《春枝秋雨》 第一章 《春枝秋雨》 文/帘十里 2018年9月秋 楔子 所有的感情故事,精彩的是怎么开始,动人肺腑的却是怎么结束。——简媜 第一章 说起秋天,叶絮只能想起2011年的秋天,她后来在很多城市辗转停驻,但只记得2011年南城的秋天。 有了对比她才发现南城的天气很宜人,虽然城市空气质量不好,但郊区还是很清新宜人的,特别是那个被誉为南城后花园的地方,叶絮的家乡。 南城把一年四季分划的明明白白,叶絮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察觉到两个变化,夏天一年比一年热,冬天河面结的冰越来越薄。 而在那个炎热却记不太清的夏天过去后很快迎来了秋天,大约偏九月后旬,天气一下子转凉了,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 那时候她已经和梁嘉泓在一块了,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 …… 2011年,叶絮考上了本地的一所普通高中,那所校园正好新装修,修建了几幢教学楼和画室楼,宿舍食堂也是新建的。 她从小成绩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能考上高中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对这个校园从很早以前就有一种不知名的向往。 大约是初一的时候,叶絮从乡下坐公车去城里,大清早的,城里的街道上也没几个人,在靠近医院的车站停留时上来两个穿黑色校服的男生,背着晨光,个子很高,英气逼人,又透着一股痞气,叶絮没看清他们的模样,只是想,她如果能去这个高中就好了,那里一定很美好。 这是她对高中的向往和期盼。 八月一日,新生第一次报到,交学费集合。 说起班主任,叶絮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不高,头发有点卷,戴着细边的眼镜,小腹微微隆起,衬衫塞在皮带里,看起来并不严厉,倒有几分亲人,但其实是个难搞的主儿。 她在101教室,班主任正好在门口和谁谈话,她顺便问了一句,他给她指路,当时她还不知道他就是班主任。 101教室是一个实验室,有点破旧,实验桌上绿色的桌垫边边角角起毛,上面都是水笔印迹,留下了往届学生的惆怅和调皮。 叶絮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夏光烂漫,头顶的吊扇有一打搭没一搭的转着,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因为谁也不认识谁。 人总是对第一次见的人印象深刻,也是在今天叶絮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美女。 她走进来的时候好像全身都在发光,皮肤白的像瓷,透着一种细腻光滑,中短发,发梢有点黄,人高还瘦,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扭。 叶絮撑着下巴盯着她看了好久,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真好看,像天使一样。 随后她问路的男人走了进来,就是他们这一届的班主任,黄忠磊。 一些祝贺词,一些鼓励语,然后吩咐强调了几遍军训的时间地点。 叶絮第一次踏进这个校园没有见到梁嘉泓,后来的军训也没有见到。 …… 学生时代的感情很纯粹,哪怕争的面红耳赤也是纯粹的,因为它无知幼稚,因为他们没有正真经历过世间疾苦,他们只是一群无病呻吟的神经病。 八月中旬,他们一教室的人又在新校园集合,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大巴,大巴位置的安排决定了以后谁和谁是朋友。 车厢里说说笑笑的,聊几句大伙就没了拘谨的气氛。 叶絮坐在一堆男生中间,但左边是个女生,扎着个马尾,很厚底的眼镜,脸型有点偏长,很文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那时候的叶絮还不是很会主动搭讪,就这么在纠结要不要成为朋友的过程中到了军训的地点。 车程将近两个小时,是一个旅游地,但听说也是军人训练的基地,进家村。 它原先只是个小村落,可上头要开发这片,于是打造了一个集旅游训练农业于一体的发达生态村。 叶絮对这儿并不陌生,她从小的春游秋游一般都去两个地方,一是进家村二是森林公园。 那天的天气很热,热到排在她前头的女生脖子上的防晒霜都融化了,像淋在身上的牛奶,叶絮犹豫着要不要告知,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那女生灿烂一笑,小眼睛眯的快看不见,是个活波热辣的性子。 他们排着长队依次进了住宿那块,等叶絮选择床的时候,基本各自都选好了,她没得选,她们早就抱团,只留给她空着的一个床位,之所以空着是因为同睡这张床的女生满脸痘痘,看起来木讷的很,她们都不愿意。 叶絮倒也无所谓,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她把背包一放,朝那女生问道:“我可以睡这里吗?” 女生惊慌失措的推了推眼镜,“好,可以。” 她后来被孤立了三年,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绝对的好友,没有被她们拉进同学群的人,不是因为她不合群,而是她们都不愿意。 后来叶絮和她也不亲昵,但总觉可怜,会和她多说几句话,这让叶絮在后来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善良的人。 她们睡的床是一排并列的,叶絮虽和这个女生睡一张,但在叶絮的左手边就是那位像天使一样的女生。 叶絮想了很久,和她搭讪了,那女生出乎意料的开朗活波,她原以为这样漂亮的人会是高冷的,自以为是的。 她们交换了企鹅号和手机号,还有名字。 她有个比较男性化的名字,邬天赐,但不难解释,她是她爸妈天赐的宝贝。 她们的班长暂定了一个女生,个子矮还有些微胖,名字也很奇怪,叫赵金金,是个经常笑,无比乐观的女生,她的长相很容易记住,因为她的嘴角有一颗大痣。 赵金金从大门那边跳进来,笑哈哈道:“要发军训服了,大家得把尺寸报给我。” 大伙纷纷点头,叶絮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报名那天班主任做过统计了,我想去问他要名单会省事点。” 赵金金尴尬的笑,“是吗?我都不知道。”她挠挠头,又欢快的蹦了出去。 高一的军训大约进行了一个星期,枯燥乏味虚脱,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些面孔已经熟了。 男生女生在这个年龄极其容易蠢蠢欲动,各自都私底下说着谁好看谁帅气,当然,普通人居多,他们班是没有惊天大帅哥的。 那会的她有点以貌取人,后来发现她班里的男同学都是很有魅力的人。 …… 九月初正式报名,踏入高一。 叶絮从乡下来,城里没有居所,虽然她户口是这边的。 叶母给报了宿舍,叶絮也很乐意住,她还没体会过电视剧里住寝室的感觉。 她们寝室是六人间,她们班住寝室的女生一共也就七个人。 在那一天,她们各自选择了座位和同桌,叶絮简直觉得自己三生有幸,能和天使做同桌。 不过她记得她那天还是没有看见梁嘉泓。 …… 开学半个月,除了寝室里的人,叶絮只和邬天赐,还有前后桌的男生说过话,她几乎一天到晚不离开那个座位,走路也是低着头,低头是她的习惯。 那半个月她连班里其他男同学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她纯情历史的最后篇章。 叶絮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同桌是个污污一直开小火车的‘奔放’女,十句话,九句离不开色情话题,那会的叶絮是个连笨蛋都说不出口的女生。 可此刻她的耳边每天萦绕着爽不爽,快播,欧美,oh,mygod这些词语。 邬天赐说:“欧美的女的都喜欢叫ohmygod。” 邬天赐说:“前两天我看了个片,那女的居然把蛇塞进去了,啧啧啧,外国人就是奔放。” 邬天赐说:“快播真是个好东西。” 邬天赐和后头的两男生是小学校友,他们都在这块上学,所以班里有很多学生都是老同学。 坐叶絮后面的是一个一米八大高个的胖子,他胖的很均匀,让人觉得有安全的胖,而不是那种油腻的胖。 他有些少年白头,后来听说是吃药吃的,他身体上有点毛病。 他叫李齐。 李齐是第一个和叶絮熟悉的男生,叶絮那阵子厌烦了做作业,像个坏学生一样整天拿他的作业抄,而他也是问高年级借的去年的练习册,他们那一角都抄这一本。 数学老师佛系,暗示了几次,也不管。 叶絮一上高中就倦怠了,她还没玩够,她总觉得中考那么辛苦,她需要给自己再放点假。 她也从来不是好学生。 …… 和所有人的相遇都比不上和梁嘉泓的。 九月中旬,其实还有点烫人,她们穿的是学校统一的校服,黑色短袖黑色裤子,边上有两条橙色的条纹。 权力是压不住青春的,这么几件破衣服,每个人穿的花样百出,有气质的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女生会把裤管卷起来,大人眼里叫摸鱼,她们眼里叫风骨。 而那时叶絮的屁股终于有勇气离开座位,在教室里走两步,独自上个厕所。 她们中午一般吃的校门外的小摊贩的东西,煎饼或者小笼包或者肉夹馍,不过夏天凉面最好吃。 叶絮按照惯例和邬天赐去买凉面,买回了在教室吃,两人一边吃一边垂着脑袋偷偷看掩藏在书桌里的手机。 “嘿!老师来了!” 咚——课桌被撞响,两女生一下子绷直腰板,装的若无其事,眼珠子瞟两圈,哪有什么老师。 是李齐在吓唬他们。 叶絮喘了口气,嘀咕道:“李齐,你好讨厌。” “小叶子,这可不怪我,是你们偷偷摸摸干坏事,不遵纪守法。” 邬天赐转身狠狠剐了他一眼,“找削呢?” “来啊,你削啊!” 叶絮摇摇头,继续吃她的面。 每次她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学生就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人去上厕所,有人去小卖部,有人坐在座位上聊天,而那群男生总喜欢坐在后面谈笑风生。 叶絮的座位是倒数第二排,所以能听的清清楚楚。 男生a说:“下午篮球课打不打?我这球科比签过名的。” 男生b说:“签名?签你卵个名。” 男生c说:“快让我舔舔,我帮你舔干净这签名。” 男生a说:“滚。” 叶絮从邬天赐的座位空隙里挤过去,她走到讲台那边扔凉面盒子。 蓝色的大垃圾桶已经满了,散发着各种垃圾食品的味道,但他们都不觉得熏人,反倒是香的。 窗户开着,外面是新建的水池和花园,屹立着几颗香樟树,中间的假山遮挡住了对面的办公室,这假山也是真的假,搁那儿没有一点气质。 微风拂面,空气中带着叶子的味道,池塘里的鲤鱼摇着尾巴象征性的游几下,一到中午一切都变得懒洋洋。 叶絮扔了垃圾转身往桌位走,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梁嘉泓。 他和所有同学一样,穿着黑色的校服,他倚在桌边上,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握着ad钙奶喝,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慵懒的阳光将他整个人衬得熠熠发光。 刚刚那些男生对话里没有他的声音,他是个不会说粗话的人,也不屑吹那些东西。 叶絮没有愣住,她很自然的往坐位走过去,一步一步,和他越来越近,也把他看的越来越清楚。 少年的头发乌黑,额前的碎发垂在那,稍稍遮掩住了点他的眉眼,在那道阴影之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让人摸不着边际的沉与黑。 他吸了几口,发现喝完了,微微侧身,抬手肘,对准窗外,手腕一动,用的是投篮的姿势,酸奶瓶被扔了出去,是一个漂亮的弧线。 扔完他转过身,微微弯了点腰,懒懒散散的靠在那儿继续和他们说笑,那些浅淡的笑容很好的遮掩了他骨子里的寡淡和漠然,以至于让人在第一眼错认为这个男生是温暖的。 叶絮垂下眼,也回到了座位,她提起笔,对着空白的作业本无从下手,身后尽是少年们肆意张扬的声音。 叶絮爱上他,用了十二步。 第二章 叶絮爱上他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这么奇怪的爱上了一个男生,不是喜欢,是爱,仅仅是因为他扔了个酸奶瓶子。 很久以后,叶絮和朋友说起,她都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那天后来的课程叶絮都没有听进去,本来就喜欢发呆,这会更是神游了,她甚至连他们以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叶絮撑着下巴,耳朵朝后竖着,每次课间休息都想听到他的声音,听听他说了什么话。 数学老师布置完作业,叶絮习惯性的转过身去问李齐要作业抄,视线兜一圈,瞥到梁嘉泓,他正坐在座位上,闲散的靠着,和前排的男生聊笑。 叶絮只敢看了一眼,她朝李齐伸手,“借我练习册抄一下。” 李齐油腔滑调的性格上来,说:“小叶子,你不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要抄作业,我也不能白给你抄,这么着吧,抄一次一百块。” 叶絮和他已经混熟了,她才不怕他,叶絮伸手去掐他手臂,李齐哇哇叫,“你这是家暴!家暴!” 叶絮一怔,微微红了脸,没好气的说:“家暴什么家暴,快把练习册给我。” 李齐瞧着她,笑了笑,从课桌里掏出练习册地给她。 叶絮转过身的时候又瞥了一眼梁嘉泓,他还是那副样子,右手搁在课桌上,把玩着一只笔。 她可真想做他手里的笔。 …… 放学成了叶絮最欢喜的时刻,那是她可以肆意离开座位,肆意转身回头的机会,没人会在意,没人会发现什么。 她等赵金金整理课本,然后一起回宿舍吃饭。 赵金金从代理班长成了正式班长,全班好评的班长,叶絮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她有叶絮无法拥有的真实。 赵金金坐第一排,叶絮很满意她这个位置,因为她可以倚在最前面,很自然的看着全教室,特别是后排。 赵金金不好意思的笑着,“絮絮啊,我桌上有点乱,你再等我一会,我的本子找不到了。” “没事,不急。” 基本一放学梁嘉泓就会离开教室,他不整理书包,不等人一起走,和那几个男同学打个招呼,转着手机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书包,他也从不做作业,他也无所谓。 他从后面走出去只需要花费几秒,那几秒是叶絮一天之中最后的美好。 …… 叶絮为了得知他的名字还费了点小心思,赵金金是班长,所以手里有名单,叶絮瞧着那些名字瞧了很久。才开学半个月,她有很多人不认识,老师上课点名一般会点学号,就算有同学叫到名字,叶絮也不会专门回头去看一眼。 这名单还真是瞧不出什么端倪。 第二天早上,她和赵金金从食堂吃完早饭去教室,语文老师叫住了赵金金,让她把昨天的作业本发下去,赵金金手里拿着水杯和英语书,还有两茶叶蛋,实在腾不开手。 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着,“絮絮,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叶絮接过,捧着和她往教室走。 班长是个很忙的职业,什么事都得管,黑板没擦的,她得吼一声,教室有垃圾也得吼一声,交作业也得吼一声。 语文课代表是个女生,和她们比起来会来的比较晚,那叠作业本叶絮发的。 叶絮发作业本的时候梁嘉泓正慢悠悠的走来,他一直走后门,因为离他的座位近。 大清早的,睡眼惺忪,看起来很累,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教室里闹成一团,他依旧睡得着。 叶絮走到他身边,把作业本递给他前面的男生,“你是刘靖吧?” “嗯,是,这个给我吧,是我同桌的。” “好。” 梁嘉泓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是柔软的花香,靠近他就能闻到。 叶絮兜兜转转,边问名字边发,终于把作业本发完了,可没有发到他的。 他是真的不写作业。 不过他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 也似曾相识。 叶絮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终于想起在哪里闻过。 她猛地拉住邬天赐,问道:“你前几天身上那是什么香味啊?” 邬天赐一脸茫然,“香味?我不喷香水的啊。” “可你身上现在也很香,只是不是那个味道。” “啊,你说金纺啊,是那个味道啦。” “你用的哪个味道的金纺?” 邬天赐:“好像是蓝色包装的那个吧。” 她们寝室里的姑娘放学后会一起吃饭一起逛超市,超市就在学校边上,是这块区域最大的超市,赵金金买了一袋泡面和泡椒凤爪,叶絮只拿了一袋蓝色包装的金纺。 寝室里的陈雨问道:“你怎么突然用金纺了?” 叶絮:“只是想买。” 陈雨是假小子,人很瘦,身高也不高,但有一头短发和黑框眼镜,喜欢穿中性的衣服,说话也跟个男孩似的。 叶絮也很喜欢她,性格爽朗人大方,叶絮后来和她也交心过一阵子。 当晚叶絮把一些要换洗的衣服都用金纺泡了遍,晾完衣服的时候她的手上也都是那种花香,就好像他在身边一样。 叶絮睡觉的时候也是闻着这个味道入睡的,她觉得自己像变态。 叶絮爱上梁嘉泓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天中午,叶絮吃完凉面和邬天赐他们聊天,她已经没那么拘谨了,偶尔也会和李齐开玩笑。 她这人就这样,不熟一言不发,熟了掏心掏肺,典型的外冷内热。 叶絮坐在座位上,背靠着墙,右手手肘撑在李齐的课桌上,像是无心的说道:“齐齐,我到现在男生只知道你们几个,发个作业本还得问半天。” 李齐一拍腿,说:“来,哥给你介绍介绍。” “你都认识?” “军训的时候都混熟了,还几个是初中同学呢。” 这个班级只有叶絮来自很远的乡下,多数都是从小生活在这块区域的,他们上这里的小学,中学,是一个圈子的人。 叶絮这下真是无意的了,她问:“哪些是初中同学啊?好巧啊,你们还能上一个班。” 李齐指向在那边玩手机的梁嘉泓说:“他,梁嘉泓,还有那边那个,陈景程,那个女的也是,陈佳莉。” 叶絮微微抿唇,嗯了声。 梁嘉泓。 这个名字在名单的最后。 这个人原来连名字也那么好听。 叶絮浅浅笑着,又装无意的问道:“诶,那那个梁什么的,怎么都不做作业?我看课代表一直催他,他也不管。” 李齐:“咱们嘉泓啊,不用做作业,大佬就是这样的。” …… 叶絮后来上课又发呆了,心里盘算着怎么泡他,她要追他吗?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他会想谈个恋爱吗?他有女朋友吗? 无聊的劳动课,上头的老师讲了一通什么香港比赛,他说:“有同学想报名的找我,去比赛的费用学校会出,但前提是你做得出东西,我问问啊,你们班坐过飞机的举个手。” “奥…一个,两个。”老师说:“就两个啊。” 老师指指后面说:“那位同学,坐过几次啊,去过哪里?” 嗞——椅子和地面摩擦,顶上的吊扇嗡嗡嗡转着,在这种安静又朦胧的氛围下,教室里响起一道慵懒又清冷的声音。 梁嘉泓说:“很多次,不太记得了。” 回答的散漫,不在意,像是在说,昨天吃了,吃什么忘了。 仔细的听,叶絮发现他的声音还有一点点沙哑。 叶絮握着笔在纸上画圈圈。 真是个有阅历的人啊,她连南城都没出过。 这样的人应该是追不到的吧。 叶絮趴在了桌子上,圈也不画了。 老师尴尬的咳了一声,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吹自己的经历。 …… 叶絮爱上他的第四天,中奖了,奖品名为梁嘉泓。 直到现在,叶絮也是感激邬天赐的,尽管邬天赐一直说,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成,你也不会这样。 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起床吃饭,上课休息,晚自习睡觉。 叶絮无心学习,不是因为梁嘉泓,她是真的厌倦了那种每天做几套卷子的生活。 玩了一上午的斗地主,输输赢赢,她终于通了一关,看清了整张西施画像。这游戏设计的还不错,赢了会露一点画像,输了又会往上遮盖,很能激发人的胜负欲。 第四节下课铃一打,教室里一哄而散,民以食为天,个个脚踩风火轮。 叶絮赶紧也给她俩装上风火轮,叶絮说:“得走快点,不然肉夹馍那边人好多。” “我今天想吃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人更多。” 其实除了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等等之外,叶絮还是挺用功的,她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当初是班里的语文第一名,班里的中考作文最高分,所以背背古诗,写点阅读理解题,她挺当回事的。 她和邬天赐都喜欢把食物买回去,边吃边写作业,她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放学后要零作业。 叶絮的晚自习一般就是写点风花雪月的诗句,翻几页历史书上的故事,再偷偷玩手机。 一个咬着肉夹馍,一个啃着煎饼果子,右手都在齐刷刷的抄写诗词做翻译。 邬天赐还会时不时看手机回个短信,她有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她很喜欢他,男朋友也是,但时不时会有小矛盾。 叶絮见她叹气,问道:“怎么了?” “他让我周末去见他,可是我爸妈这个周末在家,我出不去,他就跟我闹。” 邬天赐的爸妈管的很严格,所以每次她溜出去玩都是谎话连篇,但谁不是这样呢,叶絮也一直说谎。 叶絮说:“那就好好说说嘛。” “对了,你要男朋友吗?” 叶絮被呛了一下,这话题转的够快的。 不过叶絮说:“要的。” 邬天赐:“我有个哥,想找女朋友,我给你介绍吧。” “别了吧,我……”叶絮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我有喜欢的。” 邬天赐挑眉哦了几声,凑过脑袋问道:“谁啊?不会是我们班的吧?” 叶絮瞧了她一眼,两个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就懂了。 邬天赐拍着胸脯说:“我给你做媒!哪个,你告诉我!” 叶絮心中的小船荡啊荡,心动的不得了,她默了会,小声道:“就是坐最后一排那个。” “哪个?刘靖?李齐?还是王昊祥?” 叶絮从未亲口念出过他的名字,扭捏了好一会还是说不出来,她拿过笔,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邬天赐笑得更贼了,“原来是他啊,絮絮,你行啊,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啊?” “就前几天吧。” 话音刚落,邬天赐放下煎饼果子,拍拍叶絮肩膀,一转身就走去了后排的男生那儿,那群男生又在饭后消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邬天赐说:“梁嘉泓,你有女朋友吗?” 周围的男生起哄。 梁嘉泓笑了,“没有。” 邬天赐:“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行啊。” “我同桌怎么样?” 叶絮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课桌上,她的声音可以再大点吗? 叶絮拿肉夹馍的手抖个不停,忽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双腿绷直,又不敢绷太直,简直坐立难安。 在嘘声不断下,她听见梁嘉泓说:“好啊。” 他的语气不曾变过,淡淡的,带着点笑意的,慵懒而性感。 第三章 叶絮觉得自己就像一朵随着夜幕降临而慢慢蜷缩闭合的花朵,越缩越小,浑身皱巴巴的,直到梁嘉泓说好啊,她猛地伸张开来,抖落着花瓣,重新盛开。 叶絮深呼吸了几下,佯装什么都没听,咬了一小块肉夹馍,继续抄写诗词,恍恍惚惚的,抄错了,抄错了她也不知道。 邬天赐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把草稿纸往叶絮面前一摊,“快,把你的qq号写下来。” 叶絮余光瞥着斜后方,总觉得那群男生在看她们,那些视线几乎要灼烧她的背脊,这么想着,叶絮有点热。 叶絮很快写了一串数字。 邬天赐像花蝴蝶一样又飞过去了,她把纸条递给梁嘉泓,说:“我同桌的qq号,你加下,两个人聊呗。” 梁嘉泓接过那张纸条,目光扫着这串数字,他似笑非笑的嗯了声。 邬天赐回到座位,用手肘捅叶絮,得意道:“怎么样,老娘出马立刻搞定。” 叶絮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但她故作矜持的不回答,只是笑。 邬天赐这人虽然大大咧咧,但她不怎么八卦,人长得漂亮,对有些东西有种淡淡的不在意,和叶絮打趣几句也就不多问了。 那时候叶絮自以为很成熟,但其实隔了很久回过头来看她那时候真的幼稚的像个小孩。 梁嘉泓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交往,叶絮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她一根筋的想,我喜欢他,他答应了,他就是喜欢我的。 叶絮给他们俩的定义是两情相悦。 为了显得她没那么主动,叶絮忍了很久才去课桌里找手机看qq消息。 中午要上午自习,各回各位,安静一片,叶絮合上抄写的作业本,偷偷拿出手机看,果然,中间的企鹅变成了一个小喇叭,在一闪一闪。 叶絮的手机是个粉色的翻盖手机,她初中的时候看了一个偶像剧,很喜欢里头女主角的手机,直板的,还可以挂个吊饰,但初三毕业去买手机的时候那个差不多款式的手机要卖一千八百八十八。 在柜台前挑挑选选,最后叶絮相中了那款粉色的翻盖手机,握在手里非常有质感,盖上还有一个小的显示屏,来电或者短信会在那显示,除了硬按键,这个手机还设计了手指感应的区域,类似于现在的智能机,全屏,全靠指腹的温度操作,她的那款手机上也有这样的操作,只是这不是触屏手机,滑来滑去只能翻页。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的屏幕可以旋转,可以看电视。 叶絮总是喜欢这种特别的,即使后来发现根本收不到信号,根本看不了电视。 那时候学生多用翻盖和直板的,智能机刚刚开始流行。 qq的版本现在想来,也是值得怀念的,可以显示分组备注,可以发表情,但想看空间还得通过手机网页,那会五块钱的流量能用一个月。 叶絮按下中间的ok键,小喇叭的消息被点开,xxxxxxxxx请求添加好友。 叶絮点了接受。 她又放回手机,微微侧过身往书包里找东西,她看到梁嘉泓松松垮垮的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搭在课桌底下,这是标准的玩手机姿势。 李齐见她转身,拿笔戳她。 叶絮:“嗯?” 李齐和往常一样笑着,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叶絮又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李齐转着笔,“没事。” 叶絮随便抽了本书又转了过去,重新掏出手机,有消息在跳跃,而他存在的那个分组也一闪一闪,叶絮把他从那个都是陌生网友的分组里隔离了出来,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单独的分组。 梁嘉泓的网名叫做:语。 单字加一个句号,看起来干净简洁,这让叶絮对他又着迷了点。 她的同学朋友,网名不是英文就是好几个字的,火星文的也很多,都是关于情爱的,什么悲啊什么伤什么曼陀罗,他就像一股清流。 不过叶絮也很喜欢自己的网名:画不圆的圈。 梁嘉泓的头像是个穿深粉色卫衣的男孩,而叶絮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放在现在看是非主流的,但当时他们俩的头像还算挺正常的,普普通通,不夸张也不奇异。 语。:你同桌让我加的。 画不圆的圈:嗯,我知道。 叶絮看了眼手掌,已经出汗了,浑身轻飘飘的,她像跌进了云朵里。 语。:你叫什么? 画不圆的圈:叶絮。 语。:我叫梁嘉泓。 画不圆的圈:我知道…… 语。:你在干什么? 画不圆的圈:和你聊天啊。 他回了一个大兵的表情,叶絮笑了出来。 一点一刻开始下午第一堂课,叶絮和他断断续续的聊着,一些有的没的,没有太深入,也没有一拍即合,只是很朦胧很暧昧。 直到第三节语文课,叶絮收了手机,说得好好上课了。 梁嘉泓回了个好。 整个下午叶絮屁股都粘凳子上,没有转身看没有去寻找他的身影,她很怕一不小心就会对上他的视线,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要爆炸了,这是她心脏没有办法承受的。 夏末初秋,九月二十号的南城,空气里有了凉意,傍晚的夕阳沉沉落下,窗外的香樟树枝叶轻轻晃动着,余晖悄悄爬上这些翠色,教室里光线有些暗,最后一节课,开了灯。 是叶絮最讨厌的物理课。 物理老师在上头激昂的讲着,“要理解加速度,首先要理解位移和速度的概念……” 叶絮昏昏欲睡,和老师撞上视线的时候又一个激灵,没过几秒,她又困了。 课桌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声音,叶絮为了不错过他的消息,特意调了震动,没直接放在铁皮的课桌上,而是把手机夹在了书本里。 不过她们的课桌是连体的,要震一起震,邬天赐是察觉得到的。 邬天赐朝她投来充满笑意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们聊的不错啊。” 叶絮的瞌睡虫被震走了,眼眶里还转着打哈欠溢出的泪水,但瞳仁亮晶晶的。 她悄咪咪的摸出了手机,眼睛看着黑板,手指在底下噼里啪啦的按,顺利打开qq,点开对话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了一眼,再一本正经的看向黑板,手指飞舞着,给他回消息。 有按键的手机就这个好处,熟了以后,不用看屏幕也能玩。 梁嘉泓说:怎么不戴眼镜了? 叶絮近视眼,有一副黑框眼镜,她不喜欢戴,因为不好看,会撑开边上的头发,让脸看起来比较大,但上语文课会戴,抄黑板上东西的时候也会戴。 叶絮的心怦怦怦的快跳起来,心慌意乱的给他回复:有点困,不想听课,就不戴了。 梁嘉泓:不戴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一点。 叶絮脸上烧起来。 他一直在看她吗? 叶絮低下了头,在课本上划划写写,始终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聊了会物理老师,叶絮吐槽了几句,一聊天时间总过的很快,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叶絮还有点茫然。 她没有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收拾书包,而是磨磨蹭蹭的,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一本本放课本,像是怕忘记什么,还故意在课桌里翻找了会。 教室里的人散的很快,但也有人还在抓紧时间奋笔疾书,直到把一道题写完。 邬天赐背上她的红白条纹的包,说:“絮絮,我走了,再见。” “嗯,好,明天见。” 叶絮拎起书包,挂在右肩上,手里捧着英文书,也跟着出座位。 她一站起来就看见了,梁嘉泓今天没有一下课就走,他还坐在座位上,散漫的靠着椅子,在玩手机。 王昊祥转着篮球,说:“哟,嘉泓,怎么还不走啊?要打球吗?” 梁嘉泓抬眼,伸手捂着后脖颈,揉了揉,视线从叶絮身上划过。 他眼尾上挑,漫不经心道:“不打,晚上还有事。” 王昊祥拍拍篮球,“行呗,明天篮球课一起玩。” 叶絮已经走到赵金金那,赵金金说:“絮絮啊,你还得等我一会,我要把这个表格拿去给班主任。” 叶絮眨了眨眼睛,懵了。 赵金金奔去了办公室,只留下叶絮站那儿。 叶絮抱着书本微微侧过点身,故意不去看后排,可心思都在那儿。 她要不要吸点气,让自己看起来更纤细一点?她头发有乱吗?她书包拉链刚刚有拉好吗? 梁嘉泓收了手机,起身,和王昊祥扯了几句nba的赛事,他说:“走了。”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到底说给谁听的。 教室好像一下子空了,叶絮回头望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叶絮走到教室外寻找他的身影,他正好走到教学楼大门那,殷红色的夕阳余晖成片成片的染红这个世界,也悄悄沾上了少年清瘦的背影,他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在打字。 没一会,叶絮的手机震动,是梁嘉泓的消息。 他说:早点去吃晚饭。 虽然邬天赐说的直白,把她介绍给他,但叶絮知道,他们俩还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刚认识。 可两个人对接下来的发展方向都心知肚明。 叶絮靠在墙上,把书夹胳肢窝里,给他回复:等会就和金金去吃,你呢? 梁嘉泓:我晚点。 叶絮:你走回去还是坐公车?住的很远吗? 梁嘉泓:走回去,十来分钟的路。 “嘿!”赵金金忽然出现,故意吓叶絮,叶絮还真被吓了一跳,三魂七魄乱飞。 赵金金抱歉的笑着,“吓到你啦?我交完了,走吧,我想吃那个鸡排饭,真的好好吃哦,吃完快点回去洗澡,不然上完晚自习回去又要等很久。” 叶絮和她并肩走出了教学楼,食堂就在隔壁,叶絮说:“我请你吃吧。” 第四章 赵金金对于突如其来的请客没有太震惊,因为叶絮不是斤斤计较,算好一分一毫的人,可这顿饭必定事出有因。 傍晚时分的食堂人不多,不比中午,人寥寥无几,长条形的灯管照亮了这个空旷的食堂,映射出几分黑夜的味道。 赵金金边吃边打量叶絮,一分钟看十几次手机,笑得像朵花一样。 赵金金咬了块鸡排,问道:“絮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叶絮回了梁嘉泓一个可爱的表情,听到赵金金的话放下手机,摇摇头说没有。 可这说没有的口气都是欢快的。 赵金金笑着,没多问,开始扯别的事情,比如今天课堂上的题目,比如还有四天就可以回家了,比如晚上那么早熄灯真的好烦。 叶絮喜欢和她说话,没有负担。 两个小姑娘一会笑一会皱眉,不一会就干完一碗饭,收拾着回寝室。 她们以前都是争分夺秒的爬五楼,而这次叶絮拖拖拉拉,赵金金催了好几次,叶絮才下决心收了手机,晚点回他消息。 初识的男女不会有什么太深入的交流,但也绝对真诚,喜欢的颜色,食物,想法。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叶絮恨不得什么都不做,只管捧着手机和他聊天,正当她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梁嘉泓问她:是不是要上晚自习了?要洗澡洗衣服吗? 叶絮坐在寝室的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被这现实压垮,只能恹恹的回复:一会就去,还没洗澡。 梁嘉泓说:去吧,晚点再聊,乖。 乖……这个字眼在眼前不断的被放大。 叶絮捧着手机,手心忽的一跳,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胸腔似开始膨胀,有什么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快速回复道:嗯嗯,那你也去忙吧。 后头还加了一个微笑可爱的笑脸表情。 她们寝室六人间,两边靠墙各三张床位,叶絮睡在中间那床,床头是赵金金,床尾是陈雨。 陈雨正对着叶絮坐,右臂搁在椅子靠背上,一边往嘴里扔着薯片一边说:“絮絮啊,你是不是恋爱了?” 她笑得胸有成竹,语调也是慢悠悠的,似有一种看破之感。 叶絮莞尔一笑,倒没觉得多心虚或者多想隐瞒,只是还不到时候告诉他们,而且大肆宣扬感情的事情实在显得太尴尬了。 陈雨笑得贼,“诶,谁啊?” 寝室里其他姑娘一听,纷纷投来目光,陈佳莉说:“谁啊?我们班的吗?” 叶絮有点害羞,转身去拿衣服准备洗澡,遮掩道:“你们别问了。” 陈佳莉吼吼几声,“那就是有了,我猜……是我们班的?” 陈雨对陈佳莉说道:“好了,继你和陈宇飞之后班里又出第二对情侣了。” 陈佳莉也害羞了,吸着酸奶,不说话了。 他们班姓陈的人特多,男男女女,起初叶絮还以为有两个人是兄弟呢,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陈佳莉和陈宇飞是从军训的时候就好上的,陈宇飞追的她。 年少时产生感情的由头很简单,只是我想恋爱而已,看似是一种无聊的消遣,是一种刻意而为之,是成年人眼中的非主流和不成熟,即使这由头很荒唐没有说服力,但没有人可以批判其中的情感,或真或假,只有自己知道。 两个人起初瞒的特别好,后来暴露是因为陈佳莉身上的一件红格子外套,九月中旬的南城开始入凉,她们这些住宿的,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大伙衣柜里只有短袖,都没外套,叶絮冷的只好在里头加了一件t恤。 而那天陈佳莉身上多的红格子外套,不巧的,前一天陈宇飞还穿着呢。 于是两个人的恋情火速被大伙知晓,一曝光,他俩也不避讳了,在教室里常有往来。 陈宇飞个子高人开朗,也带着股少年应有的痞气,喜欢逗乐,会主动朝陈佳莉靠近,比如路过会拍拍她桌子,会帮她倒热水,会打她脑袋,陈佳莉心里很欢喜,但还是会装作厌烦的模样,娇嗔着说讨厌。 叶絮把这称之为甜蜜。 …… 晚自习从六点四十五到八点四十五,整整两个小时。 叶絮从开学就没好好学过,应付着交作业,应付着默写背书,每天上晚自习也是打酱油。 他们的学校有两个校区的学生,分别是普高生和艺高生,如今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不管是普高生还是艺高生,都统一学艺术,刚上高一的他们还没正式接触美术,但也有美术课,并且这是正课老师不敢去动摇的课程。 叶絮他们班的美术老师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保养的特别好,每天穿着打扮都走在时尚前沿,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细腻。 当时第一节美术课,那位老师走进来全班都发出了哇的一声,特别是邬天赐,那眼神是真的崇拜,都说那位老师是超级大美女。 叶絮当时的审美还没那么成熟,第一眼也未觉得那老师有多惊艳,但也陪着同学夸老师好看,有时候做一个同流合污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事。 老师第一节课教了最简单的练线条,而后的课程是长方体,正方体,圆柱体。 刚开学,课业作业并不会很重,晚自习除了偷玩手机之外,还有一些学生喜欢画那些素描,大概是出于好奇心,他们画的特津津有味。 叶絮听着周围唰唰唰的铅笔声,把摊在桌上的语文课本拉近了点,目光扫过讲台上的老师,兜一圈回到语文课本下,半藏在课桌里的手机上。 梁嘉泓还没发来消息。 叶絮把手机往课桌里一塞,左手撑着下巴,握着笔胡乱在废纸上乱画乱写。 已经七点二十五分了,再过五分钟他们会有一个晚自习的课间休息。 休息时赵金金一如既往的拉着她去小卖部,她买了一个泡椒凤爪,一块五,而叶絮一反常态,什么都没买。 秋风飒飒,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挂着一轮明月,叶絮站在小卖部门口等赵金金,翻盖手机被她打开了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左上角始终没有qq消息的跳动显示。 梁嘉泓的状态始终是下线的。 叶絮把自己的设置为隐身,重重合上手机,像在赌气一样。 也许是她太在意,这短暂的空白竟让叶絮心底生出一丝委屈,委屈的源头莫不是他为什么没用来找她聊天,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等他吗? 暧昧好比她站在一条错路的中间,往左往右都不是好的选择,而他出现在哪边,哪边就是她要去的地方,可他迟迟不出现,可他会出现的。 这种不能进退的滋味让人甜让人酸。 …… 夜幕低垂,中津桥路右边的楼房开始亮起霓虹灯,道路一侧的香樟树种的稀疏,但颗颗枝繁叶茂,初秋袭来,一片翠绿中偶有几片泛黄泛红的叶子夹杂其中,霓虹灯照亮这些颜色。 源起ktv几个字高高挂在楼房最顶上,穿过一道走廊再往里走才是它正真的所地点。 夜夜笙歌,寻欢作乐,就是来形容它的。 三楼vip包间,多头旋转灯折射出多抹光彩,绚丽的颜色回荡在包厢里,仿佛天旋地转般,空气中弥漫着不淡不浓的烟味,光滑黑色玻璃面的茶几上摆满了红酒和啤酒,一些花生壳散碎的躺在上面。 王邵俊搂着自个儿女朋友吼了几嗓子,完了,把话筒一甩,喊道:“梁总,接着!” 梁嘉泓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闻言,抬眼,接住了话筒,他今天兴致乏乏,朝边上一扔,扔给了杨旗。 杨旗觉得稀罕,乐呵道:“怎么了,今天也没唱几首啊,这就玩腻了?要不等会出去彪个车?诶,阿俊,好久没走出遛弯了!” 梁嘉泓笑了笑,“听说你最近新买了辆车,用起来怎么样?” 杨旗说:“还行吧,反正图个开心而已。小妹妹,小妹妹!你给我点个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点歌的公主小妹穿着低胸装,妩媚一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生有你。 在杨旗的烟熏桑中,王邵俊凑到梁嘉泓边上,搞了两个骰子,梁嘉泓没说什么,熟稔的掷骰子,输了,他按照他们的老规矩,喝了一杯红酒,红酒里兑了雪碧。 在这么一来一去中,王邵俊闲聊起来,说:“我听说你妈给你定了个媳妇啊,是正广集团的千金,和你同年,我见过照片,长的很漂亮啊,有没有兴趣啊?” 梁嘉泓嘴角勾着浅笑,“有多漂亮?” “大眼睛高鼻梁,脸白唇红。” “是不是就那样儿啊?”梁嘉泓的视线落在点歌小妹身上。 王邵俊笑起来,“我去,你这可真够损的,要是人听到这你句话当场就把你收拾了,千金小姐能和这种下三滥的女人比吗?你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处着试试呗,处着还行就结婚。” 梁嘉泓捏着骰子,指腹擦过上面点数的纹路,他往后一靠,将骰子精准的投入了一个玻璃杯中。 他说:“皇帝不急急太监啊,你和你媳妇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邵俊:“快了吧,等年龄到了就会结。” “那提前恭喜了啊。” 他不玩,王邵俊也不玩了,转身去抱媳妇玩了。 包厢里又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勾肩搭背,韩阳说:“这我女朋友,带来给大家瞧瞧。” 又换了。 但兄弟都给面子,不戳破,一口一个弟妹,亲热的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 梁嘉泓环视一圈,低低笑了,起身想去外头。 杨旗:“干什么去啊?不唱了?” 梁嘉泓懒洋洋道:“这不是你们都成双成对的,我出去透透气,省得眼红。” 杨旗搂过女朋友,得意道:“眼红你就谈吧,这本也不是什么吃亏事,就你守身如玉。要不找你初中里的女友搞搞旧情复燃。” 梁嘉泓始终浅浅笑着,眉眼轻佻,他没说什么,跨着步子往外走。 包厢的隔音效果也阻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歌声,杂七杂八混在一起,旋律刺耳。 梁嘉泓走出ktv,凉风扑面而来,清新凛冽的空气卷走了残留在他身上的烟酒气息。 他走到边上的一颗桂花树下,九月,桂花飘香,淡淡的香味总是能引人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 梁嘉泓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手挡着风,火苗簇动,烟头亮起橘色的火星,他一吸,烟头一暗又亮起来。 风一阵一阵扫过来,几朵桂花随风飘零,落在花坛的大理石边上。 梁嘉泓眼眸下垂,在丝丝缕缕的烟雾散尽后看见了这淡黄色的花朵。 不知怎么,想起了今天中午的光景。 邬天赐这人他是听说过的,东门中学的校花级人物,当她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意思,想看看这校花想做什么,而当她指向叶絮的时候他的目光也随之移去。 温暖的午后秋光从干净的玻璃窗外洒进来,她低着头在吃东西,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在后面,发尾随着她的呼吸举动轻轻扫过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而绑着这头乌黑头发的是一条淡黄色的橡皮筋,上面还有两朵金属质感的花朵。 是金盏花还是桂花,不得而知。 但他隐隐觉得,那是带着香气的。 如果你问他当时怎么想的,大概只是鬼迷心窍吧,或者这是注定的劫数。 第五章 他这支烟抽的很慢,源起里男男女女进出着,抹了粉黛,携了名利,各取所需的相互纠缠,灯红酒绿之下都是虚空。 夜凉如水,桂花香气忽而浓郁,忽而浅淡,这种香味在会所里的香水味中不足一提,却在沁凉的风中经久不散。 很多年以后,叶絮就成了这样一种存在的香味,可她不懂,她总以为她得成为另一种香味才能与他并肩,从而成了一种执念,一种错误而顽固的执念。 回想起和叶絮的聊天内容,梁嘉泓瞳仁里浮现着些许笑意。 她的言语之间是青涩紧张,却偏偏装的老成和淡然。 可也正是这种青涩稚嫩,将她衬得透明干净。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讲不清道不明的,总之,当邬天赐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考虑的就接受了。 不是一见钟情,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玩弄感情。 好像一切只是刚刚好。 是意外是巧合,而人生就是由这种意外和巧合拼凑而成,不是按部就班的东西通常带给人惊喜,可以是悲也可以是喜,但一定是让人铭记的。 凉风掠过,半截烟灰断落,梁嘉泓抽完最后一口,碾灭了烟头。 回到包厢,里头依然在劲歌热舞,杨旗说:“等会这场嗨完,我们就去飙车,怎么样,敢不敢比一场?” 梁嘉泓对这些一向无所谓,“行啊。” 嗞嗞——茶几上手机震动。 杨旗说:“对了,刚刚你爸打你电话,我们没帮你接,你回一个。” 梁嘉泓拿过,翻着,有一些未接电话,一些短信,一些qq消息,但是没有一则消息来自叶絮。 梁嘉泓点开qq,盯着她的名字笑了声,又按了退出,边回拨父亲的电话边走出包厢。 再次回包厢时王邵俊问道:“你爸是不是开始让你着手了?” 梁嘉泓嗯了声。 几个男人同声道:“恭喜啊,梁总。” 梁嘉泓依旧是那副无所谓,淡笑的神情。 “来来来,玩游戏玩游戏!”韩阳说。 而梁嘉泓手机还没脱手就响了,是qq消息,来自叶絮。 叶絮:你在干什么呀? 梁嘉泓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手机,直接回了过去:在外面,你呢? 短短几个字,却点燃了叶絮的生命。 课桌里手机震动的时候叶絮差点没激动的窜到天花板上,仿佛中了五百万,颤着手点开了那个跳动的消息提示。 他居然这么快回复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主动发起攻击,守株待兔未免太苦,果然,只要付出就能获得,之前的胡思乱想真是白费神。 叶絮手指飞舞着,快速打下一行字:在等下课,有点无聊。 梁嘉泓:那晚自习上做了些什么? 叶絮抬头瞧了眼翻开后就没动过语文书,她寻思着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大胆的说我一直在等你吧。 还没等她回复,梁嘉泓的消息又过来,他说:还有多久下课? 叶絮:二十分钟左右。 梁嘉泓:那下课时挺晚了。 叶絮:有点。 梁嘉泓:困吗? 叶絮:不困。 梁嘉泓:几点熄灯? 叶絮:十点。 两个人没说什么主要话题,只是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吃的晚饭,上晚自习的老师同学,住宿舍的好处和坏处,多数都是梁嘉泓在提问,叶絮在答。 他不像她是故作矜持,他只是想知道,所以很自然的就问出口了。 他和同龄段的男生不一样,他不拘谨不羞怯,总是坦荡的面对所有,似乎什么东西都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而叶絮也没有想过他是怎样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她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知道这是她喜欢的少年。 她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平凡普通。 她以为梁嘉泓是和她一样的人。 ……. 八点四十五下课铃声一打,教室里炸开了锅,一个个跟难民逃难似的,纷纷携包而逃。 叶絮走出教学楼,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明明凉飕飕的,她却觉得神清气爽,甚至能哼上两句。 回到宿舍,一边回复梁嘉泓消息一边抓紧时间洗衣服,再把电板放入万能充拿去阿姨那边充电,洗完脸涂完霜已经九点半。 梁嘉泓说:你还挺可爱的。 叶絮坐在椅子上,看到这条消息脸一红。 这话的起源是叶絮说了说关于穿秋裤的烦恼。 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可爱了。 不过她也识趣,没有刨根问底,这可能只是一个男人在暗示什么而已。 寝室里,陈雨抢了另一个室友徐佳玲的薯片,两个人追着打闹,磕磕碰碰,叶絮刚想起身去拿水喝,好缓和一下涨红的脸和飞快的心跳,却不料被她们撞了下,手掌撑在手机。 画面跳成了通话中,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走着,通话对象是梁嘉泓。 叶絮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着,大脑像卡住了的齿轮,她的器官都失去了导航,处于迷茫驾驶。 直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微哑的在吗,叶絮才回过神,捂紧电话,撒腿似跑向阳台,关上玻璃门,将自己和她们隔绝。 晾在上头的衣服滴答滴答滴着水,隔壁阳台门没关,传来些许讲话声。 叶絮深吸一口气,压低声,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打…打你电话的,是不小心。” 她听到那头梁嘉泓轻轻的笑声,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他的神情神态,清隽的眉眼携着几分痞气,那种笑容慵懒而随性,有一种看穿世间万物的稳重感,是十七岁的少年,又不是。 他笑着说:“是我打的。” 叶絮的呼吸滞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因为太激动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给她打电话。 这不同于网络聊天,似乎是更亲密的联系方式,谎言与真心都在言语中被感知。 稍稍缓过了点,叶絮轻轻道:“有什么事吗?” 梁嘉泓:“有吧。” “嗯?”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忽然问道:“喜欢我吗?” 他问的很自然很坦荡,随性随意,甚至没有一点负担。 叶絮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矜持感让她没办法坦然的去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哭笑不得反问道:“你怎么了?” 梁嘉泓似也有无奈之意,“喜欢,不喜欢,说一个吧。” 叶絮说:“你在玩游戏?” 梁嘉泓没有否认。 可叶絮没办法违心说不喜欢,也羞于说喜欢,她权衡之下,软声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才刚认识,她不能说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现在算什么?如果喜欢,她主动开口,在不知道他什么想法的情况下主动开口,又算什么? 到底是女孩子,揣着些矜持。 梁嘉泓嗯了声,低笑着道:“知道了,等会找你,先挂了。” 挂断电话,杨旗他们嘘声,“靠,还以为你使劲发消息是成功了呢,原来人家还不知道啊。兄弟,你还得再努力努力啊,这姑娘你们学校的?漂亮吗?” 梁嘉泓对他们几个没什么隐瞒,答道:“挺好看的。” “大眼睛高鼻梁?” 梁嘉泓手里把玩一只打火机,淡笑着说:“不大。” 杨旗来了兴趣,“那你怎么就喜欢了?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今天认识的。” “切!没意思,来来来,下一把。” 梁嘉泓扔了打火机,摸了摸后脖颈,说:“算了,今天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这趴我请了。” “你这是回去泡妞啊?行呗,看在你难得有个女朋友的份上,放你归山!”王邵俊笑呵呵道。 …… 梁嘉泓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迈着长腿,慢悠悠的走出ktv。 原先被碾灭的烟头还躺在那儿,夜越发深浓,花香亦是如此。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停顿在这里,再次拨叶絮的电话。 叶絮故意等了三下之后接的,她都没有回寝室,在冷风中等着他的电话或者是回信。 梁嘉泓说:“刚和朋友玩游戏,输了,就这样了,没生气吧?” “没有……” “快十点了,要睡吗?” 叶絮抓着铁栏杆,没有犹豫的回答道:“还不困,不习惯那么早睡。” 他似乎听懂了话外音,笑着,他说:“最近天气开始凉了,记得套个外套。” “我没有外套,都在家里。” “那我明天带给你?” 叶絮身子一顿,眨巴着眼睛,心怦怦怦快跳起来,思忖着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梁嘉泓又抛出了个问题给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外套?” 叶絮抿抿唇,眼睛弯起,心里有了个大概,她反问道:“你有什么颜色的?” “有…蓝的,红的,黑的,还有什么也记不太清了。” 即使他这样说了,叶絮也还是不好意思真的拿他的外套,往身上一披不就和陈佳莉一样了吗?如果班里的眼神都齐刷刷看向她,她大概能用体温把自己熬熟。 她只是笑着,不想拒绝又不好答应。 如果能披一披,也是她人生的幸运事之一了吧。 可惜她总是这样,矜持二字让她自我捆绑,后来的洒脱二字又让她自取灭亡,找不到一个平衡点,容易走极端。 虽然叶絮后来把这些归结于自己对感情的处理不够成熟。 那头的梁嘉泓也没再提这外套,风佛过手机,她能听到他那边风的声音,叶絮伸出手,十几米的高空处,夜色寂寥,秋风凄凄,穿过她的五指缝,他们感受的是同一种风吧? 两个人都静了,还是梁嘉泓先开的口。 他说:“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吧?” “算啊。”叶絮浅笑着。 梁嘉泓:“那明天放学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她喉咙口一紧,笑容慢慢敛起,颤颤巍巍的回了个好。 一起吃饭的含义是什么,他们都懂。 梁嘉泓笑了,“这就答应了?” 有点调戏的意味。 叶絮窘迫,“那…那我不答应?” 话刚说出口她就猛打自己的脑袋,这说的什么破回答。 电话那头没了声,但他的呼吸声被清晰的传递了过来。 片刻,他说:“我觉得…….我是不是还欠你什么?” 叶絮这会脑袋是真空白,比做数学题时还白,他的一个电话就把她绕进了迷宫,往哪儿走都随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云里雾里的问道:“你欠我什么?我不记得有什么啊。” 梁嘉泓说:“我欠你一个告白。” 这话三分正经七分淡然,仿佛他真欠了她一样。 砸中叶絮心脏却是告白二字,明明是她喜欢的他,而他应该也知道的,怎么这会反过来了? 叶絮咬着唇,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也喜欢她吧。 他一定喜欢她的吧,不然又为什么一下子就答应了邬天赐的介绍,又为什么愿意和她聊这么多? 她想,他就是喜欢她的。 她没有想过缘由,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这么固执的认定了,是少年时代的天真也是少年时代的残酷。 而他们这一代人,90后,早恋的,多多少少有点快餐式爱情,一天认识,三天说爱,七天分手,一个月缅怀,像是校园之间流行的风气。 她和梁嘉泓的开始也如这种快餐式爱情一般。 梁嘉泓见她不出声,低笑着说:“做我女朋友吗?” 叶絮靠在铁栏杆上,收回了手,远处是漆黑的居民楼,有几点灯火亮着,她只觉得这夜晚万籁俱寂,一切清明如水,万般虔诚,而他的嗓音被月光柔化,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柔诱惑。 她点头答应,是一腔孤勇的开始。 第六章 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他们从普通同学成为了恋人,对叶絮来说这是必然的,当他愿意去认识她的时候,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他给了一个郑重的,正式的告白。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是她喜欢他,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了,还是仅仅因为是男人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觉得恋爱这种事情一定得是男方主动的。 叶絮当时真的一根筋,她懒得去想那么复杂,也不想去想,从这一刻起,重要的以后,而不是剥茧抽丝的硬生生扯出个绝对因果。 他们的对话就像一束飞向夜空的烟花,从最低处开始不断上升,亮着一缕耀眼的光,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浓稠的夜色里盛开绽放,落下迸溅的星火就像此刻她身体里跳跃的各种情绪,在最高点释放,随着一阵抖落而逐渐平静,却仍留着难以忘却的余味。 星火成了灰烬,夜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短暂的旖旎和声响最后只留在了脑海中,然后不断回想回想,当时的起伏心情,当时的急促呼吸,当时的心如擂鼓。 那种沸腾而拼命抑制的火热感觉从脚心一路窜到心口,像被天神指点,天神说现在赐予你一种伟大的力量,望你有所作为与贡献。 马拉松,登雪山,蹦极,科研,火箭,叶絮望着黑黝黝的天,觉得此刻她什么都敢做。 凉风萧萧,两个人再次没话说了,各自安静着,即使这样安静,也是觉得甜蜜的,并且足够了。 叶絮试着说点什么打破这份静谧,但她发现喉咙口像被糯米团子黏住了一样,许多软糯的话语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们成了最亲密的人,可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毕竟他们是第一天认识。 她的欲言又止,梁嘉泓似乎感受到了,他再次打破岑寂。 月高风清,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带着少年的清朗,也混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沙哑苍沉。 他的温柔声音带着笑意,因为这种淡淡的笑意,也衬得他更为体贴温和。 他说:“那外套还要吗?” 叶絮手指摩擦着铁栏杆上的凹凸点,愉悦道:“别了吧……” “那记得在校服里多穿点,自己别的衣服总有吧?” “有,今天也在里面多套了件t恤,其实前几天还好,只是好像要下雨了,所以开始起风温度下降。” 梁嘉泓:“要秋天了。” 叶絮笑笑,转了话题,“你还在外面吗?” “回去了。” “那……晚得上早点睡觉。” “得?” 他听出了这句话里蕴含的别的事情。 叶絮心猛地一跳,解释道:“我只是看你白天精神很不好。” 梁嘉泓笑了,调笑道:“你偷看我?” 叶絮咬唇,反驳道:“你也看我啊……” 他大方承认,“嗯,看了,怎么,我不能看?” 谁知道他竟然不推脱,这么直白的认了,叶絮脸颊烫起来,娇羞的模样像极了刚进门的小媳妇。 叶絮:“也不是……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样坏。 他又在那头轻轻笑着。 正当叶絮浓情蜜意时,啪——整栋楼忽然一暗,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没一会,有一道细微的光从她身后穿过来。 她对着玻璃门往后看,陈雨正拿着手电筒照她,陈雨掀开一道缝,笑嘻嘻道:“打完了吗?我得晾衣服。” 叶絮一窘,“没事,你晾吧。” 梁嘉泓自然也听见了,他问道:“你在阳台上?” “嗯……”叶絮往墙边靠,轻轻的回答着,边回答边打量陈雨,她的笑实在太贼了,还朝叶絮不断挑眉暗示,叶絮快要被她逗笑。 梁嘉泓:“不冷吗?” “还好。” “十点了,熄灯了吗?” “熄了。” 叶絮听到他那边有跺脚的声音,她怕他下一秒要挂电话,抓紧时间问道:“你在哪里啊?那是什么声音啊?” “刚到家,没什么声音,怎么了?” 叶絮顿了顿,说:“那你等会要做什么?” 梁嘉泓:“打游戏吧。” “嗯……” 梁嘉泓按下密码锁,进屋,换鞋。 他低声道:“已经熄灯了,小朋友是不是应该睡觉了?” 这话似有哄人的意味,像落在心尖上的一根羽毛,叶絮低眉笑了,仿佛蜜蜂跌进了蜜罐子。 两个人低低的道了别。 挂断电话时叶絮还久久不能回神,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以及这个不平凡的夜晚,一切都让她心神荡漾。 她手肘搁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巴,脚尖时不时顶一下最底下的栏杆,每顶一下就痴笑一声。 陈雨握着晾衣杆来了个孙悟空甩棍,她啧啧两声,说:“招了吧,和谁恋爱了。” 叶絮眼睛弯成月牙,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只留两个字,你猜。 陈雨这个人不喜欢服输,还真较上劲了,说:“猜就猜,要是三天之内猜中了,有什么奖励吗?” 叶絮:“请你吃肯德基。” “嘿,这好啊,等着吧!”陈雨撂下这话,翻跟斗似的进了寝室,开始她的秉烛夜游。 叶絮脸上还烫着,需要这秋风给她降降温。 她伸手去触摸风,少女纤细青葱的手在黑夜里显得白净而纯洁,不知道黑暗尽头是什么,也敢去触摸,这是属于十七岁的勇气。 掌心忽然一凉,几滴细雨打在她手掌心上,冰冰凉凉。 不到十秒,成片的雨滴顷刻而下,打的人措不及防,也就在那一瞬间,温柔的秋风换了面孔,不留情面的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凄风苦雨。 下雨了啊…… 叶絮缩回手,翻开手机,找到梁嘉泓的对话框,不再思索,不再多虑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没有斟字酌句,只是一句:下雨了。 2011年9月20日的南城郊区,那个被江水环绕,泥沙堆积而成的地方,下了秋天的第一场雨。 第七章 那晚,叶絮辗转难眠,她躺在寝室里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心中像有什么不断被填满,仿佛一只被吹了气,渐渐鼓起的山羊。 后来她和梁嘉泓断断续续又聊了会,直到梁嘉泓让她去睡觉,她也不想再过多的打扰他,于是在这巨大的喜悦中叶絮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醒过几次,第一件事情就是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就算再困,再神志不清,也要打开qq看一看他有没有再给她发什么。 睡的并不好,却没有影响叶絮第二天的精神状态。 就和第一天开学住寝室的时候一样,她早早的醒了过来,活跃的神经让她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睡个回笼觉。 叶絮侧躺着,手指噼里啪啦的敲着手机的键盘,先是回顾了一番昨晚和梁嘉泓的聊天记录,再是给他发了个早安,然后通过网页打开qq空间,来访者里显示梁嘉泓凌晨三点多来看过。 叶絮和当时的大多90后一样,她转载的说说多数是一些非主流网络疼痛爱情故事,或者是一些看似矫情却在理的网络爱情鸡汤句子,再不者就是一些俗气的笑话。 日志也是,当时初中毕业后,初中同学开始写一会怀念同学的文章,闺蜜也开始写,叶絮便也写了一两篇,主要是夸她的三个闺蜜怎么怎么好,以后也要一起怎么样怎么样,再附上几张闺蜜们的照片。 而梁嘉泓和他们不一样,他是极少数的90后。 他的空间只有七八条说说,发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并且它们相隔的时间线很长,他没有一篇日志,他的留言板倒是有一百多条留言。 叶絮在这个早晨把他的留言板翻了个底朝天,又翻了他空间的来访记录。 顺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揪出了一个可疑的女性人物,留言比较亲昵,似乎关系很好。 女人面对这类‘危险人物’通常会竖起刺,静观其变,只是不管再怎么静,这心眼是留下了。 五点半的清晨,天色朦胧,雨声淅淅,陈佳莉的闹钟响起,寝室里开始有翻身的窸窸窣窣声音,叶絮静悄悄的起床,叠被子,洗脸刷牙。 那天的她看起来眼里是有星光的。 …… 六点一刻,打扫完寝室卫生,叶絮和赵金金去食堂吃早饭,叶絮胃口一般,随便吃了几口。 走出食堂的时候雨依旧在下,两个姑娘就着一把小伞,边撑边一路狂奔,二三十米的距离,两个人都湿了一身。 叶絮收了伞跟在赵金金后面进教室,她们一向算早到的,此刻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叶絮也没那么拘谨,大胆的环视了一圈教室,最后目光落在中间的最后一排。 他们的书桌上都没有东西,因为晚自习用的是他们班的教室,学生放学回家都会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即使是这样,叶絮也觉得他的书桌是与众不同的,那是一张有气质的书桌。 叶絮走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今天要交的作业,然后摊开英语书,心不在焉的背了几个单词,这是今天要默写的部分,但她怎么都没办法静下来心来背。 她从小成绩平平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坏习惯,她从来没有回家背书默写的习惯。小学是这样,初中也是这样,初三每天晚上默写的古诗词,她都是早上来了学校再背的,运气还算不错,一直默写的比较好,再加上语文老师的青睐,偶尔为默写失败找点理由,老师也是信的。 于是到了高中,她以依旧保留这个‘优良传统’。 叶絮盯着那几个字母,越看越陌生,她干脆用练习本遮住,习惯性的从课桌里掏出手机,已经是六点五十五分。 可他还没有来,消息也没回。 其实他和平常一样,都是踩点到,或者会迟到那么一两分钟,但她就是期盼着他能够早一点出现。 叶絮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急如焚的感觉是怎么来的,她苦闷的抓了抓头发,两手捂住耳朵继续背单词。 早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后门口那边有些骚动,是坐后排的男生在讲话,叶絮蓦地抬起眼,看见的是前排男生的硕大背影,但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听力上,从后排那些零碎的对话中,她听到了梁嘉泓的声音。 他清晨的声音总会带着股疲倦的糜糜之感。 叶絮依旧不敢回头看,她还是很怕和他对视。 此时,课桌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叶絮拿出来看,是梁嘉泓的回复,他说:早啊,小朋友。 叶絮快速回复道:你差点迟到了。 梁嘉泓:迟到了也没事。 叶絮:你不怕班主任啊? 梁嘉泓:为什么要怕? 叶絮想想黄忠磊就觉得不适,这个班主任说不上严厉,但是有些处事风格实在让人唾弃,因为她不好好学习也被班主任谈话过一次,而谈话的内容是询问她父母的工作单位,太势力了。 也可能是这学校有钱人家的孩子太多了,对这个班主任来说,了解家庭情况很有必要? 叶絮扯了别的话题和梁嘉泓聊,她觉得大概班里没几个男生怕班主任的,毕竟都处于青春期,有着一股子倔劲。 聊了几句,梁嘉泓问道:早饭吃了什么?学校食堂的早饭好吃吗? 叶絮:吃了一点点,还行吧,馄饨挺好吃的。 梁嘉泓:只吃了一点点?胃口这么小?我楼下的小孩吃的都比你多。 明明看起来是嘲讽的话,但叶絮却感受到了一股宠溺的味道。 他们的学生时代是在太过安逸,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最差劲的事情不过是考试失利,而能体现感情美好的,只有互相关心,于是,吃不吃饭这个问题成了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的恋爱必修课。 陈佳莉就是,总是和陈宇飞说胃疼,没吃,陈宇飞都会哄着求着她吃饭,她偏偏爱唱反调。 这些小把戏,同为女生怎么会不懂。 而此时此刻,叶絮倒有些理解了,能得到对方的关心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喜欢看着对方为你操心,反复叮嘱你,心疼你的样子。 叶絮顺势而为,似撒娇一般说道:今天不是很有胃口嘛。 梁嘉泓:我们小朋友这么瘦,得多吃点啊。 除了上午的语文课,叶絮一直在和梁嘉泓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不管她再怎么得寸进尺,他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柔。 后来叶絮想,她遇到的男人不过都尔尔,原因大概就是没有人比他更宠她,更懂进退的节奏。 也没有人再像他。 …… 中午将近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叶絮和往常一样,和邬天赐去学校外的小摊买凉面或者肉夹馍吃,而梁嘉泓则和那些男生去食堂吃。 叶絮开学后中午只在食堂吃过一次,那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人多又挤,高年级的还帮忙排队插队,她们也不敢吭声,总是轮不到什么好饭菜。 她真的厌烦这样的紧凑感。 她在教室差不多吃完凉面的时候,那群男生也从食堂回来了。 叶絮去扔垃圾,转身正好碰到从正门进来的梁嘉泓,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叶絮快速别开眼,脸如火烧,怀里像揣着个乱跳的小兔子,她低头走向座位。 不管在网上再怎么谈天说地,一见面就怂,说到底,还是陌生,一个没有在现实世界有过接触的人,她还是会觉得陌生。 梁嘉泓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边往最后一排的座位走边看她,直到王昊祥笑道:“嘉泓啊,你这眼睛不看路是不行滴,容易摔倒!” 说着,王昊祥半个屁股坐在课桌上,伸出大长腿挡在梁嘉泓面前。 梁嘉泓也笑,“有毛病?” 王昊祥收回脚,又转着他的宝贝篮球玩,不知道是天生嗓门大还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王昊祥说:“兄弟还没脱单呢,你就成家了,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梁嘉泓闲散的坐在自个儿座位上,把玩着手机,边说边给叶絮发了个消息。 他说:“你不是说你在追星辉中学的一女孩儿吗,还没追到?” 而他给叶絮发的消息是:你躲什么?害羞? 叶絮弓着腰,头抵在课桌上,双手握着手机给他回消息。 叶絮:有点。 梁嘉泓:那怎么办,今天要一起吃饭,你不会扔下我逃了吧? 叶絮笑了出来,回复道:我想我应该不会的。 她晚上睡觉抱着被子,都把被子幻想成他了,怎么会放弃这吃饭的机会。 …… 为此,叶絮忐忑了一个下午,当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她随之一颤,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手脚抖的厉害。 今天下了一天雨,傍晚的五点半看起来阴沉沉的,叶絮不安的收拾书包,顺带朝外面望了眼,似乎雨已经停了。 这顿饭叶絮没有和任何人说,邬天赐像往常一样和她道别:“絮絮,明天见啦。” 叶絮道了声明天见。 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轮到坐在邬天赐后面的胡一白扫地,他开玩笑说:“絮絮啊,你今天怎么走那么慢,快走快走,我要扫地了。” “奥……”这下叶絮更加手忙脚乱了。 因为梁嘉泓就坐在那边,她隐约感觉到他正在看她。 赵金金喊道:“絮絮,走不走啊?” 叶絮一拍脑袋,背上书包赶紧跑过去和赵金金小声说:“我今晚得和别人在外面吃,对不起啊。” 赵金金奸笑起来,“是谁?” 叶絮背对着梁嘉泓,但一想到他的视线可能在她身上徘徊,她的背脊就热了起来,她把赵金金推走,“晚上再和你说啦。” 赵金金:“等你好消息哦,加油!” 望着赵金金离开的背影,叶絮咽了咽喉咙,她拢了拢书包带子,慢腾腾的转身看向教室最后排。 梁嘉泓坐那儿,正和坐前面的刘靖说话。 少年的眉眼乌黑清隽,眼眸流转的光芒意有几分风流不羁。 而当那漆黑的眼睛看向她时,则变成了一种温柔。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眼神,他看她的时候总是充满笑意的,那么温柔包容。 第八章(修) 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学楼,并排走着,却没有挨的多近,仿佛众多放学回家学生中的两个而已。 天色阴而沉,水泥路面上湿漉漉的,积水的小水坑里倒映着灰色的乌云。 叶絮只敢看着地面,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梁嘉泓看她一眼,浅笑着,没有去打乱她的忐忑难安,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出了校门。 路边种了几十年的香樟树摇曳在秋风中,偶尔几片红色的叶子缓缓飘落。 梁嘉泓微微朝她靠近,问道:“想吃什么?” 叶絮呼吸一滞,说:“随便啊。”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梁嘉泓一时没了主意。 学校外面有一条街,被誉为美食一条街,其实只有那么几家餐馆而已。 走到美食一条街那边,叶絮想了想,指着那家麻辣烫说,“就那家吧。” 看起来没什么人,而且麻辣烫不贵,又比较近,她等会还得上晚自习。 麻辣烫的老板是个年纪较大的伯伯,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笑着欢迎他们,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只是这亲切让叶絮有点不自然。 也许是伯伯见的多了,看见他们一男一女来吃饭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一直笑盈盈的。 伯伯给叶絮递了夹子和篮子,说道:“随便挑啊。” 意外的是,明明说好了一起吃饭,她正在挑菜,梁嘉泓却没有动作。 叶絮紧张道:“你不吃吗?” 梁嘉泓站在她身后,温和道:“你吃,我晚点有饭局。” 叶絮夹了个牛肉丸,“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你多吃点就好了。” 她想着第一次吃饭也不能显得太无礼,万一留下个吃相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于是叶絮夹了几个丸子和青菜,再加一块方便面。 两个人择了一张靠窗的位置,梁嘉泓率先坐下,而叶絮样子有点为难。 她在考虑要坐一起,还是坐他对面,可他坐的那面她已经放了书包了啊,照理来说,他应该坐在另外一面。 梁嘉泓说:“不坐吗?” 叶絮想了想,红着脸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微微塌陷,犹如她的心一般。 见梁嘉泓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她才微微松一口气。 她低下头,把双手搁在大腿上,坐的笔直,不像他,懒懒的靠着沙发背,一手搁在桌面上捏着菜单看。 宽大的玻璃窗外行人匆匆,少年飞驰而去,少女结伴而走,右边隔壁的奶茶店人来人往,左边隔壁的韩式餐馆爆满,唯有这家麻辣烫店没有人来。 墙上的钟在走着,清冷的只剩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梁嘉泓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叶絮不像邬天赐,是那种仅看一眼就被惊艳的人,她和绝大部分女生一样,其实只是很普通的长相,但她身上有种气质,这让和她绝大部分女生又不一样。 打个比方,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一个能把各种衣服撑起的女孩是有气场和气质的。 这和她本身的羞怯并不矛盾,这只能说明她还是单纯的。 她可能不知道,其实在人群中她是引人注目的。 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样子梁嘉泓知道现在的气氛过尴尬,他想了想,随口捏了一个话题,问道:“下午班会班主任说的那个学画画的事,你学吗?” “学啊,本来也挺喜欢的。”叶絮稍稍放松了点,尽量以轻松的口吻去和他说话。 “听说学校会把星期天拿出来上美术课。” 这是学校的决策,几乎每个学生都要去学艺术,这样高考好考本科,因为他们文化成绩一般,单靠文化成绩很难上大学。当然,学校也不□□,给了学生时间考虑,具体政策,大概得等到下学期实施。 叶絮这人,虽然读书一般般,但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从小画的一手好画,在美术这方面,被老师从小夸到大。 她之所以没考离家近的那个普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学画画,所以来了这里。 不过听说星期天得画画的时候她有点后悔了,这意味着一会他们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叶絮抠了抠食指,微微偏过头,问道:“你呢?你不学吗?” 梁嘉泓:“不学。” 叶絮忽然想起他平时的不学无术,她们好歹还会应付写完作业,可他是真的动也不动。 叶絮:“可不学的话怎么考大学啊?” 梁嘉泓笑了笑,“我不考。” 叶絮惊讶的直视他,“你不参加高考吗?” “嗯。”梁嘉泓停顿了两秒,解释道:“我中考也没考,我爸塞了点钱,就进了这高中,先待一段日子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叶絮惊讶的目光逐渐转为落寞,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冲击,她以为人生就是中考高考工作,可梁嘉泓的人生和他们的简直是背道而驰。 她也不懂他说的什么时候会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待三年,他有一天会离开,那离开之后呢? 那他明知道会离开,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他考虑过她吗?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现在要她做个了断,她不愿意,比起快刀斩乱麻,她更想抓住这眼下的一分一秒。 她想去喜欢他。 其实这么决定,是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了他。 梁嘉泓静静的看着她,说那话的时候也是相当随意,仿佛走不走和此刻都无关,而后他也没有任何解释和承诺。 他要离开的消息占据了她当时整个大脑,导致她没有去思考,这个人为什么不需要中考高考,为什么家里会塞钱让他混一段日子。 叶絮收拾好情绪,也没有再多问关于他们的以后。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伯伯端着麻辣烫上来,热情的说道:“辣椒酱在旁边,加了葱,如果不喜欢可以挑掉,香菜需要吗?” 叶絮摇摇头,道了声谢谢。 她夹起一个丸子放在调羹里,转身看向梁嘉泓,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说:“不知道熟了没有,你尝一下?” 她喂给他,梁嘉泓吃了进去,经过他的判定,熟了。 叶絮笑着,开始吃,吃了一口,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店没人了,真的是非常非常难吃了,是她吃过最难吃的麻辣烫了。 梁嘉泓说:“你得多吃点,你手腕这么细。” 叶絮哭笑不得,只能慢吞吞的咽下去。 …… 叶絮后来实在是咽不下去,说吃完了,要离开,出了麻辣烫的店,叶絮说:“我觉得这家店味道不怎么好。” 梁嘉泓说:“确实,那下次不来了。” 叶絮笑着点头。 天已经黑了一半,隐约又有下雨的意味,气温也一下子又降了好几度,走了几步叶絮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冷的。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下这股冷意。 从麻辣烫店到校门口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她故意放慢脚步,梁嘉泓也不是走路很快的人。 脚下的水坑,零落的树叶,散落的小广告,叶絮真想通通记住它们。 转弯过来就是学校的围墙,是一排铁栏杆,里面是篮球场和操场,即使是阴雨天,篮球场上也还是有学生在打篮球,还有高年级的体育生在训练,周围小区的居民来来往往,这条道路是热闹的。 叶絮问道:“你走回去吗?” “嗯。” “一个人住吗?” “我妈偶尔会过来,家里有条狗。” 叶絮眼睛一亮,“你有狗?什么样的狗?” 梁嘉泓看着她明朗的神色一笑,“是只流浪狗,我捡回来的,叫阿橙。” “有照片吗?” 梁嘉泓说:“下次拍了给你看。” 叶絮点头,说:“我以前也有只狗,是只黑狗,特别聪明,我妈下班我放学它都会在路口等着,真的特别聪明,可惜去年它乱跑,被人毒死了。” “养了几年?” “我记得好像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养的。” “那挺长时间了。”梁嘉泓安慰小姑娘,“它会投个好胎的。” 叶絮低头一笑,倒觉得这个男生真是个心善的人。 三言两句,很快走到了校门口,梁嘉泓低头看她,说:“进去吧。” 叶絮眼睛弯成月牙,和他道别,“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嗯。” 叶絮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长得真是太好看了,欣赏完,她背着书包往学校里走。 她不知道,那天,梁嘉泓站在原地看她背影消失了再走的。 等她的背影一消失,梁嘉泓就发了个消息给她,问道:现在不害羞了? 叶絮很快传来回复:熟了就不会害羞。 她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如果能聊上几句,她便会把人当朋友,也不会拘谨。 …… 叶絮回到教室,赵金金和陈雨已经在那了。 陈雨哟哟哟几声,“这是吃完饭回来了。” 叶絮把书包一放,过去堵她的嘴,女生间的打打闹闹,笑声溢出教学楼。 叶絮哪里打的过陈雨,别看陈雨个子小,但劲大,叶絮被擒住,笑得快岔气,连连求饶,“别挠我痒,别,我真的怕!哈哈哈哈!陈雨!” 陈雨松开她,“你这以后是要怕老公的。” 叶絮不以为然,“我才不会。” 陈雨靠在椅子上,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梁嘉泓去吃饭了?” 梁嘉泓三个字她说的特别轻。 但赵金金还是被惊愕到了,“啥?梁嘉泓?絮絮,你和梁嘉泓那什么啊?” 叶絮不可思议道:“陈雨,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会看人啊,没办法,当初陈佳莉和陈宇飞我也早就看出来了。行了,这个星期天,肯德基见。” “行啊,金金要一起来吗?我们去吃肯德基。”叶絮问道。 赵金金点了下头。 陈雨又补充道:“絮絮,你们这喜糖得给啊,告诉梁嘉泓,我们寝室除了你一共五个人,记得喜糖买多点。” 叶絮:“为什么啊?陈佳莉也没发啊?” 陈雨耍无赖,“我不管。” 叶絮拿她没办法,哄着答应了,不就一点糖吗,她又不是买不起,让大家高兴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赵金金和陈雨不同,她的心思细腻,缓过神来后,在晚自习上用小纸条和叶絮聊天,问了很多问题,她怕叶絮吃亏。 叶絮很喜欢她,也把所有都告诉了她,包括今天梁嘉泓所说的离开。 赵金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那还要继续吗? 叶絮的回答是要继续。 赵金金又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梁嘉泓? 叶絮的回答是是真的喜欢。 赵金金没喜欢过谁,也没办法体会其中心情,最后只有祝福叶絮。 整个晚自习,叶絮脑海里只有三件事,一是他什么时候会走,走了以后怎么办?二是他算得上独居,有一条狗,像是故事里的孤冷少年一般,她想去好好喜欢他。三是今天的约会虽然平淡,但为什么这么开心? 这个约会后来叶絮回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甜蜜的,她只能想起她亲昵的喂他吃了一个丸子,而记不起他说的关于离开的事情。 因为在他离开之前他们就分开了,所以这个离开显得毫无意义。 虽然当时还是困扰了她很久。 第九章 十七八岁的女生爱幻想,晚上,叶絮躺在小床上,想象了一番将来和他分别的苦情戏,比如她在路上狂奔,请求他留下,比如他离开后她一蹶不振,比如他离开几年后他们再度重逢。 她是个悲观主义者,喜爱一切苦情小说和电影。 她幻想中的她和梁嘉泓的结局并不好,她试想了很多悲剧,让自己身临其境,她发现这是她没有办法承受的悲伤。 于是她开始说服自己,离别亦可永恒,只要她坚持下去。 这个晚上喜忧交织,但终究是喜战胜了忧,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哪怕片刻拥有也是好的。 和梁嘉泓道了晚安后,叶絮闭上眼,均匀的呼吸是她无声的决心。 秋风瑟缩,夜色浓重,揽聚了所有的致死不渝,大概称为青春。 …… 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雨,老天终于收了尾,秋日的清晨空气凛冽,吸上一口心肺都是凉丝丝的。 半干的水泥地面,不明亮的天空,熙熙嚷嚷的校园,新的一天和往常依旧无区别。 叶絮边背书边等他,直到听到后面传来他的声音,直到他给她发消息才彻底安下心。 第一节课后有早操,下课铃一打,大家屏息等待,直到响起出操的音乐,大伙猛然松一口气,终于不用被老师占用休息时间,讲台上的老师无奈一挥手,学生起身齐齐往外走。 校园还没规划好,高中的早操管理也不似初中小学那么严谨,没有排队,直接在操场上集合。 叶絮的位置在教室最里面,而梁嘉泓的位置靠近后门,他每次都比她先一步出教室门。 叶絮和邬天赐慢悠悠的走着,她一直在看他,这个背影,搁在人群中,她总是能一眼寻到。 踩着微湿的操场草坪,每个人的鞋子都染了些许湿气,用力踩下去,人工草坪会渗出些雨水。 广播体操音乐响起,从高三到高一,从随心所欲到稍有模样,年级的划分在早操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叶絮做早操一向中规中矩,唯独今天她也开始变得懒洋洋,手伸不值了,动作模糊化了,好似这些动作是什么丢人的动作,她只想含糊过去。 转身的时候叶絮看到梁嘉泓懒懒的转了转,不像他们还带点律动感。 一套操跳完,每个人都微微喘气,身上暖和许多。 靠拢,集合,解散。操场上又是一片讲话声。 叶絮会习惯性的转身去找邬天赐,等她一起走,邬天赐人高,所以排在最后面。 叶絮没想到这一转,直接撞梁嘉泓怀里了。 梁嘉泓和王昊祥走一起,他看着她,就这么笔直的走过去,谁知道叶絮突然转过来,头还是低着的。 咚的一下,脑门撞他胸膛上。 叶絮惊慌失措的抬头,脚跟着往后退。 眼看着又要撞上别人,梁嘉泓眼疾手快的拽住她手腕。 叶絮很容易脸红,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此刻她两边脸颊的红晕似不远处花坛里的红色枫叶。 王昊祥吹了个口哨,调侃道:“有缘千里来相撞。” 梁嘉泓松开她的手腕,嘴角噙着笑,说:“走路别低头。” 叶絮把脑袋垂的更低了,嗯了声。 她看到他的鞋,一双白色的耐克运动鞋,干净而出尘。 邬天赐走上来,叶絮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邬天赐说着话回教室,也没看他,而梁嘉泓也没再说什么,跟在她身后走进教室。 没有人知道叶絮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她甚至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很久。 她和梁嘉泓不似陈宇飞和陈佳莉那么高调,他们在学校,在教室,很少会有互动。 说来也奇怪,叶絮并不是什么拘谨的人,对熟人更是热情开朗,唯独对梁嘉泓,在同学面前她总是放不开自己,好似和他做什么都磕磕绊绊的,而梁嘉泓亦不是喜欢秀恩爱的人。 但她和梁嘉泓不像,她的拘谨会随着时间变淡,甚至也会渴望像陈佳莉他们一样,可梁嘉泓不是,他永远都在俯视,永远在做自己,那些被欲望控制,被她迷惑的瞬间,只在私底下出现。 所以后来这些在校园里细小的碰撞也成了她珍贵的回忆。 …… 这天放学后的散步是谁约的谁,已经记不清,大概是男女之间的默契吧,他说要买个东西,她说也要买个东西,于是变成了一起买东西。 叶絮没有昨天那么紧张,但多少还是觉得不自在。 随着放学的人流,他们依旧没有走的太靠近,她也不似梁嘉泓那样自然随意,但她装得很自然,还主动和梁嘉泓说起了话,但总不如在网络上那么健谈,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两个人进了学校边上的超市。 叶絮问他买什么,梁嘉泓视线划过一排排货架,说:“纸巾。” 叶絮想起寝室里纸快没了,于是也在那挑选,她瞟过价格,在想要的价格内选择喜欢的纸巾,最后拿了一条促销价几块钱的纸巾,而梁嘉泓还在选。 叶絮看了价格,这半边多是昂贵的。 梁嘉泓最后择了一个黑色包装的纸巾,纸巾的包装看起来质量都是非常好的。 叶絮说:“要不要换一个?好贵啊。” 梁嘉泓笑着说:“就这个吧,我喜欢黑色。” 叶絮点头。他是说过,他喜欢黑色。 梁嘉泓:“还要买什么吗?” “我想去外面的文具店看一下。”叶絮刚说完,忽然想起陈雨要的喜糖,她看了几眼梁嘉泓,纠结着要不要说。 她不想让他破费,又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喜糖,间歇证明他们关系的物件,他对糖的态度是他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态度。 叶絮咬咬下唇,试探的问道:“寝室里的人知道我们谈恋爱了,说想吃喜糖……”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 少女的黑发尾垂在脖颈那,黑色头绳上的一朵小花干净明亮,梁嘉泓的视线从那朵装饰花漫漫挪到她犹豫又不安的小脸上。 他说:“行啊。” 他没有任何犹豫和不悦,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慵懒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柔。 叶絮眉间的踌躇一瞬间烟消云散,嘴角微微上扬,说:“那买一点吧。”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在琳琅满目的糖果架前挑选着。 梁嘉泓正想伸手拿悠哈悠哈,叶絮抓了几包便宜的水果糖说:“这个就可以啦。” 她捧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眼底没有了刚刚的不自在,瞳仁亮晶晶的,笑起来脸上会有一个酒窝,只有一个,其实那也算不上酒窝,准确来说,是缺陷。 梁嘉泓低眸看她,盯那酒窝看了一会,笑道:“那要不要买巧克力?” 叶絮晃着脑袋,“不用了,这个就够了。” 她不舍得让梁嘉泓花太多钱,在叶絮看来,都是普通学生,一个月生活费都有限,而他们也刚刚在一起。 那几包糖是梁嘉泓付的钱,他问叶絮要不要把纸巾一起结账,叶絮摇头拒绝了。 她不肯,梁嘉泓也不强求,越是这种细节的事情,叶絮就越是在意,所以后来梁嘉泓一直在这样一些小事上顾着她的自尊,他对一些东西的淡然,随性,全然是因为她。 …… 在那家麻辣烫店的边上有一家面积很小的文具店,女生都爱逛这种店,封面好看的本子,别出心裁的水笔,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这里通通都有。 叶絮在里头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引起她兴趣的物件,只能作罢,安安分分的挑本子。 梁嘉泓拎着超市的白色塑料袋,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她一直不知道,每当她在凝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在凝视她,她脸上的所有神色他都揽入眼底,她很少会有愁眉苦脸的时候,梁嘉泓看到的通常是少女的好奇心,欣喜,那种单纯认真的快乐。 叶絮弯着腰,视线在一长排笔记本上转动,她最后挑了一本紫粉色封面的笔记本,纸业是微微泛黄的那种,带横条,封面是防水的透明塑料制成的,粉紫色的薰衣草温柔摇曳着,仔细闻,这笔记本有着隐约的香气。 叶絮拿在手里,端详了会,抬头看向边上的梁嘉泓,“你觉得——” 话刚说出口她便止住了。 他站的很近,近到她仰头看他,他微微俯身便可亲吻到她。 叶絮蓦地转过脑袋,直视前方,心跳逐渐开始加快,而他身上好闻的金纺香味一不留神就钻入她的呼吸道,比刚刚买东西要浓郁的许多,也可见他们靠的有多近。 叶絮佯装着,继续问道:“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男生对这些不怎么有看法,可能审美也比较偏离。 梁嘉泓给了一个比较折中的答案,“还行。” 叶絮呢喃道:“什么叫还行啊?” 梁嘉泓:“这个还可以吧。” 叶絮被气笑,拿上这本笔记本,说:“算了,就买这个了。” 一转身,对上文具店老板含笑的目光,像是在笑他们的小打小闹。 这附近的店主可能真的看多了,所以看着少男少女出双入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反而,他们的目光总是柔软的,带着笑意的,像是在羡慕,像是在祝福,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沉淀下来的包容。 叶絮付了钱,捧着笔记本和梁嘉泓往学校大门走。 和往日一样,篮球场上少年的身影在飞扬,微湿的路面混着泥土的腥味,天光正在被一点点的吞噬。 这段路总是显得那么短,放学后这点时间总是让他们太仓促。 两个人停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梁嘉泓把整个袋子都递给叶絮,问道:“还有点时间,记得去食堂吃个饭。” “不了,再说吧,我还不饿。”叶絮接过袋子,想把里面的黑色纸巾给他。 谁知梁嘉泓说:“放你那吧,不是要上晚自习吗,放我课桌里就可以了。” 叶絮微微睁大眼睛,“你不带回家吗?” “家里还有。” “奥……”叶絮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头,静了一两秒,又朝左右望了几眼,轻声道:“那……我进去了?” “进去吧。”他顿了顿,浅笑着,口吻宠溺,他叮嘱道:“别低着头了,不然......撞别人怀里怎么办?” 叶絮耳朵一热,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变娇嗔了,甜腻腻的回道:“才不会呢。” 两人对视着,叶絮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说要进去了,梁嘉泓嗯了声。 叶絮留恋的看了他几眼,拎着那一袋的甜蜜跨进了象征她青春时代的校园。 第十章 叶絮路过小卖部买了个一块钱的夹心面包,后来有段时间她为了省钱天天中午吃这个夹心面包,味道不错,只是吃多了总会腻。 教学楼陷在越发浓郁的夜色中,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叶絮走进教室,没有开灯,把塑料袋放在左边靠墙的第一排桌上,她从里面拿出那条黑色的纸巾,走向教室的最后一排。 她的指腹下是纸巾饱满的触感。 映着残存的一点傍晚幽光,她看清了这个纸巾的品牌,品诺,纸如其名。 这是叶絮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打量梁嘉泓的课桌,他的书不多,也许有些他嫌碍事扔了,只留了一些主课课本用来装模作样,一些一元硬币被他叠起堆在课桌里,幽光下闪着光泽,其余的,也没什么了。 他一向两袖清风,也从不喜有太多羁绊。 叶絮把纸巾规规整整的塞进了他的课桌。 如果此刻有人在场,那一定会发现她脸上颇为骄傲的神色,因为并不是人人都能往他课桌里塞一条纸巾。 而至于那本被梁嘉泓用‘还行’来形容的笔记本,从头到尾,它的用处大概只有叶絮和赵金金知道了。 这个晚自习叶絮依旧无所事事,但碍于今天晚自习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她没敢碰手机,和梁嘉泓的对话也截止到打铃前的童年趣事。 百般无聊,叶絮转了两圈笔,目光锁定了那本粉紫色的笔记本。 崭新的第一页总是让人舍不得下笔,因为落下墨点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开始改变,故事也开始起航。 而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一切都还没发生,还来得及回头。 叶絮抚了抚光滑的页面,压下封面,在第一页上留下了她的字迹,日期,天气,和他。 她一字一句的记录了昨天那顿不怎么好吃的麻辣烫,记录了前天他们的开始,她的字一向龙飞凤舞,唯独在这页纸上,端正娟秀的像一位江南女子。 赵金金写完翻译也很无聊,凑过脑袋去看,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啊?” 叶絮像被戳破秘密,快速捂住本子,她脸上是笑还是羞很难分辨,只听她稍有歉意的说:“我在写一点东西啦,不能给你看。” 赵金金秒懂,“你写吧写吧,我不会看的。” 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按照惯例,叶絮和赵金金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叶絮买了一瓶纸盒包装的统一奶茶,小卖部的老板娘会把牛奶放在保温箱里暖着,秋冬季节时这奶茶深得学生心意。 两个人买完东西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叶絮只顾低头看手机发消息,要不是赵金金拉了她一把,她早就被前面横在那的一块砖头给绊倒了。 赵金金叹气道:“絮絮啊,聊天也不用聊的这么专心吧?” 叶絮只是笑笑,看了几眼前面的路随后继续回梁嘉泓消息。 那些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抓住了任何一个空隙在聊天,可能只是几句兜圈子的话,几句嘘寒问暖,但那种随时都能和他说话的感觉让叶絮感到安心,而说的最多莫过于吃饭问题了。 为什么说人是贪婪的,因为尝到了甜头。 叶絮贪恋被他叮嘱一日三餐,关怀担忧的感觉,好似被他捧在手心里一般。 那头的梁嘉泓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叶絮说吃了一点,他让她等会吃点东西。 于是乎,叶絮向他撒了第一个谎言,她说她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而手里的统一奶茶还热乎着呢。 每每此时,梁嘉泓总会顺着她,哄着她。 这温柔乡,叶絮是心甘情愿的溺毙在其中。 …… 那袋糖果叶絮藏了一个晚自习,她不敢告知陈雨,寝室里那些姑娘是什么性子,如果知晓了大概会一窝蜂涌上来抢个精光,到时候恐怕会引起教室里其他人的注意,叶絮觉得这样不好,有点过于宣示和做作,仿佛是她在故意宣布什么一样。 回了寝室叶絮才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陈雨一见,乐呵道:“真有啊,开心开心,让我瞧瞧。” 陈雨数了数,“够意思啊,买这么多。” 陈雨把糖果飞出去,一人一包,分完,她笑嘻嘻的说:“絮絮,你告诉梁嘉泓,你们的婚事咱们准了!” 叶絮嘁了声,笑盈盈的,没理陈雨。 不过叶絮还是把娘家人的欣喜之情转达给了梁嘉泓,她说室友表示很感谢,梁嘉泓说应该的。 …… 连着两个傍晚的散步让他们之间有了默契,星期五会放的比平常早一些,下午只上两节课,三点零五分放学,两个人说好了一起走。 还记得刚开学拿到课表时,叶絮几乎不敢相信,高中居然有这么早放学的一天,她可是从小学开始就五点半放学了,初中更是夸张,英语老师还会留课,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每天回家都是摸黑走的。 明明高中课业最紧张了,却意外的还能落到小半天的假期。 天空残留着些阴郁,秋风扫落叶,晃淡的夕阳隐没在云层里,校园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热闹起来,空白的楼道间瞬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 叶絮要坐367公车回家,车程四十分钟,小时候觉得时间长,现在也还好。 汽车总站离他们学校有二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如果走的慢一点,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每个周五下午,学校门口都停满了绿色的三轮车,那些五六十岁的大爷在等着接一笔小生意来糊一口饭,学校到车站,只需要五块钱。 叶絮的粉色皮质书包里没多少东西,一点化妆品,充电器,电板,一本语文书,书包空荡荡的挂在她背后,风一吹,黑色的短袖校服贴着她的身体,书包肩带压着,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形。 同样的校服,同样的书包,但在不同的人身上,那种感觉也是不同的。 梁嘉泓倚在在教室后门口等她,和王昊祥闲聊了几句,叶絮正背着书包在那关窗,她坐的位置靠窗。 那段时间她的头发一直是扎起的,一根带小花的皮筋,一束黑发,耳边会有些碎发扎不住,细柔的像绒毛。 她拉上窗户,顺手勾着那一小缕细发往耳后勾,转身过来的那一刹那,笑面如花,细长的眼眸光波流转。 邬天赐又在逗她玩,叶絮对她反击,两个女生笑作一团。 邬天赐笑眯眯道:“不错哦,长大了。” 叶絮捂住胸口遮挡,那娇羞的模样让梁嘉泓有短暂的出神。 她其实并是不个安静的人,相处越久越会发现她其实是个热情的人,也许是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她对那些陌生的人和事起初都是羞于搭理的,叶絮和他身边认识的姑娘差不多,喜欢着那个时代的女孩都喜欢的东西,理想抱负更是平平无奇,只是她又和她们都不一样。 剥去她娇羞的那一层,会发现她其实眼底还有自信和野性,那种不安于现状,向往一切自由和未知的野性,只是她接触的太少,剪水的眸子看起来明亮而纯净。 如果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真的动心的,那大概就是这一刻吧。 不得不承认,叶絮对他来说是有吸引力的。 不然又怎么走到这一步。 叶絮扭捏着挤出了座位,逃出了邬天赐的魔爪,一抬眼,正好对上梁嘉泓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随即垂直自己的双臂,敛了笑意,像个正经人一样走了过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梁嘉泓勾了勾嘴角,站直身体,右手转着手机和王昊祥说:“先走了。” 叶絮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王昊祥见缝就钻,又打趣道:“一放学就约会啊?哎,真叫兄弟我羡慕啊!” 梁嘉泓挑起半边眉,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和叶絮走了出去。 他一般很少会理睬别人的趣弄,基本都是一笑了之,亦或者是不语,浅浅笑着看他们耍嘴皮子。 …… 路上他们学校的学生随处可见,市中心的街道四面八方的延展着,那些穿着黑色校服的身影宛如风一样刮过这些街道。 穿过超市和家纺市场,拐弯走到那十字路口,再前面便是步行街了。 两个人并排走着,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从出校门开始竟围着狗粮的事说了一路。 梁嘉泓问她,“阿橙的狗粮没了,你说,我给它买什么口味的比较好?” 叶絮只养过中华田园犬,那狗都是吃白米饭的,她头一回知道狗粮还有分口味的。 她反问他,“有什么口味的?” 梁嘉泓:“鸡肉,牛肉,披萨,果蔬……” 叶絮几乎是打断他的,她说:“披萨!” 小姑娘眼睛都是亮的,像小孩子看到了糖果。 梁嘉泓低低笑着,若有兴致的看着她,“我看,是你想吃披萨吧?” 叶絮的心思被识破,她扭过头嘀咕着没有。 梁嘉泓似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们小朋友喜欢吃披萨。” 叶絮抿抿唇,默认了。 其实她哪是喜欢吃,她只是没吃过罢了。 那时候那边只有两家肯德基,必胜客是后来2012年开的。 她很喜欢吃披萨味的菜园小饼,酸酸甜甜,只是那终究不是真正的披萨。 正想着菜园小饼呢,突然,她右肩一沉,还被揉了一把。 “啊!” 叶絮叫出声,猛地回过神,往前跳了一下,回头一看,邬天赐正贼兮兮的看着他们。 邬天赐住这一带,叶絮有次回家还和她一起走过。 只是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跟在他们后面。 邬天赐识相的说:“我就是路过,不打扰你们了,拜拜!”说罢,朝叶絮挤眉弄眼的。 叶絮哭笑不得的和她道别,肩膀生疼生疼的,邬天赐下手总是重的,那双魔爪总喜欢调戏班里的小姑娘。 邬天赐走路很快,一分钟的功夫已经和他们拉开老远距离,一个红绿灯的功夫她已经不见了。 两个人站在十字路口,被红灯拦着。 叶絮悄咪咪的揉肩膀,边揉边拿手机给邬天赐发消息,手指噼里啪啦很快打下一行字。 屏幕上方忽然多了道阴影,叶絮偏头,额头蹭到梁嘉泓的下巴,他没躲,慢悠悠的把屏幕上的字念了出来。 “色乌鸦,星期一我要捏爆你的……” 后面的那个字他没念出来。 梁嘉泓的视线从屏幕挪到叶絮脸上,她后知后觉的捂住手机,想解释却又发现解释不了,她在他面前可是任何过分的话都没说过的,她整张脸都扭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梁嘉泓墨黑的瞳仁里都是笑意,甚至有点故意揶揄,逗弄她的意味。 他贴近她,说:“原来我们爱吃披萨的小朋友还会捏爆别人的……” 叶絮撅嘴,觉得又好笑又气恼,垫脚去捂他嘴。 “你不许说了!不是这样的!” “嗯?那是哪样?” “反正就不是这样的!” 叶絮抓住了他的衣角,试图去阻止他别有深意的笑。 十字路口,红绿灯前,少年少女小小的争辩成了风景线,身边等绿灯的人多瞥几眼,但谁又会记得谁,他们不过是众多年轻男女里的两个而已。 争了一路,没争出结果。 叶絮站在总车站的门口,要和他分别,那因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而沉默的几秒足以看出她的不舍和眷恋。 而眼前的少年笑得颇具少年气,那般明朗。 梁嘉泓抬了抬下巴,笑意不减的说:“进去吧,车已经来了,到家了和我说。” 叶絮嗯了声,转身走了几步,回头望去,他依旧站在那里,依旧看着她。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握着手机,寡淡的夕阳光晕下,少年劲瘦的手臂线条流畅,微微凸起的青筋脉络透着力量感。 叶絮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发现他的眼睛犹如一滩深水,是有光泽的,但是是看不透的,单看的话,那其实是一双多么沉静漠然的眼睛。 可是他在笑,那张清隽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他是因她而笑。 叶絮朝他吐舌头,娇娇的威胁道:“不许笑了!” 第十一章 那天梁嘉泓还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上了心,他也没察觉到自己因为叶絮的那个笑容而软了心。 这种细微的情感变化还是经人提醒才被发现的。 那个周五夜晚有朋友约了他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对他们这伙人来说,看电影真的只是看电影,消遣,打发时间,品味片子,但绝对称不上是约会。 电影20点10分开场,看的人不多,也很意外,今天坐那儿的,居然只有他和宋丹薇两个人,其他两个看电影的老搭档临时有事没来。 宋丹薇兴致勃勃的吃着爆米花。 电影院灯光暗下来,电影的声音立体环绕,荧幕上切来切去的画面呈现不同的亮度,一闪一闪的照在观众席上。 宋丹薇往嘴里塞了几颗爆米花,余光瞥见黑暗中发光的手机。 他几乎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偶尔会抬头看荧幕几眼,但那些画面始终没有入他的眼,像是虚浮着一般,而直到手上的手机震动,他的神色才会有些不一样。 宋丹薇回想了翻,回想一下眼前这个认识挺多年的少年在这一瞬间到底哪里不一样。 那双让人摸不透底线的眼眸,总是几分倦意几分淡然,他对身边的一切是包容的,其实与其说是包容,倒不如说他是不在意,并且很会控制自己,所以也几乎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而此刻的他,分明眼底滋生出了新的东西。 观众席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小情侣都忙着躲在角落打情骂俏,宋丹薇没了顾虑,头一偏靠近他,用正常说话的音调说:“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梁嘉泓给叶絮回完消息嗯了声。 宋丹薇打量他,“你们班的?叫什么?” 梁嘉泓闻言,这才抬头看向她,“你问这些干什么?” “切,就问一下啊,好奇嘛。这么突然整这一出,你问问身边朋友,谁不好奇。” 梁嘉泓敛了敛眼,视线转向荧屏,微微挑了唇,说:“她叫叶絮。” 宋丹薇把这个名字放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不在认识的范围内。 “她以前哪个初中的?” 梁嘉泓:“她以前不是在这块儿读的书。” 宋丹薇笑,“怎么就在一起了?你主动的?” “嗯。” “那你喜欢她什么啊?怎么就让你一下子坠入爱河了?” 宋丹薇这一问他才开始思考,喜欢她什么。 和叶絮相处的这几天其实他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认识一个新的人,那种新鲜感总归是让人放松的。 他对叶絮的温柔和好一部分是因为他自身的性格,一部分是因为责任,他选择了她,那么便对她好吧。 与其说是叶絮走到他身边来的,还不如说是他愿意让她走到他身边来的。 他答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宋丹薇却连连调侃逼问,梁嘉泓无言笑了下,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下午放学时叶絮的笑容。 有吧,他有被她惊艳到,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身上却有很多东西。 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理由纯粹的让人不敢相信,喜欢一个人起初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人长得比较好看。 叶絮是如此,梁嘉泓也是如此。 可好看分很多种,有些人,比如邬天赐,是第一眼就会让人注意的,有些人,比如叶絮,是接触了才会注意的。 他喜欢她身上那种自信的感觉,偏偏她还会害羞的不敢多看他一眼,而那些她真性情展露的瞬间足够将他拉入这场爱恨里。 这场电影放了些什么,梁嘉泓不记得了。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夜已深,十点多的其实已经开始收场了。 宋丹薇叫了车回家,梁嘉泓往中津桥路的方向走,他们这圈子是夜的崇拜者,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一些消磨时间的活动,那烟气缭绕的侈靡之地,夜夜纸醉金迷。 手机响了好几回,无一不是来催他的。 梁嘉泓在这个十字路口再次被红灯拦住,就在这儿,斑马线对面,几个小时前他和叶絮站在那里等绿灯。 巍峨的梧桐树挡住淡薄月色,些许光影穿透枯枝在柏油路面上晃动,路上的行人愈来愈少,几辆货车驶过,卷起一阵激荡的风。 是真的秋天了,夜晚的气温和风开始咄咄逼人。 梁嘉泓点开和叶絮的对话框,提醒她别忘了带一些秋衣去学校。 一行字发过去,已经是绿灯。 相隔几十公里的女孩很快发来回复,一个转身的小企鹅表情和一句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絮说:周日我可能要请金金她们吃肯德基,如果你不找我的话,我就和她们去店里吃。 梁嘉泓说:我想,你晚上回去的时候打包带回去比较好。 叶絮回了个好,但梁嘉泓能想象她的语气,一定是那种欢快果决的语气。 紧接着她问他她应该几点来。 梁嘉泓反问她:那你想什么时候见到我? 叶絮说:我想现在见你。 隔着屏幕,那些爱慕和想念总是能被大胆的说出口,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夜色寂寥的夜晚。 梁嘉泓盯着屏幕上的这行字,眼眸渐深。 前方店铺的光影模模糊糊的交错着,脚下的落叶一片片交叠,是清脆的,是柔软的,几缕凛冽的风掠过他的后脖颈,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轻飘飘的告诉他,你完了。 那晚他是怎么回复的? 那晚他垂着眼眸,忽略了那些灯红酒绿的街道,告诉她,他想她。 于是小姑娘更大胆了,她咬文嚼字的说:我特别想你。 梧桐树下,昏黄光线,他终于轻轻笑出声,一身秋霜悄然融去。 那段时间是真成了他最放松的阶段,世俗的压力还没完全压到他身上,年纪也到了可以放肆放纵玩乐的时候,那些夜夜笙歌,声色犬马的日子终于不再空荡,即使她不在身边作陪,可她隔着屏幕一遍又一遍说她有多想他。 这个周日终于被叶絮期盼而来,在叶絮的日记中,这天被她称为最幸福的一天。 她一大早起来洗头整理仪容,在那些堆积如山的衣服中苦恼了半天,当抉择不出的时候她就明白,她应该买衣服了。 叶母上楼晾衣服,晾完把盆里的往阳台外一倒,进到里面,房门开着,叶絮正在试衣服,叶母笑道:“这么臭美?” 叶絮沉浸在选衣服的苦恼之中,没理会母亲的小打趣。 叶母上中班,下午两点半得上班,所以一点半就得把叶絮送去车站坐车,这正合了叶絮的意。 叶絮的家在一个不起眼的乡镇上,独门独户的乡下二层楼房,坐落的位置不热闹,周围只有几户人家。 从她家到坐367线的车站,骑电瓶车需要二十分钟。 这天天气不错,阴绵绵多天后终于出了太阳,午后一两点的太阳最暖最刺眼,叶絮侧坐在电瓶车上,风呼啸的吹,刘海飞舞着。 叶絮坐上了一点四十五分的车,到桥镇这个站头差不多四十分钟。 她坐公交车一般都戴着耳机,静静听一路的歌,她是歌曲的痴迷者,她喜欢听一些苦情歌,然后任由那些情绪在身体里起伏。 她手机里的歌有些是在镇上的手机店里下载的,她没电脑,所以只能付一些钱去店里请人帮忙下载,也是陈雨教她的,说是可以直接用手机从网上下,打开网页搜索然后就能下,那时候下一首都得算算流量,五块钱一个月的流量用来聊天保准够用,可是下几首歌后就显得危险了。 那几年最火的网络歌手莫过于许嵩,徐良,汪苏泷。 那几天叶絮最喜欢听许嵩的《素颜》,无关歌词,只是旋律很入耳,轻快的节奏很容易让人飘起来,好比今天她的心情。 后来听多了,她开始注意歌词。 歌词这样写道: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当年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她身上,那张尖瘦的脸是施了粉黛的,她以为这就算化妆,涂了一层粉就算。 直到后来她往脸上一层层涂,一笔笔描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年是真的稚嫩,她姑且也能用歌词中的纯洁来形容吧。 只是歌词又这样写道:曾经对上的瞬间难道是一种错觉,那些流逝了的就永远不会复现。 第十二章 叶絮在周六晚上和他说过,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到。 她到站两点半左右,走到学校回寝室放东西,差不多就得三点。 她把时间掐算到不愿让他多等一分钟。 短短几天的相处,叶絮也算有点了解他,这是个夜猫子,晚上总是睡的很晚,白天脸上的倦意根本遮掩不了。她也问过他晚上在干什么,他总说在外面,没有具体说过在干什么,叶絮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也没有一次胡搅蛮缠的问过。 她不想干涉他,每个人有各自的生活准则,更何况,他几乎无时不刻在和她聊天,他到底在做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一个能秒回你信息的人,多数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所以这个周日的上午叶絮都没有发他消息,在公交车上也没有,她想他应该正窝在床上补觉。 反倒是早上的时候梁嘉泓主动和她说,到了告诉我。 叶絮在快到达寝室的时候给他发了短信,说她快到学校了,他很快回复,说他一会就过来,在校门口等。 那时候如果不上网,一般都会把网络连接关掉,以免浪费流量,所以有时候他们怕对方错过消息,会直接发短信,那是对方一定会很快看到消息的方式。 叶絮是第一个到寝室的,其他人都还没来,她把袋里的秋衣一件件挂在衣橱里,整理好一切,挑了一个黑色的小型双肩包,把耳机,电板,餐巾纸,钱包,塞入包里。 她背好小包,走到卫生间的大镜子面前左照右照,发型可以,脸上的几个雀斑也被粉饼遮住了,衣服也没有突兀之处。 正准备出门,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从抽屉里翻出那根红绳和三块钱买的假银戒指,一样一样的戴在了手上,然后像小鸟一样,踩着轻快的步伐从五楼下去。 宿舍楼在东边,校门正门在西边,那段距离跨过食堂,教学楼,实验楼,老教学楼,车棚,小卖部。 这天的天气多晴朗啊,甚至走几步后会觉得有点热。 叶絮握着手机,快步走向校门,梁嘉泓说他已经到了。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大门外那个清瘦修长的身影,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干净的布料随着晃动的微风勾勒出他窄瘦的腰和挺拔的背。 也许是有些疲倦,他一边低头玩着手机一边摸了摸后脖颈,那张俊朗的面孔神情淡淡,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很少有什么情绪,甚至有一丝冷漠。 只是那时候叶絮还不太懂,看到的尽是他温柔的眉眼,当她在他的温柔中越陷越深的时候,梁嘉泓也在被她不断的惊艳到,那起初的心动就这么变成了臣服。 他翻了几页通讯录,随手删除了几个存错的手机号码,然后抬眼朝学校里看。 叶絮就从那明晃晃的阳光中走来。 一件宽松慵懒的黑白格子衬衫,里头搭了件黑色的吊带衫,衬衫只扣了一个纽扣,领子松松垮垮的歪在一边,露出女生精致漂亮的锁骨,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像玉瓷一样。 修身的深蓝色小脚牛仔裤下是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那时候流行厚鞋底的,有些厚的夸张,像踩高跷,而叶絮没有,选择了一双最普通的款式。 那个纤细的身影干净简单,而那张脸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他收了手机,脸上终于有了别的情绪,那是一种看到心爱的女孩朝他走来时的满足笑容。 校门口的林荫道下有风,叶絮怕吹乱刘海,于是低着头走了过去。 走到他面前,她才微微抬起了点头。 那些满心期待和欢天喜地,在喜欢的男孩面前只化为了一句轻轻的:“我们去哪儿啊?” 梁嘉泓对这些通常都没什么主意,他从来不会主动组建什么娱乐活动然后叫人过来玩,基本都是那些人开了房间,定了地点,给他一个电话,然后他就去了。 两个人朝的方向走着,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么几个可以约会的地点,但还是尊重女生吧。 他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这边就这么大,就那么几个地方,叶絮想了想说:“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那我们去有意思吧。” ‘有意思’是一家餐厅,装修有情调,价格却亲民,它和‘来吧小镇’在简陋的牛肉面馆和高大上的饭店里杀出了一条路,这是上唯一两家颇有格调和滋味的小众餐厅。 不过梁嘉泓不知道,他一开始也没听懂,垂眸看向身边的姑娘,问道:“什么有意思?” 叶絮讶然,“你不知道吗?就是一家餐厅啊,你没去过吗?” “没有。” 叶絮:“其实我也很久没去了,它比来吧小镇开的晚,初二初三的时候经常和我妹妹去那里。” “你还有妹妹?” “是表妹,我外婆家就在寺庙那边,就是鳌山路过去的那个大寺庙。” 叶絮每年寒暑假都会去外婆家,表妹只比她小点点,两个人是同龄,小时候甚至还被人误会成双胞胎,她在乡下的初中读书,表妹在城里读书,自然而然,表妹见识的世界比她的宽广,于是一到假期她就带着叶絮去街上玩。 两个人的性格比较不同,叶絮外冷内热,和表妹比起来,她的话算少的,表妹长得漂亮又会周旋,这一辈子,任何事都走在叶絮前头。 包括有喜欢的人。 当叶絮还在看言情小说的时候,这姑娘就已经和班里最帅最有钱的男孩在一起了,那会才初一。 每年寒暑假,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身后,在‘有意思’里,她和他们正对着坐,这个男孩总会慷慨的点一桌吃的给她,于是叶絮一边看他们恩爱一边吃东西,一开始也会觉得不自在,但次数多了,混熟了,她也全然无所谓了,甚至心底有点羡慕。 可现在不用羡慕了,瞧,她正带着她的男孩去那里约会。 …… 上初中的时候那家有意思还在一楼,面积也很大,可能是干不过来吧小镇,隔了两三年开始缩水了,把场所搬到了二楼,面积缩了一半。 餐厅的装修偏暗沉,黑色的地砖,垂挂的水晶吊灯,磨砂波浪面的玻璃分割墙。 这个餐厅给足了隐私和气氛。 梁嘉泓环视了一圈,用评价的口气说:“这餐厅看起来还不错。” 叶絮听着,觉得他像个来看地方的老板,满意的说这地方不错,可以买下来。 下午三点多,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人不多,就连服务员也轻松的靠在墙上和同事聊天。 两个人择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两侧是墙,前方也没有路,是不会有人经过的一个位置。 叶絮坐在里侧,暗红色的皮质沙发柔软光滑,她刚放下小背包,身边微微塌陷,梁嘉泓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坐在了她身旁。 叶絮弯了嘴角,她觉得他是应该坐在她身旁的,如果面对面坐着,那多生分。 服务员递来菜单,温柔的笑道:“点好了可以叫我。” 梁嘉泓微微点头,然后把菜单移到叶絮面前,问道:“想吃什么?” 两个人挨的很近,衣裳与衣裳有轻微的摩擦,梁嘉泓那两条颀长的腿无处安放,便往边上动了动,两个人的膝盖轻轻碰到一起。 叶絮没往里面挪位置,就这么坐着,碰撞在一起的膝盖侧边就这么慢慢滋生出温度。 她双臂搁在冰凉的桌面上,半趴着,浏览着菜单,却忽然想起,是他没吃中饭啊。 叶絮侧过头,“你想吃什么?” 梁嘉泓慵懒的靠着沙发背,一直看着手机,他还在删号码,闻言,他退出通讯录页面,直起腰,从后俯了上来, 叶絮问完又扭过头继续看菜单,忽然间只觉得耳朵那边一痒,她余光瞥见他的侧脸,和她靠的那般近,而他那些温热的呼吸都悉数洒在了她耳朵上。 她趴在那不敢乱动,心里小鹿乱撞。 她想,她是不是只要再侧过头就能亲到他? 梁嘉泓象征性的扫了几眼菜单,垂眸看向她,温和道:“其实我不是很有胃口,你点你想吃的就可以了。” 叶絮心里还在权衡,就这么想着,她咬咬唇,真的又把脑袋转了过去,两个人的鼻尖轻轻触碰在一起,距离不过那么几厘米,四目相对,叶絮看到他眼底的一小片阴影,是淡淡的黑眼圈,可见他时常熬夜。 叶絮视线往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真可惜,没有碰到。 两个人静默着,见他没有动作,她佯装很不知所措,不自然的往后退了点,轻声道:“那……点一些小吃?饮料你要喝什么?” 那张无害单纯的小脸啊,好似这真的是个意外一样。 第十三章 梁嘉泓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垂了垂眼眸,重新靠回椅背上,依旧温和的问道:“你想喝什么?” 距离一下子又被拉开,叶絮心里的小九九彻底消失了,侧过身子,留给梁嘉泓半个背影。 她平复了下呼吸,说:“我喝柠檬汁。” 梁嘉泓点头,“那我也喝这个。” “那再点个薯条?鸡米花要吗?” “都可以。” 叶絮盯着菜单琢磨了一番,叫来了服务员,最后点了两杯柠檬汁和薯条。 服务员拿走菜单后,两个人坐在那儿一时都没有说话,各自看着手机,气氛似乎还停留在刚刚的不小心碰撞中。 叶絮刷了会空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合上了手机,她双手撑在两侧,晃了晃腿,眼睛一眨一眨的,似在思考什么。 过了会,叶絮侧过脑袋看他,择了个话题打破这份寂静,说:“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梁嘉泓也收了手机,答道:“早上睡的。” “我就知道。”叶絮抿了抿唇,问道:“你…是不是还抽烟了啊?” 梁嘉泓微微挑眉,甚至偏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你闻到了?” 他早上回来后洗过澡,也换了衣服,照理来说应该没有味道的。 “味道很淡,但是还是可以闻出来。你平常抽很多吗?” “和朋友出去会抽一点,其他时间都在学校就不会抽。你很讨厌烟味吗?” 其实叶絮觉得女生管一个男生抽不抽烟真的是个老掉牙的情节,她自己也觉得庸俗,但放在眼前的情况,她忍不住多说两句。 她斟酌道:“闻着不舒服吧,会有点抵触。我觉得男生抽烟很正常啦,我初中的男同学有些也会抽,只是我们年纪还轻,如果现在抽的太厉害实在太影响健康了。” 梁嘉泓轻笑着,说:“那以后不抽了。” 叶絮一顿,脸颊烫起来,低下头,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啊?” 梁嘉泓:“听你的,所以不抽了。” 叶絮嘴角弯了弯,甜笑着嗯了声。 他说不抽,叶絮是相信的,她知道他并不像其他男生只是说说,只是哄女朋友,在她心里他和那些男生都不一样。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也不能说很了解这个人,但一个人的基本性格和处事风格她多少能知道。梁嘉泓似乎比同龄的男生成熟一些,身上也没有那种自大轻浮,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也没有死板硬气,一寸一寸的都拿捏正好。 所以这样一个人,他说什么叶絮都愿意去相信。 不出五分钟,服务员就端来柠檬汁和薯条,叶絮小口的吸着,眼前的薯条热腾腾,她不好意思直接去拿来吃,而梁嘉泓似乎对它也没什么兴趣。 梁嘉泓尝了尝柠檬汁,酸的他有些不适应,可他却笑着,他好笑的看向叶絮,小姑娘正喝的津津有味。 梁嘉泓:“你很喜欢喝柠檬汁吗?” 叶絮一笑,“喜欢啊,你不觉得很好喝吗?酸酸甜甜的,而且很好看啊,颜色干净清澈,我第一次喝的时候就觉得它很好看。” 杯口插了片柠檬,这是打动叶絮的地方。 从小见多了电视里的饮料,上面插着柠檬,小伞,樱桃,所以当她在初一时第一次见到有意思的柠檬汁时就不由自主的喜欢了。 梁嘉泓笑得有些无奈,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温柔。 他说:“小朋友不都应该喜欢喝甜一点的东西吗?” 小朋友,他总是会这么称呼她,这三个字的成分太暧昧太宠溺,叶絮很喜欢这种感觉,但不知道是哪种心理作祟,明明喜欢的紧,却还是忍不住会故作讨厌的和他唱反调。 叶絮哼哼两声,面朝他说:“你才是小朋友。” 梁嘉泓:“小朋友才会喜欢争。” “你也在争。” 梁嘉泓伸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她的脸颊,笑着说:“你看,小朋友生气的时候脸颊都会鼓起来。” 叶絮气恼的笑了,随手拿了根薯条塞他嘴巴,“你不许再说了,都说不过你。” 梁嘉泓张嘴,慢条斯理的吃那根薯条。 他的唇蹭到她的手指她才反应过来,她做了多么亲密的事情,叶絮脸又红了。 她转过身,把薯条挪到自己面前,环抱着它,说:“不给你吃了。” 说着,还用余光瞥他。 她觉得她这辈子所有的装可爱和表演都给了他。 梁嘉泓贴近她,也是故意去和她抢,他说:“小朋友吃油炸食品不好。” 叶絮护食,“那也不给你。” 梁嘉泓:“对了,那天你和我说你很怕痒,是真的吗?” 叶絮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电光火石间,梁嘉泓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背脊,其实他没有贴的很紧,只是刚刚挨到,甚至他压根就没想真的碰她,对他来说,这个动作太亲密,也可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会显得他太想和她肢体接触,显得他这个人很孟浪,他不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愿被他人认为是这样一个人。 可叶絮是真的怕痒,她猛地挺直腰板,侧过半个身子,像龙虾一样往后缩,直到后背挨到墙壁。 叶絮哪会真的生气,再生气的表情也不过是喜悦和甜蜜的遮掩而已。 就连她警告的口气都是甜丝丝的,她说:“你不许挠我痒,不然我就……我就……” 梁嘉泓好整似暇的看着她,“就什么?” 叶絮双手交叉护着腰部,她说:“反正就不许。” 梁嘉泓笑了,伸手去拿薯条,叶絮不甘心,想去阻止,可薯条都快进他嘴巴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表情有点小得意。 她笑着说:“你别想吃。” 梁嘉泓:“那我就要吃。” “不给。” “那你看看我能不能吃到。” 女生的力气哪比得过男生,即使两只手钳制他,他也能慢慢把薯条往嘴边送。 梁嘉泓勾着嘴角,眸子一直看着叶絮,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眉头都皱了,可还是抵不住过他。 叶絮忽地站起身,腰部抵着桌面,握着他手腕往上拉,想用往上拉的办法拉开他和薯条的距离。 梁嘉泓让了她一点,故意把手臂往上抬高,叶絮果真笑了。 叶絮凑过脑袋想去咬掉那根薯条,却不料,梁嘉泓猛地收手。 她双膝抵着沙发边,他一使劲,她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 “啊!” 梁嘉泓赶紧接住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搂她的腰。 叶絮额头蹭在他下巴那,整个面部对着他的脖颈,他身上依旧是那好闻的金纺味道,极淡的烟草味让她不怎么反感。 如果问她觉得男生哪个部位最性感的话,她会选择脖颈这一块,在这里,她能感受他的呼吸和体温,拥抱的时候,脸也是贴在这里,异常的温暖。 叶絮的心跳比之前还快。 消失的小九九又跑了回来,脑袋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说,你要抓住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其实她是很想亲他的,甚至在那些夜晚里,她时常幻想被他拥抱的感觉。 她也不懂为什么电视里的女生总是很害羞,好像什么想法都没有一样,喜欢一个人难道不会很想去亲吻拥抱他吗?不知别人是怎样,至少她很想和他亲密接触。 他会离开,能这么相处的日子可以计算出来,她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留遗憾。 可他会讨厌她亲他吗?会觉得她很轻浮吗?女孩子主动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短短几秒,叶絮脑海里已是万马奔腾。 她心一狠,想着做个自私的人好了。 叶絮装成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动了动,抬起脸,她的唇正好对着他的下巴。 梁嘉泓低了点头看她,倒是正中她心意,这下唇对唇了。 不过即使两个人只有几厘米的差距,但梁嘉泓还没意识到,他问道:“没事吧?有哪里磕到吗?” “没事……”她声音细的像蚊子。 叶絮呼耳朵通红,她注视着他,心里一阵盘算。 与其再装什么不小心,还不如直接来。 叶絮微微往前一倾,她的唇便和他的贴在了一起。 梁嘉泓眸子深了点,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其他表情,只是滚了滚喉结。 两个人的温度在这一刻交换。 这个吻太过紧张太过不安,只停留了两秒叶絮就立刻从他身上起来。 她那点勇气在此刻都被耗光了,也许是太慌张,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后面桌上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柠檬汁洒了一地,碎片飞溅。 梁嘉泓下意识的伸手帮她去挡。 其实也没什么可挡。 服务员听到动静,似八百里赶集一般赶过来,温柔的说:“这个杯子要赔20块。” 梁嘉泓环视了一圈叶絮的裤子和脚,确定没溅到什么后,从皮夹里拿出张二十递给服务员。 而叶絮像个犯错的小孩站那儿,脸颊绯红一片,神情也不是很自然。 梁嘉泓站起身,看着别处,咳了声,低声道:“要不要走?” 叶絮一愣。 要走吗?为什么要走?不是坐了没一会吗? 她忽然觉得很心慌,她想着一定是他觉得不舒服了。 才谈了没几天就亲了,他一定觉得很荒唐,也肯定觉得她很轻浮。 他会不会就这么不喜欢她了? 叶絮垂下眼眸,忐忑的说了声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有意思,叶絮跟在他后面,不知怎么,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下了楼梯,外面便是步行街,三点多的阳光还算明亮,街上行人匆匆,商铺的口号和歌曲覆盖了这条街。 梁嘉泓停在原地等她,叶絮慢腾腾的走下来,也没敢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梁嘉泓望着停在路边的一排排自行车说:“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叶絮:“我不知道。” 她尽量以平和的口气和他说话,不敢让自己的失落和其他负面情绪崭露出来。 梁嘉泓说:“要不去江边走走?” “也行。” 两个人并排走着,身边擦过很多人,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叶絮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刚刚那个短暂的吻,仅仅只是唇瓣贴了一下而已,可好像特别能让人回味。 他的唇很柔软,有点偏凉,是很让她贪恋的触感。 可她似乎让他生气了。 就这么想着,叶絮抬头看了他一眼,梁嘉泓目视着前方,永远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看不出怒与喜。 叶絮轻叹了口气,可她依旧不后悔。 两个人走到峰汇大酒店那边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穿过这个十字路往前走一段就是轮渡,沿岸的堤坝形成风景线,长江的涨与退都在期间。 绿灯亮起,人潮涌动,叶絮拢背包带子时被后面走上来的人撞了下肩膀,垂在的那儿的右手碰到梁嘉泓的手。 梁嘉泓瞥了眼那人,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叶絮的手,把她拉近自己。 手忽然被握住,叶絮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用余光瞄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双手,他的手掌比她的大的很多,偏瘦偏白,是很好看的一双手。 梁嘉泓握紧了些,口吻似有些无奈,“小朋友过马路得专心点。” 所有的忐忑都在此刻化为虚有。 叶絮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她轻声道:“知道啦。” 第十四章 日光灼灼,从十字路口到堤坝入口,一百多米的路,两个人紧握的手滋出了汗,却没有人想松开。 叶絮侧目看他,明亮的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清隽的轮廓,自信,随意,慵懒,温柔,漠然,都是他的标签。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是局里人看不清,直到换了座位,和陈景程交好后,陈景程问她,你有没有觉得嘉泓是个很倔的人? 那一瞬间叶絮才恍然大悟,是啊,他是个多么倔强的人,他想做的他就会坚持到底,他决定了的事情他就不会回头。 只是此刻,她还没看清,也未曾想到有一天他对她不会再那么温柔宠爱。 叶絮反握紧了他的手。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理由,所以她主动一点又算什么?她不能错过,她不要有遗憾。 秋光潋滟,广阔的江面水波粼粼,正是退潮的时候,堤坝阶梯上坐着年轻的男男女女,也有小孩子在欢快的蹦跑. 正直周末,这儿又是一个旅游景点,人比往常多一些,各个阶段的人都有,老年人坐在上面的葡萄长廊下,来旅游的中年男女在摆姿势拍照,男生女生有的在散步,有的在谈情说爱。 叶絮深深吸了一口气,秋叶的味道混合着烂漫的阳光,宁静而舒适。 叶絮说:“好久没来这里了。” 梁嘉泓望了眼四周,“嗯,我也是。” “诶,那个栏杆上了新的颜色。”叶絮指向下面防止游客乱入的铁栏杆。 她像个孩子一样,一点小事也能面露欣喜之色。 梁嘉泓低眸看她,温温笑着。 叶絮手指微微往下,指向一个新的目标,不确定道:“那是陈佳莉和陈宇飞吗?” 男生搂着女生,正低语着什么,女生被逗笑,啪啪打他胸口。 陈佳莉的背影实在太好认了,那头长发不是人人有的。 梁嘉泓:“是他们,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别了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两个人刚想离开,底下就传来陈宇飞的喊声,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声音底气特足。 陈宇飞也是无意回头一瞥,正好瞥到他们,他喊道:“嘉泓!” 叶絮和梁嘉泓同时回头看去,陈宇飞一手搭在陈佳莉肩膀上,一手搁在自己膝盖腿上,笑得像个无赖。 他调侃道:“被我们抓个正着啊,年纪轻轻就出来乱搞!” 梁嘉泓只笑不语,叶絮不服输道:“你们才被我们抓个正着呢!” 陈佳莉窝在陈宇飞怀里笑得甜蜜,嘀咕了几句,像是在责备他乱说话。 陈宇飞手一挥,朝他们说:“得了得了,你们赶紧走,影响我约会。” 陈佳莉觉得羞,又朝他胸口一顿打。 叶絮和陈佳莉对视一笑,心照不宣的都懂。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堤坝蜿蜒如长龙。 梁嘉泓说:“陈佳莉是我以前同学,但不是一个班的。” “我知道,李齐有和我说过,你们都是中华中学的。我姐在中华读的高中,我以前还以为它只是个高中,原来是初高中并存的啊。” “你还有姐?是表姐?” 叶絮晃了晃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说:“嗯,她和我刚刚说到的表妹是一起的,她们都姓秦,她们的爸爸和我的妈妈是兄弟姐妹。我外公家就在那边,就那个方向,那边也有像这样的堤坝,只是没有阶梯,小时候会跟着舅舅一起去抓螃蟹,我也不知道那个算不算螃蟹,它只有大钳子能吃,你应该也见过,这边也有,只是比较小。” 梁嘉泓回想了一番,“我知道你说的那种螃蟹,不过我没吃过。” “有机会你可以尝尝,煮熟以后沾酱油吃就好。” “好。” 已经走到中心医院那边,这条道路右边是堤坝和江,左边是医院公园,在左边下面还有一条林荫道,有几口浅黄色的大石头,有些恋爱的情侣会坐在石头上,那地方很阴暗,各种植物阻挡着,是个很适合卿卿我我的地方。 不过叶絮听到过一些传言。 叶絮拉着梁嘉泓靠近左边,她下巴朝那个阴森森的地方抬了抬,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梁嘉泓看了眼底下,又看了眼叶絮,打趣道:“不会是外星人的基地吧?” 叶絮噗嗤一下笑出来,“你瞎说什么啊!” 梁嘉泓也笑了,“那那是什么地方?” 叶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为什么下面那条路那么阴森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在那条路下面是医院的停尸房,所以特别阴森。” 梁嘉泓笑意加深,忍不住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我表妹和我说的。” 梁嘉泓:“那你表妹有没有和你说,晚上的时候这里会有僵尸。” 叶絮吃惊的啊了声,“真的有僵尸吗?她是有提过的。” “有啊,半夜的时候它们从底下爬出来。” 叶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步伐也越来越慢。 梁嘉泓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叶絮抿抿唇,“原来真的有僵尸啊……” 梁嘉泓顿了一秒,他笑得有点不可抑制,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骗你玩的,世上怎么会有僵尸,三岁小孩吗,这么好骗。” 叶絮气的脸都红了,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幼稚好笑,还真信了什么僵尸。 梁嘉泓捏了捏她的手指骨,女生的皮肤不似男生,叶絮的手很嫩很软,即使比较消瘦,但握在手里很柔软。 他是真的觉得她可爱,连这些都信。 梁嘉泓见她撅着嘴,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样子,他哄她,“你说你这么好骗,如果以后有人拿根棒棒糖就把你骗走了怎么办?嗯?我去哪里找你?” 三分趣意三分蜜意,两个问题让叶絮彻底沦陷。 她轻哼了声,“我才没有那么好骗呢。” “嗯,没有那么好骗。”梁嘉泓迎合她。 “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 叶絮:“你不许再笑了。” 梁嘉泓:“有点忍不住。” “不要理你了。” 说着,她装腔作势的要挣脱他的手走开,梁嘉泓加了点力道,把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把人拽了回来。 就这样闹着笑着。 就这样,后来,叶絮以为只要她装腔作势的威胁他,他一定会像此刻,他会把她拉回来,他会哄着她,她以为是他给了她骄纵的权力。 两个人择了一个地方坐着休息,也是堤坝的阶梯,只是这边靠近尾巴,没有那么多人。 那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叶絮摊着掌心凑到他面前,调皮的说:“都是你的汗。” 她拿纸巾擦掌心。 梁嘉泓把手伸过去,“给我也擦一擦。” 男生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而干净,那时候叶絮还不懂手控之类的,她只是觉得他的手真的是好看,有种说不出禁欲之美。 叶絮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擦掌心。 梁嘉泓浅笑着看她,叶絮抬眸,两个人对视,她低下头也笑了起来。 秋天的太阳落的早,四点多的阳光已经没那么激烈,秋风渐起,两个人坐了半个小时都感到一些冷意。 梁嘉泓见她在搓手,问道:“很冷吗?” 叶絮点头,“你穿的比我还少,你不冷吗?” “有点。”梁嘉泓拿出手机看时间,又问道:“现在走到学校大概五点左右,你要回去吗?天色暗了以后就越来越冷了。” 叶絮心里涌上一股失落,她不想这么快回去,没人能理解她想多和他相处的想法,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 她也在失落,她说冷,他为什么不会想抱一抱她,不是都说男生很爱占便宜的吗? 看了那么小说和电视剧她都知道这时候应该要抱女朋友的,怎么他就不知道,还问她要不要回去。 叶絮敛了敛神色,像是很随意的说:“都可以。” 梁嘉泓收了手机,隔了几秒,他说:“那晚点再回去吧。” 叶絮搓动的手忽然停止,她克制住要扬起的笑容,浅浅吸了一口气,偏头看向梁嘉泓。 她依旧用那种很随意的语气说:“好啊。” 残阳余晖蔓延,远处的树林,近边的江水,都染上一层薄薄的橘色,那是最后一道绚烂天光。 梁嘉泓也看着她,漆黑的眸子看的叶絮心跳快起来。 他低低的问:“还冷吗?” “嗯……” 梁嘉泓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他滚了滚喉结说:“下次记得带件外套出来。” 江风迎面吹来,将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只要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的热量,他穿的单薄,那种热量更明显。 叶絮后背开始热起来,男人的胳膊沉甸甸的搭在她身上。 她嗯了声。 梁嘉泓手往下滑了一点,揽住了她的臂膀,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心里搓了搓,叶絮的手冷的不像话,像冰块一样。 叶絮看着他为自己搓手的样子,心中像是被什么甜甜的东西填满。 她突然抽出手,没有预兆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扎进了他的胸膛,叶絮一下子红了脸,但忍不住的扬起嘴角。 梁嘉泓有短暂的怔愣,但随后他也笑了起来,双手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脑袋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江风阵阵,树木叶子凋零,万物皆有声,他们却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第十五章 那天的拥抱也许进行了很长时间,但叶絮总觉得只是短短一刹那,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明明刚才还围绕着她,怎么时间一下子就溜走了,让两个人不得不分开。 那时候他们都有点紧张和羞涩,所以相拥着还不忘说一些别的事情却缓解那种心如擂鼓的感觉,想彼此之间更放松一些。 叶絮不敢再做些什么大大胆的举动,她就那么安安分分缩在他怀里,简单的说笑就已经心满意足。 有人说如果遇到对的人,会发现对方身上特殊的气味,那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味道。 梁嘉泓身上除了金纺的水莲香味,还有他自身的味道,凛冽而干净的少年气息,他的衣服面料柔软的不像话,叶絮靠在他怀里,像置身于云端之上。 往后多少年,多少年午夜梦回她还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江边的路灯亮起,游人已经稀少,他们从原路返回,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牵手牵的更自然了,两个人都没有了心理负担。 虽然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在一起了,但叶絮总觉得真正的开始是从今天开始的。 后来回想起来,叶絮觉得他们和普通的情侣真的不一样,他们没有一起去很正式的餐厅吃过饭,没有很多礼物,没有一起尝试一些东西,那段短暂的时光,他们永远都在做着重复的约会,并且乐此不疲。 即使他们有时候会各自看手机,没什么话说,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他们性格上也有相像的一面,就是有时候会沉默,当心里有些想法,却不想说的时候,干脆沉默。当心知肚明一些问题的时候也选择沉默,那些情侣间的闭口不谈也被他们很好的诠释,他们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自尊受损,他们都不愿意让自己太狼狈。 两个不爱刨根问底的人凑一块其实是种悲哀,心里留着的那块可以兜转的地方总是会滋生出许多遐想和误解。 有时候她觉得他对这个人的认知,完完全全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思索,她不问不说,靠着些蛛丝马迹去揣测他的一切。 走到校门口时已经将近六点,许多穿着校服的住校生在往学校里走。 梁嘉泓捏了捏她的手,说:“进去吧,记得吃点东西。” 他松开了她的手,掌心顿时一凉,叶絮扯了扯背包带子,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晚上吃什么?” “等会可能会和朋友一起吃饭吧,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吃。” 叶絮点了点头。她对他的夜生活没什么疑虑也没有什么看法,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点叛逆,熬夜通宵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她看来,梁嘉泓不需要读书,也难免会找些别的东西打发时间。 不过她那时候脑回路是真的简单,一个不读书并且晚上夜夜玩乐的男生,她竟一点都不觉得他是个坏孩子,反倒总觉得他正直成熟。 叶絮注视着他,每一次的分别都让她不舍和犹豫。 她问道:“你住哪里啊?如果走过去太累可以坐公交。” 他一直都说走过去十来分钟,叶絮以为他和班里其他人一样,可能住在偏乡下的地方,但为了不让她担心所以说很近,就好像她外公家就是,虽然骑电瓶车的话很快能到这里,但其实挺远的。 梁嘉泓说:“恒水坊,知道吗?” 叶絮眼睛微微睁大,面露欣喜之色,她有些激动的说道:“好巧啊,我妹妹喜欢的男生也是住恒水坊的。” 梁嘉泓笑了笑。 叶絮忍不住呢喃:“真的太巧了,怎么会这么巧?” 她重复了很多遍,梁嘉泓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他也回答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面对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梁嘉泓无奈道:“我怎么知道。” 他这句话其实没有任何贬意,但叶絮听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确实不该应抓着这个问题,这本就是一件小事。 叶絮敛了那种激动神色,她笑着说:“那你到家了告诉我。” “嗯。”梁嘉泓摸了摸她脑袋,“进去吧,记得带个外套去上晚自习,不然从教室出来的时候会冷。” 叶絮点头,恋恋不舍的走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她只是在高兴,高兴终于她和他毫无交集的过去终于有了个可以关联在一起的事情。 …… 叶絮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在,最瞩目的莫过于陈佳莉床上那个一米八的大熊,软趴趴的坐在上头。 她一进门就遭到陈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打趣,左一句还知道回来啊?右一句肯德基呢? 叶絮把手里拎着的肯德基甩给她,这是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的,其实她都忘了,还是梁嘉泓提醒的。 叶絮盯着陈佳莉床上那只大熊,眼底流露出几抹羡慕,但她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太心酸,于是很快收拾了自己的眼神和情绪。是的,当一个女生羡慕别人男朋友送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她觉得那种感受是心酸的。 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普通最庸俗的女孩子,深受电视剧和表妹的影响,她也很希望能收到来自喜欢的人的各种小礼物。 羡慕归羡慕,但她没有办法厚颜无耻的去向梁嘉泓讨要,无关礼物贵重,这些事男生心甘情愿的去做才是真心实意。 叶絮放下背包,整理自己的书桌和上晚自习要用的东西,她翻了翻卷子,朝陈雨问道:“你数学卷子写完了?借我抄一抄。” 赵金金嘿嘿一笑,附和道:“也借我抄一抄。” 陈雨啃着鸡腿,“我还有几道没写完,写完了晚自习给你们。” 叶絮:“爱你,大帅比!” 大帅比是她们给陈雨起的外号,忘了怎么起的,但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整个寝室不需要抄作业的只有陈佳莉一个人,这个女生是典型的南城女生,娇滴滴的,但叶絮看得出来,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和想法的女生,女生够娇,能拿捏男朋友,也算个本事。 陈佳莉和陈宇飞打完电话,坐在椅子上笑道:“小叶子啊,你回来的怎么那么晚。你们后来一直在江边吗?” 叶絮回想起在江边的拥抱,脸上浮现些许羞意,她说:“是啊,就坐那里。” 陈佳莉:“后来你们走了,我看着你们的背影,真的很配。” 叶絮笑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又很喜欢这句真的很配。 陈佳莉笑盈盈的,闲聊道:“我以前和梁嘉泓是一个初中的,不过不是一个班的,你知道吗,他那时候带了个抱枕在教室睡觉。” 叶絮很乐意去了解他的过去,不过听陈佳莉这么一说,她脑补了那个画面,顿时觉得可爱得不行,原来,他初中上课也都是用来睡觉的。 叶絮问道:“他初中也不读书吗?一直都是这样吗?” 陈佳莉:“对啊,他家里好像挺有钱的,大概不需要读书吧。” 叶絮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他爸爸塞了点钱让他在这儿混一段日子。他又说他住恒水坊,她猜想着梁嘉泓的家境可能和表妹的那位差不多。 那时候她对金钱没有明确的认识,在叶絮的认知里,也许家里有个一百万就很有钱了,在这个城市,有个几百万就很富有了。她也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于电视里的那种豪门,她不信这样的人会存在她周围,也始终把那类人当做另一个世界。 所以陈佳莉的话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认定梁嘉泓比他们普通人的家境好一点,但绝不是那种生活在山顶的人。 叶絮说:“他和我说,他不高考,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走。” 陈佳莉有点吃惊,“待一段时间就走?他什么时候走啊?” 这也是困扰着叶絮的问题,她淡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敢问,她不敢知道。 陈佳莉默了几秒,说:“其实这也不奇怪,我记得他好像是江城人,就算高考的话也得回去吧。” 叶絮一愣,仔细回想才发现她和梁嘉泓的对话一直都是普通话。 “江城人吗?” “好像是吧。” 叶絮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不是本地人,这有点让她出乎意料。 倒也不是自黑,只是他们那边真的有点歧视外地人,叶絮的母亲就是。 叶絮之所以会意外,是因为她想象不出以后该怎么很好的去解决这个问题,她想,她和梁嘉泓会永远在一起,母亲接受不了又该怎么办? 叶絮叹口气,趴在椅子上,问道:“他初中还有什么吗?” 陈佳莉笑得有点犹豫,她说:“你确定要听吗?” 这种问句所想表达的意思太明显,叶絮的心被提上来,她说:“他以前喜欢的人?” “嗯……”陈佳莉说:“不过那好像是初一还是初二的时候了,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复杂的,和李齐有关。” 叶絮好像挖到了一个大新闻,她的好奇心被勾上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陈佳莉:“就是李齐也喜欢那个女生,就比较复杂的关系,但他们分手也不是因为李齐,梁嘉泓和李齐现在关系也很好,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分手。哎呀,小叶子,你不要想太多,谁没有个前任,陈宇飞也有,联系方式都没删呢,气死我了。” 叶絮笑了笑,“那他现在删了吗?” 陈佳莉回答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后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在这个晚自习上,叶絮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记录在了日记本里,她把这一天称为最幸福的一天。 她也把自己的担忧又重复的写了一遍,其实那些疑问句,都是她的自我盘问。 他的以前喜欢过谁其实不重要,他是哪里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她只是害怕他离开的那一天会突然到来。 其他人都有未来可说,是那么明确,可他们的却像是飘在海上的小舟,随时有被风浪吞噬的风险,也可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航行。 无论她多么热切的想和他走下去,似乎总会被未来的迷茫感所打扰。 她一边为此忐忑一边深陷于他,那种滋味可能就是青春吧,是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人能给她的。 那个少年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些日子里,她用了多少勇气去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去鼓励自己,她反复的告诉自己,只要坚持就好。 那天日记的尾声便是如此。 第十六章 后来叶絮回想,让所有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纯粹,开始走向另一个结局的起点,大概就是那晚和陈佳莉的闲聊,最致命的也是那句没被叶絮放在心上的‘他家里好像挺有钱的’。 往后的所有都在诠释那句话。 那晚的晚自习叶絮和梁嘉泓在发qq消息聊天,梁嘉泓说路过超市想买点饮料,问叶絮买普通牛奶好还是旺仔牛奶好。 叶絮问他他想喝什么? 梁嘉泓最后买了旺仔牛奶,说是很久没喝了,买了一箱。 只是一箱牛奶而已,叶絮却把这件小事记得很深,对她来说这比普通的牛奶贵很多,一罐就要五块钱左右,一箱得多少钱。她觉得他确实是有点钱的,大概真的和表妹的男朋友差不多。 不过她更关心他爱喝什么。 两人正聊着呢,教室里最后一排传来硬币的叮叮叮声,叶絮一开始没在意,可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有人故意在制造发出这个声音,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抬头看去,并给予眼神警告。 叶絮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眼里有光,看着就是很灵活的那种,会逗乐人,和谁都能快速熟络起来的性格,也无惧在教室里和同学打闹聊天。 但他坐在梁嘉泓的位置上,正在把玩梁嘉泓课桌里的硬币。 叶絮隐隐约约是没有信任感的,课桌里的硬币少说也是有十几二十几个吧,那相当于普通学生的两顿饭,挪走个几块钱也不会有人发现,小卖部奶茶能喝好几杯。 她在初中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学生偷盗之类的事情。 叶絮和梁嘉泓说了说,她让他不要再把硬币放在课桌里了。 梁嘉泓说有时候只是顺手。 他买完水找零,或者有时候口袋里有硬币,他都会顺手往课桌里一扔,他嫌硬币放在身上太碍事。 叶絮问他:那如果被人拿了怎么办? 梁嘉泓回答的豁然:那也没办法。 叶絮盯着这个回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很快梁嘉泓又发来消息,他说:那人还在玩吗? 叶絮:嗯。 梁嘉泓:那就麻烦我们小朋友帮我保管一下吧。 叶絮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女人帮男人保管财务象征着太多,而当对方有一样东西交托于你时就产生了羁绊,叶絮很乐意和他有羁绊,这堆硬币的意义和男女之间送的礼物含义一样,是他们关系的一个象征。 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叶絮默默走到梁嘉泓的位置那边,在那个男生的注视下拿走了课桌里的硬币,她一直低着头,她不敢看周围的目光。 知道她和梁嘉泓谈恋爱的也就她寝室里的人和梁嘉泓玩的好的几个人,别的班级没有人知道。 她众目睽睽的拿走那些硬币无疑是公布了什么。 她低头同时也是因为羞愧。也许她的举动会让那个男生以为她把他当做小偷,虽然她心里这样怀疑过他,但摆在面上的时候她觉得很侮辱人,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会不会偷东西。 叶絮拿好后和梁嘉泓说:你想用的时候和我说,我把它们给你。 梁嘉泓说:先放你那吧。 下了晚自习,叶絮回到寝室第一件事情就是安顿这些硬币,她翻遍了自己的衣柜和书桌,都没找到合适的盒子去装它们。 最后叶絮把硬币撞在了自己的眼镜盒里,粉色的椭圆形眼镜盒,正好塞满。 她没有悉数一共到底多少,数目和她无关,她只是在帮她的男孩保管而已。 叶絮在开学的时候买过一个锁,但后来发现用起来太麻烦,寝室里的姑娘都不是那种人,她就只锁了书桌中间的那个大抽屉,也是因为上了锁所以她几乎不怎么用那个抽屉,只会把生活费放在那里,钥匙放的就更随意了,就搁在梳妆镜的后面,几乎全寝室都知道她的钥匙在哪。 叶絮把眼镜盒放在了右边的小抽屉里,那是她放首饰和化妆品的抽屉。 赵金金笑着说:“你就放眼镜盒里啊?” 叶絮:“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 赵金金:“不过他能有这么多硬币也是神奇。” “我也觉得,谁知道他呢。”叶絮轻轻抚摸着那个粉色的眼镜盒,眼底的甜蜜溢出。 …… 晚上梁嘉泓遛完狗回去的时候正好接到王邵俊的电话,三缺一,问他来不来,地点在峰汇大酒店。 梁嘉泓笑了声说:“你们打麻将还要在峰汇专门开个房?” 王邵俊说:“下午陪客户在这儿吃饭唱歌,嗓子扯不动了,想着干脆晚上打打麻将好了,顺便而已。” 峰汇酒店是当地星级最高的酒店,但也不过三星级而已,搁在他们眼里,这地方也不过这样,和普通宾馆有什么区别。 王邵俊报了个房号就挂了电话。 梁嘉泓打了车过去。 那时候还没有在线叫车,拦车全靠运气,梁嘉泓不止一次觉得恒水坊地段有点偏僻,好在最近梁夫人有搬家的打算。 梁嘉泓到的时候那几个人正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服务员都被呛出了眼泪,却还是微笑着把客人叫的红酒奉上。 梁嘉泓笑着说:“你们这儿和北城雾霾天有一拼啊。” 王邵俊吐出一口浓烟,也不过二十出头,那模样却十分老态龙钟,他说:“会不会比喻啊,什么雾霾天,这整个一蓬莱仙境。” 杨旗夸张的笑起来,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王邵俊的女朋友叫陈韵韵,家里是做物流的,和王邵俊同年,长得娇小可爱,不喜浓妆艳抹,但也不是单纯的主儿,很玩的开。 瞧瞧上天多不公平,它给了世上一些人财富和权力,还要给他们美貌。 陈韵韵把王邵俊往牌桌上推,“快点啦,人都来了,开局开局!” 王邵俊:“就你牌瘾大。” 四个人打了一圈,梁嘉泓赢了上千,他牌技一向不错,在这圈子里外号人送牌神。 其实输多少赢多少,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打发时间了,也就图个乐趣而已。 梁嘉泓有时候也会故意放牌,就当帮着朋友哄女朋友高兴了。 等牌的时候梁嘉泓会回叶絮消息,叶絮知道他在打牌,她让他专心打不聊了,梁嘉泓又说没事,随便打打。 陈韵韵丢了个白板出去,看了几眼梁嘉泓,月牙眼一弯,说:“我下午听我朋友说在步行街看到你了,还牵着个姑娘,是上次玩游戏打电话的那个女生吗?” 梁嘉泓微微挑眉,“哪个朋友?” “就以前玩过一次的,张宁。” 梁嘉泓想不起来,说:“忘记了。” 陈韵韵:“别扯开话题,好好回答上个问题。” 梁嘉泓知道逃不过,于是笑着承认了。 王邵俊不假思索的问道;“那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们在这里圈子扩张的很大,只要一个名字就能打听到人家里祖宗三代。 梁嘉泓没问过叶絮家里的情况,他说:“应该就普通家庭吧。” 这下王邵俊惊了,“你还真有勇气啊。” 王邵俊之所以讶然无非是因为他们太讲究门当户对,在他们的意识里,交往的女孩应该都是和他们本身相当的,表面看是钱的问题,其实不是,而是由钱形成的经济观念,社会阅历,思想看法,这些意味着能不能让两个人很好的相处,适不适合在一起。 电视剧里描述的花天酒地类型富二代并不是没有,可有人滥情也有人专情,并不是所有有钱人就应该浪荡没谱。 他们几个虽然经常会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会吹嘘一些东西,但在感情上是绝对忠诚的,好比王邵俊和陈韵韵,两个都是玩的开的人,但他们对彼此是真心的,不屑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也是想着以后结婚要过一辈子的。 在王邵俊和杨旗看来,梁嘉泓也是这样一个人,他甚至比他们更自律,他们两个在梁嘉泓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放浪形骸的时候,初入花花世界难免会迷失方向,但好在很快清醒过来,可梁嘉泓始终看的清一切,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后怕。 杨旗和陈韵韵显然也是吃惊的。 王邵俊忍不住多问一句,“你认真的?” 梁嘉泓全程在专注的看牌,但他特明确的嗯了声。 王邵俊想着世上真爱难得,一切都说不准,他摇摇头笑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那种语调,问道:“那弟妹叫什么?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们见见?” 梁嘉泓说:“她叫叶絮。” 陈韵韵眉头忽地一皱,抬头问道:“叫什么?哪两个字?” “叶子的叶,柳絮的絮。” 陈韵韵把这个名字反复核对后,犹犹豫豫道:“我好像知道她。” 梁嘉泓手一顿,抬起眼眸,薄唇微张,“是吗?” 陈韵韵指甲扣着桌面,心一豁,“反正都是自己人,我就说了,这个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徐建恒的前女友吧,徐建恒你总知道吧。” 梁嘉泓:“知道。” 陈韵韵说:“我听于恒说有个特别喜欢他的女孩儿,为了他什么都肯做,还特意把学校考到了这里,不管他外面谈多少个,那女孩儿总还是赖着他,当时好奇就问了问名字,因为叶絮这个名字很特殊,我记得就比较牢。” 王邵俊朝陈韵韵使了个眼色,圆场道:“谁没个前任,再说了那于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玩人家女孩要把责任推在女孩身上?什么道理。” 梁嘉泓眼梢微挑,用一种极其沉静释然的声音说:“谈过就谈过吧,要追究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前任。” 他一直觉得前任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那是他们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是人生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声讨。 陈韵韵也知道自己可能用错了语气,她说:“我不是说她不好,只是想起这么一件事情而已。” 梁嘉泓不想把气氛推向僵硬,随和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打牌吧。” 后来聊了很多东西,和之前一样,说说笑笑,可陈韵韵觉得其实一直停留在叶絮这个女孩儿那里,她看的出来,梁嘉泓在想一些事情,但在想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 凌晨四点结束牌局,梁嘉泓输了好几千,杨旗开玩笑说他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梁嘉泓拿上外套,神情疲倦,却仍扯了个笑容回应杨旗,杨旗让他在这儿睡一觉得了,梁嘉泓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让杨旗捧腹大笑,理由是他明天得上学,得穿校服。 杨旗说:“干脆就不去了呗,你爸那边你也开始接手了,有什么好去的。” 杨旗给梁嘉泓递烟,梁嘉泓将烟衔在了嘴里才想起答应过叶絮的事情,他又把烟拿了下来,捏在手里把玩。 他说:“再待一段时间吧。” 杨旗:“随便你啊,困死了,老子去睡觉了。” 梁嘉泓扔了那根烟,穿上外套走出了天鹤酒店。 他选择了走回去,凌晨四点的街道,清冷寂寥,黑夜模糊的不像话,像要被什么撕开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于恒,这个人他见过一次,但没什么交集。 那晚跟着朋友一起去凯歌那边玩见到的,天角是一家网吧的名字,但老板还在隔壁一楼开了家游戏厅,都是些赌钱的机器。 深更半夜还聚集在那里的人多数分为三个类型,一是像他这样,偶尔过来,只是为了玩乐一下,输赢不重要的人,二是没有正经工作,想靠着这个一夜暴富发财的中年男人,三是于恒那类人,年轻男生,不想读书不想工作,和一帮朋友昏昏度日。 那样的人,背景不用打听也能一目了然,一个走入歧途的混混而已。 他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叶絮那时候会喜欢那个人什么。 他和叶絮没有聊过前任问题,他从一开始也不曾隐瞒她什么,只是没必要刻意的去解释说明,他也没想过她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都有着差不多的青春,怎么可能从前没有喜欢的人呢? 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真的不在意的话,那得是圣人才能做到吧。 梁嘉泓走在路上轻笑了声,笑他自己居然也会吃醋。 临时起意,他给叶絮发了条短信:我们小朋友现在应该睡得很香吧。 他故意发的短信而不是qq,那是他少数的恶劣心理作祟,他希望叶絮能在此刻回复他,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摆平一点他内心的醋意。 但他知道叶絮多半不会回复,他觉得自己幼稚,收了手机,上下滑着手机玩。他的手机是一款诺基亚的值班滑动类型手机,半智能,带键盘的那种。 出乎意料的手机显示来了一封未读短信,叶絮说:刚港坐了个梦。 她可能半梦半醒的回复短信,里头还有错别字。 梁嘉泓心软了,甚至后悔这样去吵醒她。 他问她:梦到了什么? 然后隔了两三分钟才得到回信,叶絮编辑了很长的一段话。 她说: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在我觉得很难受的时候你正好出现了,我梦到我一直往前跑,跑到快要吐了,然后没刹住车掉进了悬崖,再醒过来的时候在医院,一睁眼就看到了你,你是个医生,你在帮我按摩,说这样好的快,你笑得特别温柔。 其实梦里的场景变幻莫测,很难用语言完全的描述出来,叶絮也是简单的说了说。 梁嘉泓安抚道:只是个梦而已,现在还早,继续睡吧。 那头的叶絮揉揉眼睛,清醒了几分,问他:你怎么还没睡,回去了吗? 梁嘉泓:在路上。 四点多的清晨黑暗一片,空气也最为凛冽,阳台的玻璃门没关紧,一丝丝冷空气接踵而至,叶絮咽了咽喉咙,发现中间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一样,隐隐发疼。 按照她的经验,这是着凉感冒了,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感冒分两种,一种从喉咙开始一种从鼻子开始,一般从喉咙开始的周期都会长一点。 从小到大谁没有感冒过,换季的时候其实都是家常便饭。 但她和梁嘉泓说:我好像感冒了。 叶絮躲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等他的回复。 梁嘉泓说:是不是被子没盖好?寝室里有药吗? 叶絮:好像阳台的门没关紧,药有,开学的时候妈妈帮我特意买的,因为以前经常感冒。 梁嘉泓:那明天吃完早饭后记得吃药,别再让自己着凉了。 叶絮:知道啦,你快点回去睡觉呀。 梁嘉泓:快到了。你也睡吧。 叶絮想了想,回复道:晚安,大笨蛋。 叶絮合上手机,假装要开始睡觉,内心却怦怦怦。 她和梁嘉泓之间还没那么多亲昵的称呼,哪像表妹和她男朋友,什么老公老婆,宝宝宝贝,随口捏来。 一句大笨蛋几乎要了叶絮所有心跳,她不知道梁嘉泓会不会喜欢这样的。 手机亮起,震动了两下,叶絮忐忑的点开未读短信,那个发着白光的小信封。 梁嘉泓说:晚安,小傻瓜。 叶絮盯着那行文字痴笑,动了动手指,把通讯录里梁嘉泓的备注改成了大笨蛋,改完她又去他空间溜达了一圈。 她还没在他空间留过言,而如今留言板上又多了几条别人的留言,是上次叶絮发现的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女生留下的,几句无关紧要的文字摘抄,气息忧伤压抑,又看起来挺清雅的。 叶絮点开留言板的框框,敲下和短信里一模一样的一行字:晚安,大笨蛋。 这样亲昵的称呼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她在他的领土里宣示她的所有权。 叶絮再次合上手机,心满意足打算睡个回笼觉。 平静下来,她脑海里又晃过刚才梦境的片段,那是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她甚至已经开始不放在心上,也开始后悔她做的事情。 那两年追着于恒跑,永远在做一个备胎,他动动手指她就可以为他做一切。 她是通过表妹认识的于恒,表妹和于恒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也算是一见钟情吧,一个个子高又有几分懒散的混混类型男生,很吸引她,她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像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回头来想想,她又觉得庆幸,庆幸遇到这样渣男,让她学会了太多东西。 她还记得那天是怎么从这泥潭里爬出来的。 她和于恒算不上多明朗的男女朋友,那天她借了朋友的手机在家里和他发qq聊天,他说他无聊想她去陪他,也可以一起去玩。 可于恒在南城市区,叶絮只不过是个没有独自出过南城的初三女生,她不知道怎么坐轮渡不知道怎么坐地铁。 但在那几分钟里,她计算出了一来一回的时间,并且翻出了身边所有的钱。 她不想管父母会不会担心,不想管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立马飞奔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和于恒暧昧过的一个女生突然来找她,叶絮颇为自豪的向她阐述于恒说想让她过去陪他,可是她没办法过去。 谁知道那女生说:他是不是刚刚和你说的?还让你陪他去看烟花? 叶絮心一紧,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因为他刚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一刻是什么感受?那一刻她没有哭没有再去找于恒询问,所有的痴心和真心像流沙般慢慢流逝,她看着桌上的一堆十块钱和二十块钱纸钞忽然觉得很无力。 她和于恒说我们分手吧,他也一如既往的说好。 她知道,他总以为她会回头,她赖定他了,所以他从来不会挽留,他那样的人有着女孩喜欢。 这一次叶絮平静的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迎接她的是中考和一个崭新的生活,她以后会遇到一个真的爱她,真的对她好的男生的,她这么想。 她是有多幸运,就这么遇见了梁嘉泓,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男生,一个几乎完美的男生。 因为曾不被珍惜,所以她分外懂得怎么去珍惜对方。 可能这也是上天安排的不幸。 爱上一个人被抛弃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更残忍的不是重新鼓起勇气,用尽全力再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再度被遗弃的时候吗? 人一生能有多少次重拾真心的机会。 ……................. 这一天确实值得纪念,梁嘉泓回家洗澡阖眼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距离七点起床不过短短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他梦到的都是叶絮。 他梦到他们在江边拥吻,叶絮主动的跨坐在他身上,一寸寸的往下,亲吻他的喉结。 闹钟响起的时候梁嘉泓恍惚了几秒,掀开被子一看,果不其然。 他拿上干净的衣服又冲了个澡。 他很少会做这样的梦,印象里也几乎没有,除了初中时第一次遗|精。 那个早晨他有些混沌,去学校的路上,他还在回想梦里的场景,香艳的让人难以忘记。 这让他不经想起昨天下午和叶絮在有意思里的吻,那个几分刻意几分意外的吻,短短的一两秒还不足以让他分辨出滋味,但却格外令人心驰神往。 他给叶絮回复了个早,叶絮的消息也很快发来,她说你又快要迟到了。 梁嘉泓踏进教室的时候叶絮正双手捂着耳朵在背书,这是她少有的认真。 梁嘉泓不想打扰她,坐在座位上喝了几口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低头笑了下。 前头的刘靖转过头和他说话,问他昨晚的比赛看了没? 梁嘉泓摇头,“没看。” 刘靖说:“可精彩了!” “回头补看。” 中间的座位是四排连坐,刘靖的左边是男生杨成,右边是语文课代表唐苗苗,唐苗苗是个处事圆滑的姑娘,能和所有男生女生都处的很好,带着个白色框的眼睛,属于耐看型。 她不像叶絮开学半个月还不敢走出教室一步,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她早就和周围的男生混熟了,很光明磊落的那种,不存在撩拨。 唐苗苗收完语文作业,回头敲了敲梁嘉泓的桌子,“你又不交对吧?” 梁嘉泓嗯了声。 唐苗苗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语文老师指名道姓的要他写作业,可她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刘靖转着笔,笑说:“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边上补作业的杨成忙里偷闲,插嘴道:“肯定是去嫖姑娘了。” 唐苗苗噗的笑了,但也不忘补一刀,“我觉得很大概率是这样的,黑眼圈也太重了。” 刘靖笑得贼,“兄弟,保重身体啊,小心肾亏。” 梁嘉泓慵懒的靠着座位椅背,也跟着笑,说:“还是你们经验足,一眼就能看出我做了什么。” 叶絮转头问李齐要数学作业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光景,男男女女笑作一团,她对唐苗苗这个人不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但心里总是吃味的。 叶絮羡慕她,能在教室里那么坦荡的和梁嘉泓说笑,也羡慕她就坐在梁嘉泓前面。 李齐抓住了她这个吃味的瞬间,他看的很清楚,叶絮眼里写满了羡慕。 他把作业本递给叶絮,说:“是不是很羡慕唐苗苗啊?” 叶絮嘁了声,矢口否认。 李齐笑了笑,没再说别的。他想,梁嘉泓是不是也会羡慕他? 叶絮拿完作业本递给小组长后继续背书。 李齐看到她垂在后面的马尾,因为微微弓着背而凸起的蝴蝶骨,长袖外套卷起后露出的一小节纤细手腕。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先来的,为什么叶絮就变成梁嘉泓的了。 …… 叶絮中午依旧吃的凉面,和邬天赐两个人在讲悄悄话,叶絮把昨天发生的一切说给邬天赐听。 邬天赐哦了声,音调转三个弯,她啧啧几声,“小叶子,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猛!” 叶絮做作的推了她一下,“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啊?” “轻浮什么啊,男人心里其实喜欢得不得了,我一看就知道梁嘉泓属于闷骚类型,你再看陈宇飞,明骚类型。” “哎,不想了。你周末去见你男朋友了吗?” 邬天赐:“见了,他爸妈不在家,就去了他家。” 叶絮和她在一起后说话也放开了很多,她打趣道:“那你有没有勾引他啊?” 邬天赐一拍腿,“当然有啊,老娘我穿了件豹纹的吊带衫,躺在他家的躺椅上,那叫一个风韵。” 叶絮脑袋里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后来的话题就往十八禁方面走了,和邬天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十八禁。 记忆力最深刻的莫过于邬天赐讲鬼故事了,她说有一个女鬼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男鬼,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宾馆,男鬼脱了女鬼的衣服…… 那会叶絮笑了一个中午,这哪里是鬼故事,明明是那什么片。 邬天赐讲的慷慨激昂的时候李齐忍不住打岔道:“乌鸦小姐,请问你还是个女生吗?” 邬天赐挺胸抬头,“老娘哪里不像女生了?” 李齐一本正经道:“那你说,哪个女生像你这么黄。” “你懂什么,其实女生内心都是很色的,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就你们男人能色的光明正大,谁规定女生不能色了?” 叶絮听着居然有那么点道理,她帮着邬天赐说:“对啊,凭什么女生不能色?” 李齐一拍桌,哟哟哟道:“小叶子,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叶絮脸一红,“你别乱说啊。” 李齐说:“这故意得问问嘉泓才能知道!诶,嘉泓人呢,哦,在那儿呢,嘉泓!嘉——啊!” 叶絮瞥了眼梁嘉泓的方向,眼疾手快的掐李齐的虎口,李齐痛的叫出声,却没有一点怒色,笑得很是开心。 叶絮威胁道:“你不许乱说话!” 梁嘉泓已经听到了声音,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叶絮和李齐搭在一起的手,他笑着走过去,在李齐的同桌位置上坐下。 叶絮在教室里没和他靠得这么近过,既觉得开心又觉得不知所措,她没办法像陈佳莉那样自然的撒娇。 男生一贯很会掩盖情绪,李齐笑得油腔滑调,一副要找梁嘉泓说理的模样。 他说:“你看看,你媳妇平常就对我拳打脚踢,现在更是不得了了,还学会掐穴了,还好我命门不在这,不然嘉泓啊,我就一命呜呼了,有空管管!现在不管以后还不给你拆家!” 梁嘉泓嘴角微扬,嗓音慵懒的温柔,说:“她真要拆我还能怎么办?” 叶絮这下耳根也烫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齐闹腾腾的说:“行行行,你们小夫妻是一家,反正帮理不帮亲嘛。” 梁嘉泓看着叶絮,问道:“嗓子还疼吗?” 叶絮捏了捏喉咙,“还好。” “中午的药吃了吗?” 叶絮摇摇头,“不想吃,那个药吃了很想睡觉,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 梁嘉泓想想那种昏昏欲睡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 邬天赐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就一个感冒,看把你着急的。” 梁嘉泓笑了笑,对叶絮说:“放学了去药店。” 叶絮点头。 午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梁嘉泓起身,叮嘱道:“别再欺负李齐了,你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他。” 叶絮和邬天赐都笑出了声,只剩李齐一个人哇哇哇喊着你们帮贼。 李齐对叶絮说:“你听到了啊,别再欺负我了!” 叶絮调皮道:“我就欺负你!” 她转过身开始上午自习,留下李齐一个人笑得有些苦涩。 第十七章 青少年对情爱欲|望的启蒙多数是来自书籍电影和本能反应。 梁嘉泓也不免于此。 这一天,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暗示他,就从清晨的那个梦开始。 下午的课程令人困倦,普通学生不敢光明正大的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扒开眼睛,梁嘉泓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两节课,有老师点名批评了他,发现管不了,干脆就不管了,一下课气冲冲的走进班主任办公室汇报这个情况。 历史课后班主任黄忠磊把梁嘉泓叫了出去,黄忠磊穿着件白色的立领t恤,外套是见淡米色的皮夹克,啤酒肚似三月怀胎。 黄忠磊把夹克往后拨,双手插进了裤袋里,那张圆滑世故的脸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和严肃,而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笑着。 他说:“虽然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学?多学点总没有错,进了社会会有用的。你把你父亲电话给我,我和他谈谈。” 梁嘉泓什么都没有说,掏出手机,把父亲的电话号码给了黄忠磊。 黄忠磊直接拿他手机打的电话,没多久,那边接通了。 梁父的声音低沉而有魄力,也有几分官腔,他问:“什么事?” 黄忠磊说:“你好,我是梁嘉泓的班主任,想和您谈一谈您儿子在校的一些问题。” 梁父默了一秒,“什么问题?” “梁嘉泓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是插班进来的,不用高考,但进了学校还是要好好学习,您说是不是?” 那头的梁父似乎在忙什么,和别人交涉了几句,对黄忠磊说:“你就让他在那边待着就可以了,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就这样吧。” 梁父挂断了电话,并且他的语气不温和,更像是命令一样。 黄忠磊荒唐的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梁嘉泓,那语气夹着几分讽刺和羡慕。 他说:“既然你父亲都不管你,我们做老师的也没义务管你,但在学校不要惹事,遵从学校的规则。” 梁嘉泓转了两圈手机,低声嗯了声。 黄忠磊又说:“虽然学校没有明确的不准带手机,但是上课不准玩手机打扰同学和老师。” 梁嘉泓又嗯了声。 梁嘉泓从后面进了教室,王昊祥坐在座位上,背靠着墙,用手指转圈,问道:“黄忠磊找你干什么?是不是给你上了一节教育课?” 梁嘉泓醒的还不是很彻底,嗓音有些沙哑,他勾了勾嘴角,说:“可能是节教育课吧。” 王昊祥笑嘻嘻道:“教育你不要学陈宇飞在教室里打波吧?” 陈宇飞抬腿就是一脚,“好端端的扯我干什么,闲得慌?” 王昊祥:“就扯你,你他妈腻不腻?” “滚。” 梁嘉泓笑了起来,目光流转到那边叶絮的身上,她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抄作业。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一闪而过,上课铃响起。 梁嘉泓靠着椅子玩手机,进来的老师喊上课,班长说起立,他懒洋洋也跟着站了站。 叶絮侧着目光向后瞥了一眼,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神情总是寡淡的如深夜月光,那模样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班主任找他说了什么,心里莫名的担忧,她怕他不开心。 叶絮偷偷摸出课桌里的手机,发了一行字问过,问他班主任和他说了什么。 梁嘉泓回复道:打了个电话给我爸。 叶絮:然后呢? 梁嘉泓:我爸让他不用管我。 叶絮松了一口气,她瞄了眼语文老师,做贼一般的快速敲打键盘,说:那不聊了,我上课。 梁嘉泓说好。 总有这么一类老师,她很温柔明事理,懂得去揣摩学生的心理,在无形之中给人压力,让学生不敢造次,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就是这样一类人。 叶絮从来不敢在她的课上有小动作,或者分心。 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其实打心底的热爱文字。 梁嘉泓没有再继续睡觉,而是坐那儿看网络小说,教室里的2g网络不怎么流畅,他看的磕磕绊绊,但实在没什么别的事情做。 他和其他男生一样,爱看一些修仙玄幻类故事,里头的主角通常金手指大开,钱财,美人,主角称得上是左拥右抱,撇去这些,故事情节也够跌宕起伏。 故事进行到高|潮,主角终于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们亲吻拥抱抚摸,描写的并不隐晦。 日光西斜,绵长的橘色光芒从后窗射进来,手机屏幕也被裹上一层光晕,那几段描写变得更为清晰。 他敛了眼眸,不动声色的轻轻呼吸着。 清晨间的那些遐想又浮了上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些描写会联想到自己,从前只是看过就好,都不会太在意,想来还是昨天和叶絮有了亲密接触,这让他很难不去在意。 梁嘉泓关了网页,抬眼望去,叶絮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下巴,正在看黑板,语文老师正在讲应该如何去写好一篇作文。 叶絮的耳朵形状很好看,女生白皙细腻的皮肤完美得像上好的瓷器,沿着耳垂往下是纤细的脖颈,几缕秀发被勾在而后,平添几分柔软秀气。 就如同他不知道的那些事一样,叶絮同样也不知道,在那些日里子,那个少年坐在后面,视线时常会不自觉的飘向她,那是一天之中他随手可得的美好。 他开始回想昨天的那个吻,他突然有点后悔,昨天,他是不是应该顺势吻她,而不是和她离开了餐厅。 可如果那真是个意外,他就这么吻上去实在太不绅士,叶絮又会怎样想他。 要真回到昨天,再来一次,他大概依旧会那么做。 他后来也很怀念这段时光,可能仅仅是因为那时候身上的稚气还没完全褪去,也会有让他感到紧张的事情。 第一次吻一个女孩,第一次抱一个女孩,那种感觉一生只有一次。 梁嘉泓收了手机,往后一靠,双手抄在裤袋里,他又看了几眼叶絮,脑海里忽然冒出一种念头,一想就止不了。 ……........................................................ 这天叶絮依旧很期待着放学后和他的散步,后来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街上走一圈,新鲜感没有消散,那会叶絮每天都是期待的。 最后一节课的数学老师拖了十分来钟的课,其实早就没人听了,老师也都明白,但他能仍坚守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叶絮弯着腰,低头在底下玩手机,她问梁嘉泓真的要去买药吗?她不是很想吃。 她故意这么说的,她喜欢和他唱反调,然后看着他耐心十足的哄她。 梁嘉泓说哪有生病了还吃药的,他让她听话。 听话这两个字让人很受用,叶絮弯了弯嘴角,快速回复道:那好吧,我听话。 后来想想,她这些小把戏梁嘉泓真的会不知道吗?她想他心里都是清楚的,只不过陪着她一起演戏罢了,爱情里的甜言蜜语本就是一场戏,两个人配合着演,才能创造出一个属于他们的独特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都会变得有点不一样,理性的人得到了感性,成熟的人幼稚了起来,心底最软弱的那块地方,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呈现给对方。 只是毫无保留的同时却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这样的戏码到底还是不够真。 一声下课,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数学老师卷起练习册夹在咯吱窝里走了出去,老师笑着摇摇头,他在无奈该怎么教好这群学生,又无奈他们太年轻,真的不懂学习的重要性。 叶絮在收拾书包的时候邬天赐不急不缓的从包里拿出一盒圆形的东西,她用食指抹了点,然后对着镜子涂。 叶絮还未见过这样盒装的润唇膏,她好奇的拿着看,问道:“你哪里买的啊?闻起来好香啊。” 邬天赐说:“男朋友送的,他现在在校门口等我呢。” “他来接你了?他今天不上课吗?” “他下午请假早走了。” 邬天赐拿着唇膏晃了晃,“要不要试试?我以前也没擦过,今天也是第一次擦,现在的东西真是越做越高级了,这个滋润度还不错。” 叶絮抹了一点点,食指放在唇上来回摩擦几下,再抿一抿唇,那种滋润的感觉瞬间蔓延。 叶絮:“感觉比普通的唇膏更黏一点,不过挺好玩的。” 邬天赐左照右照,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她说:“他就喜欢送这样一些东西给我。” “难道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啊,哈哈哈。”邬天赐眨了眨眼,“其实今天是他生日,我给他买了一条围巾,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叶絮笑起来,“他肯定喜欢啊,女朋友送的怎么会不喜欢。也怪不得你今天里面的衣服穿这么漂亮,别照了,很美了!” 邬天赐咯咯咯的笑着,顺手又摸了把叶絮的屁股,“你也很美,毕竟天天晚上要和你男人约会。” 叶絮下意识的闪躲,两个姑娘又闹了起来。 李齐背上书包,大步往后门口走,顺带拍了拍梁嘉泓的肩膀,说:“你老婆迟早被邬天赐带坏,她们以后就是色情二人组,整天摸屁股摸胸的。” 梁嘉泓看着两个姑娘,笑了笑,没说什么。 叶絮特别怕痒,整个人蜷缩在课桌与座位的缝隙里,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不闹了。” 邬天赐也喘着气,她笑盈盈的把叶絮拉了起来,她朝梁嘉泓的方向挪挪下巴,说:“你男人在等你呢。我先走了啊,小东西,明天再收拾你。” 叶絮因为邬天赐那句小东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小说里的邪魅霸道总裁。 她看了眼梁嘉泓,他正目光含笑的看着她,那笑容仿佛是在说她们幼稚的像小孩,还这样打闹,又仿佛带着深深的宠爱。 叶絮朝他笑了笑,快速整理好书包,把书包放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上,那是她上晚自习坐的位置。 赵金金说:“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嗯。”叶絮轻轻点头,欢快的朝后排走去,梁嘉泓双手抄在校服裤袋里,站在后门口等她。 两个人走在人群间依旧保持着些距离,但叶絮总觉得不像前几次那么拘谨了,她能和梁嘉泓笑着说话,自然而然的分享一些东西,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人一旦交出自己的真心,也得对方的回应,两个人就会产生依赖感一般的联系,他们牵过手,拥抱过,他们知道彼此的温度,他们和所有情侣一样,成了对方最亲密的人。 叶絮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走快点啦,我想看看邬天赐的男朋友。” 梁嘉泓不懂女生的点,“别人的男朋友有什么好看的?” 叶絮:“好奇嘛,想想看美女的男朋友会是怎么样的,你知道吗,天赐真的很喜欢他,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很久了吗?”梁嘉泓想起一些关于邬天赐的传闻。 “嗯,对啊。” 你知道,漂亮到过分的女生总是会有一些非议,来自女生的嫉妒,来自男生的嫉妒。 那些传闻并不好听,梁嘉泓想了想,没有告诉叶絮,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不重要,只需要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可以了。 一靠近校门,叶絮就探头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邬天赐和她男朋友。 邬天赐长得高挑,头发半黄半黑,头发是她自己染的,染的并不明显。 他们学校是普高,没有重点高中管的那么严厉,即使条文一套套的特别多,但遵守的学生又有多少个?这学校以前更混乱,如今风气已经正了很多了。 邬天赐的男朋友比邬天赐高半个头,清瘦的正好,长得也是干干净净,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叶絮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和梁嘉泓跟在他们后面。 叶絮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邬天赐的时候,她和梁嘉泓说:“我真的觉得她很漂亮,当时还以为她很不好接近,没想到性格那么好。” 梁嘉泓笑着说:“性格是挺好的,很开朗。” 叶絮听出了这话外音,“你是不是想说她很色情?” 梁嘉泓挑挑眉,低眸看她,问了一个他想问很久的问题。 “你们女生为什么很喜欢摸来摸去?” 其实不止教室里这些女生,有时候在ktv里,陈韵韵和杨旗的女朋友也会这样做,他实在是不解。 叶絮琢磨了一下,反问道:“那你们男生又为什么喜欢结伴上厕所?” 梁嘉泓:“我都是一个人去的。” “可我初中里的男同学都是结伴的,他们还喜欢拍对方的屁股,甚至还会做一些更下流的动作。” “我不摸男生的屁股。” 叶絮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摸谁的屁股?” 问完她的脸慢腾腾的红了,她扭过脑袋,假装不在意似的等他回答。 傍晚将近六点的天空蒙上一层稀薄的灰色,缠绕在学校围墙铁栏杆上的牵牛花已经开始泛黄凋零,那傲着的尖细枝头随着晚风微微晃动。 宽阔的柏油路上车水马龙,货车利用最后几秒快速过了红绿灯,驶过他们身边,卷起一阵激荡的风,叶絮条件反射的缩了缩。 梁嘉泓低低笑着,伸手握住了叶絮的手,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骨,偏头靠近她的耳畔,语调里有几分佯装的疑惑。 他问她,“你觉得呢?” 叶絮没想到他会在校外这么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她心底乐开了花,她憋着笑,小脑袋一傲,哼着说:“谁知道你。” 她反握住他的手,那种柔软的力量感很得梁嘉泓心意。 梁嘉泓没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他问道:“手怎么又凉了?你怎么不穿外套?” 叶絮:“感觉今天没那么冷,穿太多会显得很奇怪。” “不想穿衣服还不要吃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嗯?” “因为我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梁嘉泓哼笑一声,他在嘲笑他的女孩。 叶絮不服道:“你也穿着短袖啊。” “我和你能一样?我感冒了?” 叶絮说不过他,晃了晃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似撒娇认输。 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成月牙的形状,温顺的像猫,梁嘉泓也和那些男生一样,几乎没法抵挡女朋友的撒娇。 梁嘉泓放低了些声音,温柔道:“明天穿多点,知道了吗?” 叶絮诚恳的点头,“遵命,长官。” 梁嘉泓垂眼看了眼她的唇,亮晶晶的,他嗯了声,转过头,又握紧了些她的手。 最近的药店在天角边上,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到,叶絮想一直往前走,再绕过家纺过去,谁知道走到学校前面的小区前。 梁嘉泓却忽然拉住她,带着她拐了个弯,两个人拐进了小区和美食一条街之间的小路,那边直通锦绣龙城小区的后门,锦绣龙城小区的大门斜对面就是天角,但后门常年不开。 叶絮从来没走过这儿,她张望着,“怎么走这里?” “没走过这条路吗?从这里拐过去到那边近一点。”梁嘉泓解释着,目光却浮浮沉沉,像在计划什么。 叶絮没察觉到,哦哦了两声。 偶尔会有几个成年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驶过,也有几个学生,夜幕低垂,两边的高墙和楼房将这条小道变得清冷隐蔽。 在几幢小区楼房边上还夹杂着两片居民住宅区,是自家建的那种私人房子。 再往里走道路就更狭窄了,两个人并排走的话几乎将这个小巷子堵住,脚下是不平的石板,道路由一块一块的大石板铺垫而成,踩到那种翘起来的还会发出咚咚的声音。 短短片刻,天黑沉了不少,朦胧的黑纱从远处飘来,在无边的重重浓墨下,圆润的月亮拨开了薄纱,洒下一片青灰,叶絮看见地上两个人淡淡的影子。 梁嘉泓放慢了脚步,神情有些看不清。 叶絮想起童年的时候,她仰头问道:“你会用影子做小狗吗?” “会。” “我只会做孔雀。”叶絮侧过身,另一只手伸过去抱他胳膊,期待的看着他,“那你做。” 梁嘉泓笑笑,低眉看她,本想给她做一个小狗,但他迟疑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嗓音也有些意味不明的沙哑,他问道:“你涂了口红?” “啊?”叶絮一脸茫然,“我没有啊……哦,那不是口红,是润唇膏。” “润唇膏是红色的?” 叶絮伸手去抹嘴上的口红,借着月光一看,指腹上是娇艳的红色,她啊了声,哭笑不得道:“我还以为那个是润唇膏,原来是变色的啊。你有纸吗?” 她就带了个手机,身边什么都没有。 梁嘉泓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纸巾地给她。 两个人停在高墙边上,狭窄的小巷子漆黑一片,远处时不时传来汽车鸣笛声。 叶絮胡乱的用纸擦,皱巴巴的纸被染的嫣红,叶絮想拿手机照,却发现手机屏幕根本照不出什么。 她靠着墙,抬起头,说:“帮我看看还有吗?” 颜色比刚才淡了很多,但依旧留着樱桃红。 梁嘉泓挑挑眉说:“还有一点。” 叶絮的表情有点委屈,“那怎么办啊?” 梁嘉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纸巾,左手手覆上她的脸庞捏住她的下巴,他弯了点腰,仔细的给她擦拭,动作轻柔。 他说:“笨不笨,口红和润唇膏都分不清。” 他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皮肤,那张英挺清隽的脸就这么凑在了眼前,他手捏住她下巴的那一刻她心猛地的跳了下。 叶絮浅浅吸了口气,不自觉往后退了点,脚踩到墙边的碎石,她晃动了一下,背脊也贴上墙壁,她不是因为抗拒害怕而后退,而是太紧张了。 她这点小动作梁嘉泓都看在眼里,他抬眸,和叶絮对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叶絮眨巴了几下眼睛,睫毛似蝴蝶振翅,扑闪着。 他们清浅的呼吸随着短暂的岑寂而陷入纠缠。 他身后是一家私人住宅房,房子是二层楼,也许家里的人还没下班回来,整栋楼都黑着,那轮圆月就安静躺在二层楼房的右边屋顶上,夜空中笼起的轻烟缓缓飘过月亮,皎洁的月光忽明忽暗,就如她的心,忽上忽下。 梁嘉泓凝视着她,眸色越来越深。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的视线下移,盯着叶絮的唇瓣,低低的说:“擦不干净,怎么办?” 叶絮有点结巴,“那要不——” 梁嘉泓捏着她下巴,大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嘴唇,叶絮后半句就说不出口了,他似乎也不想听她的回答,或者说她回答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 他重新抬起眼眸去看她,漆黑的眼在月光下有黑曜石的光,他在她的双眼之间探寻她的想法。 他其实也有些紧张,害怕她会拒绝,害怕她会把他想歪。 梁嘉泓右手缓缓下移,搂上了她的腰,校服的布料并不高级,有种粗粝的摩挲感。 他另一只手抚摸着叶絮的脸颊,动作有点小心翼翼。 “可以吗?”他哑着嗓子问。 叶絮咬着下嘴唇,脸上浮现难以克制的笑意,她侧目看向一边,她不敢和他对视,耳朵根逐渐红了起来。 她想,他真是个大笨蛋。 梁嘉泓见她笑,他的瞳仁里也漾了些笑,笑他自己的紧张和难得的笨拙。 他知道她已经默许了,可他就是想听她娇娇的说一句可以啊。 他慢慢朝她靠近,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两个人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叶絮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角,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梁嘉泓笑着,那是属于男人的劣根性,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可以吗?” 叶絮不回答,她脸红的能滴血,她轻轻捶了下他的胸膛以示答案。 梁嘉泓没再问了,他垂着眼眸,吻上了他的女孩。 第十八章 女生的嘴唇比他想象的要柔软许多,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滋味。 梁嘉泓压着她的唇轻轻吸允,喉咙滚了滚,尝到一股清甜的草莓味。 那是唇膏的味道。 叶絮后背贴着墙,冰冷的墙壁此刻却成了她散热器,就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刹那她身体里涌上一股热血,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像是要活生生从她的喉咙弹跳而出。 他身上的淡淡香味似有催眠功效,叶絮闭着眼睛,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思维也不运转了,像跌入了浮软的云朵里,越陷越深。 她不自觉的揪紧了他的衣角,试图缓解她内心各种雀跃的心情。 微风安抚着她微微发热的面孔,她本能的仰头配合他,而抚摸着她脸颊的手也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少年修长的手指略过耳朵穿进了她的发间。 没有任何技巧章法,他只是浅浅的吻着,但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乱。 厮磨了几下,梁嘉泓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女孩闭着眼,睫毛微颤,安静又顺从,仿佛在告诉他,她完全的信任他。 他最后啄了下她的唇,与她拉开些许距离,凉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吹散了温热纠缠的热气。 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他没有深入,没有多激烈。 叶絮一睁眼就看到他漆黑黑的眼睛,里头流转着几分缱绻柔情,她还没缓过来,晕晕乎乎的,就这么傻愣着看他。 不远处传来自行车驶过小巷路面的磕磕绊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个中年男人从转弯口拐进来。 叶絮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骑了过来,她下意识的躲进了梁嘉泓的怀里。 梁嘉泓勾着嘴角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抚,叶絮靠在他胸口,他的心跳声清晰有力,似乎也有点快。 自行车拐进来的时候还携来一道强烈的灯光,搁在自行车龙头上的手电筒随着颠簸左右摇晃,那束光也随着来回摇摆。 梁嘉泓侧过了点身子挡光,叶絮几乎被他包围着。 骑车的中年男人很快消失在小巷的那头,叶絮不知道路过的那个人会不会好奇的回头看一眼,会不会心里暗自腹诽学生早恋真是不知廉耻,但此刻,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又有什么重要的。 叶絮不由地抬起头,目光上移,她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他正偏头看着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梁嘉泓的皮肤偏白,下颌线流畅干净,仿佛带着独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清冽气息。 这是她的少年,世间仅此一个,独一无二。 她喜欢他,天地方可鉴。 她心底泛出丝丝的甜味,就像缠绕在竹筷子上的麦芽糖,粘稠甜蜜。 他居然吻了她,就这么突然的吻了她。 虽然昨天她被勇士俯身,大着胆子暗戳戳的亲了他一下,但后来就再也不敢过分肖想,生怕让他觉得她太主动,怕他会就这么看不起她,把她当做那类女生。 又暗自窃喜,她已经亲到了啊,所以点到为止。 她想,以后总会走到这一步的,慢慢来吧。谁知道这一步来的这么快。 后来她时常会回想起这个夜晚,仔细的想过之后,她才发现那时候他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冷静淡然,他的眼神,他捏她耳垂的动作,都透露出细微的紧张忐忑。 不过眼下她察觉不出什么,甚至觉得他的吻那般自然流畅,像个老手一样,那模样也是坦坦荡荡的。 梁嘉泓感受到怀里的灼灼视线,低头看她,眼里有打量逗弄的意味。 梁嘉泓眼梢上扬,有点一本正经的说:“是草莓味的。” “好像是吧……”叶絮小声的回应。 她害羞的挪开视线,她看见沿着高墙边上的是一些光滑的小型鹅卵石,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会发光,像浮在水面的粼粼波光。 什么草莓不草莓的,这个人怎么那么坏。 梁嘉泓笑了起来,叶絮贴着他胸口,他的胸腔因笑而微微起伏震动。 她闷闷道:“不许笑了。” 梁嘉泓笑意不减半分,他收紧揽着她腰的手,俯身将她抱的更紧,她在怀里的感觉是那么熨帖舒适。 他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有些眷恋的蹭了下。 原来吻一个女孩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吻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是这样的感觉。 叶絮安安静静依偎在他怀里,他想她是不是也有些意犹未尽? 而叶絮在等待,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她确实意犹未尽。 紧接着没多久,她听见头顶上传来充满试探性的,轻佻的声音,他问:“要不要再亲一次?” 叶絮的心跳开始急促起来,像一个个冒出水面的气泡。 其实哪里需要问这些,他可以直接亲她,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怀里的姑娘依旧没什么动静。 “嗯?”他贴近她耳畔,发出一个低沉缠绵的尾音。 一定要个答案吗?她怎么说的出口那个要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大笨蛋。 叶絮被气笑,娇羞的挥起小拳头,朝他胸口捶了两下,喃喃道:“不要……” 边说她边推开他,其实只是装装样子,她压根就不想推开他,可梁嘉泓就这么松开了怀抱。 梁嘉泓以为她是真不要了,而且这巷子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她很害羞,确实很不妥。 来日方长,不是吗? 他温柔的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揽上她的肩膀,说:“那去药店吧。” 叶絮一愣,想着这就完了?不亲了吗? 她又不好把自己的失落都展现在面上,半低着头嗯了声,眼珠子又忍不住朝他瞄。 前方隐隐约约的灯火勾勒出他分明的侧脸轮廓,深邃的双眸比这夜色还沉,像一片寂静的荒地,可就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叶絮看到了月光里面悄悄流淌,温柔的抚摸过里面每一寸地方,而他就用那样温柔的目光低头看她,朝她缓缓一笑,如湖中心漾开的水纹又清亮澄澈。 两个人都很放松,自在的走在这小巷子里。 叶絮的心莫名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夜晚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后来通通不记得了,那个吻已经足够为这个夜晚命名。 …… 紫藤花盛开在四五月,最繁盛的花期是七月与八月,炎热的炙夏,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它的浓郁香味,而临近九月底的紫藤花已尽逐渐凋零,簇拥着的娇嫩紫色变成了枯萎的淡黄色,香味也淡了不少。 学校大门口边上就是小卖部,而小卖部旁边是一个长廊,看起来有些年头,应该是建校时就存在的,斑驳的长廊被劲瘦的花藤枝蔓缠绕,冬天,是一些枯枝条,夏天,是繁花盛开,垂荡在空中的紫藤花随风飞舞,那是这个学校唯一的艳丽景色。 秋天的阳光时而明媚如骄阳,时而温凉似夕阳,只要不下雨,足球场和篮球场上永远都有少年在奔跑。 第二天的体育课在下午第二节课,两点左右的阳光不激烈不萧瑟,正正好好。 高中的体育课和初中的不太一样,初中都是一个个班上的,到了高中就变成男生女生分开上了,所以一般会有两个班级一起上一节课。 叶絮他们班和隔壁二班一起,至此,她们也和二班一些女生熟悉起来,即使没有说过话,但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更何况人之间关系千丝万缕,她认识她,她又认识她,一来二去,总会认识的。 负责她们女生的老师是一位男体育老师,姓汤,四十多岁的幽默男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让人觉得亲切。 高中的体育课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来例假可以请假不跑步,老师也会在名单上做个标记。 总有些女生性格热闹,能很快和老师打成一片,然后吵着闹着肚子疼不跑步,老师又能拿她们怎么办?不过是节体育课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叶絮刚开始即使来了例假也不会去请假,而是忍着跑完,也不是每节体育课都正好赶上第一天,她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说来奇怪,她很少有痛经的时候,所以表妹痛的脸上煞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转念一想,她可能天生不是主角,痛也痛不起来,脸蛋红红润润的,哪里会招人怜惜。 而梁嘉泓总说的手凉,也不过是偶尔情况,穿的少了受冻了,身体自然会凉,其实更多情况下她手掌心可热乎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叹口气。 体育老师吩咐完,吹响哨子,中气十足的喊道:“跑两圈啊,不跑完我会记名,你们自己看着办!都动起来,冬天要到了,别让自己横向长!” 女生们纷纷笑了起来,小碎步跑起来,队伍进入跑道。 叶絮边跑边朝男生那边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她一时找不到梁嘉泓的身影,直到拐弯直道后,她们的队伍擦过他们。 男生那边还站在操场上,老师在讲一些东西。 梁嘉泓排在这四列队里的最后一列,从右数第三个。 风吹起姑娘们的头发,着急的感觉捋平,脸蛋浮着两团淡淡的红晕,生怕叫那些男生看见自己不好看的模样。 又听见他们的老师喊道:“都看什么呢?花花绿绿的姑娘没见过?” 女生们噗嗤的笑出声。 叶絮微微喘着气,也笑着,她勾了勾头发,转头重新去找他的背影。 两个队伍已经错开很远,她却清晰的看到了梁嘉泓没有目视前方,而是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侧着半个身子在朝她们这个方向看,边上的男生笑嘻嘻的推了他一下,他也不为所动,只是笑着应付说了几句。 她赶紧回过头,假模假样的认真跑步。 很快,男生的队伍也加入了热身跑步,他们跑的比女生快,这一圈就这么追了上来。 陈佳莉忽然哎呀一声,娇嗔的喊了句讨厌。 陈宇飞路过时拍了拍她脑袋,说她是小矮子。 叶絮和梁嘉泓中间隔着六列队,她看不见他,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跑完步解散,叶絮和邬天赐说说笑笑的去小卖部买饮料喝,那群男生有的开始踢足球有的开始打篮球。 邬天赐说:“昨天真的好险,差点被我妈发现,她又把我教育了一遍,真的烦死了,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规矩那么多,谈恋爱犯法了吗?” 漂亮的女生连抱怨都带几分韵味。 叶絮安慰道:“没被发现就好,他们肯定觉得我们学习比较重要。” “才不是,我妈是觉得我不该乱谈恋爱,因为以后得找个长得帅又有钱的人,现在都是浪费时间。” 叶絮听着,她的视线快速扫过两个场地,短短几秒就锁定了梁嘉泓的身影,他正在篮球场上,那模样很投入,几个男生追着一个球跑。 她觉得很安心。 不过叶絮对邬天赐母亲的想法感到诧异,她说:“你妈妈还挺与众不同的。但是你确实长得漂亮啊,她可能期望也比较高吧。那你们昨天去哪里庆祝生日了啊?蛋糕好吃吗?” “去来吧小镇吃了个饭,没有买蛋糕,来不及。下次见面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 “国庆快到了,你出不去吗?” “哪里出的去,我妈恨不得把我关在家里。” 她们走进小卖部,话题也随之暂停,两个人转悠着,叶絮拿起一包旺仔糖,想想还是算了,又拿起一包鸭脖,琢磨一下,放下了。 邬天赐一直在减肥,所以对自己比较有要求,她不吃甜食零食,很干脆的拿了瓶矿泉水,叶絮在结账的时候挑了两根棒棒糖。 走出小卖部,迎面碰上赵金金和陈雨她们,其实他们班女生关系都很好,谁跟谁都能玩起来,邬天赐捏了把赵金金的屁股,色眯眯的挑眉夸她屁股大。 叶絮另一根棒棒糖给邬天赐,邬天赐说她是要让她发胖,这么说着却还是收下了。 两个姑娘坐在操场的人工草坪上聊天散心,叶絮剥个棒棒糖都剥了半天,往嘴里一塞,是甜腻的草莓味。 她忽然想起昨晚梁嘉泓说的草莓味,脸不禁烫了起来。 那种朦胧暧昧画面此刻还在脑海里栩栩如生的回荡。 她捏着棒棒糖的杆子在嘴里转了两圈,发愣似的痴痴一笑。 邬天赐咦了声,用胳膊肘顶她,“你怎么笑得那么春心荡漾?你们昨天不会为爱鼓掌了吧?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叶絮被呛到,猛烈的咳起来,好半天才顺过气儿。 邬天赐:“被我猜中了?” “哪有啊,我和他怎么会……”叶絮把棒棒糖的包装纸揪成一个圆点,她不好意思的说:“就昨天,他亲了我。” “亲了多久?有没有法式舌吻?”邬天赐笑得贼兮兮。 叶絮哎呀几声,觉得又羞又甜,她说:“你怎么就想那些,你还说,就是因为你的唇膏才亲了的。”她顿了顿,“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有点小坏。” “十个男人九个坏嘛,正常,要是真纯洁的什么都不懂,那不成木头了,没有情趣。” “好像是诶。” “反正我就喜欢坏坏的男生。” 叶絮想了想,“我好像也是。”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默契的笑着,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微风拂面,携来长廊的淡淡紫藤花香味,这永远是校园里难得的好时光。 她们觉得没话说了就会各自看手机玩,邬天赐的手机是一款诺基亚的全屏机,当时卖八百多。 能下载各种小游戏玩,叶絮很羡慕,有时候会贴在她边上看她玩,什么金金矿工,什么弹小企鹅。 而此刻邬天赐双手握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敲打,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和谁聊天。 邬天赐没聊几句她男朋友就直接给她来了个电话,她侧过身子和他男友打电话,刚刚那么豪放不羁的声音就这么软成了小女人的声音,一会撒娇一会凶巴巴的这不许那不许。 叶絮笑了笑,目光略过邬天赐,朝斜前方的篮球场望去,梁嘉泓凭空跳去,接到来自队友的传球,他一个转身,跑几步,三步上篮,稳稳当当进一球。 叶絮一怔,她倒不知道他打篮球竟然这么厉害。 她拿出手机,对准篮球场咔嚓了几下,再翻翻相册,像素很差,只能大约看到个模糊的身影,不过足够了。 叶絮收了手机,曲起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他打篮球,那种眼神近乎迷恋。 她想,能遇见他,真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第十九章 四十分钟的课程短短一瞬,特别是在这样秋高气爽的日子。 她们几乎不用铃声提醒,看看手机掐好时间,在临近打铃前两三分钟就准备回教室,男生就比较不一样,要再在操场上驰聘一会才甘心。 回教室的话必定经过小卖部和紫藤花长廊,叶絮慢腾腾的从草坪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和邬天赐两个人往回走,她顺道扔了那根棒棒糖杆子。 她侧着脑袋和邬天赐说话,又忍不住再侧过一点去看梁嘉泓,他们似乎动作慢了下来,准备收尾了,而那边踢足球的还在奔跑。 叶絮眨了眨眼睛,忽然说:“我想买瓶水,陪我去下小卖部吧。” 邬天赐点头。 叶絮在运动型饮料和矿泉水里纠结,思忖好一番,拿了两瓶三块钱一瓶的矿泉水。 她们付完钱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班里的男生,个个汗水淋漓,喘着气,却又格外神采飞扬。 叶絮自动忽略了别人,眼里只有站在靠后面的梁嘉泓,他右手臂上挂着自己的外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俊朗的面孔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絮握紧了矿泉水,低了些头走过去,没有看他,没有说什么,就这么把矿泉水递给他。 梁嘉泓一顿,但笑着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叶絮就扭头就走了。 邬天赐在原地等她,看着叶絮绯红的脸颊笑了起来,“哦~原来你买水不是自己喝啊?哎,同班谈恋爱真好,我也好想给我男朋友买水啊。” 叶絮握着自己的那瓶水,心里像鼓满了春风,娇嗔的对邬天赐说:“你怎么那么讨厌。” “我讨厌?小东西,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喜欢的紧,既然这样,爷就讨厌给你看。” 叶絮噗嗤笑了出来,“你够了啊。” 两个姑娘你推我搡,紫藤花下,落花飘拂,洒了一路香气。 同行的几个同班男生哦哦哦的起哄,其中不乏李齐,他起哄的最得劲。 李齐永远是那种油腔滑调的模样,他说:“行了行了,兄弟们,别羡慕了,咱们想喝水得自己买。” 王昊祥拨了拨头发,对梁嘉泓说:“你他妈马上就跟陈宇飞一样了,真是腻。” 他们走进小卖部买水,只留下梁嘉泓站在小卖部门口,像是孤立他一样。 梁嘉泓无言的笑着,那黑的发亮的眸子里尽是柔情蜜意,他拧开水盖,仰头喝水,喉结滚了又滚,可视线一直紧跟着前头的叶絮。 …… 校方可能意识到了秋天真的到了,学生开始套上自己花花绿绿的校服,校园不再是清一色的黑色,这种彩色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很不统一协调,于是快马加鞭催促服装厂,终于在今天给高一新生发了秋冬校服。 最后一节物理课下了以后大家被告知晚点解散,没一会赵金金站在讲台前叫名字发校服。 那是两套外套,秋装和冬装,拿到手的时候大家都很抵触,直呼这也太丑了吧,嫌弃的都说不穿。 班主任板着脸吼道:“穿不穿是你们能决定的?进了学校就要遵守学校的规定,高年级的不都穿的好好的,我看这校服很好啊,耐穿又保暖。” 于是大家那点叛逆心理被压了下去,寂静无声的坐在位置里。 叶絮至始至终没啃声,她反正觉得这外套挺好看的,虽然跟早些年她在公交车上看到的有些出入,毕竟这是新版,但也没那么差劲。 赵金金发完后,在名单上打上勾,说:“如果有尺寸不合适的,或者想换号的,明天报给我,要是错过了我不负责的。” 一解散叶絮就抱着校服过去找赵金金,赵金金不用猜也能想到叶絮想说什么。 她问道:“让我把校服带回寝室?” 叶絮点点头,乖巧的像只小狗。 赵金金温和的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校服,“去吧,安心约会去吧。” “爱你,金金!” 叶絮背上自己的粉色pu皮双肩书包,欢乐的走向梁嘉泓的位置。 梁嘉泓的桌角上是那瓶他喝了一半的水,叶絮回头看来眼自己桌上的水,弯了弯嘴角,她喜欢这种看起来不经意的小联系。 梁嘉泓把校服塞在了座椅底下的置物栏上,他不打算今晚带回家。 叶絮轻声说:“你不带回去吗?要是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梁嘉泓:“没事,走吧。” 两个人走出教室,叶絮说:“你就这么不喜欢带着东西吗?” “带着太碍事。”梁嘉泓看到她的书包,他嘴角扬起,“怎么今天背书包了?” 她一般都会直接把书包放在要上晚自习的那个位置上,或者让金金带回去。 叶絮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要买点东西。” “买什么?” 叶絮瞥他一眼,想着他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过他问的坦荡自然,叶絮想他还真是笨。 她摇摇头,“没什么啦。” 梁嘉泓没再多问,伸手提了提她的书包,像拎小鸡一样,他勾了勾嘴角说:“小朋友的书包里都不装书的吗?” 叶絮回嘴,“你都没有书包。” 梁嘉泓把手抄回裤袋里,他说:“我们家有一个书包就够了。” 叶絮一开始都没听明白,后知后觉的,然后脸红了,她顿时感觉双肩上沉甸甸的,仿佛真压着一个家的分量。 梁嘉泓又说:“你可得好好保管,这里面可是我们的家当。” 叶絮被他的一本正经给逗笑,她扬着下巴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家当,才没有你的份呢。” 神气的模样没维持过十秒,叶絮余光瞥见斜后面的一个人影,一头微卷的头发,一副老式金边眼镜,挺着啤酒肚,没有丝毫笑容的往前走,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有点阴晴不定的班主任。 叶絮立刻怂了,往边上挪开了点,和梁嘉泓保持距离,好似他们只是不小心才同路走在一起。 梁嘉泓也看见了班主任,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低头笑了笑。 路上都是学生,穿着一样的衣服,黄忠磊没注意到他们,也没看见,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叶絮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不知道班主任是真没看见还是不想和他们计较装没看见。 他们这班主任神奇的很,想和你计较的时候能抓着你训很久,不想和你计较的时候还会笑着和你说话,仿佛什么都不是事。 直到出了校门叶絮才真的松懈下来。 梁嘉泓瞧着她的模样抑制不住的浅笑着,他说:“很怕黄忠磊?” 叶絮:“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了就发现了,很重要吗?” 叶絮发现他真是坦荡的让人哑口无言。 她说:“会被告知家长啊,还有很多麻烦,万一被通报批评呢?” 梁嘉泓挑挑眉,“有我在,不用想这么多。” 他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又夹着不可违抗的强硬态度,可能在他眼里,老师,校长,不过是一些他不想去计较的人而已,他只是不想惹一些无聊的是非,所以有时候假装去服从这个学校的制度。 不管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对叶絮来说已经够了,要知道,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魅力实在让人无法阻挡。 叶絮佯装不信的奥了声,梁嘉泓以为她真不信,可低头一看,她笑得很开心。 梁嘉泓握住了她的手,“今天怎么给我买了水?” 叶絮觉得被他反握很不舒服,于是动了动手,挣脱后重新握了上去。 “就想着你应该挺口渴的。”她轻轻的说。 “我们小朋友和我心有灵犀啊。” 叶絮甜蜜蜜的切了声,转而问道:“你很喜欢打篮球吗?” “还行。” “我看你打的很好。” 梁嘉泓倒是有点想不到,“你还会看的懂篮球赛?” 叶絮骄傲的点了点头,“我表妹就是打篮球的,她初中的时候是她们校篮球队的队长,每年寒暑假都有比赛,那会不是寒暑假都会去找她玩吗?我就跟着她一起看她比赛,自然而然也就会看了,其实一开始真的对那些没兴趣,但看了几场后真的觉得挺振奋人心的。” “你表妹还打篮球?” “她是德育中学的,你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有篮球赛吗?” “知道是知道,但没想到女孩子也会去打篮球。你表妹叫什么?” “秦悦。” 梁嘉泓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滤一遍,“不认识。” 叶絮心里有点小失落,她其实渴望能再找到一点能和梁嘉泓扯上关系的事情。她以为表妹那样的风云人物也许梁嘉泓会知道,毕竟都在这一块儿读书,都在这里混。 不过就算没有那又怎样,他的现在和未来都是属于她的。 叶絮重新扬起微笑,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和我表妹他们一起吃个饭。” 她和表妹是同龄人,出生时间只差几天,她们的童年和青春都捆绑在一起,是亲人更是朋友,她想把心爱的男孩介绍给她认识,就像当初她把她的男朋友介绍给她认识一样。 梁嘉泓说可以,隔了会,他像是想到什么,低笑着问道:“那你表妹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姐夫?” 叶絮也笑了,轻轻捶了下他的胳膊,“你认的倒挺快。” 第二十章 那天本也是平常和甜蜜的一天,只是意外总会不期而遇,那是叶絮对梁嘉泓第一次产生异样的情绪,只是她当时还不是很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情绪。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超市,超市里不准背包进去,都要在前台寄存,一开始超市还会例行给号码牌的规矩,后来人多了存不过来,也就逐渐松懈,只要自己把包放在柜台上的购物篮里即可。 柜台本身就比较高,红色的塑料购物篮再往上一摆,叶絮需要抬高手才能把书包放进去。 那真是个意外,她正在和梁嘉泓讲话,没注意到购物篮摆放的歪七扭八,她习惯性的把书包放进去,不料购物篮由此向里倾斜,哐当一声砸了下去。 叶絮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蹲在里面的女工作人员摸着后脑勺站起来,两条细眉紧紧拧着,手里似乎还忙着整理什么东西。 女工作人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骂道:“都说了不要放了!还放!有毛病啊,是不是没长眼睛?” 见到是学生,女工作人员气焰更是嚣张,嘀嘀咕咕好一通骂。 叶絮那句对不起就停在嘴边,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员工,年龄和她母亲相当,但怎么会尖酸刻薄到这种程度? 她从来都不是温柔如水的性子,即使有时候喜欢沉默不语,但她脾气随父亲,都有点冲动和容易上头。 一股火气涌到喉咙口,但她却怎么都宣泄不出来,她没有办法朝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理论。 她知道如果真吵起来难堪的会是她自己,没有人会帮她,他们都只会在背地里笑,笑这个学生有病,吵吵囔囔的。 不能指望所有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天生有正义感和是非观念。 叶絮双手垂在校服裤子两侧,微微抖了抖,她就这么看了那人一会,硬生生憋出一句僵硬的不好意思。 这句道歉,为她自己的没注意道歉,为她不小心砸到那个人而道歉。 叶絮转过身,低着头走路,地面是米白色光滑的地钻,干净的能反射出顶面的吊灯模样。 两个人往里走,梁嘉泓安慰性的摸了摸她后脑勺,温柔道:“想买点什么吃的?” 叶絮心里不舒服,抱怨道:“我不是故意的。” 梁嘉泓说:“我知道。” “她怎么可以骂人?” “那是她的素质问题。” 叶絮心里还是不平衡,“有她这么服务客人的吗,我们不是顾客吗,顾客不是上帝吗?” 梁嘉泓没回答,揽上了她的肩膀,拍了拍。 叶絮脾气上来,像个撒泼的孩子,“我要投诉她!” 梁嘉泓却笑了,“好了。” 叶絮撅着嘴,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就要投诉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那些憋在心底,刚刚却又不敢说出来的话,她只能现在马后炮似的和他说。 梁嘉泓的笑容比刚才淡了些,但他还是极尽耐心的哄她,“好了,不用这样,看看想吃什么?给我们小朋友买。嗯?” 他的语气真的像哄一个小孩子,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他像什么呢?像一个阻止孩子发脾气的谦和大人,如果孩子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会让大人难堪。 他说不用这样这几个字的时候叶絮明显感受到一点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觉,好像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她从他的言语和态度中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行为,是斤斤计较或者是不够大度稳重。 转念一想,是啊,她何必现在连连抱怨,自己又不会真的去投诉,这种负面情绪何必对他发泄,让两个人都会陷入不舒服里。 叶絮的心真的平静下来了,她慢慢敛了脸上那些情绪。 很久以后,她想,如果可以重来,她希望有两件事不要发生。 一是后来在他面前把浓这个字读错了,一时口快,把方言和普通话重叠在一块念了出来,他给她纠正了读音,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愚蠢。 二是现在,她如果可以克制下脾气,或者像平常那样少说点话就好了,是不是这样就让她看起来才是有素质的人?是不是在那一刹那让她不会产生卑微的感觉? 是的,卑微,后来她站在局外看这件事的时候,她觉得在那一刻自己是卑微的,她是一个真真正正稚嫩的女高中生,没经历过是是非非大风大浪,所以任性的像孩子,而他从小身处的环境和经历都让他早早深知这社会的残酷,所以他不去管不去争,因为他早就知道结果,还不如让自己置身事外,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绅士,或者他觉得这是件小事,没必要让自己动怒,他和她到底不一样,能让他真正动怒的事能有几件? 就如上次她为他和表妹男朋友同住恒水坊欣喜,反复询问他为什么时一样,当他回应时她才发觉失态了,此刻也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失态了。 后来仔细想来,这两个瞬间的感觉是一样的。 叶絮浅浅吸了一口气,她心思细腻敏感,却也是实打实的没心没肺。 她也知道再抱怨下去反倒是她不识相,她也不愿做他不喜欢的事情,谁都希望自己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是完美的。 这也本就是一件小事。 她其实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特别是那些失落,难过的情绪,她对他,只有爱慕和喜悦难以掩饰。 叶絮用平常说话的口气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梁嘉泓知道她的气还没消,只不过是装装样子,于是他继续哄道:“我不是来陪你买东西的吗?听说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巧克力之类的吃不吃?我们小朋友想吃什么都给她买。” 叶絮一直觉得自己很好哄,通常三言两语她气就会消,她有时候也很会开导自己,想着今天这么开心,何必因为这些小事让今天看起来不完整? 这时候的她也只是觉得自己失态了,让他觉得尴尬或者做了他不喜欢的举动,心底的异样情绪被她很快遗忘掩盖过去,卑微一说那也是很久以后她反复回想才得出的结论。 叶絮从来没收到过男生的礼物,他一句我们小朋友想吃什么都给她买让她有些出神。 梁嘉泓搂着她拐进了饼干糕点区,叶絮倒真怕他给她买东西,虽然她一直期待收到来自男朋友的礼物,可真等对方为她花钱的那一刻她又觉得左右为难,十分不妥。 叶絮心底的那点不平就这么飘走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梁嘉泓:“好丽友吃吗?” “不吃啦。”她推脱着。 “不吃怎么行?你总是不好好吃东西,胃也总是疼,别落下病根。” 闻言,叶絮心虚的看向另一边。 胃疼是她撒的一个谎,和他聊天的时候她总会说胃疼,其实身边谈恋爱的女生都会这伎俩。 天知道她胃口有多好。 梁嘉泓拿起一盒q蒂,“这是新出来的吧?买一盒怎么样?想吃哪个味道的?” 叶絮看了眼价格,一盒将近三十块。对她来说是有些小贵的蛋糕。 她那时候一个星期三百块生活费,算下来平均一天六十块,比起其他人她的生活费还算富足,但也没奢侈到花三十买一盒蛋糕。 梁嘉泓像是很满意自己挑的东西,拿着手里掂了掂,说:“就这个吧,榛子味的。还想吃什么吗?” 要说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她甚至有点感动。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好骗最好哄的女孩子,会有人和她一样只因为男朋友送了盒零食蛋糕而高兴的像个二百五吗? 叶絮摇了摇头,清秀的小脸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几乎是把梁嘉泓推出去这个饼干糕点区的。 梁嘉泓摸了摸她的头,“真不买别的了?” 叶絮想起正事,她耳尖染上一点粉红,她佯装自然道:“我要去拿点日用品,你在这里等我吧。” 梁嘉泓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一窍不通都给了叶絮,那时候日用品三个字摆在他面前他还不能领会其含义。 他说:“我陪你去。” 叶絮羞了脸,很为难的模样,最后娇羞的一笑,凶巴巴道:“不可以,你就在这里等我。” 梁嘉泓觉得无法理解,“你到底要买什么?牙膏还是纸巾?” 叶絮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他已经不能用大笨蛋形容了。 叶絮咬咬牙,垫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去买卫生巾。” 梁嘉泓一愣,随后他勾着嘴角笑,依旧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那我也可以陪你去啊。” 这下轮到叶絮懵了,她的直觉告诉他,他在耍坏。 叶絮凶的像只小老虎,“我不要,我不管,反正你只能在这里等我。” 梁嘉泓依了她,笑得那般宠爱。 叶絮小跑进女性护理区,快速拿了两包卫生巾,又快速朝他走去,她把双手背在腰后,手里握着那两包卫生巾,她不想让他看见,这种尴尬好像是女生天生就具有的。 叶絮小声的说买好了。 梁嘉泓没再逗她,再多说几句,恐怕她要害羞的蜷缩成皮球了,他说去结账吧。 那天超市里人不是很多,几乎不用排队就轮到他们结账,叶絮跟在他后面。 收银员扫码时,梁嘉泓轻声问道:“要不要一起结账?” 叶絮心里霎时闪过很多想法,让他付的话多不好意思,收银员看着会怎么想他们,不让他付的话她又好像有点失落,她不喜欢男生为他花太多钱,这会让她有亏欠感,可这一刻她很想让梁嘉泓帮着一起付了,这和钱没有关系,她只是觉得这样有一种无言的亲密感。 她的男朋友帮她买卫生巾,听起来多暖心。 没有做过的事情,总让她有点蠢蠢欲动。 叶絮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把两包卫生巾放了上去。 梁嘉泓要了个袋子,他在付钱的时候叶絮溜过去装东西,然后不等他,先去柜台那边拿书包。 等梁嘉泓拿完找零,慢悠悠的走过去时,叶絮已经背好了书包,手里拎的塑料袋里只有一盒q蒂。 梁嘉泓揽过她,偏头靠近她,打趣道:“藏好了?” 叶絮:“难不成你也要用啊?” “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两个人走出超市,斜对面是家水果店,水果满目琳琅,学生三三两两的围在那儿挑选。 梁嘉泓笑着说:“没见过它的样子,所以好奇。” 叶絮仰头看他,“我才不信呢,怎么可能没见过,超市里的没见过?你妈妈在家里用的没见过?” 梁嘉泓回想了下,他说:“在广告上见过。谁没事在超市里看卫生巾,我妈也不太在家,几乎没见她用过,家里似乎也没有。” “我不信,你肯定逗我玩。” 梁嘉泓拍拍她肩侧,“骗你干什么。” “谁知道你啊。” 那天的那点小不快就这么被忘却了。 他们后来没再去别的地方散步,就这么沿着路走回了学校,时间尚早,梁嘉泓叮嘱和前些天相同的话,让她吃点东西,带件外套,也别忘了吃药。 叶絮有期待着他也会在今天吻她,谁叫她昨天尝到了甜头,但梁嘉泓没有。 他能在公共场合牵她手,搂她腰,但他不会去亲吻她,叶絮也不会,两个人始终拉不下那点薄面。 叶絮回了宿舍泡了包方便面,梁嘉泓问她吃饭了吗,她和他说没吃。 其实撒谎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想,她怎么能对他有谎言。 于是她扔了吃了一口的泡面。 梁嘉泓的耐心很好,在那些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重复这些关心的话语,是真把她当成小朋友宠,有时候也会觉得叶絮不省心到让他想发火,但又怎么舍得真的对她发火,到最后只能叹口气,继续哄着。 叶絮坐在椅子上,从袋子里拿出那盒q蒂,四四方方的盒子像一个宝盒,她细细抚摸了一遍。 她觉得大概没人能理解她的心理,只不过是一盒吃的而已,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珍惜爱惜,爱惜过了头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可怜。 她想她确实是可怜的,为什么在和于恒纠缠的那段日子里,他从来没有送过她一件东西,她明明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叶絮撕下封条,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独立包装的q蒂蛋糕,她尝了尝,味道不是很对口,但也不算难吃,只是卖这么贵,真是一点都不合理。 梁嘉泓问她味道怎么样,叶絮告诉他,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啦。 第二十一章 那个星期结束后就迎来国庆假期,叶絮从小到大第一回不喜欢这漫长的假期,她差不多得有六天见不到梁嘉泓。 按照习惯,星期五放学后她应该和梁嘉泓一起走一走,然后再搭公交车回家。 可就因为是国庆,叶絮的小舅妈想着让她来住两天。以前在乡下读书,只有寒暑假能过来,现在学校就在这一块,去外公家方便的多,小舅妈就一直有意让她过来住,可叶絮初入学校也不敢和老师请假,总觉得太过繁琐。 就这样,周五的傍晚她没能和梁嘉泓夕阳散步。 打了下课铃,叶絮回了趟宿舍,拿上两件换洗的衣服塞包里。 表妹正从自己的学校赶来接她,还一会就到她校门口了,叶絮看到表妹的短信,又急匆匆的从五楼飞奔而下,她从来不喜欢让人等太久。 这是暑假后第一次和表妹再见面,明明在一个区域,却忙的见不到一面。 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那辆粉色的电瓶车,秦悦穿着职校的蓝色校服坐在电瓶车上,黑色的长发束起,清纯靓丽,她比叶絮多几分潇洒和豪爽。 秦悦见到叶絮笑了起来,她说:“你们校服太黑了,远看都长得一模一样,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叶絮也笑了几声,她把书包放在电瓶车前头,跨坐在了秦悦后面,拍拍她肩膀,“好了,走吧。” 叶絮坐在后面玩手机,qq上果然多了几条梁嘉泓的消息,他问她见到表妹了吗? 放学前她就和他说要去外公家,让他别等她,下课铃响的时候,梁嘉泓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望了她几眼就出了学校,叶絮也回头看了他几眼,四目相对,他们心中都明白,无需再多的言语。更何况他们在学校很少说话,哪像陈佳莉和陈宇飞,为此,王昊祥对梁嘉泓说,谢谢你给兄弟我留了点地方喘气。 九月底的晚风凉飕飕,坐在电瓶车上,叶絮的刘海和两边的碎发都被吹起,她低了些头,手机搭在手机键盘上,快速回复他的消息,告诉他见到了,正在去外公家的路上。 秦悦握着龙头,微微侧过点头问道:“怎么样,在这学校开心吗?” 为了防止风太大她听不见,叶絮也朝她靠近了点,她说:“还行,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叶絮为自己以前的幻想而笑,她回答道:“我想象中的和言情小说里的差不多,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学校里有f4,我从楼梯里走出来,高富帅校草一眼就看到了,心想,这真是个不一样的女生,然后他就开始追我。” 秦悦笑得都憋不住,“我去,你怎么想的那么搞笑!” “这不是小说看多了吗,结果开了学,发现和初中没什么差别,也就这样了。你呢,你学校开心吗?” “别说了,管的严死了。” “有多严啊?” “只要头发丝有一根黄的就怀疑你染头发。” “那是真的严格。” 秦悦转了话锋,“诶,你那个男朋友呢?” 叶絮耳根一红,手机震动,梁嘉泓正好发来了消息。 他说:今天没有散步,好像有点不习惯,这么早回到家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叶絮嘴角微微扬起,和秦悦说:“晚上再和你说啦。” 拐进八一路,穿过星辉中学,笔直往前走,这条路,从小到大她和秦悦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小时候骑自行车,长大了骑电瓶车,一样的风景,可有什么逐渐不一样了。 但这时候叶絮心里还是熨帖的,至少她和秦悦没变,依旧是两个对彼此没有秘密的姑娘。 又聊了点生活琐事,很快便到达那个熟悉的地方。 叶絮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叶母会过来,然后她跟着母亲再回家,每逢假日,叶母都会抽空来一趟,帮外公洗洗床单被套,扫扫屋子,再买点水果衣服来,算是做女儿的一份心意。 院子里的狗兴奋的叫着,那些用来烧饭的废柴火被外公捆起来堆在桂花树边上。 叶絮甜甜的叫了声大舅妈,在东边屋子里烧饭的女人哎了一声,叶絮下车后直奔西边的屋子,不似刚才那样刻意的讨好,而是真的像回家一样,无拘无束的喊了声小舅妈。 周青红擦了擦手,笑道:“你们这两头小猪怎么回来的那么早,是学校放的早?” 她和秦悦是95年生的,属猪,所以周青红从小就管她俩叫猪。 叶絮凑过脑袋,锅里烧着红烧小鸡腿,她点点头,“三点半左右就放了,我放的时候秦悦正好来。” “快点洗手,再到你外公那边拿张小凳子过来。” “奥。” 叶絮去拿凳子的时候,大舅妈站在窗口喊道:“叶絮啊,你妈什么时候来啊?” “明天就来,姐姐还没回来吗?” “你秦芸姐姐被困在申崇线上了,长江大桥那边堵车了。” “堵车啦?那她回来得几点啊?” “不知道啊。” 叶絮没再继续说下去,搬着小板凳去了西屋。 其实她两个舅妈人都很好,讲话的腔调自带幽默,只不过她更跟小舅妈亲近,用大人们的话来说,你小时候可是喝这个舅妈的奶长大的,等于你半个妈妈。 这是真正的家宴,没有那些虚假的关怀,没有话里有话的暗示,一家人围坐在小桌子边上,菜肴三两道,灯火独一盏,随着渐暗的天色,那些缓缓上升的热气在灯光下变得温馨温暖。 自从外婆去世后,外公的一日三餐没了着落,周青红不计较这些,每天拉着老头子吃晚饭,见了外孙女来,老头子更是开心了,偷偷塞了两百块钱给叶絮,告诉她,别再给你妈了,小时候的钱都被你妈收走了,现在长大了,得自己藏着。 吃饭的时候老头子忍不住憧憬道:“现在孙女们都大了,指不定马上就要嫁人了,你们三个得睁大点眼睛,嫁个金龟婿!叶絮啊,你可别学你妈。” 秦悦噗的一下差点喷饭,她夹了个鸡腿给老头子,说:“爷爷你乱说什么啊,怎么就嫁人了,要嫁也得秦芸先嫁。” “很快的,一眨眼的事情。” 老头子说的笃定的很。 叶絮没有秦悦那么能说会道,讲不上话的时候她都只在边上默默笑着。 老头子最爱和秦悦拌嘴,两个人在饭桌的斗嘴,叶絮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家确实比真正的家多几分人情味,叶絮想,她是不能学她母亲。 叶絮其实并不能吃很多,但她知道小舅妈喜欢看孩子吃的很香的模样,所以吃了五个小鸡腿,一碗白米饭,终于,这次小舅妈没再说什么了,以往总会说她吃的少。 她觉得她们在长身体,所以得多吃点。 叶絮很喜欢这儿,唯一惧怕的就只有吃饭问题了,每次都是吃到撑。 …… 和以前一样,洗完澡就溜进了秦悦的房间,两个姑娘缩在被窝里玩手机,那模样叫一个乖巧,算着时间,果然,不出十分钟,周青红端着打好的豆浆进来,叮嘱几句再离开。 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从现在开始解放了。 秦悦拿过一个抱枕垫在脑后,“行了,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吧,你那新男朋友怎么回事啊?” “其实也没谈几天,不过我觉得他真的很好。” “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 秦悦边和自己男朋友发消息边问道:“那…于恒那边好了吗?” 她问的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伤到叶絮,不过叶絮侧个身,看向她,目光亮的璀璨。 叶絮说:“没事啦,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回想,说实话,也不知道以前怎么会喜欢那个人,他到底哪里好啊?” 秦悦松一口气,“那就好,你想的开就好,那时候看你哭成那样,我心里可难受了,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认识。他的确没什么好的……哎呀,不说他了,说说新姐夫吧。” 叶絮揪着柔软的珊瑚绒毯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同班同学,认识了就在一起了嘛。不过他也住恒水坊。” “住哪栋?” “我没问,昨天又听他说他要搬家了。” 秦悦:“搬哪里啊?” 叶絮翻了翻和梁嘉泓的聊天记录,答道:“嘉南苑,就是我们学校对面的那个小区。” 秦悦一愣,“嘉南苑?真的假的?” “真的啊。那个小区不好吗?” “姐夫是不是挺有钱的啊?” 叶絮有点讶然,“你怎么知道?” “嘉南苑是这边目前最贵的小区啊,我估摸着随便一套都要两百万吧。” 这下轮到叶絮愣住了,她身子往下沉了好些,好久才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梁嘉泓家里花两百万搬个家吗?搬进这里最贵的小区。 梁嘉泓怎么和她说的,他说搬家是因为恒水坊出门不太方便,嘉南苑离八一路近,上学也方便,早上还可以多睡几分钟。 秦悦推了推她,“这可是个金龟婿啊,得牢牢抓住。” 叶絮荒唐的笑了笑,“什么金龟婿,也没到那种程度吧。” “那也比身边的男生有钱很多吧,你又喜欢他,不就得牢牢抓住吗?什么时候让姐夫请着吃顿饭啊?” 叶絮无声一笑,背过身,面对着墙,她在思索,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思索什么。 要说她此刻没有半点虚荣心是不可能的,自己的男朋友帅气又多金,哪个女孩子不会感到自豪。她以前很羡慕表妹,羡慕她有那个那样的男朋友,可现在,她的男朋友比表妹的更胜一筹,她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忍不住膨胀起来。 她当初怎么会把他当成一个独居的可怜少年呢,那会听到他有只狗,一个人住的时候还母性泛滥的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爱他。 叶絮把脸埋在枕头里,脚在被子里蹬了蹬。 天啊,他未免也太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了吧。 突然,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叶絮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她没那么多聊天的朋友,这个点也只有梁嘉泓会发她消息。 叶絮翻开手机,看着上面的短信,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说方便打电话吗? 他们很少会打电话,就连上个周末她回家也没有,他很少提,叶絮也不在意,她总觉得打电话很尴尬,在寝室里会吵到别人,说什么也都被别人听见,而且他每晚都在外面玩,也没空打电话,上个周末回家,她晚上都是和母亲一起睡的,白天他又在睡觉。 后来回想,他们打电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一次是第一天认识那次,一次是现在,再后来吵架后的一次,寒冬分手的一次,和好后的一次。一共五次,说出来怕是都没人信。 叶絮回头看了眼秦悦,回复道:可以。 刚发过去电话就来了。 叶絮盖上毯子,把头闷在里面,轻轻的喂了声。 那头梁嘉泓声音有笑意,其中的温柔也掩盖不住,他说:“怎么像做贼一样?” 叶絮扣着床单,“没有啊。” “晚上有没有多吃点?胃有不舒服吗?” “吃了很多,没事啦。你在干什么啊?” 电话那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梁嘉泓说:“在对账。” “嗯?什么?” “帮我爸核对一些东西。在你表妹那儿要住多久?” 叶絮:“明天就回去吧。国庆你要干什么啊?” 话音刚落,罩在身上的毯子被掀开,秦悦笑眯眯的扑上来,压着叶絮对手机话筒喊道:“姐夫!姐夫!什么时候请吃饭啊?” 叶絮吓一跳,笑着阻挡她,秦悦像撒娇似的说:“姐,快告诉姐夫,要请吃饭!” 秦悦一般不会喊她姐,叶絮知道她在撒娇,即使是在对她的男朋友撒娇,但她却一点都不反感。 秦悦朝她眨眼睛,示意她快点。 叶絮坐起身,捂着手机解释道:“刚刚……刚刚是我妹妹。” 梁嘉泓淡淡笑着,“嗯。” “她乱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秦悦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 叶絮从床上跳起,着急忙慌的踩上拖鞋,风一样的从她房间里逃出来,顺着漆黑的楼道逃到了楼下的卫生间里。 梁嘉泓只听到一阵窸窣声,紧接着是叶絮的喘气声。 他敲打键盘的手忽然停住,听了几秒,他微哑道:“怎么了?” 叶絮关上卫生间的移动门,靠在洗手台边上,她平复了下呼吸,“没事,我从楼上下来了,她要抢我手机。” 梁嘉泓笑了,“你们关系很好。” “嗯,从小玩到大的嘛。”叶絮摸索了一阵,打开卫生间的灯,她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国庆你打算干什么啊?” “没什么好做的。等你。” 第二十二章 叶絮的心口像被蜜糖黏住了一般,她忍着笑,说:“真的假的啊?” “你觉得呢?” “不知道诶。” 梁嘉泓停下了手中的活,往椅子上靠,他戴着耳机打电话,小姑娘清脆俏皮的声音格外清晰悦耳。 他笑着转了话题,反问道:“那你国庆要干什么?” 叶絮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肉麻的情话,她靠着洗手台,脚尖抵了抵地面,闭上眼,紧张的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做的,就等着见你啊。” 这差不多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的说情话,那些缠绵的话语他们一般只会用文字去表明,两个人在这方面是出奇的一致。 梁嘉泓声音柔了许多,“七号过来?” “嗯,不然呢?”叶絮轻轻抚着胸口,心跳的有点快。 “下午吗?” “你想我早点吗?” “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来,你妈妈不是还要上班吗?” “国庆她又不上班,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让她早点送我去车站,大概最早一点左右能到吧。 “几点来我都可以。”梁嘉泓缩小了账目页面,打开了蜘蛛纸牌,问道:“刚刚你妹叫我姐夫?她知道了?” 叶絮:“对啊,和她说了你,我和她…没什么秘密,只是上了高中以后有点忙,最近才联系。她说你……” 叶絮故意拖了尾音。 梁嘉泓:“说我什么?” “说你很好啊。” “那是你觉得我很好吧?” 叶絮十分肯定的嗯了声。 梁嘉泓勾了勾唇,谁说只有女孩子爱听情话,依他看,甜言蜜语对男生也很管用。 梁嘉泓瞥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快十点了,要睡觉吗?” 他知道叶絮没有熬夜的习惯,一般十一点左右必定会睡着。 叶絮拿下手机也看了眼时间,“可能和表妹玩会吧,聊聊天,然后再睡。你呢,要弄那个弄到很晚吗?” “嗯,今晚得弄完它。本来想和你边打电话打核对的,结果发现,好像有点不行。” “嗯?” “注意力会不集中。”他说的是实话,可听起来更像情话。 叶絮笑了起来,“那……那你别弄太晚,也要早点睡,不要老——” 砰——话还没说完,叶絮忽然听到楼上的关门声,她一惊,捂住电话,竖着耳朵静静听,有脚步声。 叶絮赶紧掐断电话,按下马桶的抽水键,把手机窝在手心里,一脸若无其事的从卫生间走出来,迎面正好碰上周青红。 周青红说:“你在上厕所啊,我还以为是秦悦,冷不冷啊?就光着腿下来了?” 边说周青红边拍了拍叶絮的屁股,“快上去,别冻感冒了!” 叶絮嘿嘿一笑,蹬蹬蹬跑上了楼,往那暖烘烘的被窝一钻,腿贴上秦悦的腿,秦悦嗷嗷直叫。 秦悦:“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姐夫!” 秦悦正跟自己男朋友打电话呢,那头的男朋友听到她惨叫,心疼的问道:“宝贝,怎么了?宝贝?别吓我啊!” 叶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两个总是肉麻的过分。 秦悦娇滴滴的对男朋友说:“我姐拿我当取暖器,我要告诉她男朋友。” 叶絮故意用冰冷的手摸她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陆逸霖,她腰可细了呢,真暖和。” 都是老熟人了,陆逸霖也没说什么,笑她们姐妹俩瞎闹。 叶絮侧了个身,上qq给梁嘉泓发消息,也果不其然,他先发来了消息,问她怎么了? 叶絮缩在被窝里,手指噼里啪啦的敲着:刚刚舅妈突然下来了,就把电话挂了,现在上楼了。 梁嘉泓:那舅妈没说什么? 叶絮:挨了两下屁股瓣,因为没穿裤子。 梁嘉泓:刚刚光腿下楼了? 叶絮:嗯,没来及穿。 梁嘉泓:下回不允许这样。 叶絮挺喜欢这种被别人管着的感觉,她知道他也不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一切都刚刚好。 她嗯嗯两下,又明知故问道:怎么想给我打电话了? 隔着网络,他们俩似乎都会自在一点,梁嘉泓回答的坦荡。 他说:今天没有一起走一走,想听听你的声音。 叶絮闷头笑着,快速回复道:这么多天不见,你会想我吗? 他说:会,我希望你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 这辈子有没有一个瞬间觉得,好像来这世上一遭已经足够了,那些他说爱她,想她的日子里,叶絮觉得她这一生已经足够了。 她总是觉得这是上天恩赐,又或者这是命中注定,就像所有故事里的女主角,她也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 叶絮看着这行字全身都热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坚定的打下一行字。 梁嘉泓关了蜘蛛纸牌,重新开始对账,底下qq对话框跳动,点开一看。 叶絮说:我也想每时每刻在你身边,梁嘉泓,我爱你。 他的手指停顿在键盘上空,瞳仁微缩,随后清浅一笑,他回复道:我也爱你。 叶絮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心里小鹿乱撞,又扯过被子盖住脸,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秦悦瞥了她一眼,对陆逸霖说:“完了,我姐发花痴了。” 叶絮和于恒的事陆逸霖是都知道的,毕竟是同班同学,他问道:“你姐现在的男朋友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秦悦:“听起来还不错,主要是对她很好,反正,总比徐强,不是吗?” 陆逸霖:“这就好,这就好。” 那时候的手机隔音没那么好,他们说什么,叶絮都能听见,她拉下被子笑盈盈的看向秦悦,说:“他真的很好。” 这句话是说给秦悦听的,也是说过陆逸霖听的。 秦悦扶了扶额头,“完了完了,她真的发花痴了。” 叶絮从被窝里爬起来,捧着豆浆杯咕噜咕噜喝了半杯,她看着秦悦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她又倒头睡下,捧着手机笑个不停,恃宠而骄的问梁嘉泓:那你爱我什么啊? 梁嘉泓:漂亮聪明。 这是叶絮被男生直白的夸漂亮,其实她对自己的外貌一直不是很自信,所以对穿衣打扮很上心,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普通。 叶絮像所有女生一样,抛出了一道致命题:那如果以后你遇见了比我更漂亮更聪明的呢? 梁嘉泓笑着敲下一行回复:不会的,怎么会再喜欢别人。 要说他感情上有洁癖也好,说他不喜欢莺莺燕燕也好,在他的观念里,感情应该是慎重的,专一的。 叶絮要的不是多花里胡哨的答案,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回答而已,又有哪个男生会在这个时候说我会变心,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 叶絮说:你可记住你说的啊,不然哼哼。 她在后面加了一把刀在滴血的表情包。 梁嘉泓说:不敢忘。 呢喃了几句,她说什么他都陪着聊,可叶絮心疼他可能要忙到很晚,说:那你忙吧,然后早点睡,我看会小说就睡了。 梁嘉泓:那睡前和我说。 叶絮:嗯嗯。 紧接着她看到梁嘉泓的头像暗了。 这个人啊,总是喜欢设置隐身和忙碌状态,后来叶絮才发现,原来当时不管他什么状态都能肆无忌惮给他发消息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人,无论她发什么,他都会秒回。 叶絮平躺着,盯了会天花板,嘴角的笑还是平不下来,仿佛要翘到天上去。 她塞上耳机听歌,打开了手机网页版的qq空间,习惯性的去梁嘉泓的空间看,他没有发新的说说,日志相册什么的就更别提了,留言板一眼望去,第一页只剩她的留言,来访者里依旧有几个熟悉id。 叶絮想在自己的说说里发点什么,却又不想显得太文艺矫情,想了半天,打下一句话:很想很想现在见你,ljh。 那时候恋爱的男女都喜欢在说说后面加一个多少多少days,秦悦陆逸霖是这样,邬天赐是这样,陈宇飞他们也是这样,叶絮却不是很喜欢,谈不上是什么原因。 即使那天邬天赐帮他们做媒,弄得后排男生差不多都知道,寝室里的姑娘也差不多都知道,可班里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说来可笑,直到后面分手,有人说你们居然谈过? 叶絮这条一发,很多初中的同学纷纷点赞,初中最好的闺蜜陆颖颖评论道:靠,你居然谈恋爱了? 叶絮看到这个评论心里啊了一声,她忘记和陆颖颖说了,很快,陆颖颖发来消息。 陆颖颖:叶小|崽,你居然谈恋爱了! 叶絮对这些称呼见怪不怪,要理解一个性格有些古怪的闺蜜转型时期的变化,更何况,也不是人人都能获此称号。 如果有最佳闺蜜奖,叶絮一定把奖杯颁给陆颖颖。 还没等她回复,陆颖颖发来一串质问:那男的是你们学校的?怎么好上的?他帅不帅,性格怎么样?家里是干嘛的? 这挖人祖坟的架势后来陆颖颖也没能改掉,看似夸张,却是叶絮后来难得的感动。 叶絮三言两语简单的说了说,陆颖颖觉得不行,于是定了个国庆见面好好聊一聊,都刚刚进入高中,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有要倾诉的。 重新回到qq空间,叶絮看到梁嘉泓点赞了,他评论说:早点睡。 没几分钟,后面紧跟着同班男同学的评论,一个个都说肉麻,梁嘉泓回复了刘靖一个表情,叼着烟的大兵。 叶絮盯着屏幕笑了出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有点可爱? 第二十三章 次日,叶母来了趟,帮着老头子洗衣洗被,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和叶絮回去,在八一路上逛了一圈再走的,叶絮买了件长袖的红色格子衬衫。 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叶母对女儿一向偏向富养,更何况小姑娘爱打扮也是正常的事情,即使家里衣服一堆,叶母依旧很乐意给女儿买衣服。 只是叶母觉得稀奇起来,叶絮竟然又买了件格子衬衫,七月份暑假的时候逛街,这丫头还说有了一件就不买了。 问起理由,叶絮在公交车上含糊了过去,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笑的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 她记得梁嘉泓有一件红格子衬衫。 在家的日子没什么特别,叶絮做了点后作业觉得索然无味,随后看了两天电视,电视上又在重播动漫版《网球王子》,无论看多少遍,叶絮依旧觉得龙马帅到无可挑剔。 看着看着叶絮想到梁嘉泓,仔细一对比,龙马和梁嘉泓还真有些相像,两人身上都有那种漠然又自信桀骜的气质。 她盯着龙马忽的笑了出来,那这么想来,她的择偶标准倒是一直挺专一的。 叶絮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如实的告知了梁嘉泓。 那头的梁嘉泓正在赶往南城市中心的路上,收到叶絮的短信不自觉的笑了,王邵俊开着车啧啧两声,说:“爱情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都可以让人改头换面,春风得意这几个字现在形容你很合适。” 其实那个国庆梁嘉泓很忙,也是从这个国庆他开始接触父亲的生意,即使只是做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但也足够让他忙了。 叶絮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回答的坦诚,比如对账,处理一些事情,但十分笼统,偏偏叶絮也不喜欢追着问那到底是什么,还总让他去弄吧,晚点聊。 可能恋爱初期都会比较投入,梁嘉泓倒也不是那么想和她断了联系,哪怕十分钟回一次消息也可以,只要有陆陆续续的聊就可以了,所以他总会和叶絮说,不忙。 梁嘉泓和叶絮说他有空得去学学网球了。 王邵俊见人不理他,一心聊天,佯装伤感起来,“刚谈恋爱就是好啊,有说不完的话,这消息一个接一个的。” 梁嘉泓:“你和你媳妇难道没话说了吗?” “也不是,就没那种激情了,两人都能熟的把鼻屎弹对方脸上了,哪有那种羞答答的感觉,稍微不留意说错句话她脱口就是一个滚,真怀念当初温柔的她,果然,演戏还是女人最在行,你小心以后也走上这条路。” 梁嘉泓瞧着他和叶絮的吴侬软语倒是想象不出叶絮发脾气的样子。 梁嘉泓看着叶絮发来的可爱表情心越来越软,和王邵俊说:“她……脾气挺好的。” “女人到最后都会露出真面目的,你等着瞧吧。” 梁嘉泓勾着唇笑,似不信。 叶絮顶多是一直小猫咪罢了,挠几下也挠不疼的。 ……............... 国庆第四天的时候叶絮去了陆颖颖家里,前几天陆颖颖都在外面补课,到底是市重点学校的学生,放个假也不忘拼命学习。 其实也就一个多月没见面,不过叶絮觉得两个人都有些变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而已,竟真的能将高一学生和初三学生划分的那么明显。 陆颖颖好说歹说把叶絮拉下来住了一晚,黄母房间就在她隔壁,隔音效果非常不好,陆颖颖关了门,说话都闷在被子里说。 这是叶絮第二次看她掉眼泪,第一次是她们俩初中时闹掰了的时候。这次哭的原因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一个一直都是第一第二名的人到了高中后,竟然是全班靠后的名次。 陆颖颖要强,不甘这样,却又往上爬的很累,累到说起这件事就哭了。 比起她,叶絮是真的资质平平,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安慰了两句,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 她没想到,陆颖颖的毒嘴说:“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多普通啊,普通的只能用普通来形容了,平凡的找不到一点亮处,叶小|崽,我真的好羡慕你。” 叶絮对她的同情就这么没了,在被窝里踹了她一脚,陆颖颖笑了出来,“我说的是真的,虽然好像很嘲讽人。” 叶絮:“……” 陆颖颖叹了口气,瞥了叶絮几眼,最后靠近她,小声的说:“其实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什么啊?” “你知道我喜欢季鑫余吧?” “知道啊。” 陆颖颖:“我最近……和他一直有联系,但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看起来很暧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絮差点就从床上跳起来,她张大嘴,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毕业后,聊上了,我们每天都会说早安晚安,他也会给我发他的照片,我也觉得我表现的挺明显了,我给你看哦。” 陆颖颖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给叶絮看,她说:“可是又不明确,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絮惊讶的都没再回梁嘉泓消息,道了一句晚点聊,和闺蜜说点事后就直接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那时候其实已经有智能机了,但普及的不是很广,不过陆颖颖用的那款就是诺基亚最新出的机型,三千块不到,浅绿色的外表,很适合女生的一款手机。 叶絮翻完,说道:“确实很暧昧啊,你……你要不正式的问问他?总这样算什么呢?” 陆颖颖再次叹气,“叶小|崽,所以我才羡慕你啊!” “可我们情况不一样啊。” 季鑫余是她们六年级至初一的同班同学,每个年级都会有这样一个男孩子,长得英俊又风趣幽默,是很多女孩爱慕的对象,季鑫余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小小的校园绯闻众多,喜欢季鑫余的女孩真的可以围操场一圈。 叶絮初中有三个好朋友,陆颖颖是其中一个,还有两个,一个温柔内敛,一个搞笑飞扬。 叶絮曾对季鑫余也有过好感,但算不上喜欢,她很快就从这个好感中抽离出来,因为陆颖颖很喜欢他,而周怡,也很喜欢他。她们的喜欢都很深。 那个男生人很好,但感情上似乎总像个万花筒一样,和哪个女生都能相处的很好。 叶絮思索后,坚定的说:“你一定得问清楚,喜欢那就交往,不喜欢就别暧昧,吊着你算什么?” “我害怕……” “害怕也得问啊,不然总搁心里多烦躁啊。” 陆颖颖望着天花板愁眉不展。 叶絮翻个身,趴在床上,发消息给梁嘉泓,她问:你如果喜欢我,会和我暧昧两三个月不表明吗? 她的消息,他一直回的很快。 梁嘉泓:看情况。 叶絮:你能察觉到我喜欢你,我们每天说早安晚安,分享身边的一切事情,你还会和我暧昧那么久吗? 梁嘉泓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一头雾水,但也简洁明了的回复道:如果是这样,我会第一天就和你告白。 叶絮耳根一热,她想起他们的交往速度,他们是真的认识一天就交往了。 他…他这是在说他第一天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吗? 叶絮盯着手机傻笑,回复道:我也觉得啊,如果一个男生真的喜欢那个女生,并且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应该会尽快告白吧。 梁嘉泓:差不多吧。 叶絮看向身边的陆颖颖,陆颖颖和季鑫余不是没有过纠葛,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暧昧,而且也有传闻说他喜欢周怡。 叶絮戳她手臂,“找个机会问问吧,如果没成,真的往前看吧,高中里也有很好好男孩啊,比他好的多的是。” 陆颖颖抓了抓头发,“我好烦啊。” 叶絮又翻个身,正躺着,和陆颖颖一起仰望天花板。 她知道,往前看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不是局里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其中滋味。 …… 叶絮是在小学五年级时看的小王子,那本看似天真烂漫的书其实有着大智慧,那时候她看不懂,后来初中再次翻阅过,只记住了里面的一段话。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感觉很幸福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国庆第六天的时候叶絮早早的整理好了书包和要带的东西,那个晚上她意外的睡很晚。 叶母一贯早睡,叶絮背对着她玩手机听歌,刷刷空间别人转载的网络伤感爱情故事,再去梁嘉泓那边溜达一圈,辗转难眠。 于是和梁嘉泓卖萌装可怜说睡不着。 梁嘉泓灰色的头像就这么亮起了,笑她明天要成大熊猫。 叶絮一想到明天下午就能见到他,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混着激动和兴奋,大脑里那根神经跳啊跳,搅的她不得安生。 她说:明天就能见到你啦。 那头的梁嘉泓坐在电脑面前揉了揉脖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敲着键盘回复道:那可千万别睡过头啊。 叶絮还真怕自己睡过头,特意调了三个闹钟。 结果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她就醒了,凌晨一点多睡的,七点就醒了,一醒便再也睡不着了,那种兴奋的感觉又涌上来,她干脆起床梳洗。 叶絮在卫生间哼着歌,窗外的空气仿佛都格外清新。 第二十四章 其实叶絮有过担忧,就在梁嘉泓和她说他去了南城市区的那天,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担忧他假期最后一天还在市区待着,回不来,那这样的话他们的约会就泡汤了。 可她当时也没问,扯了些别的聊,心想,他回不回来应该隔天就能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下午梁嘉泓回去的时候发了条短信给她,叶絮莫名松了口气。 那天也是个好天气,印象里,她和梁嘉泓出去约会的周末鲜少有狂风下雨的时候,那个多雨的秋季对他们还是充满温情的。 叶絮耍了点小聪明让叶母早点送她去车站,说是早点去寝室晒晒被子,叶母觉得有道理,自己也没班,中午吃完中饭就把叶絮送了过去。 叶絮书包里装着一套秋装校服和些许作业本,有那么点分量在,她不喜欢背着这些零碎去约会,没办法,还是得去趟寝室。 可在路上的时候梁嘉泓和她说,让她直接坐车到终点站,终点站位于八一路那儿,就天鹤酒店边上,他说他在那儿附近,等会送她回寝室放东西。 叶絮自然乐意,也幸好今天她是打扮好出门的。 叶絮脸蛋身材都不差,即使算不上美若天仙,但颇有气质,但她对自己的定位比较偏下,毕竟世上漂亮的女孩太多,她连根葱都算不上,偏偏女孩爱美,所以她从小就开始捣腾自己的穿衣打扮。 她背着书包站在公交车车厢的中部,抬头就能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松松垮垮的暗红色格子衬衫显得肤色很白,能遮掩身材也能突显身材。 那几年,格子衬衫,牛仔衬衫,无疑是女生时尚界的领头衣物。 叶絮在终点站一下车就看见了梁嘉泓,他站在枝繁叶茂的树下,周遭行人来往,他低头在看手机,忽然又抬起头朝她那边望,叶絮快速低下头,捋了捋头发,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向他走去。 梁嘉泓收了手机,嘴角微微弯了弯,温和的秋日阳光下,能清楚的看到他瞳仁里的倒影,是一道靓丽的红色身影。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个很吸引人眼球的女孩。 叶絮走到他身边,也许是好几天没见面,之前的那种生怯的感觉又折了回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拘谨问道:“等很久了吗?” 梁嘉泓眉梢微挑,“没有,就一会。” “那……诶,走这边吧,这边近点。”叶絮朝天鹤的反方向指。 两个人并排走在林荫大道下,这条往学校的道路也是大路,路边商店林立,但和步行街比起来冷清许多,多数是一些五金店小饭馆和宠物店,拐了弯,笔直走就会到学校。 南城的秋日有点反复无常,一场雨冷的可以穿夹克衫,可阳光一照又热的短袖短裤,清晨傍晚冷飕飕,中午热辣辣。 只是几步路而已,叶絮面孔就有些微微发热,她边走边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手腕上系着根红绳,显得很秀气。 刚挽好,右手就被人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度永远是那样不温不冷,其实后来回想起来,叶絮觉得他的掌心是凉的,就如他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是冷的。 梁嘉泓侧目低眉看她,握着她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着说:“今天穿了长袖手就暖和了。” 他的语气像闲聊,叶絮也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她说:“那是今天气温高,但到了晚上就凉了,你又穿短袖,等会就会冷。” “可我没有那么容易感冒。” 叶絮知道他在笑她,像小女生撒娇那般说道:“我感冒已经好啦!” 梁嘉泓笑了笑,见她双肩被书包压着,他问道:“书包重不重?要不要我背?” “不用啦,不是很重。”叶絮摇着脑袋。 不知为何,即使是谈恋爱,她也不太喜欢麻烦对方。更何况,一个高挺的男孩子背个粉色书包实在太奇怪了。 梁嘉泓用手提了提书包掂分量,见着不重,也就没再说什么。 走了一段路,叶絮放松了许多,问道:“你今天不用忙那些吗?” “昨晚提前弄好了。” 话音刚落,梁嘉泓的手机就响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出了汗,叶絮想着他接电话就短暂的松开手一下,谁知梁嘉泓握着不放。 他打电话的时候叶絮都不会出声,乖乖的等他讲完。 后来听多了,叶絮就发现他接电话时鲜少会有好态度,一般都比较冷比较居高临下,是真真正正的办公事。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嗯了下,说已经转给了小聂,他会把电话发给他,随后就挂了电话。 小聂是谁,叶絮也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去问,总觉得那是他家里的事,问太多不好。 叶絮低头看着路上的落叶,一脚踩一片,半黄半绿的梧桐树叶发出脆脆的声音。 梁嘉泓在通讯录里找人,把电话号码复制发过去,合上手机后目光重新聚集在叶絮身上。 他声音里有笑意,“还真是个小朋友啊。老师没教你不能随意践踏小草小花吗?” 叶絮见他忙完了,也停了脚下的动作,嘁了声,顶嘴道:“这是小草小花吗?” “这是树妈妈身上掉下来的孩子,怎么不是了?” 叶絮被他逗笑,“你胡说。” 梁嘉泓拉过她,抬手拿掉了她脑袋上的梧桐叶的小杆子,叶絮耳根微红,心里冒着甜泡。 梁嘉泓:“你问我弄好了吗,那我问你,你作业做了多少? 一提作业叶絮就垮了,她哭笑不得的看向他,鼓着腮帮子说:“你故意的对不对?明知道我没做多少……” 梁嘉泓眼梢上扬,“那怎么办,明天就开学了。看来,今晚我们小朋友得秉烛夜游啊。” 叶絮故作生气的要甩手,梁嘉泓握的紧,她怎么都甩不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叶絮心里那点生怯都被微风掸了去。 转眼间就走到了校门口,两个人松开手,不像前几次的眷恋不舍,叶絮说等一会,很快的,然后快步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走到梁嘉泓看不见的地方,她直接奔了起来。 原来,真如书中所言,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 …… 叶絮跟着秦悦买过香水,十块钱一瓶,香水名为水晶之恋,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市场里有个摊位专门卖各种不知名化妆品,小女生就爱逛这些。 叶絮喜欢蓝色的那款,秦悦中意紫色的那款,叶絮前前后后也买了三瓶。 她在寝室里对着自己胡乱喷一通,又拿纸巾沾水擦自己帆布鞋的鞋头,看不得上面一点痕迹和泥土,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确认好自己的良好状态后,拎上单间小包飞奔而下。 叶絮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陈佳莉,她朝两人一笑,开玩笑道:“又去约会啊?” 梁嘉泓拉过叶絮,也笑,问陈佳莉,“陈宇飞呢?” 陈佳莉说:“他今天有事。”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又沿着刚才那条路往八一路走。 梁嘉泓牵着叶絮的手,忍不住的捏她手指骨,他从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个癖好,直到牵了叶絮的手,那样柔软,让人很想去揉着捏着。 叶絮刚跑的太急,这会还有点喘,她平复着呼吸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 这个地方,真的也就这样了。 叶絮想了会,见他没什么主意,她说:“那就去舒林公园吧,今天天气那么好,公园应该很舒服。” “好。” 后来想想,叶絮觉得他不是没主意,只是更多的时候他在等她,在贴合她,只要她说出口,他就会说好,他只是有时候没那么浪漫罢了,可那也是他疼爱一个人的方式,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口。 舒林公园就在江堤坝边上,从江边可以从后门进入公园。 两个人在江边走了一圈,江岸边,形形色色的年轻面孔,有些还穿着校服,也有些扎堆的黄毛小混混吹天吹地,叼着根烟就以为自己是大佬。 叶絮穿的亮眼,难免招一些打量,她走路爱低头,所以都没瞧见,就算没低头,叶絮也不会去看别人,她不知怎么,总觉得别人这样看她让她觉得很害羞。 不过她身上还有个男的牵着,那些男的也就是看看,谁会真的搭讪。 梁嘉泓将那些目光都收入囊中,低眉扫了眼叶絮,轻笑出声,“怎么老低头走路?” “习惯……” “这习惯得改改。” 叶絮想起件关于低头的趣事,她仰头笑看着梁嘉泓,一手被他牵着,另一手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又将头发而而后捋,然后再挽他胳膊。 她说:“我也觉得不是好习惯,你知道吗?我初二那年撞上了语文老师。那天我订正题目,然后拿上讲台给老师批,习惯性的低头走过去,结果语文老师就在我前头,还朝我的方向走来,我就撞了上去,语文都笑了,笑我走路不看路。” 叶絮顿了顿,俏皮道:“语文老师是个帅哥,只不过已经结婚了。” 梁嘉泓打趣道:“哦?那再年轻点你们是不是得发生点什么爱情故事?”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喜欢自己的老师。”叶絮涉世未深,也是真好奇,是自言自语:“真有师生恋吗?很难有好结果吧?” 梁嘉泓:“有,只是比较少,有好结果的更少。” 说起老师,叶絮感慨颇多,不过她朝梁嘉泓说了一些自个儿初中里的优秀事迹,就像一个孔雀在求爱,撒开漂亮的羽毛。 比如她初中时一百分的语文卷子还能考九十二分,作文上过报,舞蹈比赛得了第二,四年黑板报永远第一,数学底子烂,中考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还能考一百四十六。 她讲话时神采飞扬,也不难看出这是个有灵气的女孩子。 只是梁嘉泓毫不留情的问道:“那怎么现在都不学习了?嗯?” 叶絮撅着嘴说讨厌,说笑了几句,神情却明显黯然了。 她不喜欢学习是真,好强也是真,以前吧,她靠着自己努力也终于成了班里成绩还可以的学生,画的一手好画,才情被从小夸到大,可上了高中什么都变了。 她的成绩和所有人都差不多,这是个以美术为主的高中,大家都会画几笔,班里更是有大神,她那点天赋又算什么? 那么拼命那么努力,是真的累。 叶絮没和他说这些,她觉得也许是自己还不太懂,可能真的只是贪玩,她想她总会收心的,上了高中总要考个大学的。 梁嘉泓本身不学习,所以对这方面一想没什么看法,有时候他觉自己得是真着了魔,纵使叶絮觉得自己千不好万不好,偏偏他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 两人从后门进的公园,这是这儿第一座综合性公园,从前还收门票,现在免费,里面的游乐项目和场所也关了很多,成了老头老太晨练散步的地。 周末,游人总是会多一些,四五座亭子里都有人,恋人卿卿我我,谁会不识趣的上前打扰,那些长椅也都坐满了人,溜达一圈还真没落脚的地方。 梁嘉泓怕她累,毕竟她说昨晚没睡好,他说:“要不去江边坐着吧。” 叶絮想到那边的人群就有点抵触,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和他二人世界。 猛然间她想到个地儿,装模作样的问道:“你去过西江吗?” “那是哪儿?”他连听都没听过。 叶絮开心的笑着,“走啦,我们去那边。” 所谓的西江指的是靠西的江岸,靠着公园的江岸也可称为东江,分割东西的是轮渡港口,西边没有任何旅游设施和标志性建筑,紧紧是一片江和堤坝,除了一些过路人,都不会有人去,风景规划也不如东边的好。 但更偏向于原生态一些,叶絮总觉得西江更宁静清新。 梁嘉泓跟着她进来后才知晓,他说:“以前来过这儿,不过就是路过。” 叶絮也有好几年没来了,小时候跟着小舅妈来的。 杉树林下,长道边上树立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垃圾桶,叶絮见了新奇的东西就会笑,拉着梁嘉泓惊讶道:“你看那个垃圾桶,是蘑菇形状诶!好可爱啊!” 梁嘉泓被她强拉过去,笑得无奈。 叶絮转过头看他,“这个真的太好看了。” “连垃圾桶都能让你这么开心?”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道路不宽不窄,右边是杉树林,左边是长江,这一来一回已经两点多,日头已经没那么烈,他们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进,身后是被无限拉长的影子,亲密的靠在一起。 走过了几个可以下江的站台,再往前走差不多就没路了,叶絮说:“要下去吗?” “都行。” 上了堤坝高台,再走另一侧的阶梯下去,胆儿大点的,可以直接从滑坡下去,踩过微湿的泥地就能到最靠近江水的地方,沿江的部分都用大石块堆积着。 叶絮不想走那么远,干脆在那阶梯上坐下,阶梯分两侧,一侧西下,一侧东下,叶絮朝东坐,背对着阳光。 这阶梯狭窄,两个人坐下差不多正好。 叶絮屁股刚挨地包里手机就响了起来,会打叶絮电话的人真不多,她掰掰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 叶絮手机的来电铃声是自己设置的,她节选了《素颜》的片段。 小屏幕上显示是‘妈妈’。 叶絮朝梁嘉泓做了个嘘的动作,侧到一边接起电话,叶母无非是问她到了吗,被子晒了吗,寝室里有别的人来了吗? 一半真话一半谎话,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梁嘉泓笑着看她,说:“那是什么歌?” “许嵩的素颜。”说着,叶絮打开音乐播放器,放给他听。 “挺好听的。” 叶絮非常认可的点头,“我也觉得很好听。” “喜欢许嵩?” “也不是。” “那喜欢哪个歌手?” 叶絮:“she吧,小学时候就开始喜欢的。你呢,你喜欢谁?” 梁嘉泓说:“陈奕迅。” 叶絮对陈奕迅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过只知道他的《爱情转移》,她也不知道陈奕迅在华语乐坛的地位。她以为梁嘉泓会喜欢一些比较符合他们那时候年龄的歌手,毕竟网络歌手很火。 叶絮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陈奕迅,总觉得他的发型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他时,她忽然觉得陈奕迅的发型简直酷毙了。 第二十五章 不过梁嘉泓更感兴趣的是她的手机,他朝她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你手机吗?” 叶絮按了播放器的暂停键,想也没想的就递给了他,起初以为他要像别的男朋友一样检查手机,谁知梁嘉泓把玩着她的手机,一脸研究的模样。 叶絮半个身子侧对着他,凑过点脑袋,问道:“怎么啦?” 梁嘉泓转动手机屏幕,变成横盘,他说:“前两天看电影,里面的女主角用的也是这个手机,这个屏幕转过来可以看电视吗?” 叶絮打点卫视搜索,演示给他看,说:“看不了,我那时候以为能看所以就买了,谁知道根本看不了,信号都收不到。” “这个设计挺有新意的。” 叶絮指着键盘上一小块光滑区域说:“这里,这里可以用手指滑,不过不是用温度触发的感应,而是用力,手指,手指甲,都可以,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用,顶多就是滑来滑去,这个功能方向键就可以满足。” 梁嘉泓也没翻她手机,观摩一阵就还给了她。叶絮与他挨的近,耳边几缕扎不上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蹭过他的脸颊。 梁嘉泓垂眸看着她,叶絮低着脑袋拨弄手机,她翻到几张照片,自个儿先笑了起来,一笑梁嘉泓便注意到了她脸上的那个小酒窝。 他还是第一次见人的酒窝只有一个,并且长在鼻翼边上,每次叶絮深笑起来的时候都会很明显。 叶絮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我那天不是和你说去好朋友家睡觉嘛,就是这个女孩,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这张……哈哈哈。” 叶絮滑下一张照片,照片里两女孩坐在椅子上正在吃辣条,表情搞笑夸张。 叶絮说:“这是我另外一个好朋友,性格比较像男孩,是去年寒假拍的。” 这张照片叶絮是看一次笑一次。 梁嘉泓抬手将她耳边的发勾到耳后,然后顺势揽住了叶絮的肩膀,瞧着照片笑了几声,确实模样很滑稽。 肩上一沉,身子也好像不稳了似的,往他怀里靠了点,叶絮心里一乐,面上却不动声色。 叶絮继续给他看照片,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她也什么都和他说。 梁嘉泓:“没有你初中的照片吗?” “有也不给你看。” “这样啊,那我偏要看。”他说的慢悠悠的。 叶絮捂紧手机,哼一声,“你休想。” 梁嘉泓使了点力,将人往怀里一搂,叶絮犟着的身子就倒了过来,他轻而易举的就夺走了她的手机。 梁嘉泓把手机举的老高,一张张的翻,叶絮想去抢手机,可他另一只手牢牢扣着她,她就这么半扑在他怀里,脸对准他的胸膛,两只手搁在他腰两侧,只能像只水鸭子似的扑腾,压根直不起腰。 梁嘉泓无意翻到一张照片,学校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在打篮球,毫无疑问,他处于这张照片的正中心。 “你拍了我?” 叶絮一顿,仰起半张小脸瞧他,“我瞎拍拍的,哎呀,你还给我!” 梁嘉泓又举高了点,“拿得到吗?” 他故意逗她。 叶絮笑得快岔气,抡起小拳头就捶她,像撒娇又像威胁,“你还我嘛!你不还我我就使坏了啊。” 梁嘉泓纹丝不动,挑了挑眉,就这么笑着看她,想看看她能使什么坏。 叶絮半个身子伏在他怀里,脸蛋仰着,下巴抵在他胸口,见他没啥反应,她哼唧几声,扶在他腰两侧的手往下一滑,快准狠的从他裤袋里抽出了他的手机。 叶絮握着他的手机最后威胁道:“你不还我的话我也翻你手机了啊。” 梁嘉泓不为所动,只是搂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松了点,叶絮嘁了声,直起腰,和他扯开点距离,坐正,真开始翻他手机。 边翻边说:“我不太喜欢翻男朋友手机的,毕竟人都要有点隐私,不过要是被我翻到了什么,你今天就死定了啊。” 梁嘉泓倒也好奇起来,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 叶絮坐在石阶上,双膝弯曲屏着,整个身体侧向于他那边,梁嘉泓还搂着她。 她按下一个键,屏幕跳出四个空格,需要输入密码。 叶絮:“密码是什么啊?” “我生日。” 叶絮输入1225。 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僵硬,于是互相说着放松点,于是就更僵硬了,像盘问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你喜欢什么颜色啊,你爱吃什么,你生日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星座。 叶絮记得牢,因为他的生日真的太特殊,圣诞节生日,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得老天恩宠,连生日都显得充满仪式。 梁嘉泓手机屏保是一张黑色的图片,上面还有一道光,像极了手机里自带的那种背景图片。 叶絮瞅他,“我先翻什么呢?” 梁嘉泓噙着笑,另一只手搁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她的手机,说:“你想翻什么?” “万一翻到你和别的小姑娘的暧昧短信怎么办?” 梁嘉泓思索了一番,说:“好像还真有一个。” 叶絮这木头脑袋,起初都没反应过来,霎时瞪了眼,见他姿态轻松,眉眼带笑,她那根筋忽然转了过来,那小姑娘还能是谁,只有她啊。 不过叶絮很配合,咳了两声说:“那我就一定要查一查了,看看你有没有在国庆的时候乱勾搭别人。” 叶絮打开他的短信,那时候短信还分为收件箱和发件箱,收件箱里一长串名字都是她的名字,而发件箱一长串也都是她的名字。 那时候诈骗和垃圾短信很少,叶絮几乎没收到过。 梁嘉泓想着他清清白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没了,咬着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絮看到自己的名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她有些孩子气的说:“你……你给我的备注就这个啊?” 梁嘉泓:“嗯,怎么了?” 叶絮把手机往他怀里一塞,又抢过自己的手机,不声不响的开始刷空间,不理他。 梁嘉泓是个真不浪漫的人,他初中的时候有过一段恋爱,可时间也不长,那时候还小,也悟不出什么,感情的事他正在和叶絮摸索,但好在反射弧不长,哄了叶絮几下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梁嘉泓揽着她肩膀,低声解释道:“我给我爸妈的备注也是名字。” 叶絮一听,似有点讶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给自己爸妈也备注名字的,不一般都会存爸爸妈妈什么的吗。 也就是说,在他心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和身份无关。 不过叶絮还是觉得不舒服,他可以存小叶,小絮,絮絮,存什么都成,就是不能用她的大名,看起来真的生分又僵硬。 叶絮说:“哦,那我也把你的备注改成名字吧。” 说着,她打开自己的通讯录,找到那位‘大笨蛋’,修改键还没按下,手机就被边上的人合上了。 梁嘉泓把她手机放在一侧,又拿起自己手机,搂紧了点叶絮,故意把手机凑到她眼前,说:“就改成这个吧。” 叶絮看见他打下了两个字——老婆。 叶絮喉咙渐渐发紧,双颊泛出淡淡的绯红色,忽的就不敢看他眼睛了。 梁嘉泓点了保存,又打开qq,把叶絮的备注也改成了老婆。 大概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吧,梁嘉泓管她叫老婆,再正儿八经的男人一沾染上这两个字仿佛都只能化作绕指柔,只是到底是年轻了点,两个人很少当着面这么称呼对方,因为肉麻,但叶絮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她知道,她都知道的,这个人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梁嘉泓笑着,低低哄道:“现在不生气了?” 叶絮垂下眼眸,胡乱瞟着,想笑又不敢笑的太放肆,她久久憋出一句:“弄的好像我逼你一样的……随便你备注什么,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了?” “就不关我事……” 她脸滚烫,还一直被他盯着瞧,叶絮忍着笑,害羞的推开他,要起身逃走。 梁嘉泓坐在石阶上,长腿敞开着,一把拉住了要逃的叶絮,一使力就把人拽了回来,叶絮没站稳,摇摇晃晃几下,就跌进了他怀里,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出于惯性,双手直接搭在了他两肩上,一抬眼,他清隽的脸庞近在咫尺。 叶絮愣了,这下浑身都烫了起来。 梁嘉泓一手环上了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红彤彤的耳垂,捏了捏。 他轻轻笑着,想起王邵俊说的话,看来实则不然,叶絮哪里是会发大脾气的人,她越好哄他就越想怜惜她。 叶絮不敢乱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撞上他漆黑的眼眸时心里一阵悸动,只能佯装看远处的江景。 温和的江风一阵阵随着浪潮而来,现在是退潮时间,浪头不大,撞到沿岸的石块,溅出些白色的水花,午后橙黄的阳光洒在江边上,亮的泛白光,底下芦苇荡的絮子扬扬洒洒。 阳光打在叶絮的身上,女生白皙细腻的皮肤覆上一层淡淡的昏黄色,她的衬衫领子偏大,坐在他身上有些拘谨,那锁骨被凹的很深,胸口垂着的银质项链闪着细细的光,衬得她温婉可人。 梁嘉泓视线从她脸上下移,停在她锁骨那处,叶絮抬手撩头发,再放下时左肩那边的领子往下掉的更多了,他甚至看到了内衣的带子,是白色的。 他给她理衣服,叶絮低头看自己锁骨那处,梁嘉泓说:“有点露。” 叶絮难为情的奥了声。 “这衬衫就是那天你说新买的那件吗?” “嗯……好看吗?” “好看。” 两个人靠的近,所以他讲话声音比较低,他压低了声后嗓音总是有股懒懒的沙哑感,听的叶絮浑身发酥。 不知不觉,两个人的鼻尖对在了一起,叶絮连呼吸都放慢放轻了,她能感觉到腰上他手掌在用力,慢慢的用力将她拥向他。 梁嘉泓垂了垂眼眸,喉咙微咽,带着笑意的问道:“想我吗?” 叶絮心尖一颤,小声的嗯了声。 话音刚落,他手掌扣着她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叶絮搭在他双肩上的手微微抖着,全身绷紧,心里又止不住的期待,期待他能多吻她一会。 两个人都不是老手,都没有什么技巧章法,可这事仿佛人与生俱来就会。 梁嘉泓双手拥着她,手掌贴着她的背脊,女生的背消瘦骨感,中间有一条深凹的脊椎线,隔着衬衫他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他含住叶絮的唇瓣轻轻吸允着,缠绵片刻便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叶絮没有任何抗拒,只是身体软的没了力气。 他勾着叶絮的,引导着她。 叶絮勾住了他的脖子,颤抖着,渐渐开始回应他,迷迷糊糊间,她睁了睁眼,她看见梁嘉泓微皱的双眉,像是一种隐忍的克制,又好像深陷其中。 吻到后面叶絮有点换不上气,轻轻推他肩膀,嗯嗯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很妩媚,梁嘉泓松开她,叶絮伏在他肩上,偷偷喘气,怎么也不肯抬头看他。 梁嘉泓什么都没说,抱着她,一遍遍的抚摸她的后脑勺,侧脸。 等到叶絮终于有勇气抬头时,他抚着她脸颊,又吻了上去。 那天,他们都有点情难自禁,吻了一遍又一遍,叶絮回学校的时候嘴唇已经泛麻。 那滋味怎么描述呢?多年后,叶絮只想到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个年纪接吻的感觉,上瘾,这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情。 只是奇怪的是,后来她吻别人时怎么都找不到那种感觉,试了几回,她干脆也放弃了,做|爱和吻到底是两回事。 第二十六章 夕阳落下时,云兴霞蔚,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林荫道下铺满了细碎的斑驳间隙,两个人手牵着手,说笑间就快走到了校门口,手握的紧,好似谁也不想放开。 其实天色还早,叶絮也不想那么早回寝室,梁嘉泓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到校门口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嘉南苑里逛逛,就当做是陪他看房子。 叶絮原本还有点失落,想着期盼了那么多天的约会就要这么结束了,结果梁嘉泓一开口,她又欢喜了起来。 和喜欢的人多待一会都是幸福的。 两个人直接过马路,拐进了学校对面的嘉南苑小区。 那小区的的确是这儿最贵的小区,因为国庆,小区正门的大道两侧都挂上了灯笼,门口的保安不待保安室,一天到晚几乎是站在门口执勤的。 叶絮从没闯过别人的小区,总觉得贸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她晃了晃梁嘉泓的手,小声道:“那个保安等会要是问我们怎么办啊?” “那就实话实说。” “万一被当成坏人呢?” 梁嘉泓笑,“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 “哦……那倒也是。”叶絮瞧了瞧,“左边进去还是右边进去啊?” “右边。” 那保安只是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叶絮跟着他进去后松了一口气。 小区里的景色很好,一进去就是偌大的池塘假山,里头是有真的鲤鱼在游动,叶絮第一次见那么多鲤鱼围在一起游,拉着梁嘉泓站在栏杆边上看。 梁嘉泓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栏杆上,叶絮就被他圈在怀里,她望来望去的,小脑袋一动一动,柔软的头发时不时蹭到他的下巴。 叶絮指着中间那条金红色的鲤鱼激动道:“天啊,鲤鱼可以长到这么大吗?这也太肥了吧。” 梁嘉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肥这个字来形容鲤鱼的,不禁失笑出声。 头顶上方传来笑声,叶絮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她双手揪着栏杆,低头抿了抿唇。 一抿唇唇上的酥麻感就更明显了。 他们其实亲的并不用力,只是时间太长,说两句话就亲上了,刚喘口气又亲上了,就这么反复的厮磨了一个下午,刚从江边离开的时候她整个嘴唇都是没知觉的。 她也没和他说,心里想着,他是不是也麻了?也想着,这次未免也太狂野了些吧,像要把她吃了一样。想着想着,心里却甜蜜的很,她很乐意被他吃掉呀。 小区里人不少,进进出出的,老大爷和老奶奶偏多,有的推着宝宝车在散步,有的买菜回来,难免会看上他们几眼,叶絮被瞧的不好意思,从梁嘉泓胳膊底下钻了出来。 她小声的解释道:“那老爷爷在看我们……” 梁嘉泓嗯了声,侧个面,慵懒的依靠在栏杆上,偏头看向叶絮,那双深深浅浅的眸子里尽是温柔。 叶絮脑海里老是冒出刚才接吻的场景,这会儿被他也看的不好意思,她翻个面,干咳两声,继续倚在栏杆上上看鲤鱼,时不时瞄几眼梁嘉泓。 叶絮问道:“你买的是哪栋啊?几层?” 梁嘉泓下巴微抬,指向最靠大门右边的那栋楼说:“就那栋,几层都行吧。” 叶絮环视了一圈,说:“这儿这么大,干嘛选靠门口的,不会很吵吗?” “这栋楼出行比较方便吧,出门过了马路就是学校,不用七拐八绕的,早上还可以多睡会。” 叶絮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瞳仁亮晶晶的,清脆的说:“我觉得这里很漂亮,住这里挺好的。” “都差不多吧,反正住不久。” 他说的风轻云淡,叶絮却愣住了,莫名心慌了下,眼里的光一寸寸的暗了下去,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着水池里的游鱼,心里似有千千结。 她食指刮着木质栏杆,又在上面画圈圈,想问的话到嘴边却变了。 “你……你走的话,走了以后要做什么?”她尽量装作轻松的问。 梁嘉泓默了会,说:“按照我爸的说法就是地基已经给你建好了,建什么楼看我自己。” 他说的委婉,但叶絮能明白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家里有底,他要只回去继承家业就可以了。 她大约也能猜到点,他似乎已经开始学习怎么去建楼了,要不然他正儿八经的在忙什么。 叶絮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沉默起来。 梁嘉泓摸了摸她后脑勺,低声问道:“你以后想考什么学校?” “我……我不知道……就考南城范围内的学校吧。你以后会在哪儿?会想在哪儿发展?” “在南城吧。” 叶絮刮着栏杆的动作停了,有点意想不到的抬头看他。 那就是说……就算他不在学校了,也不会离她很远。 可她又突然想到陈佳莉的话,叶絮细眉拧着,似不信道:“陈佳莉说你是江诚人,你不回江城吗?” “江城?我不是江诚人。” “啊?那你是哪里的?” 梁嘉泓笑了笑,“卢州。” 叶絮是个连中国省会都背不全的人,最熟悉的就是江浙沪这三个地区,不过她知道卢州,那是个很漂亮的城市。 只是怎么想都没想到,梁嘉泓是卢州的,她脑海里算不出从卢州到南城的距离,只隐约觉得,那应该很远很远。 叶絮弯了弯嘴角,说:“我知道卢州诶,有部偶像剧就是在那里拍的,靠海,电视里看着真的很美很美,我都没见过海。” 梁嘉泓不知怎么就想起来童年,他说:“我家就在海附近,小时候会和朋友拿着螃蟹什么烤,海滩上有那种类似礁石的东西,就放那石头洞里烤。” “能吃吗?” “能啊。” 叶絮也想到自己的童年,“我小时候会烤番薯什么的,秋天的时候很多大人会把那些地理不好清理又没用的枯藤堆在一起烧,我们就把番薯扔进去,第二天早上吃的话,热乎乎的正好。你们那边有吗?” “没有,我只有烤螃蟹。” 叶絮笑起来,“那我比你多一个诶,我还烤过鱼,隔壁的哥哥抓了鱼,我们就自己堆火烤鱼,不过被鱼刺卡了,当时年纪小,就一直哭。” 梁嘉泓捏了捏她耳垂,“看来我们小朋友是个爱哭鬼。” 叶絮小声哼哼,说自己才不是。心情也比刚才好很多,想着即使他在学校待不久,但好歹知道他不会离她很远,他说南城那就是南城了。 说到卢州,叶絮对他家里开始好奇起来,这是叶絮第一次问起他家里人,也是梁嘉泓第一次和她提起。 他说他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已经结婚生孩子,一个还在上大学。 叶絮听着总觉得再生一个他就是为了继承家产,不过梁嘉泓说的时候语气平和,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他和两位姐姐相处的不错。 叶絮对那位在读大学的姐姐比较感兴趣,问道:“在什么大学读书啊?你姐姐长得漂亮吗?” “卢州大学,她也是学艺术的,你将来选专业的话应该和她差不多。”梁嘉泓勾着嘴角说:“至于漂不漂亮,你觉得我敢说她们不漂亮吗?” “看来你在家里地位不高啊。”叶絮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好笑。 不过能考卢州大学的话,想必他姐姐成绩很好。她开始有点羡慕,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有钱人又漂亮又聪明,也让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变好一点,努力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吧。 梁嘉泓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捏,挑着眉问道:“那以后在我们家里我地位可以高一点吗?” 叶絮:“你想排第几啊?” 梁嘉泓思忖了会,“嗯……至少别垫底吧。” 叶絮看着他没回答,却笑的格外明亮。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起风了,叶絮像十二点就得走的灰姑娘,不得不回要学校里去,那段几十米的路他也要握着她的手走过去。 像前几次一样,两个人低低的告别,可心情却不一样,心里莫名很安稳,似尘埃落定一样。 ……............. 那天晚上没有上晚自习,六点多才收到通知,因为是国庆假期,所以没有晚自习,叶絮坐在书桌前手忙脚乱的抄作业,赵金金杨玉铃也都没写完,难得,她们寝室也有如此刻苦的时刻。 幸好高一的作业不多,叶絮花了两个小时写完了。 不上晚自习,一下子好像空了下来,时间尚早,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翻开那本日记本,上次的记录停在国庆前。 她夹着笔托着下巴思索,脑海里浮现出在江边的情景,他身上的香味,柔软的嘴唇,缠绵又温柔的吻,她不由的痴笑。 她垂下眼眸,一笔一笔认真的记下来,记下来关于他们今天看似不像承诺的承诺。 写完满满的一页,叶絮还画了两朵角花做装饰。 他说以后会在南城,即使后来分开了,叶絮也一直以为他会回来的,将来事业重心还是会放在南城,所以那两年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南城的大学。 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他没有权力做决定,她没有能力做决定,所有一切美好的想象到最后显得可笑又稚嫩。 徐佳玲用的是三星的一款智能机,她爱追韩剧,总是下电视剧看,叶絮那会对智能机实在没什么概念,所以不爱凑那个热闹。 叶絮合上日记本后上了个厕所,出来后气氛变了,本来在看韩剧哈哈大笑的徐佳玲忽然很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马尾辫垂在一侧,她肩膀微微颤抖着,寝室里也没人再说话。 走近点,叶絮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陈雨蹲在徐佳玲边上,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她。 徐佳玲问陈雨:“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大家都还不知道事情原委,但这话一出都能猜到几分。 叶絮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了?别哭,好不好?” 伤心的时候,安慰的人越多越难控制,委屈显得更委屈,徐佳玲的眼泪如落珠一般噼里啪啦掉下来,她一头扎进叶絮的腰间,抱着叶絮嚎啕大哭。 她们几个其实挺惊讶的,都以为徐佳玲没有男朋友,她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从不打电话,从不提男生。 徐佳玲边哭边断断续续说了经过。 大致就是她初三的时候和那男生在一起的,没有告白那种,平常也没有电话什么的,她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就算没有联系也是在一起的,可那男生今天告诉她,他和别人在一起了,说了声对不起。 她说,她是喜欢他的。 这份感情,单纯到不能再单纯了。 叶絮想起之前自己哭到不能自理的时候,那时候她被于恒耍的团团转,总是伤心总是哭,要说多难过多堵,她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她曾那样哭过。 她给徐佳玲擦眼泪,像哄小孩一样哄道:“这只能说明这个男生不适合你,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后会遇到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他陪你一起看韩剧,一起吃零食,他一心一意爱着你。” 就像她一样,就像她遇到梁嘉泓一样。 那晚,她们寝室里的人到凌晨才睡,每个人轮流做了一次爱情大师演讲,哄得她不掉泪了,又说起各自过去糗事,再说起大伙儿第一次见面时对彼此的印象,再后来,徐佳玲又哭了。 她说,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忍不住。 那天叶絮实在太甜蜜,所以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能真正理解徐佳玲的难过。 她整个晚上都在安慰徐佳玲,没怎么和梁嘉泓聊天,直到凌晨上床了,她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梁嘉泓睡的晚,消息是秒回的。 叶絮简单的向他描述了这个夜晚:室友失恋了。 她思来想去,又给梁嘉泓发了三个字:我爱你。 梁嘉泓问她怎么突然说这个,叶絮躲在被窝里,心里暖洋洋的,和他说:就是想告诉你。 梁嘉泓说:我也爱你,老婆。 叶絮盯着那个称呼傻笑,想着要不要叫他老公,可光想想她就觉得好肉麻,肉麻到用文字都不好意思发出去。 磨磨蹭蹭半天,她犯困了,梁嘉泓如往常一样哄她睡觉。 她其实有点固执,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不然会不甘心,譬如那时候她要认识梁嘉泓。 叶絮紧张的打下一行字:晚安,老公。 后头跟着一个亲亲的表情。 梁嘉泓快速回复:晚安,老婆,做个好梦。 叶絮心满意足的合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甜滋滋的闭上了眼。 她后来想想,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又或者冥冥中上天已经在给你暗示,譬如这天徐佳玲的失恋,她条理清晰的帮她分析其中关系,用尽一切办法说明其中道理,到最后都是要反噬到她自己身上的。 第二十七章 说来也是巧,那个星期叶絮刚琢磨要好好学习,班主任就突然说要调整座位。 他们现在的座位都是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坐的,老师也做过调整,随着他们,爱怎么坐就怎么坐,可能是接到了一些老师的反馈,整体看下来确实觉得不妥当,黄忠磊在自个儿的政治课上说要换座位。 大伙都不说话,可那氛围很僵硬,好像都不太愿意换座位,好不容易熟悉了身边的人,换个新的难免会生疏。 黄忠磊也没有搞大动作,把几个矮个子和高个子换了换,没动到叶絮她们那边。 叶絮一开始有些提心吊胆,但又暗戳戳期待起来,想着会不会碰巧她就和梁嘉泓坐一起了。 正想着呢,黄忠磊双手撑在讲台上,对着梁嘉泓说:“梁嘉泓,你别动,你就坐那吧,反正你也不学习,最后一排就给你了。” 梁嘉泓站在一侧给搬座位的同学让道,他看起来很无所谓。 他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奥不,吴琴徐也没有同桌,那姑娘三年都是一个人坐在第一排。 调完座位黄忠磊很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上课。 他交了叶絮他们三年政治课,在学生眼里这算是个副课,那会儿他们觉得神奇,怎么副课的老师能当班主任,私下都说黄忠磊有关系。可时间长了才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只是有些老师不想当班主任罢了。 叶絮在这节课上开始审视自己,她想着要不要主动换座位。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后面就是李齐和胡一白,她们这旮旯都不怎么勤奋,你抄我,我抄你,每天吃喝玩乐,像浪子一样。 算算日子,她也玩了一个多月了,就没一节课真的好好听过,每天像混日子一样。 以后他去发展自己的事业,她要是连个大学都没考上那多丢人,如果考个垃圾大学,那也丢人。 下课后,叶絮拉过邬天赐,小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坐前面一点?坐在后面黑板看不清,也总是躲在后面玩手机,根本做不到自觉。咱们换个位置好好学习吧?” 邬天赐忙着今晚的英语抄写,英语课还没上,还没布置作业,她就提前做了起来,为的就是回家零作业,而老师会布置什么作业他们已经了如指掌。 邬天赐瞪着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笑起来,“絮絮,你居然想好好学习了!这不会是爱情的力量吧?” 叶絮:“换不换嘛?” “换啊,为什么不换,我也想认真学了,这样期末考好点,还能出去玩,不然老是被关家里。” 又隔了一节课,两姑娘跑到办公室说要换座位,黄忠磊忽然笑起来,作为老师自然高兴,就应允了。 课桌是连在一块的那种,两姑娘费了点力才从后排挪到前面,那时候课桌里东西多,他们换位置都是搬课桌的。 李齐坐在位置里,神色难明,看着她们搬东西问道:“要换位置?” 叶絮说:“是啊。” 李齐却阴阳怪气的说:“你们换什么啊,要换也是我和胡一白换吧,我知道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影响你们学习吗?” 叶絮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李齐会那么想那么说,她要换座位,压根就和他没关系啊。 那是第一次叶絮觉得李齐真的生气了,这个表面吊儿郎当的男生真的真的生气了。 叶絮没和他争辩,默默的搬,她们换到了第一排,完全暴露的第一排。 坐在她们后面是两男生,一个叫陈景程,一个叫黄佳诚,黄佳诚是副班长,和班主任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邬天赐和黄佳诚是初中同学,两人熟悉,一搬过来就调侃上了,叶絮坐在位置里给李齐发短信。 她告诉他,换位置不是因为他影响了她们学习,她只是想换个环境,新的环境,然后好好学习,这和他无关,他是她的好朋友啊。 李齐这人其实心很软,收到叶絮的解释就释怀了,回复叶絮说:知道了,那你好好学习啊,有事找哥,哥还罩你。 叶絮看着短信笑了出来,回头去看李齐,那个高高胖胖的男生就坐那儿,也看着她笑。 其实李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他和叶絮就到这了,就算她和梁嘉泓在一块了,可他们坐的近,平常还能聊聊天说说话,心里不会觉得那么落寞。位子一换,连说笑的机会都没了。 那会,叶絮还没察觉到李齐喜欢她,所以和梁嘉泓说起李齐时都会夸李齐,李齐是一个很贴心很幽默的男生,相处起来很愉快。 李齐也会和别的女生说笑,打趣啊开玩笑啊,都有,但嘘寒问暖的,只有叶絮了,别的女生开不开心,舒不舒服关他屁事。 都说女人敏感,其实男人也是,李齐的心思梁嘉泓都知道,甚至身边的人,比如胡一白,刘靖,王昊祥,都看的出来李齐喜欢叶絮,只是谁都不说,谁都装傻。 那时候,男生们的友谊就是这样。 梁嘉泓和李齐关系也不错,他一向很少感情用事,所以当叶絮夸李齐的时候他几乎不会吃醋,还会同叶絮说,李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晚上放学后两个人照常散步,梁嘉泓说起换位置的事情,他牵着叶絮的手,两个人心神都很放松,惬意的走在秋风飒飒的街道上。 梁嘉泓说:“你坐在那以后,我几乎都看不到你了,反倒是能看见邬天赐。” 叶絮哦了声,转眼间反应过来,又笑又气的问他:“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矮!” 梁嘉泓咳了声,“我可没有说啊。” “你就是说我矮!” “难道你很高吗?” 叶絮撒娇般的哼声,“那你找个高的去。” 梁嘉泓和她打转儿,说:“不了,我觉得你正好。” “我还要长个的,也许明年就一米七了呢。” “是吗,那你今年一米六满了吗?” 叶絮气他拆台,边说讨厌边打他,一米五八,四舍五入,姑且也能算一米六。 闹了一阵,梁嘉泓问她:“真打算好好学习了?” “嗯……”叶絮语气很肯定,其中缘由搁在了心里,没和梁嘉泓说。 梁嘉泓笑起来,说:“挺好的,那我们小朋友好好学习,以后做我秘书。” 叶絮不由脑补起未来的画面,她跟着梁嘉泓忙进忙出,她穿着黑色的短裙,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他们一直同处于一个空间。 叶絮跟着邬天赐混久了,也有点污,半笑不笑的问道:“秘书啊……那不是会被你吃豆腐嘛。” “你这小脑瓜里想的都是什么?这可是正经职业。” 叶絮眼睛弯起来,“我知道这是正经职业啊,可是我们关系不正经啊。” 梁继泓对她所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微微扬眉,“既然这样的话,你这豆腐是得吃。” 叶絮笑的快直不起腰,和他十指紧扣着,说:“那不成了电影里那样,什么风流老板俏秘书。” 梁继泓也笑得有点不能控制,良久,他低声道:“好好学英语,以后给我当翻译。我去哪你就去哪。” 叶絮渐渐敛了笑,明亮的眼眸望着他,用那样柔软的声音回了个好字。 …… 叶絮的英语一般般,可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她那晚下了晚自习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厕所背单词。 第二天早上起来先背五分钟单词再洗漱。 那时候她的目标很简单,多学点,好将来有一天能站在他身边,无关名利,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回过头来,她又开始琢磨他家究竟是什么样的背景,他以后居然还需要翻译,不管老板大小,有个秘书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得到什么地步才需要翻译。 解答她这个疑问的是陈景程。 叶絮刚搬到第一排,和陈景程,黄佳诚都不熟,可两个男生比较开朗,四个人围成一个角,邬天赐带动气氛,聊着聊着就都熟悉了。 十七八岁的友谊很纯粹,平日里聊的话题也很简单,但就是笑点横生。 越接触叶絮就越喜欢陈景程,这人比李齐还搞笑,还长着一对小虎牙,笑起来莫名很可爱。 周五那天早上,叶絮坐在位置里背单词,陈景程拉她头发玩,叶絮很少真的生气,和陈景程闹腾了一会,鼓着腮帮子说:“等会默不出来怎么办?” 陈景程说:“怕什么,我也默不出来。” 叶絮怔了怔,随后噗嗤笑出来,他说的特大义凛然。 陈景程说:“你是不是在和嘉泓谈恋爱啊?” 每次别人当她面提梁嘉泓的时候,叶絮都会感到羞涩,不好意思,她瞥了眼最后排,梁嘉泓正低着头玩手机。 叶絮嗯了声,问道:“怎么了?” 陈景程:“就问问啊,昨天晚上看见你们在街上,手拉着手,哎哟,两个人笑得跟朵花一样。” 邬天赐听到,回头补了一句:“就是,笑得跟朵花一样。” 没换位置前,教室里整体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每个人的圈子不一样,陈景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有些比叶絮还害羞的女生现在都不知道班里一些男生的名字。 叶絮去挠邬天赐痒痒,邬天赐笑得差点跌出座位。 陈景程和叶絮说:“你和嘉泓在一起经过我的同意没?” 叶絮一头雾水,“啊?” 陈景程拍桌,“我可是嘉泓的娘子!这初中人人都知道的,你现在是怎么个意思,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多当个小妾!” 叶絮又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连连点头,“是是是,那我就做二房好了,陈姐姐,受在下一拜。” 陈景程乐了,“行行行,好说好说,叶妹妹。” 叶絮:“你们初中怎么就是夫妻了?怎么来的啊?” 叶絮书想着还有点时间,就把书本放一边,倚着墙,想听陈景程讲讲梁嘉泓以前的事儿。 陈景程拿着英语书转,说:“就玩穿越火线,班里没什么人玩,就我和他一直玩,时间久了,别人说我像他老婆,哈哈哈。” 叶絮点了点头。那这样的话,陈景程应该比较了解梁嘉泓的背景吧? 叶絮又问:“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我觉得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他家里贼有钱,好像是做生意的吧,我充游戏都是几十几十的充,他每次一充就是几万,整个一土豪!” 邬天赐卧槽了声,又转过头来,摇着叶絮说:“絮絮,你这是傍上大款了啊,苟富贵勿相忘!” 陈景程笑着说:“就是,叶妹妹,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这个做姐姐的。” 叶絮表情很奇怪,看着像笑又不像笑,像震惊又不像震惊,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梁嘉泓可能比陆逸霖有钱一点,可充游戏充几万,那真不是一般初中生能做到的,上百个陆逸霖加起来大概都够不成他一个。 她初中的时候零花钱一个星期三十块,那时候梁嘉泓已经开始几万几万的花了…… 叶絮忽然想到梁嘉泓的一条说说,她猛地转过身子,从课桌里掏出手机翻看,快翻到底了才翻到,是他两年前的说说。 大约意思是他一个星期花了二十万。 当时她看到这条说说的时候还以为他瞎发发的,又或者是虚拟货币,原来,是真的人民币二十万。 那时候叶絮对金钱还是没有很明确的概念,问问邬天赐和陈景程,他们有概念吗,都没有,谁都想象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什么样的。 骤然间,叶絮脑海里飘过一个人,他们美丽的美术老师。 她觉得梁嘉泓家里和那美术老师差不多吧。 那位美术老师开的保时捷学校里的人都见过,少男少女都觉得特拉风,又相传她在嘉南苑有一栋楼,别人都是几套房,她是一栋楼。说她弟弟中了彩票,她老公借了一笔钱做房地产,后来越做越大,属于白手起家。 叶絮想,最多应该就那样了,她想象不出来更强大的背景是什么模样,难不成真像故事里的男主角那样,翻云覆雨?那未免也太不真实了些。 这样看的话,确实是需要个翻译的。 那她就再努力一点吧。 叶絮托着下巴想,她以后要跟着他大杀四方,成为一个真的能和他肩并肩的人。 再说了,怎么能让别的女人和他出双入对呢。 第二十八章 叶絮对他的母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这天的一通电话中,她打心底里有些畏惧,但又没什么好畏惧的,因为从头到尾也没见过。即使后来梁嘉泓说他母亲没反对,但她隐隐觉得那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话。 周五中午的空档黄忠磊突然告知他们周六上午要在体育路那边拍社保卡的照片,务必每个人准时到,错过了后果自负。 叶絮听到时一愣,心里像有个小算盘,立刻算出了周五回家,周六上午来学校,下午又回家,周日中午又过来的行程。 她小脸皱起来,天知道这有多累,来回奔走。 问了寝室里几个人,赵金金陈雨说住周五住学校,徐佳玲说住宋海妮家里,陈佳莉回外婆家住。 赵金金让叶絮也住寝室,叶絮想了想还是摇头了。 叶絮脑子一热,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小心翼翼的,装作不经意似的问梁嘉泓,问他可以住他家吗? 她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脸都是红的,生怕让他觉得她不矜持,或者对他太主动,显得不自爱。其实她只是想和他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她想和他晚上逛街散步,想一起看会电视,想看看他的狗,想看看他的房间,想肆无忌惮的拥抱他。 梁嘉泓回复的很快,隔着屏幕叶絮也能想象得到他的语气,随性又温柔。 他是这么回答的:可以啊,不过我妈回来了,你得和我妈睡一张床。 叶絮心里一失落,她也不傻,知道他在委婉的拒绝她。 她低下头,脑门抵着课桌,恨不得钻进课桌里,她真的不过脑子,怎么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好了,人家一定以为她对他有非分之想,倒贴的不像话。 越解释越乱,叶絮直截了当的回了个那算了。 梁嘉泓没再说什么。 多年后叶絮回想起他的这个回答,只得拉着朋友醉醺醺的说这个人情商真的时高时低,不过做人真的没话说。 可害臊了一阵,叶絮忽然像神经病一样笑了出来。 这个男生真的很不一样,搁别人怕是得想尽办法把女生带进房间,也只有他想着办法委婉拒绝。 她喜欢的人,真的是个正直的人。 那天的周五傍晚天气依旧晴朗温和,叶絮没回宿舍换衣服,两个人穿着校服游荡在八一路上,偶尔会遇见几个同班的同学。 叶絮的手被他握着,莫名觉得心里很暖。 叶絮习惯性低头,数着地上一块块小方砖,嘴角挂着微笑,不知怎么就说起了陈景程。 叶絮装作吃醋似的说道:“诶…..听说陈景程才是你老婆,原来你早就有家室了啊。” 梁嘉泓嘴角弯了弯,“那回头我和他说说,把正室的位置让给你。” “别,我怎么能破坏你们的伉俪情深。”迎面有风,叶絮勾了勾头发,笑着说:“陈景程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说话很搞笑,我已经和他拜了姐妹了。” “哦~你们早上说说笑笑就是在干这个吗?” “我们在说你的小秘密。” 梁嘉泓低眉看她,眼尾一挑,“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 叶絮哼哼两声,“听说初中很多女孩给你写情书啊。” “没有很多。” “那也是有。” 梁嘉泓:“那你没有吗?” 叶絮想起初中时收的一张小纸条,她抬着下巴,说:“勉强…….算有吧。” 梁嘉泓笑起来,和她十指紧扣着,“我们小朋友市场有点萧条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我的确是有人追的,你别不信。” 梁嘉泓想到李齐,眸色沉了些,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的笑着,他说:“是,我们小朋友那么好,除了我,肯定也会有别人追的。” 叶絮笑盈盈的看着他,“那你得有点危机感啊,一定要对我好!” “好,一定。” 微风拂面,倾斜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叶絮看过很多悲情电影和小说,是个实打实的悲观主义者。 她见他这么笃定,突发奇想的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比我先谈恋爱吗?” 梁嘉泓看着前方,颇为郑重的回答道:“如果真的分开了,我会等你幸福了再去谈恋爱。” 叶絮很满意他的回答,乐呵个不停。 可她想,她怎么会和别人恋爱,她已经有他了啊。 …… 在车站分别,叶絮没抢到座位,站在公交后车门的位置,公车从总车站出发,路过他们来时的那段路,叶絮看到他在往回走。 梁嘉泓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没什么表情,抿着唇,目视前方,目光漠然。 叶絮给他发短信,说:我看见你啦。 梁嘉泓走在路上低头看短信,这时神色才会有些许变化,像是风将这个人抚柔软了一般,眼里是有笑意的。 他再抬头,叶絮的那辆公交车已经拐弯走了。 他叮嘱她回去了以后晚上要早点睡,毕竟明天还得早起再来这儿一趟。 说起明天,叶絮心里霎时又冒出很多想法。 全班只有他一个人不需要拍,他们明天连个见面的正式理由都没有,可她很想明天见他,想着两个人可以相处一会,等两三点的时候她再回家。 可是他们好像只在周日见面,周六也让他陪她会不会太霸道了,她已经侵占了他的傍晚和周日,晚上也总是在和她聊天,如果再拿走他的周六,他岂不是没有一点个人空间了?他会不会感到厌烦? 叶絮磨蹭了一会,试探性的问道:你明天要做什么啊? 梁嘉泓:和平常一样吧,可能要搬家。 叶絮轻叹一口气,想着果然不好见面。 叶絮:嗯…… 梁嘉泓:怎么了? 叶絮:没什么啊。 梁嘉泓:那你明天拍完照要做什么? 叶絮不想把话说太死,于是回复道:可能逛一会吧。 梁嘉泓:要我陪吗? 叶絮点开短信看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心里呼喊着当然要你陪啊! 她回复道:你有空的话可以啊。 那头的梁嘉泓轻轻笑了,回复道:那明天拍完照告诉我,我来找你。 叶絮:好啊。 …… 周六很热,叶絮没把控好温度,穿了件白色的长袖卫衣,还套了件星星图案的外套,拍完照出来热的撸起了袖子。 那时候女孩子总不喜欢往书包里塞太多东西,鼓鼓的会很难看,那件星星外套她宁愿挂在手臂上也不愿意塞书包里。 邬天赐借着这次拍照又溜出去见男友,叶絮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豹纹裙,黑丝,一拍完直接溜人。 叶絮在体育路路口的公交站等梁嘉泓,她发梁嘉泓消息的时候,难得,他没有秒回,隔了十来分钟才回。 他从恒水坊那边出来,做公交车来的,到体育路就一站路。 公车停下来,叶絮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又和往常一样,只穿了件t恤,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很疲惫。 梁嘉泓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嗓子说:“走吧,想去哪儿?” 叶絮知道他一定是匆匆忙忙出来的,因为睡的熟,再看见她短信,怕让她等太久,穿个衣洗个脸就赶着出来了,头发还有点乱呢。 叶絮仰头看他,抬手帮他捋了捋一撮翘起的头发。 梁嘉泓还有些迷茫,“嗯?怎么了?” 也很难得,能看到这样有几分孩子气的他。 叶絮笑了笑,清脆道:“没事啦,走吧。你是不是刚睡醒啊?其实不用那么急的,我等一会又没事的。” 梁嘉泓揽上她的肩,左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两声,说:“昨晚喝的有点多,睡的晚。早上还是我妈叫我,我才醒,然后看到你的短信。” 听他一直咳嗽,叶絮心一揪,“你不会……要感冒了吧?声音好像有点哑啊。” “可能吧,嗓子有些不舒服。” 叶絮急了,像个小老太婆一样唠叨道:“你前段时间还说我,现在却把自己弄感冒了,还只穿件t恤。下午回去了吃点药,知道了吗?” 梁嘉泓低低笑了,嗯了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天气热,叶絮出了些汗,梁嘉泓帮她拿手里的外套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 他揽着她肩膀揉了揉,这是一件面料柔软蓬松的白色卫衣,穿上了以后像只小绵羊。 他问道:“新买的吗?以前没见你穿过。” “这个啊…..前几天中午出去吃饭,和邬天赐在逛家纺时买的。” “挺好看的,就是看起来有点热。” 叶絮一囧,“我以为今天温度还可以的,没想到这么热。” 梁嘉泓拍了拍她后脑勺,“天气预报都不看吗?这么粗心,嗯?” “天气预报有时候也不准嘛。” “你热的脸都红了,像苹果。” “……你别看。”叶絮低下头,用手背去捂脸,试图冷却一下。 梁嘉泓咳了几声,笑起来,问道:“要去哪儿?” 叶絮琢磨了会,“那去家纺吧,我还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衣服。那个姐姐那里好像上新了新的衣服。” “行。”他笑,“果然女孩子都差不多,喜欢买买买。” “女孩子?还有谁啊?” “我姐和我妈。” 叶絮不服气道:“你不买衣服吗?我瞧着你衣服也挺多的啊。” 梁嘉泓:“我还好,其实也就那几件,有也是我妈买的,她总说我不会买衣服,挑不来,也不看价格。” 叶絮想起自己的砍价大法,颇为自豪道:“你会来家纺买衣服吗?” “会。” “那你有还过价吗?” “没有。” 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叶絮随手指着一件衣服说:“那样的外套最多70,如果老板不愿意接受你的价格,你掉头就走,他肯定会留你。” 梁嘉泓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两人刚想跨进去梁嘉泓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松开了叶絮,走到一侧接电话。 他说:“好,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叶絮听的很清楚,一听他要走心里那股失落劲又浮了上来,他们才相处没一会啊。 梁嘉泓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叶絮轻轻问道:“怎么了吗?” 他略有歉意的说:“我妈的电话,她说要搬家,要我现在回去。” 叶絮点头,想着这是无可避免的,她说:“那你快点回去吧。” “那你呢?” “我逛一逛,买好衣服就回家。” 梁嘉泓嗯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回家了和我说,我先走了。” “嗯,快回去吧。” 叶絮看着他的背影浅浅吸了口气,有点无奈,但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又觉得他母亲似乎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因为梁嘉泓的口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恭敬和顺从,也是,那样家庭的女人应该很有主见,他也不是什么叛逆的人。 反正明天也能见到他,这么一想,叶絮乐呵呵的自个儿逛起衣服店。 …… 梁嘉泓赶到家的时候,梁母正在客厅收拾,几个纸箱敞开着,塞了一些书籍和装饰品。 梁母抬眼看他,语气有几分冷漠,“让你别出门你还要出门,说了今天要搬家,什么事儿那么着急要出去?” 梁嘉泓换鞋,淡声道:“就有点事,客厅我来收拾吧。” 梁母低头继续整理,不惊不慌的问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梁嘉泓嗯了声。 “你们班里的?” “嗯。” “家里做什么的?” 梁嘉泓坐在沙发上收拾茶几下的杂志,“普通人家。” 梁母依旧波澜不惊,“女孩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梁嘉泓从叶絮的空间里翻到她的自拍照给梁母看,梁母只看了两眼便把手机还给他。 梁母:“长得挺可爱的,性格好吗?” “挺好的。” 梁母的声线永远是那种冷静的,她说:“你谈恋爱我不反对,但再往下,你自己考虑考虑清楚,对你,对那个女孩都好。” 梁嘉泓手一顿,“我知道。” 第二十九章 隔天的周日在叶絮印象里也颇为深刻,说起来真是几分浪漫几分心酸。 周日的中午,叶絮和往常一样从家里出发坐车去学校,和梁嘉泓约了在校门口见面。 她以为这天和他见不了面,总想着搬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也许他很忙,可好像他已经习惯把周日下午挪给她,不管发生什么,周日的午后他一定会出现在校门口等她。 天气和周六一般热,叶絮换了件白色的t恤,那是她挺喜欢的一件t恤,不幼稚不花哨,松垮的领口能很好的露出锁骨,轻薄的面料又十分凉爽,t恤前面的红色英文字母样式简洁大方,右下角还可以打蝴蝶结,她搭了条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很显腿长。 叶絮总是让他眼前一亮,梁嘉泓有时候觉得他大概交往了个小模特,她打扮的总是比同龄的更时髦更新颖一些,很抓人眼球。 叶絮从学校里出来,刚靠近他就听见他不间断的咳嗽声,似比昨天严重了些。 梁嘉泓顺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两个人按照老路线走。 叶絮凶巴巴道:“你是不是昨天没吃药啊?” “嗯,忘了。” 一说话,叶絮发现他的嗓音沙哑到不像话。 她更凶了,“你上次怎么说我的,怎么轮到你自己身上就不管了呢?” 梁嘉泓笑了笑,“真忘了。” “切,我看你今天也不会吃。” “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我抵抗力还可以。” 叶絮哼了声,不理他。 梁嘉泓不想揪着这个事不放,扯了个让叶絮大吃一惊的话题。 他挑着眉,轻描淡写的说:“昨晚你发我消息被我妈看到了。” 叶絮被风呛了一口,咳了好几下,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问道:“那…..那你妈知道了?” “嗯。” “啊?!那那那……她说什么了?” 女生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她也很难解释现在的心情,既期待又不安,既欣喜又害怕。 梁嘉泓:“她没说什么,不过有问我要过你的照片,我给她看了,她说你长得可爱。” 叶絮忍不住弯起嘴角,试探的问道:“那阿姨会反对吗?她对你女朋友会有要求吗?” 梁嘉泓握紧她的手,“她没什么要求,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嗯……”叶絮心里一轻松,脚步都松快了许多,心情就跟这艳阳天一样。 这个年纪,已经很靠近成人世界了,所以十七八岁的他们有时候无惧告知父母他们恋爱了,甚至会想得到父母的鼓励和支持,他们想像其他年龄段的男生女生一样,光明正大的爱一个人。 这一点,表妹秦悦又是走在叶絮面前的,在初三的时候周青红就知道了秦悦的恋情,她也是个开明的主儿,不反对,毕业的时候还请陆逸霖吃了顿饭。 后来叶絮才中母亲口中得知,周青红不反对,只是因为身为长辈的他们早就看透了,如果秦悦陆逸霖真的能走的远,那她就恭喜,如果他们磨合不好,他们自己会分手的,不用她们插手。 梁母的意思,大约也是这样。 那时候到底年轻了点,梁嘉泓以为母亲是真的随他,那句再往下,你自己考虑考虑清楚,也是他后来摊牌时才明白的。 她放任你恋爱,只是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一段恋爱,你可以拥有,但最后要学会抛舍。 回过头来细细品味的话,他才明白那晚母亲不小心看到了他电脑上的聊天对话框时所崭露的神情是什么意思,那种浅淡的笑容,像是在羡慕他们这年纪的天真无邪,又像是在笑他们的天真无邪。 …….............. 两个人穿过家纺市场,转去八一路,路过那个风口,那个转弯口总是风大的很,叶絮最怕走这一段路,她的刘海总是会被吹得一团乱,还好梁嘉泓从不会在这时候低头看她。 那时候,女孩子刘海乱了,或者梳理的不好,那便是天大的灾祸,所有的自信心都建立在完美厚重的刘海上。那是一个还沉浸在qq空间绚丽装扮的年代。 时候尚早,能约会的地方就那几个,两人又琢磨了一阵要去哪儿。 就在这时梁嘉泓接了个电话,他牵着叶絮的手,朝南门路的方向望去,说着好,我问一下,可能来可能不来。 叶絮以为他又有什么急事儿,心里忐忑着,谁知梁嘉泓问她:“朋友打我电话,说在琴行,让我过去玩一会,你要去吗?” 叶絮立马笑容展现,“琴行在哪儿啊?” “就前面,星辉中学那边。” “那不是很近?我从来没去过琴行,我想去看看。” “走吧。” 这条路叶絮也是走过千百遍了,倒是从未注意到有琴行。 她很喜欢这条道路,两边是高耸的梧桐树,一年四季都有一种阴凉广阔的感觉,不像别的路,种的都是香樟树。 路过一家卖玩具和视频的私人小店,叶絮挽着他胳膊,指着说:“你知道吗,我的耳洞就是在这家打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亮的,声音里透着小孩子般的兴奋,她总是想自己的所有分享给他。 梁嘉泓的视线从她的面孔挪到她的耳朵上,她的耳洞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右边两个,左边一个。 梁嘉泓轻轻笑着,“什么时候打的?打的时候疼吗?” “初二的时候。不怎么疼,只是会有点涨,耳洞会很红。最难熬的时候打完以后的半年吧,耳洞未长好,一不小心就会流脓流血,一定要注意好。” “当时怎么想着打耳洞了?” 叶絮:“我表妹她四五岁的时候就打了,不是初中的时候流行戴耳钉什么的嘛,每次和她逛街买耳钉,我自己戴不了,就很羡慕,于是那时候受了她的怂恿就打了。” 叶絮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样一说,她才想起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戴耳钉了,以前为了不让耳洞合上,她会插那种透明的小棒子,戴着戴着会不知不觉不见了,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关于打耳洞,她到底还是没和梁嘉泓说另外一部分的原因。 她天生性格如此,外冷内热,话多也爱开玩笑,但就是喜欢那些虐的肝疼的东西,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自虐倾向。 那时候被于恒吊着玩,觉得难过万分,又无处发泄,这才去打了三个耳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一点心理的悲愤。 …… 那是一家小型琴行,主要是卖吉特,店主是个长发女人,笑起来知性温婉。 刚走近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吉特声,琴行的玻璃门敞开着,一个高个儿略胖的男生坐在高脚凳上在弹吉他。 梁嘉泓拉着叶絮的手走进去,老板娘瞧着他们笑了笑,叶絮不好意思的松开了他的手,梁嘉泓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温柔,没再去牵她的手,径直走到那男生边上。 那个弹吉他的男生抬头,看了眼梁嘉泓身后的叶絮,爽朗道:“怎么还背个书包啊?补课回来?” 叶絮不认识他们,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沉默着,像极了走亲戚时因为不认识不知道说什么而沉默的小孩。 梁嘉泓接过老板娘给的吉他,替叶絮答道:“她没补课,只是习惯性背个包。” 男生嗯了声,笑着说:“你拨拨看。” 梁嘉泓拉过边上的高脚凳坐下,长腿支起,吉他搁在他大腿上,修长的手指拨了几个音。 他拿的是一把蓝色的吉他,高脚凳也是蓝色的,他今天穿的格子衬衫也是蓝白色的,叶絮站在那儿,目光里只有他。 她没告诉梁嘉泓,他弹吉他的样子真的很帅气,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 梁嘉泓试着弹了一段,忽地抬头看了叶絮,嘴角微微勾着,叶絮朝他一笑。 男生说:“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梁嘉泓握着吉他起身,还给了老板娘,咳了几声,慵懒的说:“还行,不过我还是算了吧,暂时没空搞这个。” 男生:“别啊,这多有意思,我们乐队真的很有意思的。” “算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梁嘉泓见叶絮站的规规矩矩,眉梢上扬,对那男生说:“我先走了。” “行吧,去约会吧。” 叶絮的脸微微发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过身往门口走。 出了琴行,叶絮自在了许多,梁嘉泓揽上她的肩,说道:“我觉得吉他还是挺简单的,随便弹几个音都挺好听的。” 叶絮抬眼瞧他,她还以为他会呢,原来刚才是瞎弹啊。 梁嘉泓:“刚刚那个也是我们学校的,在十班,你知道学校里有个乐队吗?” 叶絮更惊讶了,“乐队?我们学校有乐队吗?” “有啊,他们自己组建的。” 叶絮瞬间脑补出很多小说情节,她好奇道:“那他们平常会有演出吗?” “应该会有吧,不过他们才刚成形,路还有点远。” “奥……”叶絮似懂非懂,她第一次接触这些,总觉得很天马行空,可原来真的有人组建乐队追梦。 后来高二时叶絮在学校的一个晚会上看过那个乐队的表演,一首光辉岁月让整个礼堂都高潮,所有学生都忍不住欢呼起来,那是真正的少年气概和梦想发光的样子,两个电吉他手边弹边唱,后面打架子鼓的打的激起心中千层浪,贝斯手流畅而潇洒。 就在那天叶絮真正认识了那个男生,他叫李鸣杰。 叶絮问邬天赐要了他的qq号,加他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多崇拜他,只是因为她不想放过任何和梁嘉泓有关的人和事,她希望能通过李鸣杰知晓一些关于梁嘉泓的消息。 第三十章 这天的几分浪漫来源于梁嘉泓在琴行里拨的那几个音,叶絮后来怎么都忘不了那画面,这天的天气确实好到过分,阳光明媚的宛如万物复苏的春天,梧桐树下行人来往,这城市的节奏不快,一切看起来宁静而安逸,而一个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的少年正微微弓着腰坐在高脚凳上弹吉他,他浅笑的模样实在令人深刻。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这种温柔不是流露在表象的那种,她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有傲气的人,面对其他人姿态都会高上几分,举手投足间都是笃定和游刃有余。 可就在那样的状态下,他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柔软的,疲惫的时候就这么温和的看着你,像在看一个孩子,精神好的时候眼眸会亮一些,会同她说些玩笑话,逗逗她。 叶絮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他弹吉他的画面,总觉得不真切,美好的不真切,她在生活中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弹吉他的模样。 也是这会才理解电视剧里为何女生会为那些玩音乐的人痴迷尖叫,这东西真的太容易让人着迷。 叶絮低头看着地上的小方块,偶尔有几片梧桐叶落下,他揽着她的肩膀,肩头上温热着。 她随意的问道:“那你会其他乐器吗?” “学过一阵钢琴。” “钢琴?诶!我会弹电子琴!”叶絮忽然想起自己的这项才艺技能。 梁嘉泓微微笑着,抬手给她掸去落在头上的小叶片,“电子琴?这么厉害吗?” “小学的时候我爸买的,我爸还有本曲谱,自己就坐那瞎弹,练了几首歌,什么龙的传人,微笑,不过……我只会用一个手指头弹。” “别人都十个指头,你用一个弹啊?”他打趣她。 “哎呀,不是因为没人教吗,自己瞎琢磨。对了,你们小学初中的时候音乐课有学乐器吗?” “有吧…….我记得好像学了竖笛。” “你们学竖笛啊?我们学的是口琴。”叶絮忍不住想得到他的夸奖,轻轻推他胳膊,“我口琴吹的可好了,那时候期末考试一直都是95分以上的。” 梁嘉泓眼里是真的有欣赏,他赞许道:“你会的真的挺多的,很棒。” 叶絮觉得如果自己有尾巴,这会估计摇的都飞起来了。 两个人沿着南门路直走,又走到这个十字路路口,这里四个方向,每个都曾有他们的身影走过。 他们左手边是电影院和肯德基,这里曾也拍过电视剧,林志颖演的一部偶像剧,有个镜头就取在肯德基门口,听说林志颖曾住在瀛通大酒店里,在肯德基里买东西被人看到了。 周末人多,肯德基门口年轻的男女来来往往,底下是一家沙县小吃。 两个人刚拐过来就看见了站在肯德基门口的一男一女,是陈佳莉和陈宇飞。 陈佳莉陈宇飞也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他们,陈宇飞伸手打了个招呼,拉着陈佳莉下来。 陈宇飞是练体育的,个子比梁嘉泓还要高,穿着休闲的运动装,笑眯眯的问道:“你们约会怎么老被我们撞到啊?还好撞到的是我,要是黄忠磊,哼哼,你们就完蛋了!” 这人老喜欢这么逗人。 梁嘉泓一笑,“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陈宇飞手掌着陈佳莉的后脑勺,“还能去哪儿?我们家的三好学生要去书店买书?这不是买了两个冰淇淋就出来了吗,要去买书。” 叶絮看见陈佳莉手上握着两个冰淇淋,天气热,都快融化了,陈佳莉舔了一个,又赶紧把另一个往陈宇飞嘴里塞,陈佳莉的手腕上系着根绳,那绳子上空牵着的是一只米老鼠气球。 气球啊…… 叶絮眼眸一扫,那卖气球的老阿姨就在他们边上,手里拽着十几个颜色斑斓的气球。 这玩意儿,叶絮小时候喜欢的紧,每次去外婆家都会求着母亲买,后来长大了就不喜了。 她也没想到,此刻她竟然挺想要一个的。 三言两句打了个招呼,陈宇飞勾着陈佳莉要去书店,陈佳莉笑得甜,声音也甜,说:“絮絮,走了啊。” “嗯,好……”叶絮神思有些恍惚,刚刚满心都扑在气球上。 她是真羡慕陈佳莉,她记得上回陈宇飞还送她一个超大的小熊玩偶。 那几年受偶像剧的荼毒和表妹的影响,她总希望自己能和男朋友之间有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比如一套情侣杯子,比如一条他送的项链,就好比古代的定情信物。 叶絮骨子里要浪漫,却又不爱开口提,是真的死鸭子嘴硬。 她望了那气球几眼,把所有的心思都吞在了肚子里。 梁嘉泓是个真不浪漫又不太擅长付出行动的人,男生有时候也不那么细致,他也没察觉到叶絮脑海里七弯八拐的想法。 他咳了几声问道:“要去有意思吗?外面有点热。” “行啊……” 叶絮磨磨蹭蹭,又回头瞧了几眼那卖气球的。 这一回头倒是被梁嘉泓瞥见了,这可能是他情商比较在线的一次,他问道:“要气球吗?” 叶絮心里一喜,可嘴巴上却说:“不要……” 梁嘉泓嗯了声,搂着她继续往前走,叶絮急了,拉住他,哭笑不得的说:“我…….还是买一个吧!我想买一个玩。” 梁嘉泓神色没太大变化,总是那样笑着,两个人折回去买气球。 叶絮像回到了小时候,面对那一大团气球不知道怎么挑选。 她扯了扯梁嘉泓衣角,“买哪个啊?” “你喜欢哪个?” 诶,真是问了也白问。 叶絮围着卖气球的走了一圈,仰着脖子看,忽地她欣喜的指向最中间的那一个说:“就那个海绵宝宝吧。” 那个海绵宝宝不知是卖太好还是原本就进的少,那一簇里只有这一个了。 老板从中抽出气球,叶絮接过,把绳子缠绕在食指上,眼睛弯的像月牙儿,梁嘉泓总是能在她脸上看到属于孩子的忻悦,他从皮夹子里找出一张五块纸币给老板。 那时候这种街边的气球只要五块钱一个。 梁嘉泓重新搂过她,说:“让我看看。” 叶絮把绳子拉下来,捧住这海绵宝宝捏了一通。 梁嘉泓其实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喜欢,可偏偏两个人在一起好像做什么都很有意思,他也顺手捏了几把。 叶絮抱住海绵宝宝往右边一侧,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不给你碰,这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 “不行,就是我的。” 梁嘉泓拍拍她肩膀,“行,你的。” 叶絮笑得甜,一个气球,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一个五块钱气球的分量,说它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吧,未免太搞笑,说它是他给的第一份比较正式的礼物吧,未免太心酸,可它偏偏就是第一份正式的礼物。 那天的几分心酸就来源于此。 可到底是甜蜜多过心酸,她恨不得和街上所有的人炫耀,告诉他们,瞧,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叶絮捧着海绵宝宝欢喜了好一阵,突然,她一怔,随即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人潮涌动的街头,她第一次顾不上别人的眼光而失去形象的大笑。 她笑得快喘不上气。 见她笑的开心,梁嘉泓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虽然比较茫然。 叶絮拉他的手,断断续续道:“不…不行了……这里,它的绳子怎么会牵这里,为什么感觉这多出来的像它的……它的……” 叶絮不好意思把小鸡鸡三个字说出口。 那海绵宝宝裆部多出来长长的一小节,而绳子就系在那一小节上面。 梁嘉泓闻言一瞧,果真如此,他想忍,却也没忍住,跟着叶絮一起在街头大笑。 叶絮的声音都走形了,她喘着气问他:“它它它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为什么要这样对海绵宝宝?” 梁嘉泓手握拳抵在嘴边,笑声中夹杂着咳嗽。 两个人笑了一路,直到在有意思里坐下仍忍不住笑,那是印象里梁嘉泓笑得最开怀放肆的一次。 只是用后来人的眼光去看的话,这也是件心酸的事情,他们曾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相视大笑,而那一天还丽日当空,秋风和煦。 那句歌词又是怎么说来着的——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第三十一章 两人在有意思里坐的老位置,那个最靠里最隐蔽的位置,点的和上次一样,两杯冰柠檬水,一盘薯条,不是饭点,店里人不多,没开空调,温度却正好。 点餐时那年轻的服务员小姐都忍不住多瞧几眼海绵宝宝。 回忆那段时光,叶絮觉得身边人的目光都是温柔的,那麻辣烫餐厅的老伯,那文具店的老板,这餐厅的服务员小姐。 叶絮把绳子系在桌腿上,海绵宝宝咧着嘴笑,一摇一摆的飘在上空。 叶絮和他对视一眼,咳了两声来正音色,想努力过了海绵宝宝有小鸡鸡这个话题,可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梁嘉泓靠着椅背,左手捏着点餐的票根折叠,他偏过点头,也在尽力控制自己的笑。 叶絮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他大腿,“不许再笑了,我脸都笑疼了。” 梁嘉泓:“你不笑我就能控制住。” 叶絮揉了几下脸颊,又吐出几口气,“好了。” 梁嘉泓转过来了点,身子往侧边一靠,慵懒的看着她,眸子里笑意横生,轻叹一口气。 点的东西简单,三两句话的功夫服务员就把餐点端了过来。 叶絮笑的发热,捧着冰柠檬水吸了好几口,梁嘉泓伸手给她拦下,说:“慢点喝,这么凉,你胃不好。” 叶絮差点就被呛到,心虚的瞥他一眼,嗯了声。 她可没少和他说她胃疼,她这个人有时候固执,也会钻牛角尖,为了不想骗他,好几次晚饭真的没吃,什么都不吃,故意让胃不好,后来有真的疼过,那滋味不好受,叶絮却觉得再不好受也是应该的。 梁嘉泓在她在一起几乎没吃过正餐,总是点些小食,边聊边吃一点。 他们点的最多的就是薯条,到后来有一阵,叶絮看见薯条就伤感,吃到嘴巴里怎么都不对味。 梁嘉泓拿了根薯条沾番茄酱。 叶絮一直觉得他拿薯条都是门艺术,那好看修长的手指拨弄,拾取什么都是艺术,她只是觉得很具观赏性,很让她喜欢,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个词语叫手控。后来了解了,她就时常回忆起梁嘉泓的手,微干微凉,节骨分明,握着她的时候会被她传染的很热。 叶絮也拿薯条吃,挑了根比较长的,得意道:“我的比你的长。” 情侣之间,男生很容易被激发出不服输的性格,梁嘉泓眉峰微挑,从中又拿了一根,说:“这根比你的长。” 叶絮也不服输,再挑一根。 这种幼稚的游戏他们后来时常玩。 一盘快要见底,叶絮不想让他吃最后一根长的,可梁嘉泓总喜欢逗她,喜欢看她着急看她撅嘴耍脾气的模样。 他故意等叶絮喝饮料的时候伸手去拿,叶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咬了一半。 她被气笑,“哎呀!你怎么可以趁我喝水的时候吃,你这…这不行!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谁规定这是你的?” 叶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上去,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一只脚站着支撑,伸手去抢他嘴里的半根。 梁嘉泓咬着那半根,双手钳制住她的双手腕,模样甚是好笑。 叶絮:“你耍无赖!” 梁嘉泓扬眉,当着她的面吃完了咬在嘴里那半根。 叶絮想往前,可被他控的动弹不得,只能左右晃动。 梁嘉泓笑着看她,可叶絮弯着腰,这姿势也让她比他高出半截,她晃动的时候那宽大的衣服领子也有些往下垂,他不想看见也难。 只是一瞥,却看得格外清晰。 白色碎花的,肩带边上还有小花边,整个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包括她的腰腹。 这隐蔽窄小的空间因为这种画面变得更加逼仄起来。 梁嘉泓滚了滚喉结,一个收手将人搂进了怀里,叶絮微微侧过身顺势贴着他坐了下来。 她不满的哼哼着。 梁嘉泓从后环住她的腰,凑了上去,靠在她耳边哄说:“那再点一盘?长的都给你吃?” “不要。” 他们都心知肚明,谁是真的想吃薯条,谁又真的非要计较长短,都只是情侣间的情趣而已。 梁嘉泓又说:“那……我把刚才那根吐出来?” 叶絮低头看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弯着嘴角说:“哦,那你吐啊。” “我吐了你不吃怎么办?” “你吐了再说。” “你吃我就吐。” 叶絮鼓起腮帮子,侧过身想瞪他,结果,这一侧她左肩的领口一滑,露出半个肩头,梁嘉泓和她挨的近,他的呼吸像羽毛一般扫过她的肩头,他如果低点头就能吻到她的肩。 叶絮呼吸一滞,她慢慢抬起眼眸看他。 四下无人,空间又设计的这样狭窄,她甚至觉得他环着她腰的手都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梁嘉泓本就因为感冒哑了嗓子,可这会的沙哑感和感冒的不同。 他腾出一只手给叶絮整理,倒不像上次那样干脆,动作很慢很细致,完了就用那沙哑的嗓轻声问道:“怎么衣服领口都那么大?” 叶絮的脸开始变红,慢腾腾的回过头,不敢再看他。 她要怎么告诉他,其实每次和他见面她都精心打扮,不会选择很保守的衣服,也会细心挑选内衣,从里到外,都是用心打扮的。 她的穿衣风格也从来不是可爱系,而叶絮所理解的性感也不是暴露和丝袜,她觉得露出锁骨是这个年纪最性感的事情。 “嗯?” 叶絮动了下,手碰到气球绳子,那海绵宝宝随着晃了晃。 “就……”她就不出个所以然。 她踌躇了会,重新偏过头,梁嘉泓的脸庞就在靠她肩头那,她一偏头,侧脸对着他,呼吸都能纠缠到一块去。 叶絮低声问道:“你……你不喜欢吗?” 梁嘉泓不语,眸色却沉了几分,呼吸也有些乱,他抬手抚着她脸颊,用了点力,让她看向他,抚摸了几下,他垂下眼眸,就这么吻了上去。 但只是轻轻吸了下叶絮的唇瓣。 他不敢太深入,怕把感冒传染给她,却又很想吻她一下,上次接吻的滋味让人难忘,他们可以在江边厮磨一下午,可仍然意犹未尽。 这真是无法解释的事情,面对喜欢的人,就想这么一直吻着她,这种相处的吸引怕是老天创造的最美好的东西。 叶絮睫毛颤动着,闭上了眼又睁了开来。 梁嘉泓低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比较露,弯腰什么的,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叶絮剪水的双眸明亮起来,她弯了下嘴角,彻底的转过身,双手搂着他脖子,凑上去就是啵的一下。 叶絮咬了咬唇,清脆道:“就给你看呀……” 梁嘉泓喉咙一紧,漆黑的眸子看的叶絮心怦怦怦跳,其实她说这话是因为她脑子有点发热,大概是他给她买气球了,高兴过了头,什么话都蹦得出口了。 虽然…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她穿成这样就是给他看的。 梁嘉泓嗯了声,双手搭在她腰两侧,慢慢的搂上她,手掌贴着她的背脊,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吻他的时候,叶絮主动吻了上来。 她的唇贴着他的,她学着之前他吻她的样子,先是用舌尖舔,再吸一下,最后探了进去,其实她有点紧张。 梁嘉泓搂紧她,开始回应她,他也顾不上什么感冒不感冒,此刻只想这么亲吻她。 因为叶絮搂着他脖子,所以她这件短款的t恤往上吊,露出腰间的一小圈。 梁嘉泓手掌贴着她背脊游走了会,想到叶絮那句就给你看呀,他就莫名火热,于是撩起一侧,手伸了进去,叶絮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一颤,却没有阻止他。 见叶絮不反对,他开始细细摸她的腰。 她明明很怕痒的,可奇怪的是,梁嘉泓这么摸她,一点儿都不痒。 并且明明是她主动吻他的,没过一分钟,他已经反客为主,叶絮心神都恍惚起来,这种刺激前所未有,小小的角落里只有他们偏重偏急的呼吸声。 梁嘉泓的手没有再往上探,他在克制自己,总觉得不妥,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 可他也不是绝对正直的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血气方刚,不论男女,对两性都是好奇的,那种被喜欢的人触碰的刺激感会让荷尔蒙更加猛烈。 他怎么可能会真的不想碰她? 叶絮能察觉到他的犹豫,她知道他应该想碰的,可是他爱护她,爱惜她,知道这么做不可以,所以到底他都没有再往上摸。 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叶絮已经有些出汗,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一脑袋扎他胸膛上。 梁嘉泓把手抽出来,一下又一下,耐心的拍她的背,似安抚。 叶絮内心活动丰富,想着他会不会觉得她皮肤不够滑?会不会觉得她腰不够细?会不会觉得她很放荡? 梁嘉泓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他浅浅呼吸着,慵懒的嗓音听的人心尖都发颤。 他问:“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之前就察觉了,叶絮身上总是有种果香。 叶絮还埋着脑袋,闷闷道:“什么香啊……” “沐浴露香?” “奥……这个啊……不是。”她这木鱼脑子忽然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 “你别问了……” 梁嘉泓笑了,“难不成是体香?” “怎么可能。”叶絮小声道:“就是香水而已。” “嗯……我还总想着你为什么这么香,这个味道很好闻。” 叶絮动动小脑袋,点了个头。 梁嘉泓捏着她的手玩,笑着问:“是不是女孩子的腰都这么软?” 他问的不轻佻不下流,像是很认真的问。 可听在叶絮耳朵里就变了味儿,她羞的抬手去捂他的嘴,然后,梁嘉泓就看见了她那张涨红了的脸。 …… 从有意思里出去时叶絮的唇又是麻的,而刚刚还在里头抱着她吻的投入的少年,出了这道门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正经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在那样缠绵的吻一个女生。 叶絮一手拉着海绵宝宝,一手被他牵着,低着头走路,倒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梁嘉泓止不住的咳嗽,调笑道:“你感冒刚好不久,今天被我传染了怎么办?” 叶絮的嘴唇酥酥麻麻的,她心里头欢喜的很,说:“那还能怎么办,要传染现在肯定已经传了。倒是你,已经感冒了,现在还是初期,过几天会流鼻涕会喉咙痛,趁着还不是很严重,赶紧吃点药,反正你上课也不听,吃完了药你可以睡觉。” 梁嘉泓咳了几声,温和道:“知道了。” 这次是真的顺路了,走到校门口,梁嘉泓摸了摸她的头,说:“进去找金金她们吃晚饭吧,多吃点,别到了晚上胃疼。” 叶絮嗯了声,“那等会手机上聊。” “好,进去吧。” “你也回去吧。” “嗯。” 叶絮转身往学校走,梁嘉泓咳着嗽往嘉南苑里走。 走了几步,叶絮停了下来,回头去望他,朦胧的灰色光线下,他的背影既挺拔又清瘦,微风拂过,飘在空中的气球摇啊摇。 叶絮抬头瞧了眼海绵宝宝,不由地的笑起来。 她拉住海绵宝宝,没进学校,快步走向路边的三轮车那儿,踩三轮车的师傅一见有生意,热情的招呼,问小姑娘要去哪儿? 叶絮坐稳后说:“伯伯,麻烦去这儿最近的药店,就天角旁边那家。” “好咧!”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其实时间有些赶,一来一回估计等会得直接上晚自习,可又怎么样,她想为他做一些事情。 在药店里叶絮和医师说了梁嘉泓的状况,两盒药花了二十四块五。 她握着这两盒药,一路都笑得很甜,虽然骗了梁嘉泓说刚刚吃完饭。 那晚,叶絮上完晚自习回了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开学买的塑料水杯,她只用过一次,她把它冲洗的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起来又去打热水。 她去教室的时候,里面人不多,她把一杯热水和药片放在他课桌上,然后欢天喜地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背书。 梁嘉泓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也没有询问旁人,只给叶絮发了消息,问她是是不是她放的? 叶絮换位置后成了小组长,需要收作业,她借着收作业的由头走到最后排,那同学还在抄,嘴里喊着再等等。 叶絮拿着作业本在他桌上冲了冲,随后目光就飘到了梁嘉泓那里,她看了几眼,走了过去,对他轻声说:“药都买了,你可不能再忘了,水是我早上倒的,趁着还热,快吃。” 梁嘉泓靠在椅背上,动作有些懒洋洋的,边笑边拆药片。 王昊祥扶着额头,“右边陈宇飞,左边你们,我他妈真像个孤儿!” 叶絮低头一笑,跑去继续收作业。 第三十二章 十月底的时候他们有了一次突然的吵架,吵架的理由很敏感,但其中却包含着许多叶絮从未提起的小心思。 那时候谈的恋爱其实和网恋有点神似,多数的浓情蜜意都是通过网络传达的。 对他们来说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真正的爱情大概是每天去你留言板上说我爱你,每天发说说的后面跟着你名字的缩写,和你用情侣头像和名称,为你写一篇充满爱意的日志,再来个情侣空间。 叶絮也是这样一个俗人,但追求的并不过分,因为她知道梁嘉泓可能不喜欢那些,虽然他每天晚上出去玩的时候会在她的留言板上留几句话,不肉麻,只是简单的要回去了,晚安,这些话语。 感情到一定程度,两个人爱的浓烈,叶絮在教室里含蓄,在网络和私下却喜欢把自己的满腔爱意表现出来,她会在他的留言板上留我爱你,我想你,她期盼得到他的回答,结果,当晚,梁嘉泓也留了我爱你,后来,我爱你便是家常便饭了。 叶絮认识他以后矜持了很多,瞧着他不怎么发说说,她也学着他不发,总觉得那样好像显得她比较与众不同,不似列表里的好友大小事都要发出来,仔细想想,其实是她学着在做一个稳重的人。 可她到底经历的少,骨子里没那么成熟,沉不住气和毛躁是真的。 她没见梁嘉泓发过一条和她有关的说说,而她已经发了许多,虽然表达的比较内敛。 交往到现在,梁嘉泓总共就发过两条,一条说有点困,一条说听安全感的爱总会想起顾小柔。 那天叶絮还去听了这首《安全感的爱》,又想了很久,顾小柔到底是谁,是他的朋友吗?他朋友这么凄惨吗? 她坐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独自生闷气。 她比不上他的朋友吗? 偏偏这气还无处诉说,真说吧,显得她无理取闹,不说吧,又想不通,他为什么从来不发关于她的东西? 明明其他恋爱的男生都会那样做。 到最后,叶絮一脑袋磕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她总不能真拿这个去质问他的,像什么样子。 他对她那么好,也不能光凭一句说说就否定了他。可女生总喜欢男生去不断的证明他在乎她,他爱她,即使我爱你说了无数遍,即使那么认真的亲吻她,可安全感这个东西没有边界,可得可失。 ……................. 争执爆发的那天是个阴凉天,大伙已经穿上了学校发的秋装外套,放学铃响起的时候西边的天早已灰蒙蒙一片,秋风从地面卷起,夹杂着路边车辆的风,一阵又一阵,人人都缩起脖子快步行走。 叶絮没什么想买的东西,但又想和他出去走一走,于是和梁嘉泓说要去超市买抽纸。 她身边带的钱不多,口袋里摸一摸,只有七块多,叶絮想着应该能买一包便宜的。 两个人如往常一般说说笑笑,一出校门就牵了手,也不惧别人看到。 两人说起今儿个班主任在上课时的丑事,笑得不能自理。 黄忠磊这人实在势力,有时候心情阴晴不定,偏偏还粗俗。他上他的政治课,双肘搁在讲台上,上的好好的,突然就把手往下伸,扣进皮袋里挠痒痒,嘴里还念着书上的内容。 他以为学生都低头看书,其实不然,有的在发呆,有的靠在椅子里做小动作,而坐在前排的,可是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叶絮就坐在讲台下,第一排,和邬天赐两个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倒也不是下流,只是很猥琐。 除了她们,陈景程和黄佳诚也瞧见了,下课后大家一说,给班主任取了个不怎么雅观的外号——乌卵炮。 正在聊笑着,梁嘉泓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叶絮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让他接电话,也到了超市门口,她便松开了手,她还不习惯在那些大人的注视下牵手。 叶絮和他走到纸巾区。 起初叶絮没注意他在说什么,直到听到梁嘉泓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 他说那话的语气明显有了几分冷淡, 可电话里的人不依不饶,“嘿,肯定知道啊,真的急,麻烦你问问。” 梁嘉泓看了叶絮一眼,叶絮在弯腰挑选纸巾,但耳朵竖着,她转过身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吗?” 梁嘉泓说:“你知道于恒的电话吗?” 他的语气很平常,似乎还有点温和,像是怕让她觉得不适。 叶絮整个人一僵,四肢百骸都像被钉子钉住,她看了梁嘉泓许久,明亮的眼眸一点点的暗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全无,随而轻声说道:“不知道。” 叶絮转过身,看着眼前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抽纸,顿时没了什么心情。 梁嘉泓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她不知道。” 他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刚按下挂断键,叶絮就低着头从他身边越过,径直往外走。 梁嘉泓跟了上去,“不买纸了吗?” 叶絮摸着口袋里的七八个硬币,想着买了又怎么样,不买又怎么样。 她摇摇头说不买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静静的走着。 凉风穿过,叶絮背脊一凉,竟然觉得汗涔涔的。 他的朋友都知道她和于恒的事情吗?竟然打电话来问她于恒的电话。 他们……打听过她了吧,是不是她所有的事情梁嘉泓都知道? 叶絮知道,以他的性格,压根就不会主动和他朋友介绍她,多半是别人好奇他怎么谈恋爱了,问了个名字,然后他们就从名字顺藤摸瓜查了个底朝天。 可这些都是次要的,叶絮就想知道梁嘉泓是不是都知道?那他是怎么想她的?他会就这样不喜欢她了吗? 她莫名觉得害怕起来。 梁嘉泓知道她此刻心里不太舒服,但叶絮还没真生气,他想着怎么哄她,但哄人这事儿真的有难度,他一时不好拿捏。 打破寂静的人的是叶絮,她原本没想和他发脾气,轻轻问道:“你朋友让问的吗? “嗯,他找于恒有点事情。” 他脸上没什么太大情绪变化,叶絮瞧不出什么,可越是瞧不出什么她越害怕,她害怕他有一天突然就不要她了。 他会离开这个学校,他的爱从来都不是炽烈的,他总是一副很冷静的模样,这些都让叶絮感到害怕,她怕这个人连做决定都是突然而决绝的。 明明于恒是她前男友,他却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叶絮脸一拉,是真生气了,她连发火都不舍得太任性,只低低的说:“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名字了。” 说完,她快步走了,梁嘉泓没有追,步伐依旧那个调,就这么看着她越走越远。 女生细腻敏感的心思梁嘉泓不懂,他怎么会理解叶絮绕了一百八十度的真正想法。 叶絮没有停顿没有回头,莫名委屈,莫名生气,身后的人还没一点动静。 她多希望他追上来,拉住她的手,哄着她说,别生气,我不会离开你。 …… 叶絮回了寝室,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她脸色不好看,赵金金从她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她敲门询问,叶絮只说没事。 叶絮蹲在角落里,打开qq后又打开短信,又刷了遍空间,始终等不到他半点消息。 短短十来分钟,她的害怕生气只剩下了害怕,她开始后悔自己耍脾气,不该就那样甩手走掉,她怕这会儿梁嘉泓生气了。 她还没见他发过火,越是不常发火的人,一生气越是严重。 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没动静,叶絮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觉得他肯定是不要她了,因为她太任性太无理取闹。 就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一条短信来了,她抹干眼泪,迅速点开,是梁嘉泓的短信。 她以为梁嘉泓会就刚才的事情说些什么,询问她是不是不开心了,或者哄哄她,可谁会想到,梁嘉泓的短信内容是让她问金金要个班主任的电话。 叶絮愣了几秒,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打在屏幕上。 她生气了啊,他都不来哄她吗?要电话又是什么东西? 叶絮问他:要班主任电话干什么? 梁嘉泓:有点事儿,你帮我问金金要一下。 叶絮心冷了几分,这个人从来不会和她说他在做什么,从来都是有点事,在外头,见个朋友。 她打开厕所门,吸了吸鼻子,问金金:“你有班主任电话吗?” 赵金金点头。 叶絮别过头,不让她看自己眼红的样子,递过手机说:“梁嘉泓要,你发给他吧,这是他手机号。” “好……” 赵金金发完后把手机还给叶絮,关心道:“絮絮,你没事儿吧?你们吵架了?” 叶絮坐在自己位置上,垂着脑袋,哭的嗓子有些哑,“没什么……” 叶絮不愿意说赵金金也就不追着问了。 叶絮捧着手机又在那边等,半个小时过去,要去上晚自习了,还没等到他的消息,再一刷空间,看到他发了条说说,写着:事情多,还有些复杂。 叶絮胸腔里的那团火就跟火山爆发似的往上冒。 他有空发说说就没空给她发个消息吗?发的又是什么意思? 叶絮打开短信发件箱,抖着手发了个消息过去,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梁嘉泓消息回的快,简介明了道:没有。 叶絮:可你的说说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梁嘉泓:不是在说你。 叶絮心里头一空,像有什么堵在喉咙口,颤抖的手也僵在那儿。 她没再回复他的短信,合上手机后,鼻尖一酸,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自作多情过。 她也终于明白,这个人是不会为她发一条状态的,他不会的。 后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意外的,十点多的时候叶絮收到了他的晚安,和平常一样,可她躺在床上盯着那两字只觉得生冷硬。 她回了个晚安后,又没动静了。 她一夜难眠,第二天精神状态不佳,而快要打铃上第一节课时,梁嘉泓还没出现在教室里。 第三十三章 那晚,梁嘉泓手头上是真有要紧事,叶絮说想去趟超市,他算着时间够,于是和往常一样陪她去买东西。 那通电话他是始料未及的,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夜场上的一个朋友,他们这个圈子人际关系复杂,谁和谁都能说笑几句,都想手里撰着一点人脉,知心朋友算不上,但有什么忙能帮的都会帮,更何况只是要一个电话。 他谈恋爱这事,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叶絮这人他们还没见过,但名字已经个个知晓。 玩乐的时候也有人喝了点酒,调侃他说;“你终于谈恋爱了啊?女朋友漂亮不?打算谈多久啊?” 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场恋爱,充满新鲜劲的恋爱,他们都觉得梁嘉泓不过是玩玩,谁还没谈过几段恋爱,以后分了也就分了,算不上多负心,但也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那种。 就连王邵俊和杨旗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男生一般不会把自己的内心太外露,别人说什么过过耳朵就行,他不放在心上,也懒得去说明,谈恋爱是他自己的事儿,认真不认真只有他知道,这种事说的太明白没意思。 王邵俊和杨旗是他最铁的朋友,即使这样,梁嘉泓也没讲过一句我是认真的,只是后来他们和梁嘉泓玩乐时偶尔提起叶絮,说的次数多了,越来越能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虽然他们都不怎么看好,但兄弟喜欢了,就都随意吧。 时常左拥右抱,沉在花街柳巷的男人哪想的到前男友是个敏感话题,只觉得要个电话而已,图个方便。 梁嘉泓从未问过叶絮她以前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不管以前怎么样,这都过去了,知道的越多只会让自己越不畅快。 但他不知道叶絮是怎么想的。 可如果真的过去了,只是问个电话,能有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问叶絮,叶絮听到于恒的名字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他把她的神色变化都收在眼底,心里讲不出是什么滋味,直到叶絮不和他吱一声就往超市出口走。 他想着就这么过去吧,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吧,心里琢磨了点话题,但却莫名的说不出口。 当叶絮主动开口问的时候他反倒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她是心里有不快,但能这么问,说明她并不是很在意于恒,于是他也颇为自然轻松的回答说朋友找于恒有点事。 谁知道下一秒,叶絮冷着语气说:“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了。”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 梁嘉泓脚步愣了愣,没有停下,又跨着步子,放慢步调往前走,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叶絮的背影看。 一个名字而已,她却像被戳到痛处一样。 那是梁嘉泓第一次见叶絮这样生气冷漠,他甚至觉得她可能伤心更多一点。 他敛了神情,抿着唇,独自一人走回了嘉南苑。 他回到家冲澡换衣服,六点半有个饭局,要和京州那边的木材商谈一笔生意,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去谈生意,如若做不好怕是要成为整个圈子的笑话。 冲澡的时候想到叶絮刚刚离去的表情,他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心中不痛快的很,他真的很想问问她,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难不成他是她用来消遣的对象吗?还是她用来遗忘旧情的新情?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对他有几分真心? 可梁嘉泓到底都没说什么,把事儿都闷心里,就连梁母和他说话,他也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很。 换完衣服的时候突然接到一条短信通知,他这才想起明天上午有一场跆拳道比赛。 翻了翻通讯录,想直接给赵金金发短信,却退出了发件页面,打开了收件箱,里头叶絮给他发的短信已经有几百条,上一条是在和他撒娇说老公我好想你。 她真的想他吗?她真的爱他吗? 梁嘉泓站在床边,点了这条短信的回复,然后出现发件的页面编辑,他让叶絮问赵金金要个班主任的电话。 这哪是要个电话,不过是他的一个试探,他想看看她会不会说些什么。 梁嘉泓沉沉的吸了口气,发完短信,他忽然发现居然在害怕,他不敢主动挑起刚刚的话题,他怕把那句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问出口后,得到的答案让他一时无法承受,所以憋着什么都不说,想等叶絮先说。 可叶絮只问了他要班主任电话干什么,其余的再没有了。 她的只言片语印在冰冷的屏幕上看起来生硬而果决。 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她在宿舍的样子,冷着脸,双眼泛红,可为谁眼红? 梁嘉泓收了手机,舔了舔唇,收拾好情绪打算出门,可消息一通接一通,一只脚刚跨出家门就接到电话说要合作的木材商出了车祸,正送往南城市里的医院急救,让他赶去一趟。 他皱起眉,胸腔里像有七八根钢丝戳着,喘口气都不顺畅。 今天怎么都不顺。 梁嘉泓拿了母亲的车钥匙,要赶去南城市里。 出发前他在楼下抽了半根烟,抽到一半想到答应叶絮的话,他夹着烟,盯了半响,最后面无表情的碾灭了烟,再翻翻手机,没有一条消息是来自叶絮的,心烦意乱,无处发泄,于是难得的发了条说说。 车子刚开出中津桥路就收到了叶絮的短信,他以为她是来心平气和的说一说刚才的事情,也许是解释一下,也许是认个错,再也许,是来说分手。 如果是第三种的话,他不会同意。 叶絮问他是不是觉得她很无理取闹? 梁嘉泓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快速回复了个没有。 他是真没觉得她无理取闹,这事儿和无理取闹有什么关系? 叶絮又说他的说说,他告诉她不是在说她。 也是真的,他真的不是在说她。 叶絮又没动静了。 快开出郊区的时候梁嘉泓还是没有等到她的短信。 他想着这样也好,不提于恒也好,没必要把话说的清清楚楚,说的越清楚越让人想的深,他也不想同叶絮争吵,感情再要好,吵了一次有裂痕,没必要质问来质问去,都冷静冷静吧。 因为他怎么也没法相信叶絮心里没有他,她看他的眼神明明是那么热烈,她也不是滥情的人。也许她还没完全忘了于恒,但他总归已经在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赶到医院,和木材商那边的人交涉完,再等手术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梁嘉泓累的很,让人直接在附近订了酒店,回到酒店后忍不住把手机翻了个遍,qq上没有她的消息,短信没有,电话没有,叶絮的空间也安安静静。 她平常是个喜怒哀乐都掩藏不住的人,两三天就要发一个说说。 这样的叶絮,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梁嘉泓坐在沙发上,立在一侧的欧式台灯光影萧条,他就沉在这阴影里,欲言又止,最后只给叶絮发了个晚安。 没过多久,叶絮也回复晚安。 他盯着晚安二字心里忽然一轻松,她没有解释也没说任何多余的话,她这样回应他,大概明白,两个人都无须为此争执。 几个小时过去,他确实冷静了不少,总不能真为了那个人一拍两散,她心里有他就够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第二天凌晨五点他离开酒店,开车回去,回了趟家,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假,随后就去了跆拳道社。 ……............................... 清晨的第一节课,叶絮心不在焉,她木讷的看着课本,一动不动。 梁嘉泓没有来上课。 他昨天说找班主任有点事,什么事儿?是他要走了吗?还是接下来他会时常这样不出现? 他到底为什么没来! 叶絮几近抓狂,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这段感情可以结束了?因为她的任性和耍脾气? 叶絮越想越难过,心尖酸酸的,又万分焦灼。 她实在想象不了失去他会怎样,他不哄她又怎样,他不为她发说说又怎样,是她错了,是她莫名其妙发脾气,甩下他走掉,还没过脑子的说那句话,那句话任任何一个男生听了都会想歪吧,想着她还念着前男友,她知道梁嘉泓肯定有那样想,这事儿是她理亏。 叶絮又想起他昨晚的晚安,他愿意说晚安,那应该是没想和她分手吧?只是他生气了。 她是个想到什么就恨不得马上去做的人,叶絮不管上面的语文老师,从课桌里摸出手机,偷偷摸摸编辑了好长一段短信。 她告诉梁嘉泓是她不好,她不应该和他发脾气,不应该就那样走掉,她也不是因为于恒才生气,她让梁嘉泓不要不理她。 她忐忑的等了一节课,没等到梁嘉泓的回复,叶絮都快哭了。 下课铃一打,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几秒,直接蹲在课桌底下,拨了他的电话。 嘟了三秒,梁嘉泓接了,他的嗓音很哑很疲惫,但叶絮还是听出了温柔。 梁嘉泓没想到她会给他打电话,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叶絮抬眼巡视了一圈,见没有老师提前来教室,这才放心的说话,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你怎么没来学校?” “我上午今天有比赛。” “比赛?”叶絮脑子一懵,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班主任的电话。 可心中的石头一落下她就再也忍不住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她吸着鼻子说:“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那头的梁嘉泓正在跆拳道馆里换比赛的衣服,听见叶絮哭,心一下子就乱了,他张了张嘴,低声哄道:“我只是来比个赛,下午就会来学校。不要乱想了,嗯?” 叶絮抹了抹眼泪,像个小孩一样,可怜巴巴的说:“那……那你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乖,别哭了。” “真的吗?” “真的。” 叶絮:“我刚刚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就这么走了。” 那头的梁嘉泓静了几秒,又低低哄着:“我不会的,别想那么多好吗?” “嗯……” 得到他的答案,叶絮心里安心许多,大松一口气。 叶絮又瞧了眼教室斜对面的办公室,要上课的英语老师已经从自己办公室过来了,正在那个办公室说话,应该就要进教室了。 她说:“那你去比赛吧,我要准备上课了。” “嗯。” 挂了电话,叶絮从课桌底下爬出来,陈景程转着书问道:“妹妹,你和嘉泓打电话?” 叶絮低着头,嗯了声。 “他怎么今天没来啊?” 叶絮滚了滚喉咙,用平常正常的讲话声说:“他说上午有个比赛,下午会来。” “奥……这样啊……”陈景程瞧了她几眼,没有再问什么。 叶絮转过身,手机震动了下,是梁嘉泓的短信,他说:才看到短信。 叶絮怕他不信自己,怕他不开心,顺势再次解释道:嗯,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因为他才发火。我只喜欢你一个。我只是真的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诉你,真的,都可以告诉你。 她希望能把这个结解开,她希望两个人能没有猜忌和怀疑的在一块。 梁嘉泓却回复道:不用,我不想知道那些。 叶絮没想到他会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但他不想听,她就不说了。 她明白他的想法,听了只会不舒服而已。 叶絮坦诚道:我其实只是害怕……我就想让你来哄哄我,可你都没有。 害怕什么,她没说,可梁嘉泓心里有了数。 梁嘉泓在更衣室里把那两条短信反复的看,心里释怀了不少,她放不下他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不要她了。 想到她的哭腔他忍不住笑了下,真像个小朋友,那么爱哭。 他给叶絮回复道:嗯,我知道了,我等会就比赛了,你不用胡思乱想,乖一点,老婆。 叶絮的心被那老婆给融化,她说:那你不生气了吗? 梁嘉泓:我没生气。 叶絮:那你也不许不开心,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你相信我。 梁嘉泓:嗯,我都知道的,别再想这个事了,好吗? 他不问她过去的事情,他不与她争辩,好像昨天两个人只是发生了个小口角,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叶絮能感受到,他想就这么过去了,他不想再为此耗费心力。 要真按个理由,无非是他这个人,这个人不会轻易做决定,不会轻易说一些话,他觉得这是小事,没必要为了小事伤感情。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铁定不会回头。 她也忽然觉得梁嘉泓比她成熟许多,明明她可以不发火,也像他一样只字不提的糊了过去,可偏偏她听见于恒的名字后要与他计较生气,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通过自己的撒泼胡闹来索取大人的关心和注视。 叶絮也不想再揪着不放,她也要学着成熟点懂事点。 她问他:你比赛比什么啊? 梁嘉泓:跆拳道。不知道能不能拿第一名,你给我加加油? 叶絮:我们老公是最棒的啊!肯定能第一名! 梁嘉泓:嗯,那你好好上课,我准备准备上场了,争取给我老婆拿个奖杯回来。 叶絮:好呀,你比完了告诉我。 梁嘉泓:好。 叶絮合上手机塞进课桌里,心里百转千回,她也忽然发现,这个人比谁都会装傻充愣,用装傻充愣这个词来形容也不是很贴切,与其这样说他,还不如说他是太明白了,他活的太明白了,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 他的为人处世,他的阅历才华,都是叶絮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 叶絮靠在椅子里,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跆拳道,还要参加比赛。 这听起来又让人觉得很不真实,试问这教室里的学生,哪个会跆拳道? 第三十四章 又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叶絮收到了梁嘉泓的短信,他说比完了,拿了个第二,失误了。 叶絮对跆拳道比赛没什么概念,第一名固然好,但第二也够了,她象征性的安慰几句,鼓励几句,心思仍停留在昨晚的事情上。 后来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发短信聊天,好像他们刚认识的那几天一样,舍不得放下手机,只想和他一直聊一直聊。 他们之间言语亲昵,但叶絮隐隐觉得,他们都在努力掩盖昨晚的事情,都在试图让两个人回到之前的状态,偏偏言语越甜蜜心中越是觉得疏离,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通明的纱帐,看得见对面的人,却看不清对面的人。 她不知道梁嘉泓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她想,有哪个正常人能这么豁达,说过去就过去了,她猜想着他心里多少还有些疑问的。 他不完全的相信她,她就心中不安,总觉得被一口糯米团子堵着似的,不上不下,膈应的让人心烦。 叶絮怎么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中午午休时,叶絮在外头吃完饭回到教室发现梁嘉泓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后排和李齐聊笑,只套了件校服外套,裤子是他自己的牛仔裤。 叶絮本以为他比完赛就会来学校,但梁嘉泓觉得上课没意思,下午再来也不迟。她没告诉他,其实只是她想早点见到他,她已经习惯每天在七点钟差几分钟的时候看见他从后门进教室。 他一上午都不在,叶絮总觉得后头空落落的,她连转身拿个书本都觉得空,好似没了盼头。 两个人在教室没有说话,叶絮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写作业,可心却安稳了不少,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刚刚看她的眼神也是柔软的。 但这事是她错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说出那句话,让恋人心生怀疑实在太影响感情了,叶絮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真的相信她,相信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她知道自己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就只能让自己嘴巴更甜一点,更热情一点,梁嘉泓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好似这事真的过去了,两个人散步时依旧说说笑笑,甚至那天他还在街上打她屁股,那个动作那个场景,叶絮记了很多年,她当时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人还会当众和她调情。 那是周四的晚上,因为秋深,校方放学提早了一刻钟,两个人都没事做,叶絮说等会直接去教室上晚自习,所以他们有一个多小时的闲暇时间,便打算去绕着八一路兜转一圈。 他们两在一起的时光,很少有争锋相对和冷言冷语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都面带笑容,笑点像是长在他们身上一样,随便的一句玩笑话也能让两个人觉得有趣,更何况叶絮这人本就有点调皮,当她和人熟悉了,就会比较放的开。 黄昏落日下的街道卷着一股属于深秋的独特浓郁味道,正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时段,走在他们边上的大约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模样,背着个大书包,压的他肩膀都往下塌。 小孩子见着早恋的男女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那眼神太明显,叶絮和梁嘉泓想不注意到都难。 叶絮恶作剧心里作祟,故意去甩梁嘉泓的手,做戏一般的说道:“哎呀,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我和你不熟,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梁嘉泓笑着配合她,松开了手。 小男孩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叶絮又说:“你不用再天天在教室门口等我了,还跟踪我回家,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梁嘉泓轻咳了声,眉眼微挑,低声道:“你可别给小朋友留下阴影。” 叶絮演戏演上瘾了,推开靠近的他,一脸惊恐道:“你凑那么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想非礼我吗?” 小男孩本来都走的超过他们了,听到这话忍不住时时转过头来瞧他们,小孩子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叶絮不再逗他了,估计再多说两句,那孩子要报警抓梁嘉泓了,见着后面的男女又勾在一起,小男孩摸不着头脑了,拐弯进了小区。 叶絮演戏的瘾还没消,挽着他胳膊,故作娇滴滴的说:“嘉泓哥哥……” 梁嘉泓呛了一下,不可抑制的笑起来。 叶絮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叶絮憋着笑,“嘉泓哥哥,嘉泓哥哥……你能不能走慢点啊,人家跟不上。” “你啊……” “嘉泓哥哥,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 “别闹了啊。”梁嘉泓眉眼间都是笑意,被叶絮逗的唇都抿不直。 叶絮偏不,一口一个嘉泓哥哥,梁嘉泓实在是觉得肉麻,叶絮虽然有害羞的时候,但绝不是造作的女孩,但这感觉又该怎么形容呢,是肉麻,但知道她是故意这样的,所以听起来还挺受用的,既抗拒又觉得乐呵,酥酥麻麻的,似有蚂蚁在心尖上爬。 他拿她没办法,抬手拍了拍她屁股,“演戏演够了吗?” 叶絮耳根一热,下意识的往边上张望,只见铂金店门口站着几个店员,他这动作肯定是落在别人眼里了,她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往旁边一挪,似责怪道:“你干什么啊……”说完,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梁嘉泓迈着长腿,勾着浅笑看她,她只留他一个背影。 过了那家店,叶絮又停下来等他。 梁嘉泓牵她的手,压着声音说;“再跟我调皮?” 叶絮小脑袋一扬,哼了声说:“嘉泓哥哥这么凶的吗?” 梁嘉泓轻轻叹口气,无奈一笑。 ……. 就那样相处了几天,这事看起来好像已经被抹的很平。可叶絮心里还是存着疑惑,直到那个周末,梁嘉泓说为了她特意赶回来,她才真正放下心来,觉得这人真的不生气了,也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 他们这段恋爱,多数是叶絮在说,他在聆听,有些人天生不喜欢说太多自己的事情,而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把话题围绕着自己转,梁嘉泓是前者,叶絮是后者。 周五周六叶絮都没听他提起过他要去京州,甚至那两个晚上他们一直在聊天,他也没有说,他一直都跟随着叶絮的脚步,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再认真的回复她。 他很少会主动和叶絮说今天见了什么人,要去办什么事,只有一些日常小事他才会和叶絮说,比如今天尝了个比较有趣的东西,比如刚刚去超市买了点什么。 周六的晚上叶絮还在想周日要做些什么,她还特意百度了情侣之间必做的事情,她说想好好约个会,得有仪式一点,梁嘉泓都随她,她想做什么都成,他都会配合她。 叶絮瞧着网上罗列的一大堆,没几个靠谱的,最后她的目光锁定了必做事情的第一条,拍大头贴。 这让她想到了《放羊的星星》,里头似乎也有这么一个桥段。 可她确实想留下些什么,照片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她可以好好珍藏起来,随时随地的看,用手机拍和这个不能比,网络到底太虚,还是能握在手里的最实在。 周日,叶絮又是一番打扮,那天风很大,但似乎不影响她的心情,每次去见他的时候她都觉得美好。 叶絮从宿舍奔到校门口,梁嘉泓已经等在那了,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他的黑眼圈好像又重了点,微微皱着眉,看似十分疲乏。 但他抬头看到她的时候,眼底又亮了起来,笑着揽过她的肩。 叶絮心疼他总是熬夜,她问道:“昨晚又没睡好吗?又出去玩了吗?” 梁嘉泓用平常口气说:“昨天去了趟京州,今天上午回来的。” 因为风大,叶絮在整理自己乱舞的刘海,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地抬头看他,讶然道:“你去了京州?你去干什么啊?” “接一批木头。”梁嘉泓低笑着,像是在说趣事一样说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凌晨四点还在码头等着,江边的风真是又大又冷,我就套了件薄外套,真是有点后悔没多穿一件。” “你…你没冻到吧?感冒也才好了没多久,那你上午有休息到吗?” “在车上眯了会。”梁嘉泓拍拍她肩膀,说;“因为要见我们小朋友,所以赶回来了。” 叶絮心猛地的一跳,愣了好半响,她痴痴的问道:“你是……你是赶回来的?你其实不用……” 不用这样,弄的自己都休息不好,她看了很心疼。 梁嘉泓搂紧她,低眉看她,说:“可我想见你。” 叶絮低着头,心头被甜蜜和感动萦绕着,她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怕太煽情不好,于是仰起头朝他明朗一笑,说:“那谢谢嘉泓哥哥啊,这样不辞辛劳,只为赶回来见我一面。” 梁嘉泓一听她喊嘉泓哥哥就止不住的笑。 叶絮搂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靠,双手环抱住他,左一句嘉泓哥哥又一句嘉泓哥哥。 两个人笑个不停。 两旁的香樟树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空气中飘着汽车的尾气味道,这座城市开始萧条起来,这深秋的风也是这样冰凉刺骨,叶絮却觉得,能和他在寒风里走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她太容易感动,那句可我想见你,让她莫名滋生出无限勇气。 第三十五章 回望这段恋情,叶絮成了局外人时才发现她真的不了解梁嘉泓,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曾告知她,不是刻意隐瞒,但也没想坦诚相待,他始终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那天的两通电话几乎让叶絮震惊的合不上嘴,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有钱,还有势。 是她把他想的太简单,是她的眼界太狭隘。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那样的人,长得好,会的多,性格好,还有权力金钱。 绕过家纺市场,又走到那个风口转弯地,叶絮挽着他的胳膊说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像麻雀,梁嘉泓话少,他也喜欢听她说话,叶絮的世界很简单,有时候,他会把自己沉浸在她的世界里,那是难得的自由快活。 他牛仔裤裤袋里的手机响,叶絮自然而然的松开他的手,给他空间接电话。 从认识到他现在,她能明显察觉到一些变化,他不像一开始那样只忙着玩乐笙歌,电话也没几个,现在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处理他父亲那边的事情,电话也总是接二连三,说的都是正经事情。 她不知道他其余时间是怎样,只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接电话不会超过两分钟,一副我现在没空等会再说的表情,完了挂了电话,他就这么搂着她,听她讲一些零碎事情。 风口的风迎面扑来,叶絮艰难的往前走,风声呼啸在耳畔,可梁嘉泓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他笑了声,对电话那边说:“不了,估计赶不回来。”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梁嘉泓侧过目光去看叶絮,眉峰轻挑的再次拒绝道:“我女朋友在这儿,算了吧。” 叶絮心口忽地一暖,却佯装很平静,神色自若的往前走,静待他打完电话。 男人间的电话不怎么拖拉,三言两语说完就完事了。 梁嘉泓收了手机,习惯性的去拉叶絮的手,叶絮听他刚刚提了自己一嘴,好奇问道:“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卢州一起玩摩托车的朋友问我回不回去,因为有个比赛。” 这又超出叶絮的认知范围了,她眨着眼,不可思议道:“摩托车比赛吗?” “嗯,我在卢州有一支车队,以前经常会一起比赛,只是今年真的太忙了,还没回过卢州。” 车…车队啊…… 叶絮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就变崇拜了。 他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吗?怎么那么厉害。 可叶絮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花痴,于是轻描淡写的嗯了声。 她不是没有花痴的时候,不是豁不出去的那种人,她完全可以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嘉泓哥哥你好厉害,可是她没有。 追根究底的话,只不过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他越好她就越崇拜他,但叶絮不愿意让自己摆在一个下风的位置,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的,甚至她能掌握主导权多一点。 所以去有意思里吃饭,时常都是叶絮付的钱,好似这样她才吃的心安理得,好似这样她才能和他肩并肩,平等的站在一起。 她付钱的时候梁嘉泓站在一侧,他天生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那些曲折迂回的心思都藏在漆黑的双眸下,叶絮要自尊,那他就给她自尊。 …… 穿过十字路口,叶絮拉着他走到肯德基边上的一间小店里,这间拍大头贴的小店楼上是网吧,隔壁是书店,它就开在楼梯间里,算算年头,估摸着也有五六年了。 叶絮第一次拍大头贴是和表妹一起的,在镜头下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因为她不如表妹漂亮,也不如她上镜,后来和好友拍了几次后就熟练多了。 店里生意还不错,两个人进去的时候三台机器都满人了,老板招呼着说等一会。 叶絮熟门熟道的说:“老板,麻烦给一下册子,我们先挑一挑边框,是十五元十张吗?” “诶,对!等着啊,我去拿。” 梁嘉泓环视一圈,白墙上贴满了大头贴的范本样例,还有证件照和一些水晶照片,这里还接定制礼物,比如刻字。 老板拿来边框册子,有三本,又给他们拿来纸笔。 叶絮拉着梁嘉泓在边上坐下,把册子摊在两人面前,她摸着下巴说:“要选什么边框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梁嘉泓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审美,也没什么主意,他看着叶絮认真思索的模样轻轻笑了,说:“你挑就好。” 叶絮嘁一声,甜蜜的责怪道:“你怎么那么没有主意……” 梁嘉泓以笑回应。 那时候流行厚刘海,丸子头,大蝴蝶结,十字发夹,大头贴的边紧跟时尚潮流,最深得人心的是摩天轮边框,其次是伤感文字,再是可爱动物。 叶絮觉得带字的太尴尬,于是选了十张纯花边的,她琢磨着梁嘉泓也不适合动物情侣头,装可爱不是他的风格,还是正儿八经的靠在一起拍比较好。 她写下边框的编号交给老板,就等别的机器空出来。 叶絮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等,梁嘉泓在玩手机,叶絮对他说:“拍完了去干什么?” “你想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真的没什么地方好去,要不还是去西江那边坐一会吧。” “行啊。” 叶絮本来还不怎么紧张,可真轮到她和梁嘉泓进去拍的时候,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两个人的表情都被镜头反射出来,眼珠子往哪瞟都不是。 梁嘉泓的不自然她也看在眼里,但他在极力掩饰。 叶絮尴尬的不知道要摆什么姿势,梁嘉泓又很被动,明明很期待的事情,到了眼前她却只想赶紧完事。 她握着按钮键,啪啪啪就是一顿拍,捡了几张糊掉的重新拍。 轮到他们裁剪的时候店里已经没其他客人了,梁嘉泓出去接了通电话,叶絮还是第一次看他打这么长时间的。 她在里面等,老板裁完把照片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叶絮又把照片通通倒出来,过了遍眼,挑出几张自己好看的给梁嘉泓。 梁嘉泓这通电话把握的很好,挂断进来的时候正正好好,他接过照片,也不翻看,一并收下,放在了皮夹子里。 叶絮把剩余的照片往包里一塞,挽着他胳膊欢快道:“走吧。” 即使整个过程很尴尬,但是他们有合照了啊。 ……........................ 那天西江的人比往日多一点,原本礁石上都没什么人影,可当叶絮他们两个下了岸,在排列整齐,人工化的礁石上走,走到平常会坐的那个地方时,隔着江水,隔壁的礁石滩上有一对年轻男女。 叶絮择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坐下,梁嘉泓坐在她身后,顺势从后抱住她, 他搂着她,叶絮自然而然的往他怀里靠,脑袋靠在他胸口,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少年清隽的下颚透着股冷峻气息。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件蓝格子衬衫,只是里面多了件白色体恤,叶絮拽着他的纽扣玩。 梁嘉泓其实想亲亲她,但碍于对面有人,他就只能垂眼这么瞧她,说别把纽扣拽没了。 叶絮哼了声,抱紧他,转而轻声细语道:“你累不累啊?想睡一会吗?” “不累。”他的回应也是如此温情柔软。 “可……可你昨晚在码头那边等了一晚上,今天又匆匆赶回来,你要是困的话,靠着我眯一会吧。” “不了。” 叶絮奥了声,目光飘向对面的男女,其实隔得不算近,她有点近视眼,大约只能看清他们的轮廓。 女孩坐在石头上背对着男孩,男孩站在那里,江风是很凉,可他们之间的氛围更凉。 叶絮摇了摇梁嘉泓的手臂,猜测道:“他们一定是吵架了,那男的怎么不赶紧去哄哄啊。” 梁嘉泓也观望了会,说:“不一定是吵架吧。” “没有吵架干嘛离的那么远,我们俩每次来这里会隔那么远吗?” 梁嘉泓低低一笑。 他们哪次来不是抱在一起,吻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会,只见那对男女挨到了一块,两个人站着,在说话。 叶絮又说:“他们要和好了。” 梁嘉泓无奈道:“你别一直盯着别人看。” “他们又不知道我在看他们。” “那说不定刚才他们也在看我们呢?” 叶絮窝在他怀里说:“那…那就看呗,我们又没干什么。” 梁嘉泓叹口气,胸腔微微震动,低着眉眼看叶絮。 叶絮和他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是那样深邃,她脸有些热,娇娇的说:“干什么啊……” “就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梁嘉泓压低声说:“去京州的时候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你。” 叶絮望着他,心头热呼呼的,她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就像江面上停留的微风,缱绻而绵长。 那对男女似和好了,男孩搂着女孩离开了礁石滩。 梁嘉泓抚摸着叶絮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叶絮闭上眼,唇瓣微启,主动容纳他。 她勾着梁嘉泓的脖子,回应的热情。 没了最初的紧张和悸动,反倒是身体里涌出一股奇异的骚动,以至于他吻的用力的时候她会吟出几声,很细小很轻微。 他们也不是几岁小孩,都看过一点小说和片,叶絮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她觉得梁嘉泓也知道。 所以每次梁嘉泓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他前几次问的一本正经,叶絮根本不愿意回答他,后来发现他是真的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叶絮红着脸捶了他一下,说讨厌。 再后来,梁嘉泓懂了,他多少也是看过那么一些东西的。 然后,他的的确确就是故意的了,他故意吻的用力,故意挑眉坏笑着看她。 那时候很多人不信他真的喜欢过她,叶絮想,他们只是没听过他在她耳边,低语说想她的声音;只是没见过他抱着她,吻的难以自持的画面;他们只是没看懂他每每看她的眼神。 第三十六章 那第二通电话是在傍晚回去的路上发生的。 说来也是神奇,第二通电话也是这个风口转弯处接的。 华灯初上,边上的商铺亮起灯光,几家卖床上用品的店铺呈现出一种温暖的归属感,高大的玻璃橱窗下,红火的样板四件套充满喜庆,琳琅的小商品店粉色气球横飞,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车灯闪闪烁烁,天边云层压的低,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叶絮和他十指紧扣,满面愁容的说周三的家长会该怎么办。 那次叶絮准备好好学习以后,效果不怎么样,她前几天的期中考考的实在烂,叶母是个好脾气,叶絮想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去应付母亲,既能合情合理又能让母亲放心。 叶絮又问他,你的爸妈会来吗? 梁嘉泓笑着说:“我妈可能会来吧,因为她想看看她的儿媳妇。” 叶絮红着脸不说话,心里却开始盘算那天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发才能给他妈妈留下好印象。 梁嘉泓也没细说,他心里清楚的很,母亲说是那么说,可不一定见的会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机响了,叶絮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起初没在意他的电话。 直到梁嘉泓握着手机听了一会,忽然厉声叱喝道:“你连这点事办不好吗?你这个位置还想不想坐了?” 叶絮吓好大一跳,像活生生吞块磁铁,就这么卡在那了,她屏着气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时不时瞄他几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梁嘉泓发火,他叱喝的声音并不高亢,相反,他把声音压的很低,很具有威胁力和威慑力。 梁嘉泓沉着眼,说:“那笔账有那么难收?孙金,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办不好你这个位置就换别人坐。” 他挂了电话,神色一时晦暗不明,像是在思量什么。 走了一段路,他大概回过神来了,又重新去搂叶絮的肩膀,叶絮这才松一口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和你打电话的人是谁啊?” 梁嘉泓哑着嗓音说:“就外面的一点事。” 叶絮皱眉,“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嘛?” 他拍拍叶絮的肩膀,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慵懒温柔神色,浅笑着说:“等我们小朋友以后和我睡一个枕头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嗯?” 叶絮两条微拧的眉就这么渐渐松了开来,不是放松,而是震惊,不解,心寒。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垂下脑袋,没再多问一句。 他的意思太明显,她还不是他枕边人,她还不够资格去知晓他的所有事情。 那段回学校的路,叶絮走的并不顺利,梁嘉泓再和她说了什么她忘了,只记得她装作什么都发生一样,还是该说说该笑笑,可一静下来她脑海里就不断盘旋着他那两句话。 他没把她当自己人。 这个信息让叶絮手指骨都开始发冷,这些日子他们是真的在相爱啊,他们明明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可他心里还是有一道防线。 想起前些日子的吵架,叶絮明白他,知道这个人不容易生气,要是真惹毛了,怕是两个人就完了。 她也不想和他闹和他争辩,难道真的要哭天抹地的质问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她对他来说算什么吗? 那样的她一定会让他觉得幼稚不听话,因为他本身已经比她成熟太多了。 叶絮和他在学校门口道别,他独自一人回嘉南苑的背影叶絮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却只有这一次让她觉得陌生,这个深沉又有几分桀骜的少年,每一次离开都不会回头去看她,他爱你的时候充满柔情,他离别的时候是这样果决。 叶絮慢腾腾的走回寝室,心里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说生气,又谈不上多生气,说伤心,又没有到欲绝的地步,只是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不能和她绝对的坦诚,为什么不能把他的另外一面呈现给她,明明她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叶絮没精打采走进寝室,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陈雨刚晾完衣服,路过叶絮边上,拍她肩膀,调侃道:“和你的富二代约会回来了?” 叶絮托着下巴,实在是对梁嘉泓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发那么大的火,他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神秘到得成了他的枕边人才能知道。 叶絮叫住陈雨,说:“陈雨……我觉得他……” “他什么?” “你知道吗,他在卢州有一个车队。” 陈雨倚着寝室爬梯削苹果皮,一脸钦佩道:“梁嘉泓有车队?赛车?四个轮子的?” “不是,是摩托车。” “哇塞!他也太牛了吧!有机会我得巴结巴结他。” 叶絮哭笑不得。别人夸自己男朋友厉害,她确实会有一种自豪的感觉,而梁嘉泓也确实很优秀。 叶絮叹口气,又在琢磨他那两句话,忽然想起他口中一闪而过的名字。 她问陈雨,“诶,你认识的人多,我问你,你听过孙金这个名字吗?” 在她们寝室里,就属陈雨人际网最大,那时候女生背后谁没几个大哥撑腰,陈雨简直是她们背后的大哥。 叶絮原是随口一问,谁知陈雨刀子一滑,差点切掉半个手指头,她抬起头看向叶絮,不可思议道:“你认识孙金?” “不认识啊,怎么了?” 陈雨:“你不知孙金吗?他可是这儿的老大啊,那种老大,懂吧,就只可意会的那种老大。” 叶絮咽了口口水,“不会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信就去百度。” “我……” 叶絮震惊到词穷,脑子里拐了好几个弯才理清其中关系,陈雨说的她信,只是可能一些是谣传吧,但她信这个孙金是这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陈雨:“你问这个人干什么?” 叶絮把梁嘉泓接电话那段和陈雨说了说,只是省了他最后一句话。 陈雨听完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梁嘉泓也不简单啊,哎,哪个富二代手里没点人手。” 叶絮不说话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想不通梁嘉泓需要那样的人做什么,听他的口气,那人又好像为他所用,他居然可以直接给一个地区的老大甩脸子吗?那他又是处于什么位置的人物? 惊愕之余她对梁嘉泓的崇拜感不断加深,原来世上真有的这样的人,财力雄厚,权势侵天。 她又觉得像做梦,她的男朋友竟然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说他腰缠万贯但花花肠子就算了,偏偏这个人自律专情,对她温柔到无话可说。 不是还有句话是那样说的吗,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会太孤独,因为念念不忘。 对叶絮而言,梁嘉泓就是那样一个人,真真切切的惊艳了她的青春。 那晚,她躺在床上,再细细想他的那句话,她忽然释怀许多,站在梁嘉泓的角度来讲,这不难理解。 他自小受的教育和他们的不太一样,他的性格又是那样,不急不躁,做事永远都会走一步看十步,是个情绪再泛滥也会藏在心里的人,他身处那样的地位,自然不可能把什么事都与人说。 他也不是不喜欢她,不是不把她放在心上,他只是习惯性的给自己留一些余地。 这些叶絮都能懂,可她还是有些惆怅,她依旧希望他能事事告诉他。 她想做他放在最心底的那个人。 …….... 周三上午的家长会梁嘉泓的母亲没有来,所有高一年级的家长都被集中在大礼堂,校长讲完再回各自班级听老师讲话。 那天全班同学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谁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个期中考他们班真的做到把老师气笑。 开学两个多月,好好学习的没几个,数学卷子一发,个位数的成绩占了班里一半,再有的就是十几分,二十几分,数学老师发卷子时都笑了,还叹气。 家长在教室开会的时候,学生被安排到操场上上体育课,阳光灿烂,叶絮就和几个女生一起坐在草坪上聊天,时不时扭头去寻一眼在篮球上的梁嘉泓。 中午到饭点的时候开完会了,叶絮忐忑的在门口等母亲,叶母出来时笑容满面的,正和另一个家长聊的欢。 “妈妈。”叶絮快步走过去。 叶母点了点头,和那家长说:“现在的孩子都聪明,那些画画的都很好。” “是啊,肯定比我们强。” 笑呵呵的聊了几句,两个人带着儿女各自离去,叶母和叶絮去校外吃中饭。 叶母叹笑道:“你那数学八分是怎么考的?” 叶絮挽着母亲的胳膊,笑嘻嘻的撒娇道:“大家考的差不多,就…都不会做。” “你们数学老师讲讲都笑了,说不知道怎么教你们。” “我觉得他适合教高年级的,他讲的太快太笼统,我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真的听不懂。” “你这成绩我回去怎么和你爸说?你爸知道了要气死了。” 叶絮:“哎呀,那你别告诉他。” 叶母摇摇头,无奈道:“帮你瞒一次,好了,妈妈带你去吃饭,今天妈妈来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叶母心疼女儿离家远,怕她在外面吃不好,难得来一次,总想带女儿吃些好的。 叶絮知道这附近没什么美食,也就这样了,拉着母亲进了那家韩式餐馆,一人一份蛋炒饭,那时候七块钱一碗的蛋炒饭真的算是比较贵了,叶絮一般只吃五块钱一份的小摊食物。 正吃着呢,叶母冷不丁的提起恋爱的话题,说:“你们班主任说你们班有谈恋爱的,说谈恋爱影响学习,虽然是人之常情,但现阶段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你们班是有人谈恋爱吗?” 叶絮心惊肉跳的,琢磨着母亲这是给她机会自首还是简单的询问,她支支吾吾着。 叶母察觉出了点猫腻,试探的问道:“你也谈恋爱了?” 叶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悄咪咪的打量母亲的神色。 她其实是想得到母亲的认可的,毕竟表妹的事小舅妈都知道了,很支持,她也想这样,但毕竟母亲不是小舅妈,万一不同意,万一棒打鸳鸯怎么办? 叶母直截了当的问:“是哪个班的?” 叶絮犹犹豫豫,拖了好一会终于松口了,“我们班的……” 叶母不是没察觉到女儿近期的一些小动作,她只是不想管太严,问太多,哪个孩子没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虽然她文化程度不高,但也明白教育孩子不能太过太满,这点,周青红有和她探讨过,说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叛逆容易冲动,你越是反对他们越是坚持。 叶母本身脾气好,也懂得尊重叶絮,毕竟她已经十七岁了。 叶母微微一笑,“那男孩叫什么?” 见母亲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叶絮的石头落地,又莫名有些感动,她真的没想到母亲会同意。 叶絮扬起笑容,说:“他叫梁嘉泓,嘉是嘉定区的嘉,前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很普通,但是加个泓字就不一样了,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哪个hong?” “三点水的那个泓。”叶絮说不清,干脆拿手机打字打出来给叶母看。 叶母点点头,认可道:“是挺好听的。那那男孩长的怎么样?” 叶絮:“我觉得很好。” 叶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笑着没再多问。 回学校的路上,叶母问了些梁嘉泓的家庭情况,叶絮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叶母听完沉默了,隔了好半响才对叶絮说:“人家这么好,你得好好学习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不然别人会看不起你的。” “妈,我知道的。” 叶絮知道,她只有足够优秀才能和他做到真正的平等。 其实叶絮还没真正明白母亲的意思,她以为这是真真正正的新时代,古代那套门当户对早就被跨了过去,真爱无敌才是这社会的主打曲。 第三十七章 叶絮回学校的时候带回去了两杯奶茶,叶母问她一个人要喝两杯?叶絮吞吞吐吐不说实话,叶母心中明了,不再多问,干脆的付了钱。 叶絮爱一个人的方式很庸俗,她会买很多东西给他,会为他做很多浪漫的事情,她时常会在梁嘉泓的课桌里塞一点糖果和饮料,日复一日,慢慢成了习惯。 说到底,其实都是她的自尊在作祟而已。 她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开始认识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别,所以她开始用一些物质的东西伪装自己,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单薄没那么轻贱,但这也的确是她爱一个人的方式。 她进教室的时候梁嘉泓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懒散的靠着椅子,与王昊祥他们说篮球赛。 叶絮很少会主动去他的位置上逗留,不似陈佳莉,午休的时候会直接坐在陈宇飞腿上,两个人搂搂抱抱,她和梁嘉泓表面上都很矜持,远远相望一眼便是他们的默契。 叶絮把奶茶放他桌上,轻声说:“我妈买的。” 梁嘉泓嗯了声,握着暖洋洋的奶茶看了看,问道:“真的是你妈买的?” 叶絮是撒谎了,但她想告诉他,她的母亲是同意的,她也相信母亲是知道第二杯奶茶给谁的。 她肯定的点了个头,带着浅浅的笑容走回自己的座位。 叶絮听到后排男生的起哄声,李齐更是夸张的说:“嘉泓啊,你丈母娘给买的奶茶一定特甜吧?” 梁嘉泓笑了笑,视线落在第一排叶絮的背影上。 上午自习的时候叶絮收到了他的短信,他问她:你妈妈知道了? 叶絮原原本本的都说给了他听。 这天,叶絮心情真的很好,她觉得她和梁嘉泓也算是双方父母都支持的恋爱了,只要两个人好好的,他们真的会有一辈子的。 她想:所以,梁嘉泓啊,就让我做你最心底的那个人吧,别把我拒之门外,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 那两句话叶絮放在心底磨了几天,即使能理解他,但她内心依旧有些惆怅,直到周五的时候他突然说要送她回家。 周五放学后她和梁嘉泓在有意思里坐了会,到了五点她不得不走了,她要坐五点半的车,如果赶不上这班车那她回去真的太晚了,不好和父母交代。 那天的傍晚落日有余晖,五点的天意外的很明亮,两个人牵着手,没走常规路,故意穿过那座休闲开放公园,再去总站。 叶絮指着广场上的铜像,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小时候舅妈带我来这里玩,我和我妹妹就喜欢坐在那铜像怀里,假装自己在弹钢琴。” 那铜像是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在弹钢琴。 路过时,叶絮眷恋的在铜像上摸了下,这些东西都十几年了。 梁嘉泓在身后望着她,目光柔软。 叶絮摸完转过身去挽他胳膊,轻快道:“走吧。” 梁嘉泓却突然说:“我送你回去。” 叶絮步伐一滞,以为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说:“你不正在送我回去吗?” 嘴巴上说是这么说,心底里早就尖叫出声,期盼着他说的是送她回家。 梁嘉泓:“嗯,送你回家。” 叶絮痴愣的仰头望着他,“真…真的吗?你要和我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怎么了?不行吗?” “没有没有没有!”叶絮压制住内心的喜悦,故作淡定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送我回家啊?” 两人谈了这么久,他从来没说过这一茬,叶絮也从来没幻想过他送她回家,毕竟路程太远,让他一来一回的太辛苦,这么想都是不切实际的。 梁嘉泓笑着说:“就想你送你回去,正好也没事做。” 叶絮那颗心跳的不行,她实在是装不了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语调也欢喜了几分,不可置信的反复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真的要送我回家吗?” “真的。” 叶絮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可是很远诶,你……真的不忙吗?你妈不会找你吗?” “不会。” “可是……” 她不断可是,但她明明一脸的欣喜。 梁嘉泓摸了摸她脑袋,“很开心吗?” 叶絮点头如捣蒜,“开心啊!” 过了很多年,梁嘉泓回想起来,还是不理解她到底在开心什么,他不明白送她回家怎么就让她开心成这样。 可对叶絮来说,这是第一次有男生送她回家,不怕那么长的路程,不怕独自返程,满足了她对恋爱的一个幻想,就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 这也是他对她上心的一个证明。 …… 那天的公交车上人不多,周五放学放的早,该回家的早就回家了,灰蒙蒙的天色下,公交车里只有零星几人。 叶絮选择了后排靠窗的位置,梁嘉泓坐外侧的位置。 她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像这样,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和喜欢的人搭乘公车慢悠悠的路过那些自己熟悉的街道,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 车票是梁嘉泓买的,这次叶絮没有抢着买,两个人一共十四块。 梁嘉泓接过售票员给的车票根,捏在手机把玩,却被叶絮拿了过去,她把车票抚平,不动声色的折叠起来,放进了书包的外层里。 车里出奇的安静,叶絮觉得两个人说话会被别人都听见,干脆不说,梁嘉泓大概也是这种想法,两个人就一起静默。 叶絮去勾他的小拇指,梁嘉泓反握住她的手,相视一笑。 期间,叶絮有小声和他说过几句话,星空璀璨,耳边呢喃,车厢轻微晃动,落在旁人眼里,只能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叶絮在快到站前二十分钟都会打电话通知母亲,可破天荒的,这次居然是父亲来接她,叶絮一下子就慌了,电话里含糊不清的让母亲来接,叶母听不懂,到最后叶絮低低的说:“他送我回家了。” 其实她不是很愿意让梁嘉泓听见这话,怕他会觉得给她造成了麻烦,可就这么挨坐着,车厢里又十分安静,他耳朵再聋也能听见。 叶絮为了化解尴尬,和他说:“等会见了我妈,你要和她打招呼,我妈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梁嘉泓轻笑了声,“嗯。” 就这样造就了梁嘉泓和叶母的第一次见面。 车子到站的时候叶母已经骑着电瓶车等在那了,夜深泛冷,叶母怕冷,把自己裹得想个团子,又从车里拿出另外一条围巾给叶絮。 梁嘉泓规规矩矩的喊了声阿姨好,叶母连连点头,笑脸相迎。 叶絮裹着围巾,对梁嘉泓说:“要到对面去换乘,得走一段路,走啦。” 她扯了扯梁嘉泓的衣袖,领着他走,叶母骑着电瓶车跟在他们后面,打开车灯为他们照路。 这段路大概有两百米左右,还过了个十字路口,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换乘的车站,叶絮陪着他等,梁嘉泓说不用,叶絮不肯,叶母又说:“没事儿,等你上车了我们再走。” 就等了三分钟,那车来了,梁嘉泓上车,叶絮叮嘱道:“你到了给我发短信。” 叶母也不放心道:“到了以后给絮絮发个短信。” 梁嘉泓点了个头,“阿姨再见。” 公交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叶絮才跨上电瓶车,叶母掉头回家。秋风凛冽,叶絮缩着脖子,双手颤抖个不停,但还是忍不住握着手机和他发消息。 叶母开电瓶车,问道:“他今天怎么送你回家?” “我不知道……” “不过这男生看起来倒是真的不错。” 叶絮心里一喜,“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叶母笑了,“别忘了好好学习,妈妈不反对,但不能只顾着谈恋爱,得分清主次。” “我知道的啦!” …… 回去以后叶絮早早上了床钻进厚实的被窝里,捧着手机和梁嘉泓聊天。 也是这天,梁嘉泓再次刷新了她的认识。 晚上八点多,叶絮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看场地。 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梁嘉泓这次没有不告诉她,反倒是和她说的很仔细,不难看出,他对这个事情很有兴趣,所以愿意和她说很多。 叶絮问他在看什么场地,梁嘉泓说朋友要开个酒吧,选了个地儿,他们正在参观。 酒吧这个词听起来多普通,书上,电视上,都看够了听够了,可真搁现实生活里,对叶絮来说实在没什么概念。 她去过最风花雪月的地方就是ktv,而且不是梁嘉泓晚上去的那种ktv,那家源起,是这儿最豪华的ktv,而叶絮去的都是正儿八经唱歌的,几十块的小包间就够唱一下午。 说起酒吧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电视里的画面,灯红酒绿,劲歌热舞,甚至非常色情。 梁嘉泓说那地儿有四个教室大,近期就会开始装修,是这里第一家酒吧,他打算入股投资点。 叶絮惊了,他居然要投资…… 投资这个词语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转念一想,这对梁嘉泓来说有什么稀奇的,他的世界就是这样啊,就和那些小说里描写的没两样。 那时候她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只觉得男朋友越优秀她就越自豪,说她虚荣也好,说她傻也罢,她希望他永远都活得那么光芒万丈。 …… 她是真的喜欢他,是真的崇拜他,而这种感觉虚荣自豪感觉交加最强烈的一次是那次看电影。 学校在周一组织了看电影,因为看电影免去了下午的课程,这让周一上课的学生都精神抖擞。 赵金金握着一打电影票在教室里挨个发票子,叶絮想和梁嘉泓坐一起看,但又怕被老师看见怀疑他们,但有了票子就不成问题了啊。 叶絮跑过去问赵金金要电影票,挤眉弄眼的,赵金金就懂了,给了叶絮两张连坐的票。 叶絮把票往梁嘉泓桌上一放,什么都没说就回了自己座位,梁嘉泓捏着那张票心里也懂了。 中午午自习后开始出发,电影院离学校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学校组织学生排队走过去。 叶絮个子矮,排在靠前的位置,而梁嘉泓靠后,在等出发的时候,她故意时不时转过头和邬天赐说话,借机瞟几眼梁嘉泓,他和那几个男生聊笑时也会有几分张扬的少年气。 十个班级排成长龙,浩浩荡荡的堵满了整个街道,每个转弯口叶絮都会侧头去寻他的身影。 她不和边上的女生说话,只竖着耳朵努力去听后头他的声音。 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便会觉得很安心。 第三十八章 那年,电影院还不分大小厅,不分楼上楼下,它就跟大礼堂差不多,由高到低的座位。他们班的座位安排在中间靠前。 电影院人声嘈杂,乌漆墨黑一片,学生和老师混一块,不仔细辨认很难认出。 叶絮像做贼般紧张,生怕被班主任发现她和男生坐一块,为了方便逃走挪位,叶絮选择了一排最边上的位置。 到了电影院才发现,其实那电影票就是个形式,坐哪儿都是自由的。 黄忠磊在座位边上的廊道里走来走去,看有没有学生缺席,每每经过叶絮身边她就会屏住呼吸,低下脑袋,直到电影开场,灯光全暗,她才敢抬起眼。 梁嘉泓坐在她身边,见她不躲了,这才偏过头低低道:“渴不渴?要不要我出去买水?” 叶絮摇头,“不用了,被班主任看见了他又要说,看电影吧。” 放的是黄圣依演的《白蛇传说》。 后来叶絮这才知道那年这部影片以2.29亿的票房成为国庆票房冠军。 她当时对这类影片没什么兴趣,看电影对她来说只是不上课的解脱,可偏偏,她那天就把这部片子看了进去。 她和梁嘉泓没有偷偷牵手,更没有耳畔私语,两个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只不过叶絮偶尔会侧头看他一眼,她永远记得光影交错下他的侧脸,还不是那么有棱有角,清隽白皙的脸庞,是幻想中十七岁的少年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黑沉的让人摸不着边际,气质更有几分漠然。 有时候梁嘉泓余光会瞥见她的注视,他也会微微偏过去,轻声问她怎么了?叶絮只会笑一笑,示意他继续看吧。 其实如果他要牵她手,叶絮是愿意的,如果他要像陈宇飞那样每天中午逗一逗自己的女朋友,叶絮也是愿意的,可这个人不太擅长,性格就是那样,叶絮也觍不下脸去主动找他说笑,她总是不习惯被人围观的感觉。 他们的这段恋爱,在别人面前看上去实在是矜持的很,也难怪别人会觉得他没喜欢过她。 叶絮是个渴望浪漫的人,但那天她真的不贪心,她觉得能和他这样坐一起看电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她看的很投入,直到荧幕上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黄圣依扮演的白蛇跳入水中救许仙,吻他,那段水中吻戏画面很美,而其实当黄圣依的锁骨胸脯微露时底下男生已经开始骚动了,这一吻更是不得了。 叶絮正觉得尴尬呢,边上一排男生纷纷探过脑袋,朝他们这边望来,是陈宇飞陈景程王昊祥那伙人,这一排,叶絮坐第一个位置,梁嘉泓坐第二个,梁嘉泓右手边清一色都是班里的男生。 那伙人笑嘻嘻的看着他俩,发出哦哦哦的起哄声,陈宇飞更是夸张,小声喊着:“你们来一个?” 梁嘉泓微微挑眉,也看向叶絮,叶絮抬眼望了他一眼,害羞的把视线挪到别的地儿。 她想着起哄两下就算了,没想到梁嘉泓笑着问她:“要吗?” 叶絮背脊都热了,视线紧紧盯着屏幕,羞怯道:“不要……” 见他们不波一个,起哄的人笑过以后继续看电影。 叶絮的心怦怦怦直跳,她不知道梁嘉泓怎么想的,明明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问她要不要亲一下,还问的那么认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他难道觉得她会想在电影院里和他亲嘴?当着同学老师的面亲嘴? 她偷偷去打量他,梁嘉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在看电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叶絮想,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坏了,以前都不这样的。 谁又知,那部电影吻戏还不少,第二段吻戏来的时候那伙男生又起哄了,催着要他们亲一个,这回梁嘉泓倒没问她要不要,而是盯着她笑,像是在笑她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像是在笑她像个小孩子,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里总是漾着月光般的温柔。 叶絮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她并不排斥这种调侃,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笑着,矜持着,装作没听见。 他们起哄个不停,叶絮咬咬唇,捧着空空的书包从位置上起来,娇滴滴的留下一句:“不和你一起坐了。” 她缩着肩膀从那一排窜到了前两排邬天赐身边,她有让邬天赐帮她留个位置,以防万一班主任发现,可哪知道是在这种情况下挪到这张位子上的。 梁嘉泓盯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嘴角,陈宇飞哎呀呀几声,说:“嘉泓,我们可没想把你媳妇儿气跑,这会对不住了!你就只能和我们这群爷们一起看了!” 梁嘉泓笑笑,什么都没说。 叶絮觉得她离开那个位子是正确的,这部戏后面还有两场吻戏,如果她没走,估摸着还得再被调侃两回。 电影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少了很多人,比起电影大多数学生更喜欢提前离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个时候好像谁不提前离场会显得很木讷蠢笨,不乏跟风离场的。 叶絮胆子没那么大,想着看完好了,虽然也蠢蠢欲动想离开。 和邬天赐叽里咕噜商讨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个人影,她抬眼,是梁嘉泓,他把手里的校服外套扔给了叶絮。 叶絮下意识的接住,梁嘉泓说:“放你那儿。” 叶絮心头微微发热,嗯了声。 梁嘉泓:“要走吗?” 叶絮朝后排张望,她怕班主任还在这儿,她说:“再等会,走的话我发你短信。” “行。” 他回了自己位子。 叶絮臂弯里挂着他的秋装校服外套,是熟悉的金纺水莲香味,上面还有他的体温,不知怎么,她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他甩衣服甩的那么自然。 叶絮很喜欢这种感觉。 邬天赐咦了一声,笑得贼兮兮,叶絮装作什么不懂一样说:“这个人啊……自己那边不能放吗?” 邬天赐说:“你们就秀恩爱吧,哼。” 叶絮傻笑着,心里头说不出的甜,然后才想到他刚刚说的要不要走,她去翻手机,发现好几分钟前他给她发过短信,她可能看的太投入没注意到手机震动。 他似乎不想再看电影了。 叶絮朝左右的女生问了问谁想走,除了邬天赐没人想走,说要把结局看了,其实叶絮也想看,可是电影和梁嘉泓,当然是梁嘉泓重要啊。 叶絮发短信和他说打算走了。 她提了一口气,朝他那排张望,见他已经站起身,她便快步走过去,那一路提心吊胆的,直至从电影院的小门走出去,小门出来后十是条小街,门口站着几个学生。 叶絮手臂上挂着他的衣服,她从漆黑的地方出来,走进光亮里,没人发现,陡然松了一口气。 梁嘉泓走在她前面,她像个小跟班跟着。 刚想上去和他肩并肩走,就听到边上的一个男生说:“那是梁嘉泓吧?” “对啊。” “那他旁边的是他女朋友?” “好像是吧。” 叶絮就听清了这几句,那个男生的语气毋庸置疑,是惊叹和崇拜的,也显然,梁嘉泓的名声不小。 在这里,像他一样的富二代确实少见。 知道他们在看他们,叶絮不由地的把腰板挺直,她想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好一些,她想着还好今天也有涂粉,头发也梳的很好,校服里的衣服也是前些日子新买的,她应该没给他丢人吧。 在别人的注视里离开,叶絮恍惚间觉得自己像大佬的女人。 那是她对他最虚荣最自豪的时刻,明明一切和她无关,但却因为他和她在一起了,她也连带被别人议论,她想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羡慕吧,她的这种虚荣感和骄傲感因此而生。 ……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才两点半,是个大好的晴天。 梁嘉泓里头穿了件深色的薄毛衣,在电影院里确实有些热,想着贸贸然去找她不好,就拿外套做了个幌子,他的想法不会流露在表面,所以叶絮不知道,当他把外套递给她,她那般自然的拥入怀中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舒心,好像怎么样,都值了。 叶絮脑海里盘旋着刚才那几个人的对话,一不留神就撞梁嘉泓背上,她揉着脑袋怪他突然停下。 梁嘉泓牵过她的手,笑她总是这样粗心大意,总是那么傻,回头真给别人骗了。 叶絮回嘴:“还有谁骗我?就你骗我……”边说边捶他胸口。 梁嘉泓揽了她的花式小拳拳,带着人去买饮料喝,叶絮喜欢喝可乐,但她说:“我喝矿泉水。” 梁嘉泓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脉动。 两个人在八一路上晃悠,叶絮不知道去哪儿,还带着他去新华书店逛了会,看看有没有新上市的小说,看看有没有漂亮的本子。 叶絮从言情小说的海洋中游出来的时候梁嘉泓不见了,她兜了一圈才找到他,他正在社会经济分类那个区域里看书。 他站的挺拔,随手翻弄了几页,又将书塞了回去,目光慵懒的划过书架。 她好像对这个人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叶絮没去打扰他,随手拿起手边的幼儿分类书籍看,是一本迷宫地图,走正确的路才能吃到苹果。 她弯下腰,用手指在书上比划来比划去。 忽地,头顶上传来清冷又温柔的嗓音。 梁嘉泓从后围住她,轻笑着说:“小朋友果然爱看这些,知道怎么才能吃到苹果了吗?” 他的呼吸洒在她耳畔,叶絮怕被店里职员看见,影响不好,红着脸往边上挪,却倔强着说:“那你说,走哪条?你肯定也不知道…..” “应该是这条吧。”他指了指。 叶絮用手指走了一遍,果真是这样。 叶絮撅嘴,不认输的撒娇道:“我不管,你没有赢!我也想的是走这条!” 梁嘉泓也不爱认输,陪着她看了好几本儿童游戏类益智书,除了迷宫还有脑经急转弯和连连看。 走出书店的时候叶絮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他大半瓶脉动,这饮料味道淡淡的甜,叶絮不喜欢运动饮料,所以是头一次喝,没想到一喝就上瘾了。 到了西江,那瓶脉动已经见底。 两个人坐在岸上看江景,叶絮说起自己初中的运动会,说比完一场赛就回教室上课,午休也得待在教室,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快活了,原以为高中会严格些,没想到高中更自由,她真的愈来愈觉得长大真好。 她伸了个懒腰,倒在梁嘉泓怀里,他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听她那样天真烂漫的讲着,在她口中没有世间疾苦,没有社会压力,有的只是一片纯净世界。 叶絮问他:“刚刚怎么看那些书?我还以你什么书都不看的呢。” “学习一下吧,翻了两页,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叶絮笑了声,双手拥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口,荡着的双脚晃啊晃。 她明白,他愿意去翻书看,说明他在意肩上的担子,他在试着去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有理想有抱负。 梁嘉泓搂着她的腰,捏了把,调笑道:“谁像你,就看那些儿童书,嗯?你几岁?” “嘁,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还和我一起看了。” “我这是在帮你解答困惑。” “谁要你解答了,我知道答案的。” “不诚实。”梁嘉泓拍拍她屁股,“还喝光了我的水。” 叶絮下巴一抬,指着矿泉水说:“呐,我的给你喝。” 梁嘉泓双眸低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最后捏住她下巴,低低道了句行啊。 他低头吻了她,和往常一样缠绵炽烈,她不知道,其实他在电影院就想吻她的,这是没他尝试过的事情,在电影院亲吻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也想做一些浪漫的事情让叶絮开心一下,可叶絮没让。如果没有陈宇飞他们起哄,其实他想找个机会吻她的,哪怕只是蜻蜓点水一下。 他吸允她的唇瓣,时而深入时而浅尝,嘴里都是那淡淡的甜味,而叶絮靠在他怀里,微微仰着头,任由他亲吻。 他们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很难控制住不去亲吻,那是年少时期最强烈的欲望,因为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吻上,所以很多人会忘不了青春时的吻,而成年以后的吻都不怎么纯粹,甚至时常直奔主题。 叶絮是那样,可梁嘉泓却不是。 ……......... 后来叶絮找了个机会把那部电影的结局看了。 结局并不好,虽然小青蛇说那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第三十九章 说起电影,叶絮心里一直有个结,直到分手,她也没和梁嘉泓说。 那阵子梁嘉泓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酒吧的事情中,叶絮觉得那可能是他第一次自己掌握资金,可以做些随心所欲的事情,所以对酒吧的事情分外上心,于是她也跟着上心。 那些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他汇报酒吧的进度情况,从大老板准备建造一个豪华男厕所到舞池喷泉,再从包间装修到吧台高度,那些日子叶絮仿佛也参与了整个项目,她出了很多主意,比如酒吧名字,比如装修风格,甚至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思考,只恨自己没有绝世才华。 她觉得自己在慢慢变成他信任的人,或者说,她已经走到了他最心底,当然,她也很乐意为自己的男朋友出出主意,期盼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那天晚自习,梁嘉泓和她说酒吧要招服务员调酒师之类的,打算散布一下这个信息,不知道能不能招到好的调酒师。 叶絮首当其冲,兴奋的和他说想去打工,她可以端盘子。 梁嘉泓说:那我是不是还得开工资给你? 叶絮:那当然啦。 梁嘉泓:你是我老婆,去了那应该吃喝玩乐。 叶絮一乐,回复道:那我吃什么都免费吗? 梁嘉泓:回头让他们记账就可以。 叶絮不禁幻想出一些画面,她坐在高脚蹬上,手里握着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完了小手一甩说记你们老板账上。 这样一想,做他女朋友确实很拉风。 梁嘉泓隔了会说还得请个驻唱歌手,或者只要唱的好的都成,叶絮知道自己唱歌一般,没做那个梦,问了问他工资,他说唱一首歌几百块有的。 叶絮感慨,一首歌居然可以赚这么多,于是开玩笑的和梁嘉泓说她想唱歌,没想到梁嘉泓说成,但前提是不给她发工资。 叶絮哭笑不得,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发工资? 梁嘉泓:你是我老婆,不为我省点钱? 叶絮:那我不要做你老婆了,我要做你酒吧最红的歌手,以后我就出道发专辑,嫁给李嘉诚。 梁嘉泓:来不及了。 叶絮说:那我就嫁给你吧。 梁嘉泓说:那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叶絮惊了,又觉得心里甜蜜蜜的,问道:你就那么急啊? 梁嘉泓:早点不好吗? 叶絮:那看你表现吧,表现不好我不嫁的。 梁嘉泓:是,小的一定极力伺候好老婆大人。 叶絮捧着手机嘴角扬起,他这个人有时候也会故意和他打转儿,说些好听的话哄她逗她,她以为他会一直那么正经,旁人大概想象不到他孩子气和甜言蜜语的那一面。 而结婚,虽然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可偏偏年纪越小越有勇气说永远。 他们时常会对互相说我会永远爱你,那不是情话,只不过是两个相爱的人的肺腑之言。 那是叶絮第一次想结婚,想真的和一个人厮守一生,后来她经历过几段感情,那几个男生也都说结婚,她却没了勇气,谁不知道那只是些玩笑话而已。 …… 她为酒吧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好像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一样,后来即使叶絮觉得自己瞎操心,过度用心,但到底是谁给她这样的勇气,网络上流行梁静茹给勇气的梗,可她知道那人自然不是梁静茹啊,当时给她骄纵骄傲权力的人是梁嘉泓。 隔天,梁嘉泓告诉她歌手找到了,他们晚上闲着没事就搞面试,他也去听了。 叶絮对那位歌手很好奇,想着会不会是一些小有名气的民谣歌手或者在他们那个圈子比较有名气的酒吧驻唱歌手,梁嘉泓说就是个唱歌的,唱的还不错。 叶絮问他那么怎么录取了那个人? 梁嘉泓的回答让她记了很多年。 他说:是个韩国人,她名字里有一个字和你的一样,所以我录取了。 叶絮正在上晚自习,碰巧休息铃声响起,周遭学生声音一下子沸腾起来,她的心也像被热水滚过一样,沸腾了起来。 梁嘉泓说:那女生叫朴敏絮。 叶絮盯着屏幕上他发来的消息既感动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太激动显得她很傻,太冷静显得她没感情。 斟酌几下,叶絮以开玩笑的口气和他说:那那女生可是沾了我的光啊,我以后一定要听一下她唱歌。 那头的梁嘉泓坐在酒吧里,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很快回复道:老婆,你不表扬一下我吗? 叶絮看到这条消息噗嗤一下笑出来,既然如此她就不端着了。 叶絮发了几个亲亲的表情,说:老公做的超棒的,我爱你,么~ 梁嘉泓这才勾起嘴角,和叶絮说:周末要补上真的吻。 韩阳搭着二郎腿点烟,随手递烟给梁嘉泓,不客气的戳破道:“你他妈一天到晚就聊聊聊,有没有把人搞到手啊?” 梁嘉泓收了手机,不想让别人看见聊天内容,他接过烟,把玩在手里,迟迟没有点,对韩阳的调侃笑着不作回答,对他们来说搞到手的意思就是上床。 梁嘉泓一贯不喜暴露太多自己的隐私,即使是很好的兄弟,他扯开话题道:“那女的下个星期来上班?谁和她联系?” 韩阳抽了口烟,眉峰一挑,“当然是我和她联系,手机号都留了。” 梁嘉泓忘记和叶絮说了,录取这女生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韩阳想泡一回韩国妞儿。 他不由地笑了声,笑声散在灯红酒绿的绵绵薄烟中。 而那边的叶絮合上手机后,趴在桌子上,脸滚来滚去,赵金金诧异的看着她,问她是不是病了? 叶絮一把抱住赵金金的胳膊,撒娇一般道:“黄金,你知道吗,他录用了个歌手,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字和我的名字里的一样。” 赵金金没听明白,但跟着她一起笑。 身边的姑娘幸福,她也会觉得幸福。 只是到后来,谁还记得他曾因为一个名字而录用了一个人。 …… 而那场搁在心里的电影就发生在那个周末。 大概也是从这天开始,所以感情都变了味儿,叶絮谁也没告诉,只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慢慢消磨慢慢衡量。 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上海的十月可能还会有回暖的高温,但一进入十一月就真的开始冷了,那风吹在人身上毛孔都会不自觉的缩紧。 叶絮第一次尝试穿黑色打底裤和西装短裤,上头搭的是新买的白色毛衣,外套是一件偏可爱风的绿色圣诞款,别说梁嘉泓那天眼睛都亮了,就连叶絮自个儿照镜子的时候都不由要被自己惊艳到,果然,人靠衣装。 她记得那天等在校门口的梁嘉泓转身看到她的时候,漆黑的眸子瞬间一亮,愣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话去夸他,还是叶絮主动去牵他的手,问他怎么了? 他这才彻底回过神,说:“今天怎么穿的那么漂亮?” 叶絮心里美滋滋,但故作矜持的说:“有吗?还好吧。” 其实梁嘉泓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比如她每一次的精心打扮,叶絮原本就爱美,但这绝不是她这么用心捣腾自己的原因,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梁嘉泓的一句话。 他们俩刚交往的第一个星期,他除了叮嘱她周末回家别忘了多带点秋衣外,他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多带点,穿的漂漂亮亮的。 叶絮不傻,这话她听的懂,哪个男生会不喜欢漂亮的女生? 她很高兴,自己能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那天的吻也比往常激烈许多。 到了西江,两个人坐在第一次坐的地方,叶絮没想着亲他,自顾自的站起来走来走去,观摩这万年不变的江景,谁知梁嘉泓跟着她起身,把她压在了墙上。 岸上有人路过,那脚步声就在他们头顶上,可他们边上是阶梯,顶上有多出来的沿岸边,这将他们遮掩的很好。 梁嘉泓双手搭着她的腰,俯了点腰,低声问道:“走的不累?” “不累啊……” 话没落地,她那声轻轻的气音就被他吞入腹中,他眼里的欲望太明显,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叶絮也不想反抗,只是比较奇怪,他今天怎么格外急切,明明从前都是搂搂抱抱一会才亲上的。 就像他不知道的一样,叶絮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冲动起来会有多冲动。 那天梁嘉泓确实失态了,他的吻从唇瓣流连到脖颈,叶絮被压在墙上,仰着脑袋,脖子那块酥酥麻麻的,两个人都喘着粗气。 倒也没太逾矩,只是那灼热感觉让叶絮身体紧绷,好似被拉扯到极致的胶带。 她记得上次她去解他衬衫扣子他都不愿意,让她别闹。怎么这会这么放纵。 叶絮脸红一片,不敢轻举妄动。 梁嘉泓含住了她红彤彤的耳垂,轻轻吸允一下,再吻了下她的侧脸,睁眼的时候,余光瞥见她紧张的神色,他微微皱起眉,似在责怪自己,浅浅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也算自律了,但今天真的着了魔,一点儿都控制不住。 要怪就只能怪那晚韩阳他们的口无遮拦。 而此刻,小姑娘低着头,脸滚烫的如火烧,他抬手抚了抚她脸颊,轻声笑着。 叶絮听到他笑,忍不住嘀咕道:“你笑什么啊…..” 梁嘉泓揽过她的腰,弯腰凑在她耳边忍不住夸她说:“今天真的穿的很漂亮。” “哦……”叶絮眼睛弯成月牙,心里明了的不得了,估计是漂亮到他忍不了了吧。 梁嘉泓难以自持的又亲吻她的脖颈,吻到她嘴唇上的时候,叶絮搂住他脖子,轻轻咬了他一下,眼眸里潋滟着水光,她踮脚去吻他的脖颈锁骨,学着书里描述的那样,用力吸允他胸口脖子那块的皮肤。 吸出了个小红点,叶絮满意道:“现在你是本宫的人了。” 梁嘉泓托着她臀,突然握着她两条腿,将人架起,抵在墙上,目光含笑的去吻她。 叶絮啊了一声,牢牢勾住他脖子。 她只能顺势夹住他的腰,不让自己掉下去,一抬头,迎上他深深的吻。 夕阳西下,将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无限拉长。 ..................................................................................................................................................................................................................................................................................................................................................... 第四十章 那并不是他们最动情最欲望的一个吻,但回想起来已经足够动人。 叶絮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嘟囔着要下去,梁嘉泓架着她,往上抬了抬,防止她往下滑,他故意捉弄她,怎么着都不肯放下她,还抱着她转了个圈,逗叶絮说不听话就要把她扔下去。 叶絮吓得紧紧抱住他,气的直拍他背脊,“你敢!” “那试试?”梁嘉泓故意松了点手,叶絮喊道不要不要。 他轻轻笑出声,叶絮对着他脖子咬了一口,似讨厌似求饶般说道:“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继续咬你!” 她磨了磨牙,威胁他。 梁嘉泓将她抱到阶梯上,颇为小心的放下叶絮,随而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叶絮顺其自然的倒在他怀里。 她抱着他,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撒娇一般埋怨道:“你现在…你现在怎么那么坏!” 坏么?说到坏这个字,梁嘉泓想起一些事情,笑了声,垂眸低语道:“前几天在食堂和胡一白他们一起吃饭,你知道胡一白说了什么吗?” “什么啊?不过……我觉得肯定是不好的东西。” “他说我喝水应该喝农夫山泉。” “嗯?”叶絮抬眼去瞧他,只瞥见他滚动的喉结,有些性感。 梁嘉泓眉峰微挑,有几分轻佻的说:“他说因为你是山泉,我是农夫。” 叶絮已经被乌天赐熏陶的不纯洁了,这话她听起来就觉得不正经,还没等她说话,梁嘉泓附在她耳畔,下流的解释道:“他说我得挖山泉,一挖就都是泉水。” 叶絮羞涩的推他,“什么跟什么啊,你们怎么那么色|情!” “是他说的。” “那那…那你不是还听的很起劲,梁嘉泓,原来你也是大色狼。” 梁嘉泓捏住她下巴,“我色狼?我哪里色了?” “你摸我屁股!” 她脑门一热就说出来了,双目相视,叶絮难为情的别开视线,她以为梁嘉泓会解释一下,谁知道他抚了抚她脸庞,那么大义凛然的说:“你是我老婆,怎么不能摸了?” 叶絮不甘示弱,“那你是我老公,你让我也摸。” 梁嘉泓低沉道:“你想摸哪里?” 叶絮的手在他身上比划几下,怎么好像摸哪儿都很色情,她恨恨的垂下手,哼了声道:“我才不像你,我不摸。” “那这是你自己说的。” 诶? 叶絮觉得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吃亏啊。 梁嘉泓最喜欢看她撅嘴气哄哄的模样,怎么会有人嘟嘴嘟的那么可爱?他捏了捏她腮帮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蓦然间又想起一件下流事。 他笑着说:“那天和王昊祥在教室聊天,他之前不是有过女朋友吗,他们有那个过,于是他和我说了下感受,还示范给我看了。” 叶絮思路转了三个弯才明白他说的‘那个’是指什么,他们才高一啊,那他之前的女朋友就是初中的时候。 叶絮:“他那个了?” “嗯。” 叶絮不自觉的开始想象,半响,轻轻道了一句真想不到啊,完了才问梁嘉泓:“你刚刚说什么示范?” 梁嘉泓勾着唇,说:“那天他拿了根吸管吸水,再从吸管射出去,他说,差不多就那样。” 叶絮的表情很复杂,似在笑又似在皱眉,“你们就在后头说这些事情吗?” “偶尔。” “你们真是……”叶絮忽然想到自己也和乌天赐说那些,这样一想她没资格说他们了,也许她的所见所闻比梁嘉泓还广泛很多,毕竟乌天赐的片王之名不是白来的。 叶絮轻轻打了他胸口,转了话锋说:“你别跟王昊祥走那么近,我听说他不太好……” 那个人到底好不好,叶絮不知道,只是听身边的人说他很浑,叶絮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叮嘱梁嘉泓,大概出于一种护犊子的心理。 梁嘉泓淡笑着,捏着她的手把玩,没说什么。 叶絮见他模棱两可的样子才意识到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关系那么好,她却让他别靠近王昊祥。 她默了几秒,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想和他玩儿也行,但不许再听他讲那些东西,你以前那么正经的,现在都学坏啦。” 梁嘉泓自然愿意给她台阶下,他一贯很会装傻充愣,他笑了笑,问她:“有很正经吗?” “没有吗?”她反问。 叶絮忘不了他第一次亲吻她,明明很紧张很忐忑,却故意装得随意。 梁嘉泓没再和她纠结这个话题,聊了几句别的又低头吻了下去。 四五点光景的时候夜幕已低垂,最后几轮夕阳余晖飘在广阔浩瀚的长江水平线上,成片的水杉树成了光影下的黑色剪影。 叶絮躺在他怀里玩手机,突然想和他拍几张照片,她要做什么梁嘉泓都一个字:好。 此刻脸皮比上回拍大头贴厚了很多,叶絮举起手机,开前置相机,找准光线最好的角度,咔嚓咔嚓就是几下,梁嘉泓没抬头看镜头,只是很随意的看她或者看四周,叶絮知道他不习惯自拍就没为难他。 她玩的开心,删删拍拍,兴起时主动亲吻梁嘉泓摆拍。 梁嘉泓都随她,只是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不就拍几张照片吗? 对叶絮来说,那是他们的亲密照,是属于两个人的小情趣。 拍完了,叶絮得意道:“诶,你以后可别惹我,我现在有你的把柄了,这是艳照啊艳照!” 梁嘉泓搂过她腰,嘴角噙着笑说:“艳照不脱光吗?” “你看你!你还说你不色,你还想脱光和我拍照,梁嘉泓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那个正直的嘉泓哥哥了。” 梁嘉泓最听不了嘉泓哥哥这四个字,一听就想笑,叶絮还故意说:“嘉泓哥哥,你快变回来,嘉泓哥哥,嘉泓哥哥!” 梁嘉泓用吻也堵不住她的嘴,叶絮凑在他耳边,有时会轻轻亲一下他的耳朵,呼吸像羽毛一样搔着他耳朵,她压低声嬉笑着喊他嘉泓哥哥。 梁嘉泓只能去挠她痒,叶絮敏感,身上哪块儿地都怕痒,她在他怀里笑得前俯后仰,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别…..哈哈哈哈……你讨厌……” “还调皮不调皮?嗯?” “不了……不了…..哎呀!哈哈哈哈,真的别弄……” 打断梁嘉泓‘教训’她的是一通电话,他调了震动,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他这才收了手去摸手机。 叶絮先他一步,神速一般的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蹭的一下溜到边上,说:“想要手机吗?” “想。”梁嘉泓无奈道。 “我不给!谁让你刚刚一直挠我痒痒!” 他失笑。 叶絮哪会真的耽搁他接电话,只是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有刹那的收敛,随后又勉强扬起笑脸对梁嘉泓:“反正我肯定不让你接的!” 这次她是真的不想让他接了。 梁嘉泓起身,走向她,“乖,别闹,把手机给我。” 叶絮又跑到另外一边,“不给你!” 梁嘉泓脾气好,对叶絮也发不出火,笑着,慢腾腾的追她。 那头打电话的人见没人接就挂了,叶絮看着这通未接来电,心里不舒服,她把这通电话从通讯记录删除。 叶絮故作自己是恶作剧,那般轻松俏皮的和他说:“好了,我把它删掉了,你想知道啊,你求我啊!” 梁嘉泓把她抵在墙上,拿过手机,翻了翻,她真删了。 他惩罚性的拍她屁股,“是谁的电话?” “你猜。” “我爸妈?” “不是。” “名字几个字的?” 叶絮:“三个字。” 梁嘉泓实在想不到,哄着她说:“男的女的?嗯?” “女的啊……”叶絮拖了尾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她给他整理外套领子,话里有话的说:“是你的好搭档呢。” “是那个韩国人?” “韩国人应该没有你们俩亲近吧。” 梁嘉泓认输了,就这么笑着看她,等她松口。 叶絮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但明朗一笑,朝他说出了来电人的名字,她轻声说:“宋丹薇。” 梁嘉泓弹了弹她额头,转而找到宋丹薇的电话回拨过去。 他背对着叶絮,叶絮靠在墙上看他的背影,他们的对话只有两三句,他说知道了,等会就来。 叶絮最怕他这个回答,她最怕在他们相处的时候有人把他叫走,这是他们一个星期才有一次的约会,她自私的希望他能多陪她一会是一会。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叶絮深呼吸了一口,换上一张笑容满面的脸,佯装不在意的问道:“她找你干什么啊?” 梁嘉泓回到她身边,如实说:“找我看电影,问我去不去。” 叶絮知道宋丹薇这个人,她是梁嘉泓的初中同学,他们关系还不错,偶尔会一起有些活动,那个在梁嘉泓留言板留言的女生也是她。 还没换位置的时候叶絮偶然的听李齐提起过宋丹薇。那天宋丹薇正好从教室门口走过,她和李齐乌天赐又正好在聊女生好不好看的定义。 李齐下巴抬了抬,说:“喏,你觉得那个好看吗?” 叶絮转头看去,那个女生扎着马尾,比较薄的齐刘海,看起来挺瘦的,她和李齐说:“我觉得还行。” 李齐笑了声,“她叫宋丹薇,在我们初中算可以的,追她的人挺多。” 所以她对宋丹薇有几分危机感。 他们之间的亲近让叶絮有些吃醋,她明知道他们没什么,可是忍不住吃醋。 她和梁嘉泓从交往到现在,从来都是信任的,他真的算得上是个完美的男朋友。叶絮从没见他对哪个女生暧昧过,也不曾见他聊天工具上和谁含糊不清过,他行得正坐得直,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梁嘉泓只有她一个人,他的目光,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她。 这种信任的存在大概只是因为梁嘉泓对她太骄纵了,骄纵到她没办法怀疑他,没办法对他无理取闹,捕风捉影。 算算时间,叶絮差不多也要回学校了,她也从来不喜欢阻挠他的夜生活,叶絮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羡慕,羡慕宋丹薇可以随意的和他看夜场电影,可以自由出入。 她又想起前些日子梁嘉泓和她说的一句话,那天晚自习,他们和平常一样聊天,梁嘉泓说他在皇都,他说身边的朋友都出双入对的,他特别想叶絮在他身边。 叶絮当时心里很难受,她恨不得翻窗出去找他。 她也多希望自己住外校,然后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去找他,陪他一起消磨这漫长的黑夜时光。 哪像现在,每天只有放学后才能溜达一会,每个星期只有周日下午才能长时间的约会。 他们两个的约会好似设定的程序一样,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她想象不到他在夜场里谈笑风生的模样,也许梁嘉泓也想象不到她周五回家后是什么模样。 叶絮从那种无法言语的怪异感觉中回过神来,扬一起淡淡的笑,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梁嘉泓嗯了声。 她心里其实是失落的,她想,为什么他不可以不去,是不是一场电影比和她多待一会要重要的多? 两个人上了岸,梁嘉泓习惯性的搂她肩膀,叶絮一声不响。 走出西江,叶絮想和他直接道别,没想到梁嘉泓比她先一步开口,他说:“我先送你回学校。” 叶絮一怔,这是她意料之外的。 梁嘉泓目光柔软的看着她,调侃道:“穿这么漂亮,万一在路上被人劫走了怎么办?” 叶絮很好哄,就这么一句话她就开心了,嘟囔着说:“才不会呢。” 梁嘉泓搂紧她,“走,送我老婆回学校。” ……........................ 但那种甜蜜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很久,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叶絮和他道别,两个人呢喃几句,梁嘉泓让等会回寝室再拿件外套,到时候上晚自习盖腿上,打底裤薄,别着凉了。 叶絮点头说知道了。 一想到他要去见别的女生叶絮总是不舒坦的,可她不想撒泼,因为她知道他无论怎样都不会背叛她。 两个人转身各自走向应去的地方,叶絮跨进校园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望了他一眼。 秋高风怒,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在暗沉的夜身后,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叶絮抬头看了眼这扇校门,她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感觉。 这是两个世界吧,她的世界,他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而她始终没有融入进去。她的世界也太小太狭窄,她看到的,经历的,可能只是他广阔世界的一角,她甚至还没有宋丹薇经历的多。 .................................................................................................................................... 第四十一章 一旦这种念头冒出来就再难回头了。 而真正让叶絮开始觉得和他有距离的是隔了几天的晚自习,那其实也是一件小事,三言两语,几句话的事情,梁嘉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可对叶絮来说仿佛是致命的打击一样,幡然醒悟只用了一瞬间而已。 那天早上赵金金发生了件悲催的事情,她早上起床,从枕头底下拿手机,没握住,就这么甩到了地上,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手机被瞬间五马分尸,她哀呼一声从床下爬下去。 赵金金性格乐观,无奈笑了一天,但又很愁眉苦脸。 叶絮晚上陪她去了趟八一路,找了家私人手机店修手机,那手机要修一个星期,上晚自习前陈雨她们都劝金金再买一个得了,修一修都得两百块钱,金金却说修修就好了。 叶絮坐在赵金金旁边,听着这话没说什么,后来陈雨她们也不说了,大家心里都明白,金金家里条件实在一般,比起花五六百买新手机,两百块修手机更划算。 晚自习课间时赵金金真的欲哭无泪,靠在叶絮肩膀上,不好意思的问道:“絮絮,你可以借我登个qq吗?” 叶絮正在斗地主,直接按了主页键把手机递给赵金金,“你登吧,我正好去上个厕所。” 叶絮转过头朝陈雨问道:“陈雨,上厕所吗?” 陈雨:“走啊!” 徐佳玲拉上杨天意“等等,还有我们!” 杨天意是她们寝室新搬来的,她原本就应该是她们寝室的,但杨天意是体育生,起初先被分配到了体育生的寝室,她们六人间就空了个床位,没过多久,不知上面怎么调整的,杨天意又被调了过来,很可能的原因大概就是杨天意弃武从文了。 那三个姑娘都是热闹的性格,特别是杨天意,走在前面一蹦一跳,声音洪亮的能穿透整个教学楼。 叶絮上完厕所回来,赵金金立马把手机递给她,“我刚刚打开qq,不小心看见梁嘉泓发你的消息,我就没登自己的,你给他回一下吧。” 叶絮拿过手机一看,几分钟前梁嘉泓问她去向镇坐什么公交车。 叶絮笑了笑,心底有股道不明的骄傲,她骄傲她终于可以帮上他点什么了,她把时间和坐什么都完完整整和他说了遍,又问他去向镇干什么。 梁嘉泓说:去要账。 叶絮脑海里瞬间冒出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她之前听过一些这方面的消息,有些人借了钱不还,到处逃,拖到东家忍无可忍,就寻一些人专门上去要债。 她思索了半天也想不通,怎么梁嘉泓要亲自去?多问几句吧,他肯定也不会告诉她,那些事他从来都不会多提。 叶絮想着还要把手机借给金金,只和他说了句那你去忙吧。 后半节晚自习叶絮忙着写作业,手机一直搁在赵金金那里,还剩十分钟要打铃的时候叶絮合上作业本,心里不放心的很,从金金那要回了手机。 登上自己的qq,没有一则梁嘉泓的消息。 已经快要九点,这里一般八点以后就没了公交车,到时候他怎么回来? 叶絮没办法给他打电话,只好发他消息,一连串发了很多条,生怕他感应不到。 梁继泓回的很快问她怎么了。 叶絮:你忙完了吗?没事吧? 梁继泓:没事啊。 叶絮:可快九点了,已经没公车了,你怎么回来啊? 梁嘉泓:我朋友开车送我回去,现在在路上。 就这么一句话,叶絮生生愣在了那里,隔了许久许久,下课铃响起,她才恍然回过神,回复道:那就好。 叶絮合上手机,收拾桌上的书本,随着人流往寝室的方向走。 以往她们都走的很快,学校封了寝室里的电,要充手机只能到阿姨寝室充,只有走的快才能抢占先机,换电板充或者寻个好位置。 可叶絮今天没有,赵金金没了手机倒也随意,两个人一起慢腾腾的走。 叶絮把语文书捧在胸口,深秋的风凛冽的让人颤栗,她抿着唇,压制住瑟瑟发抖的双手。 她的这通关心的太多余,叶絮觉得自己像井底之蛙一样,也实在是蠢,他那样的人会没有办法回来吗。 在她担心他错过公交的时候,他已有别人接送。 一辆车的事情而已,叶絮却觉得这是由一辆车划分的两个世界,她的眼界还停留在公交车,她的家庭也是如此。 他说他有个车队,他说要投资酒吧,他指挥别人做事,他家庭似乎很富裕,这些叶絮都没太大感觉,可就这么一件小事,她心底被掀起滔天巨浪,可能仅仅是因为这富丽堂皇不切实际的一切终于和她真正的生活挂了钩,有了明显的对比。 担心没了公交车他不能回来这件事让她看起来很卑微,偏偏她很不喜欢卑微的自己。 她没办法像赵金金一样从容坦诚的面对,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缠着母亲再买一个手机,而不是修好它,这是叶絮不识时务的自尊,是她天生骨子里带的虚荣。 那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浅陋,就连她的自尊心看起来也是可怜的很。 她知道,梁嘉泓一定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不会像她一样敏感,因为通常拥有的人才会比较大度。而人多数都那样,越是缺什么就越会在生活里刻意显示什么。 叶絮回到寝室,安静的洗澡洗衣服,躺在床上熄灯后,她望着黑漆漆的顶,从最深处审视自己。 其实她自己老早就察觉到了了吧,只是那时候太多感知都被崇拜二字淹没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么了不起的人,所以她崇拜他,以他骄傲,以他自豪,用梁嘉泓的东西去填补她没有的,有点狐假虎威的意味。 因为她没有,所以才会每次吃饭她装作不在意的主动的付钱,才会每天中午买点水和糖果放他课桌,因为害怕被人看不起所以才从不张开问他要什么。 即使家庭很一般,父亲这几年接二连三出事,家里不是很安宁,但叶母一直在竭力给她最好的生活,和周围其他人比起来叶絮真的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了。 可她忽然觉得对梁嘉泓大概只能用望尘莫及来形容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路总是会活跃一些,叶絮想起之前的种种小事。比如上次她说衣服还价的事情,他那样的人其实不需要还价吧,可叶母买衣服一直都这么做的,叶絮耳濡目染。比如前几天她让他不要和王昊祥那么近,可他明明比王昊祥还要有势力,玩的开。再比如那次在超市,她当时一定很像个市斤之人吧。 她的这些言行举止看起来真的太愚蠢,太不自量力了。 叶絮轻叹一声,在黑暗中侧了个身,阖上眼。 也终于在今晚,她领会了母亲那天的意思,可叶絮不知道自己要多优秀才能和他持平?而她所追求的优秀并不单单只是成绩好,会的多。 她隐隐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可能的话就要放弃吗?那人是梁嘉泓啊,她那么喜欢的人啊。 …… 曾经不在意的小细节,后来再有时都被放大一百倍,并且接踵而至。 很快迎来运动会,秋季运动会持续两天,周四周五,是个晴雨天,上午日头好,下午时不时会飘点雨。 叶絮和梁嘉泓感慨高中就是好,连运动会都是两天。 运动会项目举行期间所有学生不得回教室,学校在操场边上规划好了区域,各班各学生把座椅搬到指定位置,除了午休,这两天就只能靠这个座椅休息了。 搬椅子时教室里闹哄哄的,叶絮和邬天赐一人一把椅子,两只手拎起就走。这椅子不似常规学校的座椅,这学校用的蓝色塑料椅,椅子下面还有置物栏,分量不轻,那么长一段距离还是有些吃力的。 转头时叶絮正好看见陈宇飞一手一张椅子,陈佳莉在边上轻松的走。 她忽然就羡慕了,再扭头看向梁嘉泓时,他也在看她,似乎在用眼神问她要不要帮忙? 叶絮从来都不是主动开口的人,她也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叶絮笑笑,若无其事的和邬天赐继续往前走。 女生两排男生两排,叶絮坐在位置上佯装四处瞎看,实则瞟梁嘉泓的位置,很可惜,他离她离的远。 班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运动项目,叶絮曾在初中跑了四年的八百米,到了高中她实在不想再跑了,憋着没说这事,后来金金给她安排了个跳远,虽说进沙子很讨厌,但总比八百米强。 巧的是梁嘉泓报的是男子跳远。 叶絮知道他,他除了篮球其他体育运动似乎都不怎么有兴趣,跳远比较方便。 两人的项目都在周五,周四就这么游荡了一天,跟着邬天赐到处看比赛,茫茫人海,叶絮一直在找梁嘉泓的踪影,只是很难找到。 四点左右要散场时,叶絮倒是一眼就找到他了,他正和李齐他们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也难怪发他消息都不回。 他们的篮球也打的差不多了,叶絮在边上等,百般无聊的玩手机,抬眼就看见他汗涔涔的走过来,拎着校服外套和毛衣,灰蒙的天光下,他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望着她走来,叶絮依旧觉得很心动,即使心里百感交集,但她对这个人一直都是那么心动。 叶絮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几张给他擦汗,叮嘱道:“快把毛衣穿上吧,风大,不然很容易感冒。” 梁嘉泓也知道这个理儿,三两下套好衣服,校服外套敞开着,但还没缓过来,额角的汗不断在往外滋,喉结滚动着。 两人去小卖部买了瓶水才出的校门,叶絮看他一口气喝了半瓶,想着自己怎么刚才没给他买好,居然渴成这样。 梁嘉泓这才凉快了些,捏上瓶盖,去牵叶絮的手。 叶絮:“去哪儿啊?” “去趟超市吧,我帮我妈买个牙刷。” “好啊。你妈回来了?” “嗯。” 叶絮也握紧他的手,今儿个天还是有些阴测测的,叶絮在外面待了一天,觉得寒,可他的手此刻暖烘烘的,她有些贪恋。 梁嘉泓察觉到她手凉,问道:“冷了?” “也不是冷,就有点寒,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 “那个来了?”他低眉看她。 “大概快了吧。” “那等会再买点红糖?晚上回去多喝点热水吧,省得晚上胃也不舒服。” “好。”叶絮乖巧的应了声。 超市里人不多,路过那柜台千百次,其实叶絮早已不记得当初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了,也一般不会想起,可莫名,今天路过时她多瞥了一眼那柜台,想起的全然是那天她有点举手无措又孩子气的和梁嘉泓说要投诉她的模样。 现在看来,她自己都有点嫌弃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能稳一点呢?又为什么要和梁嘉泓抱怨,她明明可以和金金或者陈雨抱怨啊,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自己不懂事的一面?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一样? 生活用品区就在拐弯处,叶絮浅浅吸了口气,不想再想那些了,越想越难受。 几排牙刷花花绿绿的挂在那儿,叶絮琢磨自己有要买的东西吗,似乎没有,她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站在梁嘉泓身边等他。 叶絮随口问道:“要什么样的?软毛的还是硬毛的?” 她可以帮着一起挑挑。 她问的随意,梁嘉泓回答的也随意,他弯腰挑了一支说:“没事,我妈说买最贵的就行。” 叶絮一怔,勉强笑了笑,哑然无声。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选择软毛牙刷最便宜的那款,就像她和金金买小包餐巾纸都会买那款打折后只有三块六毛的纸。 她们觉得便宜划算,质量也算差,反正能用就行。 恍惚间,叶絮又想起梁嘉泓买纸巾,他从来都只用品诺那一款,不可否认,质量厚实度确实比普通的好很多。 那一路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只是她突然明白他们俩的世界到底哪里不一样,归根结底的问题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后来的那几年,叶絮换了好几部手机,只有那么一张照片,她删删存存,像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又像宝贝一样舍不得真正丢弃。 那是唐苗苗拍的照片,叶絮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唐苗苗用的是一部白色的全屏手机,像素比她那翻盖的要高很多,所以隔了那么多年照片依旧清晰,恍如昨日。 那是运动会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开始就细雨绵绵,十七岁的叶絮不怎么关心天气预报,大多数学生也没预料到这么早就开始下雨。 但总有心细的,她们寝室六人,只有陈佳莉一人带了,而和陈佳莉玩的好的那群姑娘也都带了伞。 叶絮站在细雨中不知所措,打算着要不要回寝室拿伞,可现在出了规定,回寝室必须得有班主任的批准条,她这会儿要去哪里找班主任?连个影子都没有。 比班主任更夸张的是邬天赐,叶絮对她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姑娘今天干脆没来学生,她说的大义凛然,说是班主任肯定发现不了她没来学校,她又瞒着父母说去学校,实则是去见男朋友了。 叶絮双手捂着头顶,四下寻找梁嘉泓的身影,他一贯两袖清风,从来没见他带过伞,叶絮担心他会淋湿。 陈佳莉笑盈盈的看着叶絮,心思细的一眼就看穿叶絮在想什么,她躲进朋友的伞下,把自个儿未打开的雨伞递给叶絮,“你拿着吧,我和周佳俊撑一把就好了。” 叶絮很意外,但很感恩的收下,她和陈佳莉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她总觉得那是个有点清高的姑娘,不是那种会大义帮忙的人,这举动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但叶絮真的十分感激。 叶絮是个时常因为别人的一些小举动就会感动半天的人,即使她不说不表露,但会一直记在心里。 视线一瞟,梁嘉泓正快步朝她走来,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个班里的男同学。 梁嘉泓想着她肯定不会带伞,心里也担心她淋雨,绕了半个操场才找到她,谁知叶絮手上拿着一把伞。 边上班里的同学都在,他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只低低的说:“你带伞了?” 叶絮瞧着他微湿的碎发,边打开伞边说:“哪里啊,是陈佳莉的伞。” 她赶紧给他撑上,女孩子用的伞比较小,两个人必须靠的近一点才行,叶絮双眸看着他,耳根逐渐发烫,脚底酥酥麻麻的,竟觉得很不自在,不自在的原因大概就是边上的同学都在看他们。 梁嘉泓朝陈佳莉点头示意,转而看眼前的姑娘,叶絮不自然的神情太明显,他弯了嘴角,接过伞说:“我来撑吧。” 哪有人像她这样,撑个伞还把自己肩头淋湿了,梁嘉泓觉得这雨再大点的话,叶絮可能要把伞都往他那边偏了。 跟着梁嘉泓一起过来的男同学一脸茫然,好在体育委员陈佳明很合事宜的跑了过来,勾上那同学,给他撑上伞说:“赢狗,你说说你,你跟着有老婆的人跑什么,人家会跟你一起撑伞吗?” 男同学说:“失策了失策了。” 叶絮被他们逗笑,一抬眸又对上梁嘉泓的眼睛,她瞥见他额角滑落的几颗雨珠,下意识的伸手给他拂去。 梁嘉泓本想说些什么,全然都被她这个动作打断,张了张口,只能温温一笑, 雨点不算大,气温也不低,在这深秋时分,有几分和风细雨的味道,跑道上还在进行五十米决赛,那呐喊声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天空,青春的冲劲在这一刻被显得淋漓尽致。 因为下雨,班里的同学不知不觉都聚了过来,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因为谁也不知道下雨后学校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谁也不想错过消息。 许是平常叶絮和梁嘉泓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刻,两个人撑一把伞,挨在一块实在稀奇,那群女同学笑嘻嘻的看着。 唐苗苗说:“你们不要动,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叶絮不愿意,总觉得太尴尬,也从来没被同学这么调侃过,可他们都举起了手机,叶絮没辙只好躲在梁嘉泓身后,可她躲哪儿唐苗苗就追到哪儿。 一来一去,叶絮揪着梁嘉泓的衣服绕圈圈,梁嘉泓被她转的头晕,目光含笑的瞧着她。 唐苗苗懂得适可而止,拍了几张收手,喊道:“好啦,好啦,都拍好了!这么好看躲什么啊。” 说说笑笑间,赵金金小跑过来,欣喜的喊道:“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下午直接放学啦!” “真的假的?” “那太棒了!下午我们去逛街吧!” “大雨也要逛街?徐佳玲你怎么那么厉害。” 叶絮抬头,朝梁嘉泓问道:“下午你有事吗?” 叶絮能明显的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忙了,从前问他在干什么,他都会说在外面,但最近他都会说在对账,在处理事情,她不想耽搁他,虽然心里很期盼能和他待在一起。 梁嘉泓说:“没有。” 他问道:“下午想去哪儿?” 明明他说的是没有,可叶絮却有几分感动,仿佛这约会的时间是偷来的一般,她打心底珍惜和他的每一次相处,纵使是反复的西江边上看夕阳潮起,小餐厅里水晶灯下亲昵缱绻,西门路香樟树下携手散步,可只要身边是他就够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些许惆怅从何而来,也许是惘然间又想起了最初他所说的,他会离开。 叶絮轻声的回答他,说去哪里都行。 那年东门路的澹园还对外开放,门票只需一个硬币。 那是一座仿苏州园林佳景的微型公园,全园高墙封闭,两侧丰乐楼巍峨挺立,八角重檐,古色古香,淅淅沥沥的细雨下,园内星湖碧波荡漾,泛黄的银杏叶洒了一地,这重重烟雨下仿佛是百年前的景象。 两个人没有牵手,倒也不是沉默,只是不自觉的就安静了下来,沿着走廊漫步了一圈,拐入忆琴鹤馆,院落寂静,两侧的西府海棠在细雨中垂零,唯有院子中央的芭蕉叶依旧绿的不真实,细密的雨珠从弯曲的芭蕉叶上不断滑落。 廊檐下有一把长椅,叶絮拉着他坐下,两个人坐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眼前是那一小方灰蓝的天,院子角落不知名的植被相处纠缠着,芭蕉叶被雨珠压的一颤一颤,好似能听见它滑落的声音。 叶絮把头靠在肩上,有几分笑意的说:“我不喜欢下雨天,不过现在感觉挺好的。” 梁嘉泓搂过她,也笑,“那以后我们就住这样的院子?” 以后啊…… 叶絮不禁开始幻想以后是什么样子,她说:“别了吧,这院子夏天蚊子肯定多。” “说的也是。”他兀自笑着。 叶絮抬眼看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而继续靠在他肩上,可梁嘉泓却抬起她下巴,吻覆了上来。 唇齿轻碰间叶絮半睁开眼,他吻她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专注。 叶絮阖上眼,躺进他怀里,肆意享受着他的亲吻,他松开时,叶絮勾着他脖子,贴近他耳畔轻声道:“我喜欢你。” 伴随着雨声,梁嘉泓听的不真切,哄着她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叶絮笑起来,捶打了他一下,“你想的美。” 打闹间梁嘉泓的手机响了,两人都看清了显示屏上的名字,是班主任的电话。 叶絮皱了眉,没想明白班主任怎么会突然打他电话。 梁嘉泓接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说行。 他一挂断,叶絮就凑过去,“他找你干什么啊?” 梁嘉泓边翻通讯录边说:“他要我帮忙买个东西。” “他不能自己买吗?” “他说在南城市区那边,他不太熟悉,不知道是哪条路。” 叶絮想也没想的就说:“那你认识?” “嗯,我知道。”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是说对啊,今天下雨了。 梁嘉泓站起身走到一侧,找到电话拨了过去,吩咐着,叶絮没听进去,坐在椅子上看那芭蕉叶,她的心跟着那雨珠一颤一颤的一起从高处滑落。 那种强烈对比的感觉又侵袭而来。 叶絮想起初中去市区旅游的情景,她坐在大巴窗边,看着这城市的高楼大厦目光笔直,弯弯绕绕的高架她也觉得神奇,那是一座她只知道京州路的城市,她的眼界只限定在这块小地方上,可梁嘉泓不是,班主任报一个名称,他就能知道在哪条路。 她想,他一定在那灯红酒绿的城市街头盘桓过无数次吧,所以这会这样清楚的知道。 她之前并没有察觉到差距大概只是因为他带来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她便一头扎进去,惊叹于这一切的繁华,跟着他一起沉迷在这个世界里,而当和她现实生活有所联系的时候她才被一棒打醒。她越是崇拜他,就越显得她没见识。 所以当发现眼前的这个男生越来越好的时候,当仰慕的目光冷静下来的时候,只剩下茫然和深深的卑微。 溟溟烟雨中,叶絮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看不透。 她仿佛坠入了那双漆黑的眼里,似无底洞一般,空荡荡的,一直跌落,跌落。 直到梁嘉泓挂了电话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脸颊,“怎么了?发什么呆?嗯?” 温暖的触感把叶絮拉了回来,她握住他的手,脸靠着他的手掌蹭了蹭,笑着,故作俏皮的说:“咱以后不住这院子那住什么样的房子啊?” 到底是太年轻,即使知道问题所在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总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总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叶絮和梁嘉泓都是。 第四十三章 后来的那几年,叶絮换了好几部手机,只有那么一张照片,她删删存存,像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又像宝贝一样舍不得真正丢弃。 那是唐苗苗拍的照片,叶絮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唐苗苗用的是一部白色的全屏手机,像素比她那翻盖的要高很多,所以隔了那么多年照片依旧清晰,恍如昨日。 那是运动会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开始就细雨绵绵,十七岁的叶絮不怎么关心天气预报,大多数学生也没预料到这么早就开始下雨。 但总有心细的,她们寝室六人,只有陈佳莉一人带了,而和陈佳莉玩的好的那群姑娘也都带了伞。 叶絮站在细雨中不知所措,打算着要不要回寝室拿伞,可现在出了规定,回寝室必须得有班主任的批准条,她这会儿要去哪里找班主任?连个影子都没有。 比班主任更夸张的是乌天赐,叶絮对她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姑娘今天干脆没来学生,她说的大义凛然,说是班主任肯定发现不了她没来学校,她又瞒着父母说去学校,实则是去见男朋友了。 叶絮双手捂着头顶,四下寻找梁嘉泓的身影,他一贯两袖清风,从来没见他带过伞,叶絮担心他会淋湿。 陈佳莉笑盈盈的看着叶絮,心思细的一眼就看穿叶絮在想什么,她躲进朋友的伞下,把自个儿未打开的雨伞递给叶絮,“你拿着吧,我和周佳俊撑一把就好了。” 叶絮很意外,但很感恩的收下,她和陈佳莉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她总觉得那是个有点清高的姑娘,不是那种会大义帮忙的人,这举动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但叶絮真的十分感激。 叶絮是个时常因为别人的一些小举动就会感动半天的人,即使她不说不表露,但会一直记在心里。 视线一瞟,梁嘉泓正快步朝她走来,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个班里的男同学。 梁嘉泓想着她肯定不会带伞,心里也担心她淋雨,绕了半个操场才找到她,谁知叶絮手上拿着一把伞。 边上班里的同学都在,他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只低低的说:“你带伞了?” 叶絮瞧着他微湿的碎发,边打开伞边说:“哪里啊,是陈佳莉的伞。” 她赶紧给他撑上,女孩子用的伞比较小,两个人必须靠的近一点才行,叶絮双眸看着他,耳根逐渐发烫,脚底酥酥麻麻的,竟觉得很不自在,不自在的原因大概就是边上的同学都在看他们。 梁嘉泓朝陈佳莉点头示意,转而看眼前的姑娘,叶絮不自然的神情太明显,他弯了嘴角,接过伞说:“我来撑吧。” 哪有人像她这样,撑个伞还把自己肩头淋湿了,梁嘉泓觉得这雨再大点的话,叶絮可能要把伞都往他那边偏了。 跟着梁嘉泓一起过来的男同学一脸茫然,好在体育委员陈佳明很合事宜的跑了过来,勾上那同学,给他撑上伞说:“赢狗,你说说你,你跟着有老婆的人跑什么,人家会跟你一起撑伞吗?” 男同学说:“失策了失策了。” 叶絮被他们逗笑,一抬眸又对上梁嘉泓的眼睛,她瞥见他额角滑落的几颗雨珠,下意识的伸手给他拂去。 梁嘉泓本想说些什么,全然都被她这个动作打断,张了张口,只能温温一笑, 雨点不算大,气温也不低,在这深秋时分,有几分和风细雨的味道,跑道上还在进行五十米决赛,那呐喊声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天空,青春的冲劲在这一刻被显得淋漓尽致。 因为下雨,班里的同学不知不觉都聚了过来,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因为谁也不知道下雨后学校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谁也不想错过消息。 许是平常叶絮和梁嘉泓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刻,两个人撑一把伞,挨在一块实在稀奇,那群女同学笑嘻嘻的看着。 唐苗苗说:“你们不要动,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叶絮不愿意,总觉得太尴尬,也从来没被同学这么调侃过,可他们都举起了手机,叶絮没辙只好躲在梁嘉泓身后,可她躲哪儿唐苗苗就追到哪儿。 一来一去,叶絮揪着梁嘉泓的衣服绕圈圈,梁嘉泓被她转的头晕,目光含笑的瞧着她。 唐苗苗懂得适可而止,拍了几张收手,喊道:“好啦,好啦,都拍好了!这么好看躲什么啊。” 说说笑笑间,赵金金小跑过来,欣喜的喊道:“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下午直接放学啦!” “真的假的?” “那太棒了!下午我们去逛街吧!” “大雨也要逛街?徐佳玲你怎么那么厉害。” 叶絮抬头,朝梁嘉泓问道:“下午你有事吗?” 叶絮能明显的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忙了,从前问他在干什么,他都会说在外面,但最近他都会说在对账,在处理事情,她不想耽搁他,虽然心里很期盼能和他待在一起。 梁嘉泓说:“没有。” 他问道:“下午想去哪儿?” 明明他说的是没有,可叶絮却有几分感动,仿佛这约会的时间是偷来的一般,她打心底珍惜和他的每一次相处,纵使是反复的西江边上看夕阳潮起,小餐厅里水晶灯下亲昵缱绻,西门路香樟树下携手散步,可只要身边是他就够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些许惆怅从何而来,也许是惘然间又想起了最初他所说的,他会离开。 叶絮轻声的回答他,说去哪里都行。 那年东门路的澹园还对外开放,门票只需一个硬币。 那是一座仿苏州园林佳景的微型公园,全园高墙封闭,两侧丰乐楼巍峨挺立,八角重檐,古色古香,淅淅沥沥的细雨下,园内星湖碧波荡漾,泛黄的银杏叶洒了一地,这重重烟雨下仿佛是百年前的景象。 两个人没有牵手,倒也不是沉默,只是不自觉的就安静了下来,沿着走廊漫步了一圈,拐入忆琴鹤馆,院落寂静,两侧的西府海棠在细雨中垂零,唯有院子中央的芭蕉叶依旧绿的不真实,细密的雨珠从弯曲的芭蕉叶上不断滑落。 廊檐下有一把长椅,叶絮拉着他坐下,两个人坐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眼前是那一小方灰蓝的天,院子角落不知名的植被相处纠缠着,芭蕉叶被雨珠压的一颤一颤,好似能听见它滑落的声音。 叶絮把头靠在肩上,有几分笑意的说:“我不喜欢下雨天,不过现在感觉挺好的。” 梁嘉泓搂过她,也笑,“那以后我们就住这样的院子?” 以后啊…… 叶絮不禁开始幻想以后是什么样子,她说:“别了吧,这院子夏天蚊子肯定多。” “说的也是。”他兀自笑着。 叶絮抬眼看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而继续靠在他肩上,可梁嘉泓却抬起她下巴,吻覆了上来。 唇齿轻碰间叶絮半睁开眼,他吻她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专注。 叶絮阖上眼,躺进他怀里,肆意享受着他的亲吻,他松开时,叶絮勾着他脖子,贴近他耳畔轻声道:“我喜欢你。” 伴随着雨声,梁嘉泓听的不真切,哄着她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叶絮笑起来,捶打了他一下,“你想的美。” 打闹间梁嘉泓的手机响了,两人都看清了显示屏上的名字,是班主任的电话。 叶絮皱了眉,没想明白班主任怎么会突然打他电话。 梁嘉泓接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说行。 他一挂断,叶絮就凑过去,“他找你干什么啊?” 梁嘉泓边翻通讯录边说:“他要我帮忙买个东西。” “他不能自己买吗?” “他说在上海市区那边,他不太熟悉,不知道是哪条路。” 叶絮想也没想的就说:“那你认识?” “嗯,我知道。”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是说对啊,今天下雨了。 梁嘉泓站起身走到一侧,找到电话拨了过去,吩咐着,叶絮没听进去,坐在椅子上看那芭蕉叶,她的心跟着那雨珠一颤一颤的一起从高处滑落。 那种强烈对比的感觉又侵袭而来。 叶絮想起初中去市区旅游的情景,她坐在大巴窗边,看着这城市的高楼大厦目光笔直,弯弯绕绕的高架她也觉得神奇,那是一座她只知道南京路的城市,她的眼界只限定在这座岛上,可梁嘉泓不是,班主任报一个名称,他就能知道在哪条路。 她想,他一定在那灯红酒绿的城市街头盘桓过无数次吧,所以这会这样清楚的知道。 她之前并没有察觉到差距大概只是因为他带来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她便一头扎进去,惊叹于这一切的繁华,跟着他一起沉迷在这个世界里,而当和她现实生活有所联系的时候她才被一棒打醒。她越是崇拜他,就越显得她没见识。 所以当发现眼前的这个男生越来越好的时候,当仰慕的目光冷静下来的时候,只剩下茫然和深深的卑微。 溟溟烟雨中,叶絮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看不透。 她仿佛坠入了那双漆黑的眼里,似无底洞一般,空荡荡的,一直跌落,跌落。 直到梁嘉泓挂了电话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脸颊,“怎么了?发什么呆?嗯?” 温暖的触感把叶絮拉了回来,她握住他的手,脸靠着他的手掌蹭了蹭,笑着,故作俏皮的说:“咱以后不住这院子那住什么样的房子啊?” 到底是太年轻,即使知道问题所在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总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总以为只要相爱就够了,叶絮和梁嘉泓都是。 第四十三章 事情总是比较曲折,而在打一巴掌在给一颗枣这件事上,叶絮吃了枣就会忘记巴掌。 叶絮知道,梁嘉泓从来都不会了解她内心的百转千回,他不会知道一辆公交车的含义,不会知道上海一条路名的含义,更不会知道一块牛排的含义。 周日那天,叶絮和往常一样坐公交车而来,她坐的依旧是靠车窗的位置,只是从前那些在眼前快速闪过的车辆她开始在意了。 她不由的想,那是什么价位的车,车里坐的又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那天送他回来的朋友呢? 叶絮在和梁嘉泓发消息,她今天学校去的早,是真打算晒被子的,于是让他不要着急出来,梁嘉泓昨晚睡得晚,正好又眯了会,后来肚子饿干脆就起床了。 叶絮让他吃点东西,没想到梁嘉泓回复道:正在煎牛排。 叶絮的睫羽敛成一束,表情淡淡的回复道:怎么吃这个? 梁嘉泓:家里只有这个了,正好练练手,下回煎给你吃,怎么样? 叶絮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回了个好字。 网络大概只有这个好处了,你的情绪好坏可以自己随意把控。 叶絮侧目,车窗外所有的影像都成了模糊的块状,她忽然发现她已经自卑到连一块牛排都可以让她想入非非,因为她不知道牛排什么样,这听起来普通的字眼她却只在荧幕上见过。 叶絮想,如果他像电视剧里一样邀请她去吃的话,她一定会像那时候流行的女主角一样,慌张的不知道哪只手拿刀叉,一脸不自在的望着他。可为什么多数女主角后来都会傻笑着感谢男主角切牛排然后幸福状的吃下去?可搁现实里,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有多少人会觉得这样是幸福的? 她以前总是希望他能把他的所有告诉她,给她展示他真正的生活,真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接受不了,自卑到连一块牛排都接受不了。 …… 牛排,她可以装作吃过,公交车,她可以装作家里也有私车,外面的世界,她也可以装作略知一二,她不懂,但至少可以在他面前笑着不语,既不表露自己的见识也不承认自己的见识,就这么揣着自尊心依旧挺直腰背坐在他面前。 可叶絮没办法忍受那个钱字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她和他的面前。 这是唯一一件叶絮多年都释怀不了的事情,她的卑微她认了,她的那些小谎言她也认了,可他唯独不能那样想她,她不认这件事。 学校每年都会有公益捐款,班主任提前一天做了通知,语重心长的说不要攀比捐款,每个人家庭情况不一样,也不用一毛不拔,我想一毛钱你们总归拿的出来吧?要学会献爱心。 捐款攀比的风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而叶絮记得她初中的时候就有了,起初大家都是捐一块钱的平民,直到后面学校开早会开始表扬捐款五元以上的同学会,数目就逐渐大了起来,有同学为了得到老师的一次点名表扬会故意多捐钱,要的只是一个表扬而已。 高中和初中也到底不一样,也许是成大的代价,在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底价,每人不愿意多捐,但也不会很少,多数都是五块十块,一顿饭钱,意思意思,好像没人在意那种表扬了。 班主任通知完这件事,叶絮在底下发消息给梁嘉泓,问他捐多少? 梁嘉泓说:随便捐点吧,看身边有多少零钱。 叶絮回了个嗯。 隔了会,梁嘉泓说:上次放你的硬币还在吗,要不就把那些硬币捐了吧。 叶絮自然没忘,他的东西她怎么会忘,她至今还觉得能帮他收一堆硬币保管着真好,说的通俗点,她好像他的管家婆一样,她喜欢这种感觉。 叶絮对他要捐硬币的事儿没多大想法,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他的作风,无所谓,正好,随意,他一直都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叶絮洗漱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粉色的眼镜盒,自从她把硬币放进去后她就再也没动过,即使这是梁嘉泓的东西,但她也还没变态到每天对着一堆硬币回忆想念。 她把硬币都倒进了书包前面的小夹层里。 进教室时里头人依旧很少,叶絮仔仔细细的把硬币从书包里拿出来,角落都抠了个遍,生怕漏了一个,她捧着它们整整齐齐的给叠在梁嘉泓的课桌里。 他们的位置两个星期换一次,这个星期,梁嘉泓坐到了窗边,也就是李齐的后面。 李齐靠着墙,调侃她,“你蹲下面干什么呢?做贼呢?” 叶絮是半蹲在那叠硬币的,她探出点脑袋,朝李齐瞪眼,“你瞎说什么呢。” 李齐抬眼,瞧了眼叶絮身后,装模作样的说:“哦,嘉泓你来了啊。” 叶絮一紧张,想回头看,却不料没控制住脚力,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李齐捧腹大笑,指着她说:“小叶子,你说说你,你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叶絮爬起来,叠完最后一个硬币,拍拍屁股,气的抄起梁嘉泓桌上的书就去打李齐。 李齐双手挡头,大喊好汉饶命。 叶絮压根就没把捐款这事当回事,只是事情总是比较曲折。 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叶絮收到梁嘉泓的消息,她看到那行字的时候手指骨隐隐发冷,愣在那里好半天,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平静,随后席卷而来的是侮辱的感觉,她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因为气愤,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 他说:硬币好像少了点。 叶絮的气无处可撒,她几乎可以想象他的语气,可能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可能他真的只是觉得比较少,她知道他那样的人不会说那种意思的话。 她都知道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那样揣摩他,是不是他在怀疑她拿了?是不是他也有那样想过她? 叶絮颤栗着手,回复道:放进盒子里以后我就没动过了,真的少了吗? 梁嘉泓:没事,只是几个硬币而已。 叶絮咽了烟喉咙,不知不觉眼眶红了,她忍着,和他说:可能在漏在抽屉里了吧,我回去再找找。 在这段感情里她从未在他那里感受到过轻视,所有自轻自贱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唯独这一次,她没法控制的去想,想他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图他钱的人?是不是她和他外面见识的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是不是他觉得她很厚脸皮? 那一天叶絮情绪不是很好,但她也装惯了,放学后依旧能不动声色的和他说说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没办法直截了当的问他,问他说你觉得我拿了是吗?你怀疑我是吗? 因为一问,就要涉及到最根本的原因,为什么他会怀疑,如果是她拿的,她又为什么会拿,叶絮没办法让自己身处那样一个位置,怕难堪的下不来台,这样只会显得她更可怜。 叶絮和他在校门口告别,头一回她这么期盼的可以和他分别,这仿佛是一种解脱,他离开时叶絮终于可以放下那勉强的笑容。 她神色疲倦的回到寝室,坐在书桌前发愣,赵金金很会察言观色,问她怎么了,叶絮摇摇头一言不发。 要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叶絮忽然对赵金金说:“黄金,你有十个硬币吗?” “有啊,怎么了?” “我拿整钱和你换吧。” “哦…..行啊。” 叶絮从皮夹里拿出十块的纸钱,她敛了敛眼,又问道:“还有更多的零钱吗?” “我找找啊。”赵金金随口问道:“你要那么多硬币干什么啊?” “还钱。”叶絮说完,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荒唐。 赵金金给了叶絮十五个硬币,再多没有了。 次日,叶絮难得去晚了教室,她到的时候梁嘉泓已经坐那了,靠在椅子里玩手机。 叶絮握着这十五个硬币走过去,她放在他桌上,笑着说:“我在抽屉里又找到了点,那盒子漏了。” 她没有停顿,说完就走了。 梁嘉泓望了眼她的背影,视线又落在这堆硬币上,眼眸骤然暗了几分,他面无表情的收下了硬币,一个个放进课桌里,动作很慢,慢到他回忆完了昨天整个对话。 他不用多加思索便猜出了他说错了哪句话。 上课铃响起,叶絮就坐在他斜对角,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走道,她坐在第一排外侧,他靠在椅子上,能清晰的看到她整个背影轮廓,她的背绷的很直,看起来并不放松。 他又想起昨晚叶絮不怎么热情的态度,九点半就说困了,要去睡。 其实他说那话并不是在怀疑她,他对她一向没什么迂回的心思,很多东西要么不说要么就直白的说,那种含沙射影的言辞他不会对她说。 他只是真的觉得硬币少了。只是这样而已。 可梁嘉泓也明白,这话如果是别人对他说,他可能也会那样想。这事是他做错了,说那话没过脑子。 可他以为按照叶絮的性格,她会气呼呼和他说她没有拿,相反,她拿了十几个硬币说是漏掉的,如果换做是别人,会认定是她拿了的吧,会觉得她是因为心虚所以补上来了。 她没有争辩没有解释,就想这么粉饰过去。 梁嘉泓望着课桌里的硬币,想着那就这么过去吧。 其实叶絮后来不记得了,梁嘉泓是有就这件事哄过她的,但她只记得他说硬币少了,全然忘记了他哄过她。 他哄人的方式很平淡,表达的意思也十分隐晦,心思不缜密点的人很难领会,叶絮就没领会。 那个周五放学,梁嘉泓带她去了西江,叶絮因为硬币的事情那几天都没睡好,表情也总是很僵硬的样子,她开朗的时候叽叽喳喳像小鸟,沉默的时候像一潭死水,性格很两极化,敏感脆弱又神经大条,对未来充满幻想干劲又时常消沉默然。 是退潮的时候,水杉树林子里,叶絮站在一块石板上,一会上一会下,踩着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和他说的。 大概是三个月热恋期到了,能说的都说了,没了那时候的那种想分享的积极感,亦或者是她不表现出一点异样心里就不痛快。 她到底是学不会他的成熟,得像个孩子那样撒泼才会觉得舒坦。 她第九次踩上石板的时候梁嘉泓拢住了她的腰,他站在她面前,仗着石板的高度,他还需微微仰头看她。 叶絮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借力稳住身体,轻声问道:“怎么了?” 梁嘉泓望着她的眼睛,把她的书包从肩上脱下,挂在了身后的一断枝上,他什么也没说,拥着她的腰肢,吻了上去。 叶絮没有抗拒,顺势闭上了眼,这个吻并不炽烈,平淡的像是在诉说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梁嘉泓松开她时,凝视着她的眼眸,低声问道:“这两天怎么黑眼圈重了?晚上看你凌晨还在线,还骗我睡了?嗯?” 叶絮是骗他的,还故意做给他看,侧面的告诉他我没有睡。 现在他察觉了,追问了,叶絮倒觉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沉默了会,说:“有时候会睡不着。” 梁嘉泓笑了起来,低语道:“那我以后大概要被逮捕起来了。” “什么?”叶絮没听懂。 他说:“家里养了只熊猫。” 叶絮也笑了下,“你才是熊猫……” 梁嘉泓扣着她脑后勺,蜻蜓点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叮嘱道:“别再那么晚睡了,别学我,我们家里有一个人熬夜就够了,赚钱养家的活儿是我的,我们小朋友只需要貌美如花。” 那时候还没博主鼓吹男人的话听听就好,这种甜言蜜语十七八岁的女孩最容易相信,叶絮喜欢听那些好话,可偏偏那天她没有信。 她话里有话的问道:“我以后就摊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你愿意啊?” “愿意啊。” “嘁。”叶絮嘴角弯了弯,跳下石板,留他一个背影。 一事无成的她真的有资格待在他身边吗,即使他能接受,她都没法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她会看不起那样的自己,会厌恶那样的自己,会对他感到更自卑。 可他不会懂,对他来说养一个女人算什么难事。 后来叶絮才明白,原来我养你这句话之所以叫人感动是因为它的基础在于那个人平凡普通却还是愿意倾尽所有爱你。 叶絮不知道,梁嘉泓是真的想养她,让她生活在他身边,给她最好的一切,看着她发光发彩,只是他首先必须先让自己稳定下来,他还没有能力这样做。 第四十四章 实她心里所有的忐忑卑怯都有药可医,那正是他们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即使叶絮内心翻江倒海,但她从未在梁嘉泓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心思,她和平常一样,大大咧咧笑着,满腔爱意的看着他,即使她因为他那句钱少了心里郁结,但叶絮知道,她很爱他,这些她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消化承受。 撇去她自身的敏感想法,这段感情看上去无懈可击。 而抚平叶絮那些敏感想法的是梁嘉泓,叶絮觉得他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不是专门来安抚她的,也不是察觉到了她的难过来给他承诺的,他只是在那一天真的感到孤独和害怕了。 那个周六是个艳阳天,已经临近十一月底,南城进入初冬季节,在叶絮记忆里,南城的冬天一向是比较温和的,只是昼夜温差大,用金星那句话来说,小姑娘有两幅面孔。 叶絮在家的日子模式很重复,周五晚上到家吃饭睡觉,第二天睡个懒觉,在家看看电视,如果叶母正好轮到晚班,白天在家,母女俩会一起晒太阳聊聊天,吃完晚饭会去隔壁婶婶家串个门,闲聊几句。 傍晚,叶絮把手机放在楼上充电,穿着粉色的棉大袄跟着母亲去串门,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手机。 果不其然,梁嘉泓的确给她发消息了,只是叶絮没想到,那是一条彩信。 那个时候无论是短信还是qq,编辑的字数有限制,短信发不了那么字,但用彩信就可以。 叶絮打开那条彩信,缓冲了好几秒。 映入眼帘的是一长串文字,叶絮按住往下键,彩信最后的结束语是我爱你,她又拉回头上,重新细细的看。 她坐在床沿边上,脚跟踩在床边多出来的那点空档上,弓着背,双眸盯着手机,目光不自觉的缩紧,疑惑,惊喜,激动,这些情绪她都有,甚至握着手机手止不住的抖。 这是梁嘉泓从未有过的柔情,叶絮爱浪漫,所以给他发过很多长串的文字,她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只管把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他。可他没有做过这种肉麻的事情,他的爱总是很平静,说腻了的我爱你和我想你,他总能每天都和她说一遍,不是敷衍也不是形式,他每一遍说的都很认真。 那是一段深深刻进叶絮心里的肺腑之言,她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无助和脆弱,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他爱她并不少。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既感动又心疼,眼眶就这么红了。 梁嘉泓的文字没有花言巧语,也没有很多修饰词,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平静的让人心里发颤。 他告诉她,昨天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他十分自责,如果他当时能拉住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他说这是第二次了,身边的好友因为车祸去世,他说这是报应吗? 他又像孩子一样孤立无援的说,他只有她了。 叶絮的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他说他只有她了。 短短几个字,直击叶絮的心扉,那勇气从四海八方聚来,从她的脚底冲到脑门,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渺小又怎么样,自卑又怎么样,他需要她,他爱她,这就足够了,这让她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她也忽然发现,原来她愈来愈殚心竭虑的原因仅仅只是他没有像现在这样掏心掏肺的告诉她,他爱她。 她不了解他过去的事情,可此刻也不想再问个清楚,那些如刀疤般烙在心肉上的旧事,她心疼的不敢问,只能从他的表述中猜出几分。 但还是想不通昨天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他都没有说? 昨天,他还在西江吻她,说要养她,后来她回家了,一直聊到她入睡,他和往常一样哄着她睡觉,陪着她说那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她没有去细想,出车祸的是谁,是什么时候,只是很难过,难过自己此刻不在他身边。 他们在一起将近三个月,她总是看到他笑着,俯视着,像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怎么在意,好像没什么情绪能打乱他,他比她更会掩饰自己,这样一个倔强的人却在夜幕时分朝她露出了无助,叶絮想,他得难受到什么程度,才憋不住闷不住,来向她求助。 她打开发件箱,斟酌了许久,打下一段不长不短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用尽所有真心告诉他,她会永远爱他。 梁嘉泓回复说我知道。 叶絮握紧手机,再次虔诚的告诉他,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那种彼此信任彼此相爱依靠的感觉让叶絮宛若新生,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一鼓作气的爱一个人,不计后果,不管结局,只想毫无保留的爱他。 也许用打一巴掌给一颗枣来形容并不贴切,但仔细想想,他们之间的拉扯一直都是这样的循环,每当她有所疑虑的时候他总会很合事宜的让她安心,叶絮每次也都是吃了枣忘了巴掌。 后来叶絮想,如果当初没有这条彩信,没有他的这通肺腑之言,没有那句我只有你了,她也许能更容易释怀些,也许分开的时候也没那么措手不及。 ……........... 那晚去世的人是王邵俊。 周五晚上,梁嘉泓处理完父亲那边安排下来的事后接到他们几个的电话。他最近因为酒吧的事和韩阳杨旗那几个忙的有点发昏,王邵俊在此之前又带着陈韵韵去国外旅行了,一走走了半个月,堪比度蜜月,听到杨旗说王邵俊已经回来了,大家想着可以聚一回,和以前一样,靡靡场所里玩乐一遭,通宵打个麻将。 梁嘉泓赶到酒吧的时候正是夜场开场的时候,舞池上劲歌热舞。 这里不如南城市区,大半夜聚一起吃喝玩乐的人总不会很多,有几张面孔梁嘉泓都看熟了。有些是这里的小混混,年纪不大,有些是有点人脉关系的小型富二代,有些是来捧场的朋友。 但经营的还算热闹。 梁嘉泓脱下外套随手交给了服务员,那开放式的包厢里,那几个人已经喝上了,筹划着说今年跨年怎么跨。 问起梁嘉泓,韩阳嘁一声,搂着那韩国女歌手说:“梁总么,肯定和自己的小女友一起过啊。” 自从他有了女朋友,每次都很难逃过这个话题,接二连三的调侃都落到他身上,只要不过分梁嘉泓都照单全收,绕着弯儿打发他们。 王邵俊说:“什么时候带她见见我们?” 梁嘉泓正哄好叶絮睡觉,收了手机,笑着说:“有机会再说吧。” 他还没和叶絮说过他们,其实他没说过的事情太多,他不急这些,他和叶絮还有很多时间,这些都可以慢慢了解,比如她的那些好朋友,其实他也不是很了解。 更何况,如果真带叶絮见了他们,到时候避免不了被围攻,叶絮应该会觉得尴尬,不适应,她的生活简单,但也被排的很满,学校,家庭,晚自习,几乎抽不出空档见他的朋友,总之,还不是时候。 那晚,他们都喝了挺多酒,走出酒吧时冷风都没能吹醒发热的头脑,叫嚣着要去打斯诺克,谁输了就明天上酒吧表演。 梁嘉泓扶了扶昏沉的额头,随着他们一起笑。 王邵俊喝的最多,连走路都踉跄不已。 车祸就发生他们要拐弯的那个路口,王邵俊眼花,明明要拐弯,却晕晕乎乎的走成了横穿马路,那辆大卡车刹车都来不及。 听到喇叭声,走在最后的梁嘉泓回头,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惊醒,伸出手想拉王邵俊,却来不及了。 初冬的夜死气沉沉,几盏孤零的路灯绷得笔直,肃穆而冷冽,卡车刹车的尖锐声划破天空。 他们在那一刹那都安静了,酒忽然醒了。 …… 送到医院抢救时人已经不行了,心脏骤停的时候,他没留下一句遗言。 王邵俊的父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接到电话赶过来,泣不成声的指着他们责骂,那些难听的字眼也没有让他们几个觉得心里稍微好过些,反而觉得骂的对,一点儿都没错。 那一夜,是真正的彻夜未眠。 梁嘉泓从太平间出来,在深夜便利店买了包烟,他站在一盏黄色的路灯底下抽完了一整包,回首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他不由的咽了咽喉咙,背脊涌上一阵寒意。 他想起十三岁时,那年夏天在卢州,也是这样一桩意外,带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好友。 这是报应吧。 他曾因为多心,怀疑,从而不对其他人交心,利益边缘,他只考虑了自己,也曾把别人一片真心踩在脚底,所以当他真正去和别人交心的时候,报应来了。 他是从十三岁开始就信奉这个理论的,因果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人死不能复生,事情流程走的很快,周六就举行了葬礼,把骨灰埋入墓地以后一切都空了,那是真的空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你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的声音,也许回忆他,也不是那么清晰。 他们几个像是说好了似的,回去以后谁也没联系谁,梁嘉泓托着疲乏的身子继续处理该处理的事情,等到昼夜交替,黑暗来临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撑不住,情绪实在糟糕。 倏忽间他想到叶絮,她真的和他身边的人不太一样,她从来不会问他,那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你计划的怎么样了,是要和谁谁谁签合同了吗,她会握住他的手,摇晃着说哪个电视剧好看,昨天听了什么笑话,或者问他,冷吗,饿吗。 她的爱都写在眼睛里,每次看他的时候,都那么明亮而璀璨。 她好像是唯一一个能这样真诚站在他面前的人了。 他想象不到,以后没叶絮他会怎样,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对他嘘寒问暖,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不管多忙都要在周日见她,没有这样一个人一想到就觉得暖心,那种空虚感应该和埋骨灰时差不多吧。 他很少有这么煽情的时候,他总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写一些长篇大论的真情诉说也太丢脸,可他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只有叶絮会懂,只有她会认真的去关心他是否真的难过。 写到最后他才发现,他真的很在意她。 第四十五章 周日叶絮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昨晚他控制不住的和她发彩信,她此刻一定看不出他失去了个好友。 她恍惚间还以为那只是他编织的一段谎言,用来衬托他的深情和爱意,可转头她就把自己这个想法否决了,他这个人,从不会去说那些虚妄的东西,更不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装深沉,只是他怎么可以平静成这副模样? 叶絮记得,那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他们坐在西江的礁石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灰云江面,相拥在一起相互取暖。 她说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去逗他开心,可他只是象征性的笑一下,又或者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她冷不冷? 她忽然发现他平静的异常,就像一块石头落入没有底的黑井水里,咚的一声,没有激起水花,没有垫底的声音,一圈圈的涟漪都是带着死气的。 叶絮靠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黯声问道:“那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怎么,她有点不敢问,生怕再触及到他伤心处,生怕自己安慰不好,但她还是问了,她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梁嘉泓缄默,一下一下揉着她的手指骨,似在组织语言,半响,他哑着声说:“车祸。” 叶絮怎么会不知道是车祸,但他明显不想提及细节。好像是有了顾虑,自从上次他不愿和她讲那通电话以后,她就不爱对他刨根问底了,潜意识告诉她,他不会说的,何必再问,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堪。 叶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问他:“你还好吗?” 梁嘉泓抬眸目视前方,壮阔的江水缓缓流动,他说:“对不起他父母。” 他说话的时候胸口微微起伏,那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愧疚。 叶絮轻轻嗯了声,她说会好的。 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叶絮目光向上移,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还有微微滚动的喉结,在这种时刻,她觉得这样的侧影看起来很孤寂。 她看了几秒,搂上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下他的喉结。 梁嘉泓垂眸看她,叶絮闭上了眼睛,一寸寸的亲吻他的脖颈,从下而上,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吻上他略微干涸的嘴唇。 他阖上眼,含住她的唇瓣。 十一月底的吻都是凉丝丝的。 她是个有一腔热血的人,很容易感动,很容易冲动,最看不得喜欢的人难过。 她希望她喜欢的人可以永远光辉灿烂,笑意永存。这愿望听起来很不现实,可却是叶絮一辈子都改不了的毛病,她喜欢悲剧性的东西,却希望身边的人都快乐。 她所有的誓言都蕴含在那微凉的吻里,她会一直陪着他,再不会让他有这种时刻。而她为了他,愿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做那些看起来很难到达的事情,她愿意放手一搏,愿意无声无息的吞下自己的敏感自卑,愿意搁下自己的自尊。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有勇气与全世界为敌。 而她那些不自量力的勇气是梁嘉泓给的。 …… 他们度过了几天甜蜜的日子,那可能是叶絮最粘人的几天了。 那天放学后,叶絮让他陪她去八一路上买书,挑了一圈也没选到合适的,两个人打道回府,路上遇到了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是军训时被叶絮选为班里最帅的那个男生,他骑着车和他们打招呼。 两个人以笑回应,随后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边上有个断腿的讨饭老人,那时候叶絮还不懂这种骗局,心善的给了老人五块钱。 叶絮每天都在朝他发射爱的光波,欢欢喜喜的满口都是爱他,但她很怕他不信,很怕他把她当做外面那些女人。 她挽着他手臂,笑着说:“梁嘉泓,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在街头讨饭,我也会跟着你的。” 梁嘉泓笑了,“真的?” 她点头,“真的!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她羞于用爱这个字,所以用了跟,其实她想告诉他,她会一直爱他,无论他以后怎样。 这种放肆又无拘无束的示爱行为显然很讨梁嘉泓欢心,也很容易让感情达到高|潮,这段被忽略的小时光其实是他们感情最交心最甜蜜最肆意的时候。 于是叶絮没了束缚,好像又开始骄纵自信起来。 甚至那个周五的信息课,他们要到实验楼上信息课,她和天乌赐走在最前面,楼梯转角跟着梁嘉泓和王昊祥他们。 王昊祥说:“你们也快有三个月了吧,该分了吧?” 叶絮听到,回头瞪了王昊祥一眼,梁嘉泓看到她的神情的,他笑着没回答,王昊祥说:“整天腻腻歪歪的。” 叶絮心想,他们才不会分呢。 …… 叶絮的生日在十二月初,她是射手座,火象星座,具有这个星座最鲜明的特征,开朗热情,但也容易浮躁不安,鲁莽行事,冲动让他们看起来充满激情,也让他们敢于挑战。 她喜欢一切浪漫的事物,也渴望自己有一天能拥有,但叶絮不喜强求,没了意义的话,再浪漫也显得悲哀。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生日,生日快到的时候她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梁嘉泓会准备一些什么,她是不是能收到一份比较正式的礼物呢? 生日那天是星期三,在此之前梁嘉泓和她说过,我们小朋友马上又要老一岁了,叶絮辩解着自己才不老,一边闭口不谈生日怎么过一遍暗戳戳期待他能给点小惊喜。 星期三那天她的脸早晨的红光满面,傍晚时已经是勉强微笑。什么都没有,早上他没有早到给她惊喜,中午课桌里也不见他塞了点什么,到了晚上更是没什么表示。 放学后两个人穿过初吻的小巷去口碑不错的那家面包店买面包,叶絮现在早上会吃面包。 梁嘉泓搂着她肩膀,全然没察觉到她的心思,笑着说:“等会要吃点什么吗?今天是我们小朋友的生日。” 叶絮快要被气哭,知道是生日,就只吃点东西啊? 她头一扭,“不想吃。” 梁嘉泓轻轻哦了声,好似也没话了。 买完面包回来,叶絮其实气已经消了,想着没有就没有吧,还能拿他怎么办,他可能真的不浪漫,木头脑袋。 可快走到教室的时候梁嘉泓接了个电话,他说:“好,对,我差点忘了,今天是阿菁生日,帮我订个大包,晚上叫他过来,我请。” 叶絮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绷紧肩膀,暗自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往教室走。 梁嘉泓不明所以,挂了电话追上去,谁知叶絮砰的一声关上教室的门,不让他进去。 教学楼空荡荡的,教师都下班了,晚自习也还有半小时才开始,一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叶絮那火止不住的往上冒。 别人生日知道订个包厢,她生日就什么都没有吗?她不是非要什么稀世珍宝,只是想要他一份心意而已,过生日送个礼物这种事情很难想到吗?电视里都演过上万回了吧? 梁嘉泓在外面哄着,“怎么了?哪里不开心了?” 叶絮一口气提上来,竟然觉得好笑,简直在对牛弹琴,她开了条缝看他,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手里握着手机,目光却一直在她那里,看上去很茫然很不知所措。 那模样有点滑稽,滑稽到叶絮心又软了。 她没好气的说:“我没事。” 梁嘉泓:“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关门干什么?” “我乐意。” 梁嘉泓笑了,走进去,关上门,黑暗中,咔嚓一声,一扇门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叶絮臀部抵着第一排的课桌,无路可退,他慢慢靠近。 梁嘉泓没想做什么,但叶絮却问他,你想干什么啊?那语气娇滴滴的,分明是在期盼着什么。 他低低笑着,揽上她的腰,低头啄了下她的唇,磕磕碰碰几下,叶絮放慢呼吸,也抱住他,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在了一起。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教室的大致轮廓,静谧的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一想到这里白天大家都在,等会这里也要有学生上晚自习,这种黑与白的对比不禁乱了人的心弦,好像偷情一样,很刺激。 梁嘉泓做事很有规矩,没有太过火,适可而止的停下,伸手打开墙边的长灯开关,啪嗒,教室瞬间明亮起来,叶絮的小心思得逞,但在灯光下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梁嘉泓捏捏她脸,“把牛奶和面包吃了,我走了?” “嗯。”她知道他最近晚上挺忙的,更何况还要忙着给别人过生日呢。 晚自习的时候叶絮写日记,将近三个月的恋爱,她已经写了小半本了。 无聊的时候她都会翻开看一看,把那些日子都回味一遍,她想永远都记得,记得每一个细节,这本日记本她宝贝到晚上睡觉会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而日记本那层透明罩里夹着她和梁嘉泓的大头贴。 她在日记本里写道:没关系,就算没有礼物惊喜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他爱我。因为他上次从京州赶回来只为见我一面,因为他说他想见我,因为他说他只有我了。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懂浪漫就好了。 十二月二十五号是梁嘉泓的生日,叶絮想,她为他准备惊喜和礼物也是一样的,那一样是他们一起过的生日。 那个晚自习她什么都没做,就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画画,她打算订做一个杯子,再订做一个蛋糕。 杯子要自己设计图案,到时候拿到拍大头贴那里做。蛋糕得选街头那家,那家最贵最好吃,蛋糕的图案也得她自己来。 只是世事无常,他们只走到了十二月十八号。 后来叶絮觉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冥冥中都给了暗示了,比如王昊祥那句玩笑话。 第四十六章 那时候流行记住那些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比如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分手的。 叶絮记得,十七号,周六,他提的分手,可她觉得十八号的周日才是真正的分手。那两天阳光明媚,秋光潋滟,晒的人心发慌。 他们十二月的那段时间其实相处的很不错,因为梁嘉泓的示弱和很长的肺腑之言,叶絮像打了鸡血,总觉得他们可以相守一生,因为只要两个人相爱没什么不可以的。那时候爱一个人,不说三年五载,就说三五天吧,只要爱他,就会觉得能一辈子。 叶絮在为他筹划生日惊喜这事上没少下功夫,几乎每晚拉着赵金金兴奋的描绘。她想梁嘉泓一定会喜欢的,也许以后回忆起来这将会是少年时代的美好记忆。 可如若你现在问叶絮,回忆起来怎么样?她只会荒唐又可笑的笑笑说:“愚蠢又心酸吧。” 叶絮在十号左右就拿到了定制的杯子,偷偷葬在了家里的书桌抽屉里,生怕放在寝室被她们碰坏了。 她天|□□浪漫,从前喜欢于恒的时候也送过类似于这种小礼物,但是在店里买的。那个时候十五岁左右的女孩还沉静在《一起来看流星雨》,《恶魔在身边》,《爱情魔发师》这些偶像剧中,深受偶像剧的熏陶,她们心里都隐隐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应该有一样定情信物,好用来回忆和回味,一条项链,一个杯子,一条围巾,是什么都好,谈恋爱就该有那样一件物品,所以她给于恒送过一条蓝色的运动手环。 这次和从前不一样,叶絮不是为了所谓的定情信物,她只是想给他一些美好回忆,想让他开心一点,想告诉他,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十六号,周五,叶絮回家后还把那杯子拿出来细细欣赏,完了再小心翼翼的装回盒子里,塞进抽屉最里面。虽然母亲知道她谈恋爱,可这种肉麻的细节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 周六那天叶絮和往日一样,在家看看电视做做语文作业,时不时和梁嘉泓聊几句。 可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两个人的话题不如从前那么多了,有时候会不知道给他回复什么,只能用表情来填充,但两个人相爱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吧,过了新鲜期就会有一个缓冲期,网络上俗称磨合期。 叶絮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晚上的时候她缩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和他聊天,十二月中下旬的南城已经很冷了,没一会,她露在外面的手指骨被冻的舒展不开来,九宫格键盘她按的很用力,颤着手一字一句的回复他。 可真的不一样了,他不会再那样秒回,要隔好几分钟才回复她,回复的内容看起来很不近人情,多数是一个嗯字或者是啊。 就这么僵硬着聊了四个小时,快接近凌晨十二点,叶絮一个人生闷气,她不知道他今晚是怎么了,那种冷漠隔着屏幕她都能察觉到。她想他很忙吗?可从前再忙也不会这么敷衍她。 叶絮左思右想后,有恃无恐的说:我觉得你变了。 她发完这条,往被子里钻,心里哼哼两声,想着你再这么对我,明天早上就说分手吓吓你。 手机屏幕一亮,他的消息进来,叶絮定眼一瞧,像被人在头顶浇了一桶冰冷的水,从头冷到脚,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他说:我就是这样子,如果你忍受不了,我们就分手吧。 叶絮捧着手机半响没回过神来,她觉得这不是梁嘉泓。不是那个抱着她柔情蜜语的梁嘉泓,不是那个为了见她从京州赶回来的梁嘉泓,不是那个说我只有你了的梁嘉泓。 可她几乎能想象他说这话的语气,那种淡淡的,沉静的,没有回头余地的语气。 叶絮反应过来后止不住的发抖,那颗心提到嗓子眼,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她的眼泪一下子不争气流了出来。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粉色长袖贴身内衣,她低着头,簌簌发抖,问梁嘉泓你在开玩笑吗? 那头很快回复说没有开玩笑。 叶絮不可置信的笑了出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她拿纸胡乱抹一通,问他为什么? 他们不是很好吗,他不是前几天还说以后要怎么样怎么样吗,怎么突然就要分手。 梁嘉泓说:没有为什么,分手吧。 他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不是他的玩笑话,也不是一时冲动,是他真的打算分开。 叶絮胸口一钝一钝的痛,仿佛被利器揪着,搅着,气都换不上来,她哭得越来越凶。 她本还想开玩笑用分手吓他,原来真当这两个字眼摆在她面前时她没有那种阔气去承受。 叶絮不愿意,死都不愿意,她脑子里乱的很,浑身冒上股热劲,像发疯了似的,她告诉梁嘉泓要是分手她就从二楼跳下去。 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 叶絮接了上去,梁嘉泓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不要你管!”她像个孩子任性的嘶吼。 梁嘉泓沉沉吸了口气,“别冲动,别这样……” 电话里传来叶絮的呜咽声,她抽抽搭搭的问他为什么…… 梁嘉泓沉默着没回答。 叶絮哭的喉咙发酸发疼,得不到他的回答,觉得很委屈很愤怒,啪嗒按断了电话,赤脚跑到阳台上,她握着阳台的不锈钢栏杆,寒风中瑟瑟发抖,可不是因为冷才发抖,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害怕,无望。 那不是叶絮一生中唯一想死的时刻,可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抛弃后的绝望是什么样的感觉,绝望到忽然觉得往后所有的生命都是乏味的。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叶絮想,他很紧张吧,可不是真紧张她死活吧,只是害怕她真跳了他内心不安吧,如果他真紧张她,又怎么会突然要分手。她做错什么了吗?她明明还在为他筹划生日惊喜,她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什么等到的是分手? 自从叶絮承认谈恋爱后,就不太愿意和母亲一起睡了,叶母就和叶父睡在一楼的房间里。 叶絮看到看到一楼那双玻璃窗,安安静静的,父母在那房间里熟睡。 她忽然就退缩了,慢慢靠着栏杆蹲下来,抓着头发,不敢哭的太大声,憋着忍着,指甲扣着手掌心,扣到出血,她环膝抱住自己。 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冲动,懦弱,怨恨,都有,可冷静下来才发现最强烈的想法还是喜欢他。 电话响到叶絮进屋重新接起来,梁嘉泓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说:“叶絮,你别发疯。” 她哭着,嗓子都哑了,问他:“不分好吗?我没觉得你变,我只是……只是耍耍脾气……” 梁嘉泓滚了滚喉结,说:“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说。” 啪嗒——她的眼泪落到书桌上,上面的草稿纸很快被晕湿,叶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算她威胁他要去死,他也还是没有松口。 叶絮没有回答,算是种默认,再次按断了他的电话。 她知道他这个人,说一不二,平日里对她一句重话都没有,他不会像其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用分手闹腾,用吵架去试探,他如果爱一个人,就会尽量退让,不说不做任何伤感情的事情,这样子的人,一旦准备好分开了,就是真的决定好了。 他不会在道别后再回头看她一眼,他不会对她做出格的事情,他把控着自己,把控着未来,不做任何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走一步看十步。 他是叶絮接触过最冷静理智的人,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不似她,总是一股冲劲,想的天花乱坠。 所以他比她绝情,只有她哀求他别分手的份,所以她看到他说分手就懵了,她甚至知道很难挽回。 叶絮合上手机,咽了咽喉咙,望了眼乌漆墨黑的四周,乡下的夜晚宁静到沉重,除了几声狗吠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她脑海里冒出一个认知:他们真的要分手了,他再也不是她的了,他们再也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了,连说句话都不可能了。 这个认知让叶絮心里蓦地一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往下沉。 她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原来,心口真的如书中描写的那样,疼的恨不得挖掉它。 她木讷的爬回床上,侧躺着,吸着鼻子,肩膀颤栗的厉害,那眼泪根本收不了。 这段感情太过深刻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她太多的第一次都给了梁嘉泓,她第一次见识到像他这样成熟的人,第一次拼尽全力爱一个人,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承认恋爱,第一次为一个人哭了一整夜。 .......... 叶絮一夜没睡,周日上午避着叶母走,生怕母亲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她对着镜子照的时候觉得难看极了,眼袋像水泡,眼皮被泪水浸的有了一道饱满的弧线,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异常显眼。 中午叶母去送她坐车的时候,叶絮戴上了棉质口罩和黑框眼睛,她一直低着头,也尽量维持自己的声音和母亲说话。坐在电瓶车上,寒风如刀子一般划过脸颊,她觉得这艳阳天都是黑沉沉的。 说了一两句话,叶母后来没再开口了,看着女儿上了公交车,叶母敛了敛眼,轻叹一声。 第四十七章 叶絮是个泪点很低的人,很容易鼻头一酸就哭出来。她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生怕别人觉得她脆弱爱哭,以至于后来她再和别人提起梁嘉泓流眼泪时她都会笑着抹眼泪解释说,我不是觉得伤心,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就是脆弱,就是觉得伤心。 公交车四十分钟的路程,叶絮站在司机旁边站了四十分钟。 人满为患,她选择了个避开他人目光的角落位置,口罩和眼镜全程没摘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断地仰头,希望能让眼泪收回去,也很难得,她没有戴耳机听歌,她生怕一听更会控制不住。 就那样反复地,难熬地度过了四十分钟,眼泪流了一脸。 下车的时候并没有解脱感觉,她微微发抖,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她的是什么,她又觉得自己哭了一整夜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等会要怎么见他? 那今天见了以后呢?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见他了? 从车站到学校的那段路,叶絮走的汗涔涔,是一身的冷汗。 到的时候寝室一个人都没有,叶絮坐在位置里哭了好一阵,那种绝望悲伤的情绪像从身体里蔓延开来一般。她一想到梁嘉泓,一想到以后的模样,就止不住的掉眼泪,好似有什么在一点点的挖她的血肉,就连呼吸都不顺畅。 徐佳玲到的时候叶絮正在洗脸,她和叶絮打招呼,叶絮回了个嗯,就这么一声嗯,徐佳玲觉得不对劲,一回头,看见叶絮的眼睛又红又肿。 徐佳玲愣了,“絮絮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叶絮摇摇头,又垂下脑袋,可别人一关心她鼻头就酸了,眼泪稀里哗啦的跑出来。 徐佳玲给她擦眼泪,叶絮咬着下唇,小声的哽咽起来,徐佳玲抱住她,心疼的说:“别哭了,别哭了。” 那时候十七岁的她们已经学会不去追究询问,默默给予安慰。 叶絮靠在她肩头,断断续续的说:“我……我和他分手了。” 徐佳玲有些吃惊,在她印象里,叶絮和梁嘉泓一直很好,陈佳莉和陈宇飞也是。 徐佳玲自己也是个小孩子脾气的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但真心实意的说:“别哭了,你忘了上次你怎么安慰我的吗?” 叶絮颤抖着肩膀,呜咽着。 那些道理她都懂,不止她,其实徐佳玲也懂,她们寝室里每一个人都懂,但到了自己身上,没一个人能逃过。 来来回回,她说的每一个字如今都落到了她头上,看起来多讽刺。 而在感情最热烈的时候与最喜欢的人分开,无疑是抽走一个人的灵魂。 ……...................................................................................................... 叶絮从宿舍楼下去时梁嘉泓已经到校门口了。 大概很少情侣会像他们一样,分手也要约个时间见面说,那个年纪多数都是网络分手,真正见面纠缠的没几个。 他穿了件白色的厚外套,站在香樟树下,落叶纷飞,阳光穿透树叶落下,叶絮朝着这个身影一步步走去,她有些恍惚。 再也不是那种轻松的心态了,再也不是那个少年了。 三个月,他们在一起三个月左右,叶絮觉得他是真有变化的。 那时候他还是有几分痞气的,眼里也会有迷茫和困惑,笑起来很阳光,但现在已然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都沉着了不少。 叶絮走到他们身边,两个人像是说好了似的,都没有看彼此一眼。 梁嘉泓也没有牵她的手,叶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插进外套口袋里。 不问去处,不问来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叶絮的眼泪渐渐收住了,迎着风,干涸了,即使知道今天以后是两条路了,可此刻他还在身边,她依旧觉得安心,她就像个孩子,只要能抓住一刻的幸福就会觉得高兴。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路,谁也不提,谁也不问,直到在人烟稀少的西江停下。 明晃晃的太阳悬在高空,叶絮摘了围巾,露出整张脸,她浅浅的吸了口气,看向坐在她边上的梁嘉泓。 这是今天她第一次认真的看他,他的黑眼圈又严重了,眼底的荒凉和沉寂一眼就看得出。 她知道,他昨晚也许和她一样,一夜未眠。那是不是他心里也不好受?也许和一个人分开总归是不好受的,可他难受什么?分手是他提的。 江风徐徐,叶絮的声音轻的如同这风,她低低的问他:“为什么……” 梁嘉泓沙哑道:“没什么理由。” “你是觉得腻了吗?” “不是。” 他不愿意说,叶絮不想问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下那股酸涩,“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叶絮有些低声下气,她伸手去晃他的膝盖,像在讨好在乞求。 面对她的问题,梁嘉泓给不出一个答案,他滚了滚喉结,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他握住她的手,攥在手里,他眉头皱着,似在组织措辞,又好像要说的每一字一句都在吞噬他,很难真正说出来。 他一握她的手,叶絮眼泪就下来了,她带着哭腔说:“不分手好不好?” 梁嘉泓抬眼,深深沉沉的瞳仁里倒映的是叶絮泪痕斑驳的面孔。 他想起上回,上回吵架是不是她也这么哭了?是不是眼睛也那么红那么肿? “别哭,嗯?”他沙哑的嗓音放低,带着从前哄她的温柔。 此时的处境和彼时的温柔成对比,叶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梁嘉泓帮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他哄着她说别哭。叶絮低下头,在竭力忍着,可他越是温柔她就越是想哭,特别是他的眼底都是对她的心疼。 她觉得,明明他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就这么淌着眼泪看着他,是不解是不舍是难过。 叶絮想再感动他一下,想他能够心软点,不要就这么扔下她,她从包里拿出杯子,哽咽着说:“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的。” 梁嘉泓目光沉了沉,接过这个杯子,他握着把柄看了看,是两个卡通人物,虽然画的不如市场上的精致,但已经很好了。 叶絮说:“我都想好了……都想好了……不分不行吗?我们……我做错什么了吗?” 梁嘉泓放下杯子,耐心帮她擦眼泪,“别哭好吗?” 他抚着她的脸庞,大拇指不断划过,抹她的眼泪,四目交汇,一个深沉,一个明亮,却在彼此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交汇。 叶絮知道他不忍见到她哭,她点点头,想分散些注意力,可他的脸就在眼前,她还能再想什么? 梁嘉泓深深望着她,不知怎么,心里涌上一股烦躁,叶絮哭的他心乱,他眉头微皱,忽的一把把人拉入怀里,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 叶絮颤栗着,心底五味错杂,可到底没有推开他。 他爱她的吧?但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那些盘桓在心底的疑问,其实她心底隐隐约约都有答案。 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混着凛冽的风将她包围,叶絮贴在他胸口,是暖的,却又是冷的。 她忍不住再次祈求一般的说:“不要分好不好?” 她没有再淌眼泪了,梁嘉泓这才能喘上口气,他实在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好像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梁嘉泓许久没有回答,浪潮一浪接一浪,涨潮了,他松开她,低声说:“上去吧。” 叶絮的绝望在那一刹那一丝丝的涌出,她甚至想,还不如跳进江里算了,她也没说话,就这么木讷的望着江面。 梁嘉泓等了她一会,浪潮越来越高,他牵起她的手,再次说道:“走吧。” 叶絮视线一点点从江面移到他的手上,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孩子,不开心了就要寻死觅活,眼前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这样,他总是那么理智冷静。 她随着他走到岸上,在那道岸沿底下,她还记得,那次国庆后,他就在这里逗她玩,那时候的矫情,温柔,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想发自内心的笑。 短暂的思想抽离后,她很快意识到再也不是当时了,那种巨大的落空让人心发慌。 叶絮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她仰头看他,眼里氤氲着水雾,那般脆弱固执的说:“我不想分手。” 她不断的在哀求,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没有换来他一点的动容。 叶絮见他又不说话,两行泪流了下来,梁嘉泓看着她,轻叹了一声,这种没办法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底,又无从下手,他只好再次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脑袋,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说:“不哭了好不好?你不哭我们就不分,行不行?” 叶絮闭上眼,眼泪一行行的流下,她点头说好。 这种话语让她有片刻的安心,可谁都知道这只是哄骗人的话,他只是在哄她不要掉眼泪而已。 到最后,叶絮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再乞求他了,她拿什么都挽留不下他,他已经为他们写好结局了,就连抱着他叶絮也只感到一阵苍凉,她很难再感受到什么。 沙沙作响的风里,他松开了她,冬风抚去了他身上的温柔气息。一场感情仿佛走到了最后,他说:“我先走了。” 叶絮晃了晃身子,强忍着眼泪说好。 他今天来不是听她挽留的,不是和她解释原因的,他只是来让你更明白更确定你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那句不哭就不分好比昨晚的‘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说’。 他知道,她只是需要点时间接受而已,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那就后天,她总会回过头来接受的。 这世上没有分别不了的人和事,只是一开始总是撕心裂肺。 底下是一片光秃秃的水杉树林,混着芦苇荡,中午两三点的日头明媚的让人站不稳脚跟,抬眼望去,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梁嘉泓一走,叶絮再也忍不住,蹲下来,放声大哭。 停顿在沿岸上的梁嘉泓神色晦暗不明,叶絮就在下面,她的哭声一声一声传入他的耳里。 他喉咙发酸,吸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像有什么在拉扯他,阻止他。 他停留了两三分钟,还是离开了。 那一年,秋冬飞絮下,身处在岸堤上一高一低的人,在同一个画面,却不在同一条路上。 第四十八章 梁嘉泓离开西江后,站在码头那停驻了几秒,他竟一时不知道去哪里。 来到这个学校半个月后就认识了叶絮,从此以后他每个周日的下午都空了出来留给叶絮,纵使朋友来催,事情多到连夜忙活,他都一推再推,提早赶工做完。后来他拒绝的多了,他们周日也就不找他了,甚至打趣他说妻管严。 想起朋友的调侃,他蓦地笑了下,仿佛还身在当时。 再回神时,那笑容就渐渐被眼前的茫然所淹没了。 丽日当空,日头照的他很难看清前方的路,码头游人多,来来往往,似乎都是三两成群,像他这样形单影只的寥寥无几。 他阖了阖眼,朝东江走去,漫无目的的走,好似不停下才能拂去一些压在心上的沉重情绪。 他和叶絮东江来的少,不过也逛过几回。 有一回放学后来这里散过步,五点多,天色已暗,没看到夕阳,她靠在他肩头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回隔壁班的女生和高二的女生起矛盾,约了在这里理论,那是周五,她就拉着他来看热闹,当时他觉得没什么好看,可她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最后那事不了了之,她没等到,觉得无聊又拉着他走了,回到西江,她搂着他的脖子,一股脑的往他怀里钻。 还有一回,她…… 梁嘉泓没再想下去,他刻意打断自己,那些多想一分就多难受一分。 混沌之中,有人叫他的名字,梁嘉泓从恍惚中醒来,回头望去,是陈宇飞和陈佳莉。 陈宇飞晃了晃手,“嘉泓!” 梁嘉泓象征性的一笑。 陈宇飞拉着陈佳莉走过去,豪迈的打招呼道:“怎么一个人啊?叶絮呢?” 梁嘉泓淡淡的,不着痕迹的说:“她有点事。” “哦~怪不得啊,看把你闲的。” 梁嘉泓笑了笑,没回答。 陈宇飞也不和他扯七扯八,说:“那兄弟我先走了,明天见啊。” “嗯。” 陈佳莉打量着梁嘉泓,没有说话,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梁嘉泓望着那一对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暗了暗,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化不开,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生来就没有自由? 他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自以为是的年龄,自以为是能控制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自以为是的打算好了一切,到头来给自己喜欢的一个人承诺都做不到。 他扶了扶额头,掉头,给场上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那样轻松的说晚上组个局吧,玩到天亮。 他回了一趟家,换了身衣服,想起昨晚落下的一堆事,疲乏着双眼打开电脑,给那边的人打了个电话,说让把账单发过来。 等待的空隙,他又在想叶絮。如果他们没有分开,这时候是不是应该靠在一起在说笑? 梁嘉泓深深吸了口气,烦躁的一脚踹开脚边的垃圾桶,咚的巨大一声,塑料垃圾桶被踢到墙上,圆桶顺着惯性滚到一侧,里头的碎纸片洒了一地,桶身边侧裂开了一道缝。 这一声撞击好似有余音一般,一阵阵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抹了把脸,失重般的坐在椅子上,沉沉的闭上眼。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和叶絮分开一个小时了,他不知道她到寝室了吗?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实在放心不下她,是他放手的,他没有资格再去找她的,可他放心不下她。 他睁开眼,拿过手机,握着手机踌躇了一会,还是给她发了条短信,简单的询问,问她回寝室了吗? 和从前一样的询问,却再也不是同一种处境。 梁嘉泓靠回椅子里,屋子里安静的沉闷,他盯着手机等回复,他知道她会回复的。 可那个任性骄纵又羞涩的姑娘,终有一天再也不会回复他了。 …… 叶絮没在西江待多久,江风吹得她手指骨泛冷,他不在身边在哪儿都没意义。 她好像被扒了层皮一样,没办法一个人待着,也没有在哪里停留,直接回了寝室,即使空间狭小,即使她的狼狈她们都会看到,可是好像现在只有那里最有安全感。 也不过才两三点,叶絮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只有陈雨和徐佳玲在,也许是徐佳玲和陈雨说了,陈雨很反常的没有打趣她。 假小子般的陈雨望着叶絮,似要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絮一声不吭,洗了把脸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桌和衣柜,寝室里寂静无声,好像很怕触动她的情绪。 隔了会,叶絮扯了个笑容,对陈雨说:“等会要一起去逛超市吗?我想买点明天的早饭。” 陈雨见她主动说话,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说:“好咧!诶,徐佳玲,咱们一起去啊,等会金金来了,一起去!” 徐佳玲说:“好啊!我今天要大干一场,把超市搬回来!” 陈雨:“行,那我就看着你搬!我和絮絮就看着你搬!” 徐佳玲翻个白眼,“滚。” 那样说着,语气却很欢快,笑作一团。 叶絮也笑,但泪水却糊住了眼睛,陈雨满眼都是心疼,上去抱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你平常都不哭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个男人。” 陈雨比叶絮矮一点,叶絮低头,脑门正好抵在她肩膀上,叶絮哽咽着说:“我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回头给你介绍一百个!他算什么东西,我们絮絮长得美人又好,他还配不上呢!” 徐佳玲:“就是就是!我嘴笨安慰不来,但你看我,上次哭成那样,现在不是缓过来了?我已经觉得无所谓了,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们都在啊。” 叶絮重重的嗯了声,可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 陈雨花了一个小时才把她哄好,哭过一场,叶絮稍稍平静了点,她忙着叠衣服擦桌子,尽量不让自己嫌下来。 可桌上手机震动,她心猛地的一跳,着急的点开那封白信封看,和她第一反应想的一样,果然是他的短信。 一条短信,又让她的情绪溃不成军。 他在关心她吗?可既然不愿意回头,又关心她干什么?这种温柔到这时候真的太多余了。 明明觉得他多余,却忍不住回复他,好像还想抓住这最后的温存,好像还存着复合的念头。她想,是不是过几天,他们会和好?是不是这只是个吵架? 她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等待他的短信。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只要还能说上话,她心里就能稍微好受点,仿佛在自欺欺人一般,她暗示自己,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回头的可能。 可他回过来的短信似最后的道别语,叶絮几乎能想象他如果说这话会是什么语气。 一定是那种低哑温柔哄人的语气吧。 他说:晚上记得吃饭。以后也都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也会遇见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叶絮看着这几句话心像沉入了大海,她瞬间泪流满面。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她颤抖着手打字,带着恨意,说:不用你管。 发完,她合上手机,直接拔了电板,扔在桌上,好像这样才能发泄些许情绪。 叶絮趴在桌上哭,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到最后也要这么温柔,这温柔就像一把刀子,割的她体无完肤,就连想真正的恨他都做不到。 在这段感情里她始终是被拿捏的一方,她没有梁嘉泓那么冷静,没有他决绝,所以直到很多年后她也依旧是卑微的。 就像她看似狠心的拔了电板,不过十分钟,她心软下来,会自己再装上电板开机,去翻他有没有回她什么,而那个人什么都没再回。 越是这种时刻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叶絮觉得这是她永远都学不来的狠心和理智。 她打开qq,上面也没有他的消息,她点进空间里看,试图想看到点什么,比如他的一丝不舍,他的一丝内疚,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不会发那些东西,可偏偏她就翻到了。 那是十分钟之前的一条动态,他说:希望你别恨我。 叶絮一怔,盯着那行字愣了许久,她下意识觉得他在说她,可转过头来想到上次吵架时的自作多情,她就不敢对号入座了,也许他说的不是她呢?毕竟他们在一起三个月,他从来没有为她发过一条动态,她不想再显得那么蠢了。 她忽然想,他是不是没那么喜欢她。 因为没那么喜欢她,所以那个时候不愿意告诉她一些事情,因为没那么喜欢她,所以没有带她见过他的朋友,甚至也没听他提起过,因为没那么喜欢她,所以没有生日礼物。 她是不是太赶着上了,是不是这样的她让他觉得不用花心思? 是不是他一早就为这段感情定好了期限,因为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所以这段感情只是他在这里的一次消遣?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些日日夜夜的呢喃都是假的吗? 她忘不了他在她耳边说想见她的声音和神情,忘不了他耐心又温柔的叮嘱,忘不了他说的以后,也忘不了他曾将自己的血肉翻出来给她看,那样脆弱的说只有她一个了。 叶絮退出页面,回到和他的qq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停留在星期六的晚上,他说分手,可再往上翻,他们亲昵的称呼着对方,每晚对互相说晚安。 那天晚上他们还在为以后的孩子取名。叶絮的月经周期不准,她很怕自己以后不能怀孕,还试探着问他,如果她不能生怎么办,他说那就领养一个。即使当时知道那可能是他随口说说的,但还是觉得很暖心。 再往前翻,他说以后想带她环游世界,想和她去很多地方,他说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旅行。 他还在那寂静深夜突然和她说,我有点想你。她一边责怪他昨晚又睡得晚,一边为此愉悦,想着以后搬校外吧,这样就能陪一陪他了。 那些吴侬软语和甜言蜜语,历历在目,叶絮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打在屏幕上。 可这些都回不去了。 她又拿出那本日记本,从第一页开始翻,她还记得第一次约会,在那家麻辣烫餐馆,不怎么好吃的麻辣烫,坐在他身边慌乱的不敢轻举妄动,但还是大着胆子给他喂了个丸子。 画面清晰的,恍如昨日。 怎么一转眼,已经物是人非。 叶絮看着那一行行字,字里行间都是当初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和幻想,这是一本没人知道的秘密,她的秘密全都是关于喜欢他这件事情。 可这是一场梦吧,一场他编织的华丽又现实的梦。 第四十九章 华灯初上,入冬时分的夜晚朔风凛冽,四通八达的街道灯火分明,为了美化环境,那一年冬天路边的树上缠上了小灯串,行人来往,马上又要周一,今晚儿是最后的狂欢。 梁嘉泓拿上外套出了小区,小区对面的学校亮着光,他路过,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几乎可以想象叶絮在里面上晚自习的模样。 他翻出手机,没有一侧消息是来自她,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和他聊天的。 听说六十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事到如今,他是不习惯了。 路灯夹杂在成排的香樟树间,他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被拉长,那条路行人不多,朝北望去更是漆黑一片,他抿着唇,一步步朝台球室的方向走去,修长清瘦的背影慢慢与黑夜融为一体。 酒吧分两场,他们一般都约午夜场,在寂静夜晚里喧嚣是爱熬夜的人惯性。这边娱乐的项目不多,王邵俊走了,牌搭子也散了,大家各自忙着事业,偶尔会约着打几杆球。 那是新开的台球室,就在酒吧边上,其实地盘也算酒吧的,但韩阳想搞产业链,就把边上的地租给了别人,他又给人出了个主意,说开台球室肯定赚,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熟了。 梁嘉泓去的早,偌大的台球室里只有杆子与球碰撞的清脆声,白光吊灯下烟气弥漫,台球室老板给他拿了一杆最新进的,手感,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好。 两个人靠在台球桌边上闲聊着,老板说他今天来太早,平常不都踩点到吗? 梁嘉泓抚着杆子的顶端,笑得有些勉强,却不动声色的说:“今天空了。” 老板习惯性的从胸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烟盒歪向梁嘉泓,“抽一根?” 老板又后知后觉道:“你是不是不抽?我没见你抽过。” 梁嘉泓笑笑,拿了一根,食指中指夹着烟凑到嘴边衔住,老板凑上前给他点火,火苗攒动,点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就这么吞入了肺里。 老板也不过二十五左右,没什么代沟,更何况这些富家子弟总不能和平常学生比,他也司空见惯,老板抖抖烟灰,和梁嘉泓前几天的斯诺克比赛,梁嘉泓没怎么关注,就顺着话题询问了一番,空旷静谧的台球室里,两个人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寂寥。 不超过一刻钟,杨旗那帮人从冷风里赶来,他这个人性格开朗,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喊着开开开! 那几场球梁嘉泓打的不怎么样,甚至话都没几句,看似注意力很集中,其实不然。 杨旗看出了端倪,男人的反常其实很容易看出,他们不会像女孩子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也不会逮着朋友就发泄倾诉,男人喜欢闷着不说,像往常一样说笑,可那些笑容很沉很死,并且不会维持很久。 晚上十一点多,杨旗把杆子扛在肩头上,似大话西游的孙悟空一样,他屁股一抬,半边坐在台球桌上,笑着说:“夜场开始了,去嗨一嗨?” 梁嘉泓也笑,“行啊。” 他收了台球杆,拿过边上的外套,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快半夜了,手机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点开叶絮的空间看,叶絮发了条动态,她说世事总无常。 “嘉泓,走了!” 梁嘉泓收了手机,神色淡淡的嗯了声,跟上他们的脚步。 …… 酒吧的劲歌热舞就像这冬夜里的一把火,烧的人头脑发昏,那场所确实有这种功效,一进去好像所有情绪都能发泄,音乐声和扭动的身躯塞满你的耳朵和眼睛,让你无法集中的去思考其他,到最后便有豁出去的决心,沉浸于酒池肉林中。 韩阳给他们留了个vip包厢,他和那韩国女歌手打的火热,当着兄弟的面卿卿我我,言语放荡,行为更放荡,可那女孩子丝毫不羞涩,穿着银色的包身抹胸连夜短裙,笑得妩媚妖娆。 玩起游戏时更是放的开,被罚喝酒,豪气的一口闷。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种酒局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天性爱女色,爱放荡,这种胡作非为仿佛是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特殊权力。 梁嘉泓见多了,却不曾真正那样过,那时候年龄小,不适合那样,他也不是喜欢搂抱女人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就在边上喝酒看他们胡闹。 几轮游戏下来,梁嘉泓被灌了不少酒,他反常的没有拒绝,见他喝的干脆,韩阳兴致更高了,叫酒保拿了些更高浓度的,大喊着不醉不休,他穿着件丝绸质地的棕色衬衫,胸口解开了两粒扣子,那张桀骜风流的俊脸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姑娘。 喝到兴头上,韩阳拉着梁嘉泓说:“来,梁总,上去唱一首,就为我们的兄弟情!我和你一起唱!” 他们在葬礼后都没提起过王邵俊,大家默契的避开,表面上依旧夜夜笙歌,其实都心知肚明。 韩阳是喝醉了,所以唱完那首朋友就哭了,底下玩乐的年轻男女笑这个老板醉的不省人事,梁嘉泓从舞池上下来,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湿,错杂绚丽的灯光下,他的瞳仁漆黑不见底,似在笑又似在迷茫。 他的眼前被香烟烟气蒙上一层灰色,顺着记忆回到包厢,倒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沙发,闭上眼,那些喧闹声自动弱化,混沌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人和事,这些年他也做错不少事情,可如今又错了一件,他又伤害了一个人。 叶絮泪流满面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里,她的眼睛红通通,那般无助悲怆的望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哀求他是他害她哭成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女人哭真的太没本事了。 他真的太没本事了。 他抬手,手臂搁在眼睛上,动了动大拇指,指腹上好似还有她的泪水,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现在几点了?应该有一点了吧。 这时候她应该睡了吧,她有睡吗?她应该睡不着吧? 杨旗喝了半杯威士忌,在俊男美女的娱乐声中朝他问道:“今天心情不顺畅?” 梁嘉泓没动,沉沉的说:“有点闷。” 杨旗说:“和那女孩分手了?” 梁嘉泓这才有反应,放下手臂,微微向前坐了点,给自己倒酒。 这不难猜,杨旗看到他的那条动态心里就有些数目了。 怎么说,其实王邵俊还在的时候他们就不太看好这段恋情,虽然他们都没见过那女孩,但他们都觉得不怎么合适,哪儿都不合适,这社会就是这样,现实的很,从古至今,想跨越阶级地位在一起的人,能有几对有好结局? 所以他们总觉得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如果有幸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合适的,那就最好,如果找不到,这辈子也还是能过,他们的父母,爷爷奶奶,情意不合的多了,为了利益为了自己,都忍的好好的。 杨旗也没问理由,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不管现在因为什么,到最后肯定会夭折。 ……... 也许分手对叶絮来说是件很突然的事情,可对梁嘉泓来说不是。 其实本来一切都很好,他以为他和母亲说了叶絮,母亲没反对那就是同意,他以为有一天要去别的城市工作,可以异地恋,他以为只要当时候和父母说一声想先读书就可以继续留下来,所以刚认识叶絮的时候他可以很坦诚的把那些都说出来,也没有给叶絮一个解释和安慰,因为他以为这都不是问题,他以为他还有权力去规划自己的生活。 12月18号再往前推一个星期,那天梁父从新加坡回来,飞机落在南城,便顺道来见他一面,交流一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 他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很少,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次,而梁母因为有时候会住在这里,碰面机会就比较多。 父子之间倒也没有生分,只是不似寻常人家那样,两个人都有些端着架子,一个严厉清晰,一个孝顺明理。 一顿饭快到头,梁父忽然提起叶絮,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一板一眼的说:“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 梁嘉泓嗯了声。 “今年过完年去滨港那边学习下怎么运作吧,过年就十八了,很多事情你可以接手了。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处理再过去吧。” 梁嘉泓手一顿,抬眼看向父亲,“没什么好处理的。我打算——” “我都替你打算好了。”梁父截话道。 梁父顿了顿,说:“你和谁谈恋爱我不管,但你想清楚,该和什么样的人结婚,那女孩我听你妈说家里很一般,你要和一个家里二十万存款都没有的人结婚吗?想把我梁家变成笑话吗?家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你奶奶和我打拼起来的,我们都丢不起这个人。你别太固执,你是我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果没能力就别和我叫板。另外,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那女孩能不能融入我们这个圈子,但凡要点尊严的都接受不了,等再过几年,你就会发现她不适合你。你要是真喜欢她,趁现在还早,断了吧。” 这段话,没有给他回嘴的余地,因果关系,两方利益,决策方案,梁父通通都放在了他面前。 梁嘉泓握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良久,他滚了滚喉咙,垂下眼眸,哑声说:“我知道了。” 他回去以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想父亲的那些话,在此期间他每天要和叶絮聊天,得不露痕迹的哄她,可越想越清楚的时候他就很难和以前一样对待她了。 父母从来没和他说过结婚这个话题,他以为父母会尊重他,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他们从小就这么教他,告诉他要学会尊重。 他以为家里这个条件可以让他爱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可以给喜欢的人所有,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考虑很多现实问题,可这却成了一种枷锁,而所谓的尊重在父母与子女之间是不平等的。 当别人都觉得他是随便谈谈的时候,当别人也说过不合适的时候他都不以为然,他想他可以等叶絮长大,带她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他们一起欣赏这个世界,他活的也十分理想主义,不碰那些娱乐场所的女孩,这辈子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肆意潇洒的过一生。 正是这种想法让他到了此刻显得他才是最天真烂漫的那个人。 叶絮的不适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在很多细节上,他也有发觉到不同,两个人的价值观,生活方式都不同,但他亦不是活的那么高高在上,他也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那样正常的长大,周边的同学都是那样普通的家庭,而叶絮还小,等她上了大学,慢慢见识到更多东西,会随之改变的。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是他以为,他所有的权力都是父母给的,他连反驳的底气也没有。 他还能怎么做?和电影里那样和家里断绝然后义无反顾的和叶絮在一起吗?他离开了父母给的一切还能有什么?那样的他又给叶絮什么? 冷静下来时,他发觉父亲有一句话是对的,如果要断要趁早,趁着……可趁着什么?趁着他们还没太陷进去吗?趁着他还没消耗她太多的青春吗?趁着还可以回头吗?旁人眼里的三个月是还早,可他知道,对他和叶絮来说,已经算不上趁早了。 他想,如果他今年二十七,然后认识了叶絮,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第五十章 那个晚自习叶絮反复做了两件事,一遍遍的擦眼泪,一次次的努力让自己不要掉眼泪。 赵金金是个心软的姑娘,其实她们寝室里的人都很心软,赵金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安慰,和叶絮传纸条,她知道这时候叶絮是需要倾诉的。 分手这两个字能衍生出很多东西,可是叶絮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梁嘉泓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因为他从来都是包容她的,因为他在这段恋情里完美无缺,她甚至都不能发泄似的骂他渣男,正因为他那么好,所以她更难释怀。 课间休息的时候赵金金搂过叶絮,温柔的说:“想哭就哭一会吧。” 叶絮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因为他人的体贴再次崩溃,原来到这种时候,最催泪的是朋友的关怀,她们一关心她就再也逞强不了,眼泪簌簌落下。 整个晚上,叶絮都没有等到梁嘉泓的一条消息,她刷了一遍又一遍的空间,看了一次又一次他的个性签名,他的头像亮了两三个小时,十一点多就灰了。 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仿佛只是少了个聊天的人而已。 叶絮点进自己的空间,他们的情侣空间板块先映入眼帘。 梁嘉泓不太注重网上的这些东西,可叶絮喜欢,但她很怕他不喜欢,所以那次小心翼翼的问他,要不要弄个情侣空间?梁嘉泓很快速的回复说好啊,她当时很雀跃欣喜,那个年纪总觉得这样才是恋爱。 她装作忘了这回事,没有解除情侣关系,她不想就这么断了。 她和梁嘉泓没有情侣名,没有情侣头像,只有一个情侣空间和留言板上的甜言蜜语,留下的东西不算多,但也够心酸。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叶絮侧躺在小床上,寝室里的其他人已经睡着,只有她的被窝还亮着一抹光,她眼睛肿的发疼,头也疼,可就是很难入睡,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失去他这个事实,眼角就湿了。 放下手机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有不停看着,不停等着,才好像和他还有一丝联系。 迷迷茫茫间,叶絮陷入了睡眠,她耳朵里的耳机还没摘掉。 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和梁嘉泓在满是竹子的公园里,他们要在竹子上刻上名字,听说那样就会永远在一起。 梁嘉泓站在她身后,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刻,她转过头问他,要不要加个爱心?他说都好。 大功完成,她抬头看他,笑嘻嘻的,他摸了摸她脑袋。 凌晨四点,叶絮从这场美梦中惊醒,她出了一身虚汗,浑身乏力。那一刹那她还没彻底醒过来,脑海里回荡着梦境的画面,那种甜蜜非常熟悉,她想侧个身继续睡,可脑子里那根弦啪嗒就断了,她猛然想到,他们已经分手了。 黑暗中,白色的墙壁死气沉沉,她骤然清醒过来。 梦境和现实的反常让她心口一阵发酸,像针扎一样,那种无力感一点点涌入身体,昨天的一幕幕慢慢都被回想起来。 他们真的分手了。 叶絮很难再入睡了,她伸手去摸手机,摸到枕巾上湿润的一片,她睁着红肿的眼,不适的看向刺眼的屏幕。 他的头像没有跳动,空间也没有其他东西,但她看到他凌晨三点多来她的空间看过。 曾经不在意的访客记录,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她盯着他的来访记录思绪空了好一会,隐隐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潇洒,可他想在她这里看到什么? 她所有的卑微都给了他,那样低声下气的求他,那样痛哭流涕,可他都没有心软一下。他用那些虚假的话来骗她放手,那样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引导她接受,头也不回的走了,又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在还想看到什么? 这么想着,她心里却有稍许的慰藉,她觉得他好像还在她的生活中,他们还没彻底断掉,还有一丝丝挽留的余地。 她睁眼到天亮,好不容易缓和点了的眼睛,因为她一哭又疼了起来。 …… 天亮以后,洗漱,去上课,叶絮把头埋的很低,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班里的同学,不知道怎么面对后排那群男生。她觉得他们知道了会看她笑话,所以她戴着眼镜,一到教室就坐着不动,英语书摆在眼前,白纸黑字,她的注意力却全在后头,她知道,再过一会他就会来了。 她不愿意承认他对她是随便玩玩的,她见过他那么柔情的一面,那些日子里的真与假她是能体会到的,所以她想,是不是他也会像她一样,彻夜难眠,会难过的不想再讲一句话? 就像她很难做到和往常一样,坦然自若的面对邬天赐和陈景程,他是不是也会有些反常的举动? 如果有,那是不是证明他也不好受?如果他不好受,她心里会平衡一些,这样才不会显得她可怜,不会显得他们这段感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可收作业的时候叶絮看到的是泰然自若的他,和后排的男生照旧说笑,俊朗的脸庞时不时带着笑意,看不出一点端倪。 叶絮收完作业,再也没看他,快步离开后排。 他越笑的明朗她越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上数学课的时候叶絮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装作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的擦掉眼泪,抬头看黑板。 从他提分手开始到现在,他主导着所有,冲动偏激的是她,苦苦哀求的是她,哭的像个傻逼的也是她。而他呢,果决的说分手,不给她任何希望,仿佛甩掉了个包袱一样,轻松愉快的和别人谈笑风生。 这段感情在他眼里大概真的举无轻重吧,就像当时其他男男女女的恋爱一样,分分合合是常态,一扭头谁也没爱过谁,只是跟风谈个恋爱而已。 她开始动摇,重新回忆这段感情。 至始至终都是她比较主动,是她先喜欢上他的,他只是接受了。她忽然发现她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凭什么那时候认识一天他就在和她在一起了?他那时候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吧,谈一段恋爱总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 如果当时邬天赐介绍给他的不是她呢,是另外的女生,比如唐苗苗,他也会和她在一起吧。 那后来呢?后来那些温柔也是假的吗? 后来很多年,叶絮都吃不准那时候他的感情,她没办法相信那些都是假的,又很难相信他曾真心真意,不顾一切的喜欢过她。 所以她觉得梁嘉泓是喜欢她的,只是没那么喜欢,没她陷的那么深,所以他更容易放手,更容易释怀。 就像她数年不曾放下,而他早已爱上了别人。 ……....................... 那个中午叶絮没有去吃饭,陪着邬天赐去校外买肉夹馍,自己空手而归,邬天赐问她真的不用吃吗?叶絮摇头说不吃。 从前她总骗他,说自己吃不下,不想吃,可这个时候却是真的不想吃了。 叶絮的胃病就是那一年自己作出来的,她可以狠心到为了不欺骗他,把自己折腾到胃疼,然后让他关心让他心疼,次数多了,她有时候会真的胃疼。 可那天没吃午饭她却没有任何异样,身体很亢奋,精神也很饱满。 哭了两三天,她好似眼泪都流干了,坐在位置里发呆,想到梁嘉泓这个人,最多就是眼眶泛红,再竭力控制一下,她就能不哭。 可她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总是在她好不容易好的时候,他要插一脚。 下午劳动课的时候叶絮突然收到他的短信,他问她:胃疼吗?中午没吃饭吗? 课桌里手机震动的时候叶絮心口突突的跳,她很怕是他的消息,又希望是他的消息。 打开一看,真的是。 她说不清当时的心情,很奇怪,明明埋怨他,恨他,可又忍不住想和他再有些什么,期待着他说我们和好吧。如果他开口说了,她一定会立刻跑过去抱住他,如果他还愿意,她会比以前更珍惜这一切,如果他再说一遍我喜欢你,她就会再次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而他的这条短信让她又沦陷进去。 她一边愤恨的想他怎么可以那样自然的关心她,他有什么资格,一边安慰的想他是不是在后面一直看着她,是不是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愉悦? 叶絮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胃疼,因为她刚刚双手环抱捂住了肚子,其实她只是觉得这个动作比较舒适而已。 冷静下来,她又想凭什么他想问就问,凭什么他可以肆意摇动她,她知道他在后面看着,所以合上手机把课桌里一塞没有回复他。 她想告诉他,她对他有气,如果那条说说是写的她,他不希望她恨他,那她就偏要恨他,凭什么一切都要如他的意,凭什么他可以轻松抽身?她的痛苦他应该尝一尝。 可那样的骨气并没有维持很多,大约隔了两三分钟,叶絮重新拿出手机,回复他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赌气一般的质问,看起来一点都不成熟。 她始终不是他,没有办法不回复自己喜欢的人的消息,她放不下任何一个可以和他说话的机会,即使是吵架那也是欣慰的,至少今天他们有说过话。 但他又没有回复她。 凭什么他能这样拿捏她? 叶絮心里涌上一股火,烦躁的掀了电板,整个下午没再碰它,她在学着做一个忍得住的人。 只是一开始总是很难学会,谁心软谁就输,叶絮以为自己是输家,其实他们都是,他们都输给了对方。 因为心软所以那几天一直藕断丝连着。 第五十一章 那几天的只言片语是叶絮唯一的精神寄托,她还没从失去他这个事情中缓过来,很难做到回归一个人的生活,她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每天都会聊天的人,忽然她就不能再给他发一条消息了?为什么前一刻还是她最亲密的人,下一刻就成了陌生人? 那几个日夜,她辗转反侧,编辑了许多未发出的消息,最后被她仅剩的理智给拉了回来,他能做到一言不发,她也可以。 可她又很想和他聊几句,她想再从那一字一句中找到一丝丝可能,找到一个复合的机会,即使心里对他又怨又恨,但说到底她还是爱他。 她承受不了一想到他会泛酸想哭的感觉,承受不了他这个人从此以后从她生命里消失,她给未来规划了太多,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一起实现。 那真的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周二的晚上,叶絮发现自己想他想的发疯,她的梦里是他,醒来后想的也还是他,白天在教室想看他又不敢看,一低头眼泪就会不自觉的掉出来。 那些曾被他占满的时间如今都空了,她迷茫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能坐在位置里发愣,她的海马体没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一空下来,过去的点滴如狂风骤雨般侵袭而来。 这种憋屈难过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碎,她把他的空间,头像,点开又退出,反复千百遍,悲哀的发现她想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她想,他既然可以若无其事的关心她,她是不是也不用那么端着,她也可以发他消息。 真下手打字发送的时候,叶絮的手和心都颤抖个不停,她觉得很紧张,紧张到发慌出汗。她怕他不会回复她,怕他觉得她真的懦弱可悲。 可梁嘉泓和从前一样,几乎是秒回。那一瞬间叶絮的心落地,她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残忍。 可他真的比她成熟太多,即使她幼稚的问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到现在又回过头来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依旧能心平气和的告诉她他正在干什么。 也许在他眼里,她真的是个孩子,所以他连分手了也是能包容的。 这种平和让叶絮很难忍住情绪,眼泪一行行的往下流。 他们的对话枯燥没有营养,甚至不知道能说什么,但叶絮沉浸在里面,想着足够了。 聊了几句没什么说的了,自然而然的断了,最后不回复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 她盯着那只言片语荒唐的笑着,脸上的表情很难说清,像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慢慢被他一点点磨平,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到现在沉默不语。 就这么维持了几天联系,他们都比以前沉默,说话都比以前慎重,只是叶絮还在用那任性的语气去试探他,他依旧温柔又耐心。她一边怀抱那些他的简短关心,一边为此仰面而泣。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还维持着联系做什么,看不明白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形,好像一时都有点走不出来,互相拉扯着,试图用时间来慢慢让自己缓和下来。 ……. 叶絮一开始没有在意自己的饮食,总觉得吃不下,没胃口,到了周三,赵金金让她去吃饭,她摇头拒绝了,然后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喝水吃饭了,但身体没有一点疲惫之意,也不觉得饿或者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赵金金心疼的不得了,说你一直不吃饭怎么行? 叶絮淡淡笑着,说真的吃不下。 她连张嘴咀嚼的欲望都没有。 赵金金叹口气,靠近叶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啊,你们不是很好吗?” 之前她们也有问过叶絮为什么,但她哭的惨,谁也不忍心再多问。 叶絮坐在寝室椅子里,抬头看向赵金金,脑子一懵。 是啊,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很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如果他对她有真心,这到底是为什么?一点预兆都没有,仿佛是他策划的一场游戏一样,他说停就停,丝毫没考虑到她能否进退。 那个周末她被突如其来的分手搅乱了思绪,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要分不要分,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她才开始思考,为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第三者,没有赤红白脸的吵架,他一直在包容她,她也充分的相信他,他们每天都互相诉说着缱绻的爱意,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突然提分手,让他这个连吵架都不想吵的人决意说了分手? 赵金金在等她的答案,叶絮手肘撑在桌面,痛楚的将双手插入发间,她轻声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梁嘉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了解他,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他一直迁就她,跟着她的脚步走,活在她的世界里,却不曾把她带入他的世界里,对他的了解还都是无意中得知的。 比如他不是上海人和家庭条件不错这两件事,陈佳莉告诉她的,比如他有车队,关系网很复杂,是因为那两个电话。他很少主动和她提及他的生活。 她颤了颤身子,心底涌出一个认识: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 叶絮很不想承认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因为他们曾那么亲密过,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似乎连是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摸不准,从前只觉得他温柔体贴,到了现在才发觉他其实是个很果断的人,那再往后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她陷入这种空荡荡的慌乱中,拿了几本书,有气无力的说:“金金,我先去教室了。” 才六点不到,距离晚自习还有四十来分钟。 教学楼漆黑一片,叶絮进到教室,没开灯,失魂落魄的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理由。 直到她刷空间的时候刷到一条他刚刚发的动态,是他一贯的文字风格,说很感谢朋友们提前给的生日礼物,还有老妈执意要买的圣诞树。说说底下是一张配图。 叶絮盯着那张图片看了许久,想要把边边角角和所有细节都看透。 照片里是一颗挂了彩灯的圣诞树,树边上堆满了红色黄色的礼物盒,其中一个盒子拆了开来,是一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表。 那些被遗忘和埋藏的情绪又跑了出来。 叶絮慢慢放下手机,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她怎么忘了呢,忘了自己的普通和卑微,忘了他和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忘了她和他有多格格不入。 有谁家的家长会在圣诞节来临时买一颗装饰树放在家里?那得多有闲情逸致和大方才会做的事情。那些普通的家庭,父母都忙着上班下班,过节也只过中国的节日。 不说生日礼物,就说那颗装饰树,已经明明白白的呈现了两个世界的面貌。 她不敢肯定,但不经猜想着分手的理由。 也许是他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合适,察觉到了她真的太普通,所以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断了比较好,这样任性冲动的她应该不是他要的女朋友吧,应该不怎么和他搭吧。 他是考虑到这一层了吧,因为不合适所以就到目前为止吧。 她愈想愈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因为他多理性啊,这就是他处理一件事的方式和思维。 可能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在这里谈一段恋爱,然后发现两个人越来越不合适,三个月的新鲜期过了,他便想断了。 如果是这样她好像没有理由不接受,因为她真的太自卑了,自卑到曾想过算了吧。 她点开梁嘉泓的空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遗落了别的什么,想看看有没有别人给他留言,想寻到一点关于他心情的蛛丝马迹。 就这么,叶絮发现他的留言板数量少了很多,最新的一条是一个半月前王昊祥留的。 她以为自己眼花,反复刷新好几遍,她给他的留言都没了,一句都没有,仿佛她不存在过一般,她整个人忽的一沉,心像被绞肉机绞着一样疼,疼到窒息。 他抹去了她的痕迹。 他真的决定好了,即使这两天他们有看上去暧昧又温柔的聊天,可他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他真的不要她了。 叶絮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打花了屏幕。 她猛然想起周一早上收作业时,他好像问李齐借了块橡皮。橡皮…… 叶絮摇摇晃晃从座位里站起来,跑到他座位边上。 他的课桌东西很少,哪儿都是空荡荡的。 借着夜色的幽光,叶絮看到整洁光滑的蓝色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走上前,伸手摸课桌桌面,冰冰凉,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的背后是冷漠和绝情。 她喜欢随手画点小萌物,那时候故意任性的在他桌面上画了很多q版小蚂蚁,他就笑着,任她画,也不擦掉。 可现在分手了,他就擦掉了。 叶絮抬手抹了抹眼泪,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如果是她的话,她就舍不得,分手了也舍不得。 可他毫不犹豫的抹去了她在他生活所有的痕迹。 第五十二章 叶絮恍惚了一整晚,什么都没做,一直在发呆,行尸走肉般,迷迷糊糊中她意识到这段感情大概真的走到尽头了,可她还是不信,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就这么在这两种情绪里拉扯着。 周四的早上,赵金金拉她去吃早饭,叶絮脸色苍白的摇头拒绝,她固执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心疼,赵金金拿她实在没办法,又不能把饭硬往她嘴巴里塞,可哪有人四天不吃饭的? 陈雨叹口气说,“只能说她还好有喝几口水。” 叶絮独自一个人先行去教室,她低头背着单词,可眼眶却泛了红,邬天赐不敢和她说话,她也是个不怎么会安慰人的人,只能在中午的时候问她,今天你想吃什么? 叶絮的答案和前几天一样,她说:“我陪你去买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吃。 买完饭回到教室,叶絮靠在椅子里玩手机,过了几分钟,教室里零零散散回来了几个同学。 她盯着梁嘉泓的头像看了许久,心境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点开和他的对话框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反复权衡的事情。 她还是不信他对她没有半点感情,到这种时候,愧疚也好,放不下也好,只要他对她还有一丝感情,她心里就会好过些。 她故意发了条动态,那样轻松不以为然的说坚持完今天就有四天不吃饭了。 如果那时候qq有对指定的人可见,她就会把这条动态设置为对他可见,因为对其他人而言这种动态一定十分幼稚可笑。 叶絮发完后合上手机,她想,如果他对她还有一丁点感情,就会来找她的。 放学回寝室的时候,叶絮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质问的语气在短信里看起来十分严厉。 他问她到底几天没吃饭了?不要身体了? 叶絮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准备从寝室出去,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她不知道该干什么,打算出去走一走。 她悲哀的笑,想着自己不似你,该笑就笑,该吃就吃,自己不似你,那么放的下。 但更悲哀的是,她竟然觉得能得到他的关心真好,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她故作任性的说胃疼,他也这样问她,心疼她。 可她哭了那么多天,他也没有回头,他已经下决心要断了,只是配合着她,在她等慢慢放下。 叶絮答非所问,颤着手,问他: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是吗? 那头隔了很久才会,简单明了的一个字:嗯。 叶絮没哭,心里好似有一块大石头落地,她明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却仍不死心的最后问一次,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了。 她没回复他,收了手机,戴上耳机,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对赵金金轻轻的说:“我出去走一走。” 赵金金担心道:“你别走太远。” 叶絮笑了,“我知道的啦。” 快要十二月末了,冬天真的来了,天黑的早,气温下降的快,路上的行人都把自己裹成了粽子,风吹动残叶的时候仍有那种沙沙作响的残忍感。 叶絮往八一路的方向走,这一路脑袋空空,她好似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的面孔发热,浑身都在发热,风打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好像有什么从心底破土而出。 走到家纺市场的风口时她忽然想吃个冰淇淋,也不知道怎么冒出的这种念头。 于是她跑到肯德基买了个冰淇淋,好几天没吃饭,那东西吃在嘴里凉丝丝的,仿佛镇定剂一样,胃里也没有任何不适。 她不饿,但只是想吃个冰淇淋。 迎风回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通了,身子骨很轻松。 她又想,不过是段恋爱而已,她又不是没有过感情经验,又不是只为他一个人哭过,根据她的经验,很快就会过去了,难过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她会好的。 那天,她的状态调整了过来,看上去很莫名其妙,也许是身体到了极限,大脑给出了命令,也许是悲伤到极点,也就释然了。 她身上的氛围连旁人都看出了不同,当叶絮笑着和她们说自己吃了个冰淇淋的时候,她们都笑了,问她冻不冻牙齿。 晚自习的时候赵金金传纸条给她,问她还好吗? 叶絮回复她:我已经没事了。 赵金金和她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她想,叶絮终于缓过来了,以后就好了。 那晚,叶絮回看了许多他们的聊天记录,每一个夜晚都有文字证明曾经,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的心空了许久。 她想,大概这种年纪的爱情就是这样,变幻莫测,难以终老,分手的理由通常啼笑皆非,让人难以理解,可是十七八岁的他们真的分手了。 她翻完聊天记录的时候已经夜晚十点,要熄灯了,只有她一个还没上床。 在熄灯后的黑暗中,她删除了梁嘉泓的qq账号,随着账号的删除,那些所有的过去都被清空了,她的列表里再也不会有他,她也不会再知道他的动态。 叶絮点开空间,删光了留言板上他的所有内容,包括自己之前为他发的动态,情侣空间也点了解除,解除的话他会收到通知吧。 她又删了他的联系电话,她当初刻意没背他的电话,怕的就是这一天,怕记住了就忘不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刻。 收件箱里的信息名字都成了一串手机号,她故意没去看号码数字,快速清空了短信收件箱和发件箱。 做完这一系列,她却没有感受到吃冰淇淋时的轻松,反而觉得自己成了空壳子,自己掏空了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愣了许久,然后翻出那本日记本,里头还夹着一起拍的大头贴。 那几张大头贴他还留着吗,一定没有吧,他肯定扔了吧,毕竟他那么绝情。 叶絮不愿再把自己置于那么卑微的位置,不就是分手而已,谁还能真放不下了。 她翻也没翻,把整个日记本扔进了垃圾桶,第二天还是她扎好垃圾袋拿下楼去扔的。 而藏在柜子里的海绵宝宝早就变了形,漏了些气,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她一同都扔了。 那个杯子她周末带回了家,把它砸碎在了荒地上,泥土和野草将它淹没。 她还改了网名和空间名,好像这样她就成了一个新的自己。 那是叶絮第一次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决绝的人,即使舍不得,但必须这么做。 她以为像他一样抹去所有痕迹就能好起来,可午夜梦回,醒来还是会淌眼泪。 …… 叶絮爱做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每晚都能梦到梁嘉泓,梦里他和她各种亲昵,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缓好一阵,枕头总是湿哒哒的,她每天都要承受一次现实与梦境对比的残酷,每天都要感受一次心如刀割的感觉。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已经学着让自己看上去愈合了,甚至能在教室和邬天赐说笑打闹。 她以为再过些时候就会好,即使自己很想很想他,即使在教室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即使觉得还能看到他已经很好了。 可那个人总是不合时宜的出现,往后多年,一直是这样。 那天叶絮收到了一条加好友消息,是梁嘉泓,她怔了许久,心里云海翻腾,明知道不该同意却还是同意了,加完后他也没有来找她。 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一直在揣摩,揣摩到最后她那些用故作坚强建筑起来的城墙倒塌了,顷刻之间。 她控制不住的去看他的空间,留言板,说说,明明才过去几天而已,可仿佛有一个世纪一样长。 那时候他们陷入了微妙的联系之中,谁也没找谁聊天,可互相的名字不断的出现在对方的来访记录里。 熬到后头,叶絮每天的盼头就是刷空间,看看他有没有来看过。 明知道是不可能了,可人总是不容易死心,总想着有没有一丝希望,如果他有来看过,她会觉得他还没有忘了她,只是他不一定像她这样觉得煎熬难过。 …… 那一个多月叶絮的情绪很两极化,前一刻可以和你哈哈大笑,后一秒却能沉默不已,放学后时常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 快临近期末的时候作为寝室组长的赵金金被宿管叫去谈话了,回来后赵金金问叶絮:“你抽烟了?” 叶絮回答的坦然,说抽了几根。 赵金金简直不敢相信,却又心疼的说不出话。 叶絮问她:“阿姨找你说这个吗?她们是翻我们抽屉了吗?有没有说你?” 赵金金摇摇头,“絮絮……”她欲言又止。 叶絮愧疚的看着她,“我会把烟拿走的,连累你了。” 那是叶絮第一次学着抽烟,她并没有呛到,也没觉得那味道令人不舒服,虽然以前闻着很难受,可正吸在嘴里的时候就还好了。 她前几天看到梁嘉泓和李齐他们在男厕所抽烟,她想到之前他答应她的说不再抽了,后来他真的没有抽过,可现在又开始抽是因为什么?因为她吗? 他也还没彻底放下吗? 就这么想着,叶絮试着抽了第一支烟,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是不是真的解忧。 超市里买的十块一包的女人烟,细,长,味道偏淡。 她见过太多人抽烟,所以点火的时候动作很熟练,熟练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这东西并没有解忧的功效,也不太适合她。 它不能让人感到轻松,也不能让人陷入麻痹。 叶絮抽完那一包后就没再买过了,没再继续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她和梁嘉泓和好了。 第五十三章 和好的很突然,就连叶絮自己也没想到。 叶絮和陆颖颖许久未见面,她在家里闷的难受,破天荒的过年也不在自己家里过,跑去找了陆颖颖,好在两家都不太注重过年氛围这个事情,任由她们折腾。 陆颖颖是知道叶絮分手的事情的,那时候叶絮四五天没吃饭,她打过电话骂过叶絮,只可惜她的学校是封闭式的,不然她就去找叶絮了,而当时叶絮在电话那头哭的不成样子。 她不是没见过叶絮哭,只是那样又笑又哭,还要装作没什么的样子她第一次见,那时候她觉得她们是都长大了一点,不会再把情绪完全的外露,不会肆意任性。 一月二十二号是除夕,他们分开正好一个月多一点点。 这一个多月叶絮不好过,可是这种折磨和悲伤在很多年后她只能用一句不好过来形容,那是别人永远都体会不到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天每一秒受煎熬的滋味。 她甚至都没有开口和陆颖颖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还有些难过。 还是晚上陆颖颖踹她,说:“既然你想他,那就去找他啊!怕什么,最坏的情况不过是现在这样!” 叶絮侧了个身,把背影留给她,她轻轻的说:“你说的真容易。对了,你和季……你们怎么样了?” 陆颖颖:“断了。我问他,要不要在一起,他说不合适。” 叶絮想也是,如果在一起了,陆颖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叶絮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合适,那他干嘛一直和你聊天,一直撩你。” “谁知道,他就是贱。”陆颖颖吸了两口牛奶,“你说是不是,男人就是贱,来,你跟着我一起骂,这样心里就舒服了。” “可……算了,我睡了。” “睡什么,几点你就睡啊。” 陆颖颖去掀她被子,叶絮哭笑不得,一屁股坐起来,两姑娘在床上打闹成一团,最后和平休战,叶絮被她一闹困意也没了,说要去上厕所。 陆颖颖说马桶坏了,得去楼下的老坑上,叶絮:“……” 陆颖颖哈哈大笑,“你别介意,我都上那个的,走走走,我带你下去。” 夜晚星光点点,夜空中回荡着鞭炮的声响,叶絮上完后在靠着外墙等她,刷了刷空间,梁嘉泓没有任何动态,头像也是灰的。 今天是除夕夜啊,他在哪里,他又在做什么? 明明她以前可以轻而易举知道这些的,为什么现在成了最多余的那个。 浑浑噩噩的想着,她开始后悔扔掉那些东西,不过还好,她没有删除手机里的照片,那次的自拍照,她还没有删。 她到底不是梁嘉泓,做不到不留一丝痕迹。 陆颖颖从厕所出来,见她失魂落魄的,说:“你要是想他,就去找他嘛,脸皮厚一点,又不掉块肉。” 叶絮摇摇头,“别了吧。” 她不是没找过他,不是没哀求过他,明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又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陆颖颖就差翻白眼了,“你矫情什么,发个短信很难吗?你觉得他真的不喜欢你了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纠缠到底,纠缠到我不喜欢他为止。” 叶絮其实很心动,因为她很想和他说一两句话,只是她再也不是那个大胆的叶絮了,所有的缩手缩脚都给了梁嘉泓。 陆颖颖不断怂恿着,叶絮脑子一热,真的给他发了条短信,说除夕快乐。 叶絮没想到,梁嘉泓很快回复说除夕快乐。 其实自从她把他删了之后,他再加回来以后,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她是刻意忍着。 叶絮手抖,那般紧张的问他在干什么。 他说他在谈生意吃饭。 能得到这一两句,叶絮已经很满意了,她说:那你忙。 她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梁嘉泓说:你在做什么? 她鼻子一酸,回复道:在朋友家过除夕,没做什么。 梁嘉泓:有好好吃饭吗? 那晚的温柔超乎她的想象,叶絮流着眼泪回复。 陆颖颖以为她凉了,上前询问,又怂恿叶絮说:“再告白一次啊,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你的。” 叶絮被他的温柔冲昏了脑袋,壮着胆子问他:我们和好好不好? 那头隔了很久才回,手机震动的那一刻叶絮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哆嗦着打开看短信。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问她:你知道你爱我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叶絮懵了,摸不准他的意思,于是顺着话柄问:什么? 他说:傻瓜,我爱你。 叶絮好似有种夙愿完成的感觉,她盯着那几个字失声痛哭。 ……. 那头的梁嘉泓在饭桌上已经有了醉意,笑着侃侃而谈,神思却在手机上。 他分不清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只是想这样告诉她。 那晚他是真的喝醉了酒,但也没醉到分不清现实,只是在这种短暂的混沌中,他想肆意一回,是自己的真心实意,是自己的懦弱,是自己的思念发狂。 结束时他喝的眼眶都红了,他醉酒后的样子并不癫狂,相反,很沉默,沉默到仿佛明天不会再有光。 他坐在车的后座里,短信里的字有些重影,叶絮那样真挚的说: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在轻轻笑着,也就放下了心,想着没醉到不成样子。 梁嘉泓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叶絮看着来电显示在床上打滚,镇定了片刻才接起,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用嘴巴说不出口,轻轻喂了一句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嘉泓的声音慵懒沙哑,他带着笑意问道:“怎么去了你朋友家里?” “很久没见了,就去找她了。” “和她一起睡吗?” “嗯。” 梁嘉泓抬眼,望向窗外的景色,他捏了捏眉心,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无限的沉默让叶絮心慌,她很怕他会挂电话,她扯了个话题问道:“你喝了很多吗?” “还好。” “那现在回去休息了?” “在路上,还有几分钟到吧。” “那……” 梁嘉泓:“嗯?” “那……你开学会回来吗?” 他已经开始接触那些了,他还会再回来吗? 梁嘉泓:“会回来。” 不知怎么,他有些说不出口,他会回去的,因为想见她。 叶絮心里的石头落地,她轻快的说:“那你等会到了就睡吧,我也要睡了。” “好。” “我挂了……” “嗯。” 叶絮放下手机,盯着上面还在走的时间,按下挂断键。梁嘉泓有个习惯,他不会挂她电话,即使他们没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他每次都会等她先挂电话。 叶絮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笑着。 那种把失去的东西又重新拥回怀抱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她整个人好似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在巨大的喜悦面前,那些心结和隔阂被暂时性的掩埋。 梁嘉泓回到酒店,冲了个热水澡,清醒了些,他坐在床头,清醒的滋味不好受,他开始陷入挣扎中。 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一时没把持住,又觉得再次拥有叶絮的感觉真好。 这可能是他辈子唯一心软的地方,断绝了所有,却又在醉酒时分回头找她。 …… 叶絮以为他愿意回头,就说明他是爱她的,分手的原因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那些种种她都不想再去追究,也许都是他的不得已而为之。 快临近开学的时候,时间已经把那些喜悦磨平了,剩下的只有她的不解和倔强。 就算她和他发短信,他十分钟回一条,就算不再像以前那样话很多,就算他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就算他们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叶絮也都可以忍受,只要他还是她的,那就可以了。 她陷入了这种执念中。 隔着遥远距离,她都可以把那些归结为他太忙,他现在不是读书那时候了,她可以体谅。 可越体谅越陌生,他们都变了,不是最初的那两个人了。 就连开学时,叶絮转头去看他,那个坐在后排聊笑的少年不是当时模样了,他比那时候沉稳了许多,内敛了许多,可身上那种张扬的气息却越发明显,那是由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的阅历组成的,张而不狂。 恍惚之中,教室里的同学已经散去,他朝她看去,眼神还是那般温柔。 叶絮差点以为是错觉,寒假的这一个月,他们之间除了刚和好那几天,后面实在没太多贴心的话,晚安早安更像是种程序,他有时候甚至不会说。 那时候的预感告诉她,他们走不长的,可她就想倔强到最后一秒。 …… 开学报完名后,留下大半天空暇时间,两个人走在街头,梁嘉泓一向随她,叶絮说去ktv吧,她只想去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和他在一起。 那天,是她第一次听梁嘉泓唱歌,也是最后一次听。 一直知道他流连于夜场,只是不知道他唱歌这么好听。 他喜欢陈奕迅,唱了陈奕迅的《红玫瑰》。 那几年,这首《红玫瑰》被各种传唱,空间,人人网,都是歌词的截图,叶絮去开始认识陈奕迅的时候还到那种程度,因为是梁嘉泓喜欢的,所以那首歌很好听,却不会有那种网络味道。 他唱歌的嗓音偏沙哑,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一样。 叶絮一首歌都没唱,她唱歌不好听,不想在他面前献丑,安静的听他唱。 叶絮侧躺在沙发上,脑袋搁在他大腿上,眼睛看着屏幕,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躺在那儿的是她,可疲惫的却是他。 唱完,梁嘉泓坐在那儿,脑袋往后仰,闭目休息。 叶絮也阖上眼,她的脸颊贴着他的牛仔裤,能闻到他身上不曾变过的金纺水莲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无比珍惜这一刻,这是她等了两个月等到的。 可她却没有睡着,隔了十来分钟,叶絮翻身,她静静的看着他,抬手去戳他的脸。 梁嘉泓疲惫到真的睡着了,但睡的浅,她一动他就醒了。 叶絮轻声道:“很累吗?” 梁嘉泓低低嗯了声,“昨晚没睡。” 叶絮没问为什么没睡,也没说以后要早点睡,她就这么看着他,说:“那你继续睡吧。” 边说边起身,想着别把他腿枕麻了。 梁嘉泓伸手搂她,叶絮喜欢他暖烘烘的怀抱,靠上他胸口,模样温顺。 梁嘉泓捏了捏她腰,“长胖了?” 叶絮一窘,“有吗?” 这个寒假她一直窝在被窝里,没怎么运动,是好像长了点肉。 她很难堪,想着怎么解释,像条虫一样扭着,梁嘉泓低头朝她靠近,气息贴面,叶絮也不动了。 他轻轻含住她的唇瓣,吸允着,舔抵着。 那天的话真的很少,多数时间是在亲吻,没有很猛烈,就像当初一样温柔,温柔的有些陌生和心酸。 即使他们做着和以前的事情,面上展露着和以前一样的神情,但两个人的感觉再也不是了。 …… 后来走的时候梁嘉泓破天荒的要再听完一首徐良的《犯贱》。 这首红遍大江南北的网络歌曲不像是他的口味,叶絮不知道他怎么开始听网络歌曲,但她还是陪他听完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关注起徐良这个歌手,可能仅仅是因为梁嘉泓要听他的一首歌而已。 后来,叶絮问追求她的男孩儿,“你唱歌好听吗?” 第五十四章 那时,网络流行的鸡汤爱情哲学中就有那么一句话,分手和出轨一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多数旧情复燃的情侣再次分手的原因大多和第一次一样。 和好后并没有维持很久,分手是叶絮提的。 就在开学一个星期后的周六夜晚。 那晚,她躺在家里的床上,凌晨两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不通,明明是他没有坚持住,说了那句动听的情话回头的,为什么现在缺刻意冷落她。 不管她再怎么热脸贴上去,他都比以前冷淡许多,两个人之间一天不会超过十条短息,聊的内容也没有营养,也再没有任何承诺。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段关系现在是怎样的存在。 偏执到最后,叶絮觉得很累,她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只是拖一天算一天罢了。 也许那天他是真喝醉了,才会说那样的情话,等酒醒了,他清醒了,也许他就后悔了,所以现在才这样对她,等她松口。 可真正让她放手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上个学期的期末考,叶絮分手后没放多少心思在学习上面,期末考一塌糊涂,比月考还差。 而眼前的梁嘉泓换了一部四五千的苹果机,见着各种富贵的人,从福建到南城,他是坐飞机来的。 她不知道她要用多少努力才能换取这一切,这一切看似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 从前她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行,现在才发觉人啊,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关,与生俱来的自尊,傲气,很难使他们真的低头,而自己的双手压根撑不起一片天。 在她辗转反侧,倍感压力的时候,他也没有说我会永远爱你,他只是在等她放手而已。 二月寒风刺骨的夜晚,叶絮窝在被褥里,那样平静的给他发短信,说分手吧。 发送的那一刻,她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有后悔,但更多是轻松。 只要和他断了,她就不用那样拼命的去念书,她就不用想方设法的去追上他的脚步,她就不用每天这样忧心忡忡的活着,只要失去他就好了。 也不能说这通短信完全是她的断绝信,女生总喜欢试探,叶絮也在试探他,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说不分手,是不是这次和好他是真心实意,只是他真的太忙。 就这么不切实际的想着,那头没有给她回复。 虽然是凌晨两点,但叶絮知道他没有睡。 也许这是默认吧。 叶絮等了一晚上,没有睡,早晨六点的时候他来了短信。 他说:好。 叶絮坐在床上,双手环膝,哭的浑身发抖。 可终于,这次没有上次那样难过了,也不再有天崩地裂的感觉了。 ……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梁嘉泓没有来,叶絮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想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落寞,因为她还是想看看他的。 又过了两天,他依旧没有来。 陈景程戳叶絮的背脊,笑着问:“妹妹,嘉泓怎么不来学校了?” 叶絮在抄写英语单词,她转过头,笑着说:“我不知道,我们分了。” 她说的很轻松,陈景程只好也跟着笑,扯了点别的。 周四的中午,班主任忽然走进来,挥着手对王昊祥说:“来来来,你把梁嘉泓的位置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他收好,他以后不会再来学校了。” 叶絮在做作业,手中的笔没有停顿。 王昊祥说:“有张驾驶证。” 后来,上晚自习前,叶絮先去了趟教室,那张驾驶证王昊祥没拿走,它就躺在梁嘉泓的课桌里,叶絮拿起来看,照片上的梁嘉泓神情淡淡,他是个证件照也照的很好看的男生。 驾驶证啊……在他们还骑自行车的年纪他已经有了驾驶证。 叶絮把它放回原处,忽然觉得自己也算有自知之明,现在放手不算晚吧。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坐在他的位置上发呆。 这里以后都不会有这个人了,恍惚间,叶絮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到这里为止了。 …… 日子就那样过着,叶絮平静的让身边人都错以为她已经好了,直到那天她们寝室开小灶,学着大人模样喝酒。 起初还比较和谐,聊聊天喝喝酒,叶絮话少,就笑着听她们讲,只是越喝越多。 叶絮醉酒,不上脸,甚至不吵不闹。 她和陈雨说:“我没醉,我只是走路不稳,其实我脑子可清楚了。” 这是叶絮的真心话,喝啤酒哪有那么容易醉,酒精只能令人晕厥无力。 那天叶絮喝了整整十二罐啤酒,上了无数遍厕所,最后头疼到倒床就睡。 赵金金和陈雨的床挨着她的,两个人扶她上去的,她们看到叶絮的眼角湿了,后来,枕头套都湿了。 可叶絮闭口不谈那个人。 第二天醒来,叶絮和上回抽烟那样,感到愧疚。听说后来她吐了,是金金给她洗的床单。 那天她头疼了一天,宿醉的后遗症,上课也晕晕乎乎的,滋味不好受。 记忆里,她就为他醉过那么一次,后来叶絮再也没有碰过酒,她说喝多了会长胖,对身体不好。 …… 那段时间是分开了,但梁嘉泓的行踪叶絮都知道。 他买了辆路虎极光,叶絮一开始不知道极光是什么意思,上网查了才知道那是一辆价值百万的车,他买了白色的。 他一个人自驾游去了很多城市,叶絮知道,这是他以前就想做的。 他最近听的歌只有那两三首,喜欢的歌曲里新添了一首。 他去了滨港,叶絮一查,原来滨港在江城,从滨港到南城,319公里,看起来不算太远。 他转发了朋友的一条说说,是朋友偷拍他的照片,他趴在集装箱里的桌子上睡着了。 他似乎很辛苦,不像一个企业总裁,反倒是像工地里的打工仔。 原来他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怪不得他整天和木头打交道,怪不得那次说去京州接批木头。 他隔两三天就会去她空间看一次,后来腾讯有了新功能,能删除自己的来访记录,她再刷新的时候,他的足迹没了。 他可能是怕她误会,还发过那样的状态,说无聊的时候会一个个打开列表里所有人的空间。 后来他不常来了,叶絮会故意发点什么,他就会来看。 点开电脑版qq音乐的头像,能看到他来看过她的歌单,就像他能看到她也去他的看过一样。 有时候叶絮会守在电脑面前一整晚,看他qq名字旁听的音乐,有时候他在单曲循环,有时候一首换一首,她会把那些都听一遍。 有次叶絮不小心打开了腾讯新出一个软件,是看小说的,她随手点了分享,分享的名单里有他,随后她通过他的头像页面看到他添加了这本书。 那时候的预感很强烈,她知道他一直在关注他。 他的留言板里多了几道留言,是宋丹薇的,很隐晦的告白语,她进宋丹薇空间看过,似乎没成功。 虽然她和梁嘉泓没什么关系了,但还是不免生气,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对他心动的,可她知道,梁嘉泓不会和她在一起的,至少现在不会。 ……................ 这个学期他们换了美术老师,那位家里有一栋楼的美女老师不教他们了,替代她的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专业美术老师,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正式学习了。 班里大多数选择了美术,有少数选择全文化和音乐体育。 他们每天下午的时间都要拿来画画,周日更要补习美术,叶絮不觉得累,这种充实感让她觉得心安,只有忙一点,再忙一点,她才不会一直想他。 那时候教学楼还没彻底建好,他们的教室本就是美术楼,画画的时候坐在自己位置里,画板搁腿上,久而久之,叶絮得了肩周炎,疼的手都抬不起来,但怕老师说,愣是坚持了一下午。 以至于后来时不时会疼。 四五月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叶絮已经平静了许久,虽然还是会每晚梦到他,虽然醒来后总是心酸的想哭,但也比之前坦然了许多。 可他就像是故意的,故意的不让她安生,每次在她以为快好的时候突然闯进来。 那天中午叶絮和邬天赐在外面小店里吃的,进教室比较晚,正说笑着,叶絮蓦地一愣。 教室最后排围了一群男生,再仔细一看,梁嘉泓就坐在李齐的位置上。 他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面容没多大变化,那样好看的笑着,和他们聊笑。 叶絮只看了几眼,她转过头,继续和邬天赐说话,装得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往常一样,开始写作业,却很难专心,手也抖了起来。 这几个月的努力好似在顷刻间崩塌,原来他还是深深扎根在她心底。 ……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他回来过很多次,每一次回来叶絮都要被动摇一次。 2012年6月,一个学年的结束,叶絮在外面租了房子,搬出了寝室,原因很简单,她说在寝室总是感冒,很难好,叶母觉得这是事实,就给她搬了出去。 可父母工作繁忙,都不好照顾她,叶絮倒也无所谓,说一个人可以。 她站在三层楼房的阳台上,面前是学校,边上是一片田野竹林,阳光热辣滚烫,她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好似终于自由了点,好似稍微追上了点他的步伐。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们是这时候认识,是不是这段感情会留下更多的回忆。 暑期要补习美术,叶絮独自在那儿待了半个月。 越是一个人,越是很难真正开朗起来,醒来时因为没有旁人,她无须再忍,会哭到眼睛发红。 她和梁嘉泓的暧昧就是这时候开始的,没有什么特殊由头,她只是很想他,找了点东西和他聊天。 他不似那回对她很冷漠,字里行间多了许多柔软。 那时候东西没有一次性搬完,叶絮边上课边搬,来来回回好几天,累到中暑,她就这么和梁嘉泓说了。 他那样温柔的说:细胳膊细腿搬什么家,好好休息。 叶絮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怎么想的,明明所有事实都摆在眼前,她无能为力去改变,明知道再来一次只是重蹈覆辙,可她还是说了,她说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就当她自私好了,宁愿折磨到最后她无力折腾,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很痛苦。 那一年七月,许嵩发了新专辑《梦游计》,那首《幻听》中最后的歌词这样写道: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 他去扬州散心了一圈,回来后和叶絮说:还是算了吧,我们断了吧。 叶絮坐在出租房的书桌前,听着那首歌,没有回复他,她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没有太多伤心,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这样重复的询问以后,能让她更加死心一点。 她觉得就该是这样的,然后她才能真的放下。 再后来,是谁加的谁,已经分辨不清了,就像一对痴男痴女,总要纠缠在一起。 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叶絮还是能依靠他动态里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他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那一年,叶絮做了很多事情,她开始重视护肤,存了很多钱买护肤品,去过那家琴行想学吉他,最后因为一月要1200犹豫了,自己买了把吉他自己学,她认识了姐姐的大学同学,那是个漂亮到像模特一样的姑娘,她走的森系,叶絮开始学着那样打扮自己,她开始自己学做饭,邬天赐教她自己染头发。 结识了住在外校的宋海妮,她家就住这附近,那姑娘善良乐于倾听,叶絮时常晚上约她一起去逛街,周六的时候会和她一起去写作业。 叶絮换了那台翻盖机,赶上潮流,花六百块买了一台仿苹果的智能机,听歌的效果好到她曾听了一整晚。 宋海妮乐于给她拍照,在其他同学还不知道怎么买衣服的时候,叶絮已经开始了照片的文艺时代。 她注册了人人网,新浪微博。腾讯微博,朋友网,她不再压抑自己,空间相册里都是她的生活。 可那些东西,全然是给一个人看的。 2012年秋冬来袭时,叶絮发现那家麻辣烫店已经关门了,而有意思也变成了一家火锅店。 那一年,人们人心惶惶,网络上各种语言和遗言,传说是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 那天是星期五,三点多便暗了天,狂风席卷,似有暴雨的预兆,黑乎乎的天际像块铁皮压着这条街。 叶絮荒唐的想,是不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她穿了件柠檬黄的羽绒服,那是那年的流行色,裹着森系墨绿色小鹿围巾,戴着口罩,站在这个十字路口等绿灯。 她没有戴眼镜,有些近视眼,可她就在马路那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抓了抓围巾,心快跳起来。 红灯跳成绿灯,两边行人相互交汇,叶絮颤着腿往前走,他也朝她走来,她没有认错,那是梁嘉泓。 他烫过头发,还染了色,穿了件撞色的厚外套,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 他没认出她,擦肩而过。 叶絮抵达马路那头,停住了脚步,回头去望他,他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看那方向,他应该是去嘉南苑。 狂风大作,吹起叶絮的围巾,她被沙子糊了眼,落下几滴眼泪,却又笑了。 如果今天真是世界末日,她大概也不遗憾了,即使那个人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第五十五章 2013年的春节叶絮过的并不热闹,另一好闺蜜和季鑫余在一起了,陆颖颖也曾喜欢过他,于是决裂了。 开学后又得知邬天赐和男友分手了,那男的说自己有乙肝,不想耽搁她。邬天赐哭了很久,不愿意分开,但那男生似乎决定好了,扯来扯去,两个人就断了。 表妹秦悦去了南城一家汽车配件公司做实习,和陆逸霖大吵特吵,她说陆逸霖有病,动不动就发火。 两个人从最初的甜言蜜语到现在的一见面就会争锋相对,在叶絮看了不免有些唏嘘。 她想起小时候逛公园看到时的男男女女,那时候她才十来岁,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只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原来这是大人的世界啊。 现在她渐渐靠近他们的年龄,也有过喜欢的人,不由地想,那时候看到的那些情侣他们顺利结婚了吗?如果结婚了的话现在是不是孩子已经有七八岁了?亦或者他们早就分开了。 那些曾经看着能永远的爱情,随着时间的变迁,像一张被拉扯的布,慢慢断线,出裂痕,到最后四分五裂。 她也明白,那种一心一意,从头到尾只喜欢一个人的故事在现实里很少很少,谁还没个前任,没个过去,总有人会来替代。 很快,邬天赐认识了一个新的男生,她说的很帅,可叶絮瞧着一般,不过她喜欢就好。 因为她有了新人,旧人回来和她发火,说她怎么可以这么快移情别恋。叶絮安慰了她一通,这件事上她觉得那个男生是站不住脚的,那时候邬天赐那么喜欢他,乙肝又如何,她还是喜欢他,是他要分手的。 那时候的恋情,真的像一出闹剧。 叶絮算着日子,原来,他们分开的日子已经有一整年,而她用了一年还是没能好起来,这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段感情,时间长点就好了。 她寻不到解释的理由,只能把这种痛苦归结在梁嘉泓身上,那段时间,她是真的恨他,恨他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明明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 梁嘉泓来过学校好几次,几乎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趟。 他一回来,男生都会拥上去,叶絮讽刺的想,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们关系那么好?十七八岁的他们已经懂得攀附一些东西,很多年后,叶絮依旧觉得一些人的嘴脸真的太刻意。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也不纯粹。 她问过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如果他没有那样的背景身份,她还会那么喜欢他吗?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她现在应该早就放下了吧。 可她又觉得不是这样的,当初喜欢上他的时候,她对他一无所知。 那晚,她又梦到了他。 她看到殷红色的夕阳从窗户里溜进,成片成片的染红这个教室,也悄悄沾上了少年清瘦的背影,在那抹光亮里他走了出去。 叶絮看到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背着光,整个人看起来清隽温柔,就连那漆黑深沉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那样的目光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呢? 是那次吧,他们的第一个周末约会,他在校门口等她,那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带着笑意的,蕴着光彩的。 那些被时间抹淡的细枝末节霎时之间涌了上来。 她看到眼前的人笑着说,“我回来找你了,重新开始好吗?” 她说好,可转眼之间,他改了口,那样沉重的说:“算了吧。” 她扑了个空,坠入无边深渊。 醒来时,叶絮久久不能回神,揪着被角,哭的浑身抽搐。 ……............................. 这个学期他们换了新的数学老师,之前那位佛系男老师去教了高一,而接班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短发,看起来严厉又有办法的女老师,她儿子和他们一样,都是高二,只是他儿子在当地最好的高中念书。 很奇怪,他们班在那位女老师课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改从前的懒散劲,个个都听的很认真。 那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他们马上要高三了,高考这两个字□□裸的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开始有了目标和努力的心思,再不好好学习就来不及了。 叶絮也是,不知不觉,他们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起了厚厚的一叠书,卷子,练习本更是堆了一地,连美术也有了期末考和期中考。 叶絮周六都会约宋海妮去肯德基做作业,肯德基就在十字路口边上,二层有大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来往的行人。 三月,乍暖还寒时候,叶絮还穿着尼大衣,那一年淘宝网流行红色款的尼大衣,叶絮爱赶潮流,就买了。 网购这东西是去年夏天学的,就是梁嘉泓说算了吧,我们断了吧,那时候。 宋海妮选择了全文化考大学,成绩比叶絮好,也比叶絮努力。 叶絮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窗朝外面街道张望的时候,宋海妮已经解出了一道数学题。 宋海妮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怎么又发呆了?” 叶絮挪回视线,也笑,说:“我上次在这儿碰见他了,他好像都没认出我。” 宋海妮声音很软,“肯德基吗?” “不是。”叶絮摇摇头,指着那十字路口说:“过马路的时候,我戴着口罩和围巾,他没认出我,他烫了头发,真的变了很多。” 叶絮看见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她的头发在灯光底下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其他们都变了很多。 以前她都会把头发扎起,现在已有大半年没扎头发了,都是披着的,外貌俨然比那时候成熟了许多。 叶絮晃了晃神,又说:“我和他只来过一次肯德基,那时候就觉得是应该分手的。” 那是差不多去年这时候,在他们去ktv之前,当时报完名十点多,他还没吃饭,叶絮拉着他去饭。 他们坐在肯德基一楼靠窗的位置,他们点了两杯咖啡。 他靠着椅子,不知给谁打了几通电话,叶絮觉得他们之间好似没话说,于是问他怎么了? 他笑了笑,说:“本来预定了小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发货,我就把它退了,打算换iphone。” 叶絮也朝他笑,嗯了声。 她还有一些话没和宋海妮讲,比如如果早知道在ktv是最后一次和他亲吻,她一定会在离别前再亲他一下。 宋海妮听完后说:“你们……是不太合适。” 叶絮盯着底下来人的人流,她笑了笑,说:“是不合适,可我昨晚又梦到他了。” 宋海妮叹口气。 她和叶絮好了大半年,听她讲过很多关于梁嘉泓的事情,她一直在说那个人怎么怎么好,说的时候她眼底会流露出会心的笑意,可每每到最后她都有点沉默。 安慰失恋女生的那套说辞宋海妮说了很多次,可她知道,现在对叶絮已经不管用了。 大道理谁都懂,谁都会讲,谁都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可所有的痛楚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有多难捱,有多混沌,只有她自己知道。 叶絮见她叹气,往后一靠,轻松的说:“不用这样伤感吧,我都没觉得什么。” 宋海妮假装放下心,说:“那就好,我以为你要哭了呢!” “有什么好哭的,好啦,写作业写作业!” 宋海妮却挤眉弄眼道:“写什么作业!你后面那桌的男生盯着你看了很久诶!” 叶絮一愣,转过头去看,正巧对上其中一个男生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立马低下头,和朋友说话。 叶絮对宋海妮说:“别管就好了,写作业吧,今天得把数学卷子写完,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让我看看。” 卷子递一半,一道阴影遮住了她们,叶絮抬头,是刚刚那男生。 男生装着老练的样子说:“给个qq号行吗?” 叶絮迟疑了。 男生又说:“不是我要,是我朋友要,拜托,给一个行不行,我们打赌的。” 叶絮也是几岁小孩,听得出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她还是给了。 宋海妮问她为什么要给啊? 叶絮说:“我也有人追,不是吗?” 我也有人追,梁嘉泓,不差你一个。 ……........................... 叶絮回去后和那男生聊了一会,那男生说你一直对着玻璃窗的方向,有点臭美啊。 叶絮不明所以。 他说你在照镜子。 叶絮躺在床上笑了出来,还真的是思维独特,她说没有在照镜子。 她虽然挺爱打扮自己的,但还没自恋到要时不时照镜子。 那是叶絮永远的秘密,她没对任何一人说过。 因为梁嘉泓会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学校,她总觉得下一秒就可以看见他,她不愿意错过任何时间地点的他。 所以坐在肯德基靠窗的位置,会一直朝窗外看,也许那人流中会有他走过。 每个周五回家,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也会一直朝车窗外看,也许他在哪家店里吃饭,也许他正好开着那辆极光驶过。 他们高二搬了教室,从美术楼搬到了教学楼,而每天下午画画的时候,叶絮在美术室的座位是靠后窗的,后窗正对着马路,那条路算是进入嘉南苑的必经之路。 就算美术老师要给他们放作画视频看,她也不会完全拉上窗帘,总会掀开一角。 她一直看着那条马路,偶尔有类似于极光车型的车路过,她都会想,那是不是他。 叶絮一个人住在外面,那几次梁嘉泓回来的时候,她时常想,如果她现在跑去源起,是不是会遇见他,如果她在嘉南苑门口等他,是不是等得到他?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高三毕竟,原因大概是她真的等到过他。 四月的时候,周日下午,叶絮补习完美术去八一路找陆颖颖,两个人约了吃饭,在肯德基对面的来吧小镇。 她习惯性的择了张靠窗的座位,就在等饭菜的时候,叶絮无意一瞥瞥到了窗外的梁嘉泓,他穿着和那时候一样的蓝色格子衬衫,一个人走着。 叶絮蹭地一下站起来,目光始终随着他,陆颖颖吓一跳,问道:“你干什么啊?” 叶絮有些落寞的说:“我看见他了。” “什么!哪儿?哪儿?”陆颖颖比她还激动。 叶絮哭笑不得,“他已经走过去了。”说完,她坐下了。 “你不早说!给我看着包。”陆颖颖把包甩给她,拔腿冲出来吧小镇。 叶絮拉都拉不回来。 隔了会,陆颖颖回来了,叶絮好笑的问他:“看见了吗?” 陆颖颖从未见过梁嘉泓,一直对他很好奇。 陆颖颖气喘吁吁,“看见了!不就长那样吗,值得你那么稀罕吗?” 叶絮惊讶,“你怎么看见的啊?他都走过去了。” 陆颖颖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跑到他前头,然后再转身假装走错了,往回走,就看清他的样子了啊。” 叶絮被她逗笑,说佩服她。 那顿饭,她后来吃的有点不是滋味,一直想着他怎么又回来了,那他明天会去学校吗? …… 人都有第六感,叶絮总觉得那两年他心里是一直有她的,甚至隐约觉得他回学校是来看她的。 她开始用腾讯微博的时候就不发说说了,没多久,梁嘉泓也开通了腾讯微博,他空间的动态也不发了,转而替之的,也是微博。 还是梁嘉泓先关注的她,他发的东西不多,也会一直删掉一些。 可有那么一条,直到腾讯微博败落,也还在那里。 2012年的9月,他说:想和你出现在同一张寻人启事上,好吗? 当时她想了很多,想着这是不是私奔的意思,可这话他是对谁说的?总不可能是她吧,她也没有自信去揽这句话,最后归结于他可能是哪本书或者哪首歌里看到的,觉得好听就发了。 微博看不到来访记录,再后来叶絮就不用了,只是发的说说可以同步到微博。 再后来,叶絮用起了朋友网,能看到来访记录,梁嘉泓的名字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访客记录里。 当叶絮开始把重心放在人人网的时候,他也注册了人人网,他申请加叶絮为好友。 叶絮晒吉他的照片,没多久,他便也晒吉他的照片,和当初那把很像,是蓝色的,他同时还在健身运动。 叶絮也开始每晚跑步,节食运动,让自己更瘦一点儿。 他后来开始晒美食照,叶絮就拉着宋海妮去吃那些精致又好吃的东西,拍美美的照片。 他在尝遍美食的时候,叶絮开始和朋友一起烧烤,火锅,咖啡。 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他们之间,是无声的拉扯。 甚至那时候梁嘉泓还在人人网上找过陆颖颖,他问她在吗,后来就没声响了,叶絮觉得他可能是想朝陆颖颖打听什么,但最后被理智拉住了。 是谁模仿谁,很难说清。 可叶絮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他,表面总是端着一副我很健康很开心很积极向上的模样,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发一条动态,学着他删光了留言板上所有东西,清空了空间所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 可他一定不像她吧,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流眼泪。 他一定不像她吧,走在街上,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想到他。 他一定不像她吧,夜深的时候绝望到想从楼上跳下去。 第五十六章 她脆弱到不敢在节假日看烟花,那时一边追寻和他一样的健康生活,一边打心底里厌恶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她总觉得那些东西会把她衬得更加可怜,就比如这烟花,绚烂夺目,刺的她眼睛疼。 周末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只敢看综艺和喜剧,那时安徽卫视放林峯的《谈情说案》,叶絮起初只是想看看破案,谁知道后头男女主角的感情戏多了起来,甜蜜的部分她没什么感觉,直到主角因为家庭背景差太多,父母不同意,而分开,女主甚至割腕自杀过。 她蹲在电视机面前哭的不成样子。 后来有一阵,她真的厌烦看电视,厌烦看什么都会想到他。 也很厌烦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的关心关注,既然不会再在一起了,又何必这样藕断丝连。 她不断地用各种东西填满自己的生活,刻意不再去关注他,忍得了一个星期,却忍不了一个月。 13年6月的时候,靠近期末尾巴,叶絮认识了一个男生,张阳,他是唐苗苗的青梅竹马,不带一点暧昧的青梅竹马,也是个体育生。 长相俊朗,还十分阳光,甚至有点可爱,他没谈过恋爱,单单纯纯的大小伙子一枚。 那天体育课,叶絮和宋海妮,唐苗苗,徐佳玲她们坐在操场一角聊天,他们体育生正在训练,在操场上练短跑。 一帮女生在猥琐的讨论,他们跑那么快,那东西会不会甩到腿上啊? 说着说着,唐苗苗开始数落起张阳,说他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识趣,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宋海妮说:“可他还是挺帅的。” 叶絮点点头,附和道:“是蛮好看的。” 唐苗苗笑了,用手肘捅叶絮,“你喜欢吗?我把他介绍给你啊!” 那时,她们都知道叶絮心里受了伤,而忘却旧爱的最好办法就是新欢。 叶絮愣了愣,朝张阳的方向望去,他跑的满身汗,撩起t恤擦脸,腰腹精细,还有腹肌,他明朗的笑着,和教练在说话。 唐苗苗以为叶絮不会同意,谁知她风轻云淡的笑着说:“好啊,你把他介绍给我吧。” 叶絮身边不是没有男生追,有高一的,有同学的朋友,有外头的小青年,有李齐,可她都不愿意。 而张阳对她来说,只是凑巧,凑巧在她最想忘记梁嘉泓的时候闯入了她的眼帘,他笑得那样阳光开朗。 叶絮和他先成了朋友,聊聊天,挺开心的那种,可她察觉得出来,他不喜欢她,后来得知,其实他有个喜欢的女生,只是那女生不喜欢他。 叶絮还安慰他,张阳傻乎乎的,掏心掏肺的都和叶絮说。 就在叶絮把这段关系定义为朋友的时候,那天张阳突然中午说想和他一起吃饭,还不是直接问的,在叶絮空间的照片下面。 叶絮也是在照片下面回复的他,问他想在哪里吃。 即使认识张阳是为了忘记梁嘉泓,可她必须承认,那时候她心思不正,之所以愿意在照片下面和张阳一来一往约定吃饭是因为,她知道梁嘉泓会看到。 而之所以后来和张阳在一起也是因为她知道梁嘉泓会知道。 王昊祥是也是体育组的,他和梁嘉泓关系最好,而她和张阳的事情他们体育组的都知道。 她就是想告诉他,她谈恋爱了,过的很好,又想故意刺激他,凭着女生的第六感,凭着她觉得他心里还有她,就想这么刺激他。 在叶絮心里,即使是她提的分手,但真正抛下这段感情的人实则是他,她那么痛苦,凭什么维持着单身,看起来好像还对他念念不忘一样,就当做是做给其他人看吧,看吧,她早就把他忘了,现在开开心心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但这段两个人相互利用的感情没能维持多久,分开的也算和平,两个人心知肚明,互相删了联系方式。 叶絮有对张阳动过心,但她及时止步了,明明她可以借此真的忘记梁嘉泓,但临门一脚,她不敢了。 宋海妮问她时,她万般落寞的说:“我不想忘记他。” 即使饱受折磨,每日煎熬,她也不想忘记他,忘记那个曾和她在大街上因为一个气球大笑的梁嘉泓,忘记那个吻着她的侧脸说想她的梁嘉泓。 她害怕他真的从她生命里退出。 这种畸形的想法却让她释然了,既然不舍得忘记,那就一直想着他吧,就这样一直默默喜欢着他吧。 而到13年结束为止,梁嘉泓没有再来过学校。 但叶絮在校外见过他一次。 那是十一月初的时候,高三上学期,放学后她和新同桌张蕊去超市买零食。 她还是改不了在外面会张望人群的习惯,那天叶絮没戴眼镜,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被马路对面的一个人影吸引。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挺年轻的,一个人,走路似乎有风。 叶絮起初没注意,看了几眼,和张蕊说笑,说今天想吃田园薯片。 说完,不知怎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已经穿过了斑马线,就在她们身后,差不多有五六米的距离,这一看,叶絮手心都出汗了,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已经有大半年未见,他头发染黑了,穿着黑色的风衣,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神情总是那么漠然。 他回南城了,可没有来学校,也没有发任何动态。 叶絮心不在焉的走进了超市,本来也没心思买东西了,但陪着张蕊买水的时候抬头又看见了他,他在挑果汁。 她害怕他看见她正在看他,于是别过脸,随手拿了瓶汽水。 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也来了超市? 她还想再看他几眼,于是拉着张蕊在超市里兜兜转转,买这个买那个。 她想起那时候和他逛超市的样子,当时买糖的时候,她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谁知道他答应的很快,好似他们买的真的是结婚喜糖一样。 如今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叶絮把那包悠哈悠哈塞了回去,喉咙口发酸,她对张蕊说:“算了,不买了,去结账吧。”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谁知道排队的时候,他就排在张蕊后头。 她,张蕊,他。 那是分手后靠的最近的一次距离吧。 张蕊浑然不知,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着:“这豆奶好喝,小时候经常喝,不过我觉巧克力的比原味的好。” 叶絮趁着和她说话时,悄悄瞥了他几眼,他的视线没有晃动过,始终安静等待着结账。 她不信他没看见她。 可那又怎么样? 叶絮结完账,没回头,和张蕊往租房的方向走。 她们走在学校这侧的马路上,而他就走在嘉南苑那侧的马路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路。 他步伐比她们快许多,明明是后结账的,但转眼已经把她们甩在了后面。 叶絮盯着他的身影出神,眼眶发红,张蕊问她怎么了,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看见梁嘉泓了。” 张蕊性格直爽,哎呀几声,说:“你怎么不早说!” 两个姑娘齐齐望着那头的梁嘉泓,叶絮看见他仰头喝完了一瓶果汁,路过一消防栓,他把喝完的空瓶子随手放在了上头,紧接着拐弯进了嘉南苑。 张蕊见叶絮恍惚,她说:“你等着,我去把那瓶子给你拿过来!” 叶絮拉住了她,笑她怎么那么逗。 可如果是一个人,她一定会像变态一样,真的跑过去拿走那瓶子。 那是记忆里,她最后一次见他。 ……................... 13年真的是个不太平的一年,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表妹秦悦打电话和她说,她和陆逸霖分手了,在南城公司的经理在追她,她觉得那人很好。 陆颖颖和隔壁班的男孩在一起了,那男孩是个学霸,对她很好。 假小子似的一个闺蜜性取向变成了女生,和班里一女生好了起来。 而寝室里爆出杨天意偷钱。 当初叶絮搬离寝室后,班里另一姑娘搬了过来,就这样,她们六个人住一间,那姑娘和徐佳玲前后少了有一千多,三番五次的,她们不再相信是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钱,告诉宿管阿姨说钱少了,宿管把走廊的监控一调,一切都明朗了。 叶絮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她们几个坐在星巴克二楼聊天,叶絮愣了半响,怎么都不敢相信。 因为大家平日里关系都很好,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室友会做这种事情。 那时候的她们都比较看重情义,即使出了这事,也没有冷落杨天意,相反对她更好了点。 杨天意是她父母领养,有个哥哥,哥哥生了小孩,家里重心都在小孩身上,她的生活很拮据,而寝室里其他人,过的都挺潇洒,也许就是这样心里不平衡了。 新搬进宿舍的那姑娘说有一次问杨天意借眼药水,和杨天意说了以后,就去她抽屉拿,结果发现抽屉里有一只眼线笔,那只眼线笔和她丢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觉得是多虑了。 赵金金对叶絮说:“你还记得有一次说抽屉里少了一百块钱吗?” 叶絮回想起来,说记得。 她每个星期生活三百块,一般星期天会用一点,会去超市买一个星期的生活必需品,其余的钱她都会算好,因为她还有想买的衣服和手势,从来都不会算错钱,可那天她少了一百钱,她以为是自己无意中用掉了。 那个抽屉是有锁的,而全寝室都知道,锁的钥匙叶絮放在了镜子后面。 叶絮猛然间想起那堆硬币。 当时杨天意还没搬进她们宿舍,却会经常来她们宿舍玩。 梁嘉泓说少了,看来,当时是真的少了。 叶絮把这罪名按在杨天意身上是因为,后来又得知,杨天意拿过张蕊的钱,她们俩那会玩的好,张蕊还未在校外租房,每天坐公交回家,公交是五块钱,而那天张蕊皮夹子里几十块钱没了,却稀奇的有张五块钱。 张蕊知道后说:“我说那小偷怎么好心的还给我留五块钱,还正好是回家的钱。” 叶絮很想告诉梁嘉泓,她真的没有动过他的硬币,她真的没有。 第五十七章 除了尝试着和别人恋爱,叶絮还追过星。 那时候校园广播放着exo的歌,教室里的迷妹听到歌声就会兴奋,宋海妮就是其中之一。 叶絮不看韩剧,不听韩文歌,对那个圈子的了解少之又少,可是几个女孩长时间待在一起,总会相互传染。 叶絮试着去看徐佳玲推荐的综艺,韩剧,逐渐能辨认出韩国人的脸和名字,了解后才发现他们国家这方面做得真的不错。 夜深睡不着的时候她就看综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虽然还是隔三差五的会梦到他。 梦里的情景都差不多,是一些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的片段,醒来后总是久久难以缓神,心脏像是被一点点挖空的疼。 似乎是2012年开始,权志龙这个名字席卷人人网和空间,哪儿都流传着他的光辉事迹,被人捧上了天,大街小巷都放着那首《fantasticbaby》。 叶絮看多了,倒不觉得反感,可能是那时候还不似现在这样营销风气重。 她看着他的才华,他的经历,想着那就追他吧。 她把他的歌,把他们团队的歌都听了个遍,韩式音乐的风格一点都不抒情,热闹的让人走路都想抖腿。 而真正让她迷上权志龙的是那年的无限挑战歌谣季,他和郑亨敦合作了《试试看吧》,最后演出的时候他一头白发,白西装,戴着墨镜,拿着扇子,那轮廓和神韵,她觉得都和梁嘉泓很相似。 于是她每天晚上看一部他们的综艺,直至全部补完。 高二高三美术课程比例增大的时候,她已经不去听那些华语情感,耳机听放的都是那一首首热辣的韩文歌,虽然有时候还是很难带动她的情绪,她依旧会站在窗前,一边画一边朝外面看,想着现在他是不是会从眼前路过? 她把重心和爱意都放在了权志龙身上,刻意去忽视梁嘉泓的一切。 可还是知道他这两年做了些什么。 他去过青岛潜水,去过台湾逛夜市,去过大理看春暖花开。 他的车从极光换成了奥迪q5,又从q5换成了白色的特斯拉。 他的世界广阔而精彩,而她只能每天两点一线,啃着密密麻麻的书本。 到高三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叶絮已经平静了许多,她自认自己已经从最难熬的阶段走过来了,她再也不会每天梦到他,她不会想到他就流泪,她不会再痴心妄想的期盼着能和他说话聊天。 所以她越发觉得那时候分开是对的,即使那天很突然,但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比她成熟,比她理性,思虑的比她全面。 可既然如此,那时候又何必说好啊,又何必和她在一起。 ……........................................ 2014年的春节过的比从前开心许多,她能面对家家户户的鞭炮和烟花,能真心实意的感受那些美好。 闺蜜之间的战争到这里结束,陆颖颖和那个闺蜜和好了,她们除夕一起过的,谈天说地,她们的友谊一转念已经七年。 她们都从那个每天吃着辣条的小孩子变成了会化点淡妆的小姑娘。 大年初一早晨,几个人一起去了趟寺庙,烧香拜佛,祈求考高顺利。 叶絮跪在佛祖面前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闭目祈求道: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幸福无忧。 她睁开眼时悄悄对佛祖说:如果你不觉得我贪心,那再保佑我高考顺利点,行吗? 香客攮动,香火钱投入功德箱里叮当响儿,经幡红纸落了漫天,红烛燃着虔诚的光,佛祖纹丝不动,金身巍峨,普渡着这红尘中的痴男怨女。 那时候叶絮终于体会到故事里说的最伟大的爱是什么,也发现原来人到了一种境地,真的可以潇洒放手,一心期盼对方过的好。 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他了,不再有纠缠的想法,满心真诚的期望自己喜欢的人一生快乐。 可后来发现其实她压根做不到,只是无奈而已。 …….......................... 14年春天来临时,高考还剩下百天,倒数计时写在黑板一角,每天提醒着他们,马上要背水一战。 叶絮的艺考没发挥好,学校根据规律推测那年要考人物头像,所以三年练的都是人物头像,人物头像讲究线条细腻柔和,神态传神逼真,而偏偏那年南城考了石膏头像,石膏像讲究线条硬朗,而水粉画更是用了一种俯视的视角,只有速写是正常的。 她没取得理想的分数,艺考成绩450分考了340分,搁在班里,不上不下的水平。 南城能考的二本学校,只有三所学校,怕是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 而分数线高考后才会出来,大家一时都迷茫了。 还有的选择就是外面城市的学校,生在南城的小孩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往外跑。 春天,油菜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叶絮收到了他的消息,qq聊天页面上,他说:最近还好吗? 那是周日,叶絮因为痛经,正在阳台上晒太阳,冷的浑身发抖。 她以为自己能比较坦然的面对他,可谁知,看到他的消息还是会忍不住的紧张,颤抖,眼眶还是会红。 她说:挺好的,你呢? 他说:挺好的。 叶絮:嗯。 他没再回复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她,可是每次他都是想问就问,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他不回复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这两年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忍得住不去找他。 可临近填志愿的时候叶絮去找他了,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她问他:考南城的好,还是去外地的?我很怕考不上南城的,如果强留在南城,就只能考大专了。 梁嘉泓给了个很中肯的回答,他说:如果我招技术类的,我会找专科类的,如果找文职类的,我会找本科的。 他又说:其实去外面挺好的,多看看。 叶絮其实这时候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是需要一个人来肯定,远离家乡对十八九岁的女生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情。 她客气的回复说:好,谢谢。 他说:不客气。 她盯着这两行字荒唐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 填报志愿的时候,叶絮填了桐城的大学,那时候叶父叶母都极力反对,说那地方乱,危险,而与此同时那边出了杀人的新闻,但木已成舟。 那个学校叶絮能很轻松的考上,所以后来的五六月她没怎么读书,日子过得很轻松。 而邬天赐,唐苗苗选择了阳光招生,邬天赐选的那学校难考,没考上,唐苗苗考上了,后来直接不来上学了,她在外面打工。 叶絮闲着没事,开始学着写故事,在一女性网站上注册了账号,没头没脑的写了上万字后停了。 停笔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所幻想的故事路线都错了,男女主角多年后没有重逢,也没有旧情复燃,因为那个人已经爱上了别人。 起初叶絮没注意,那时梁嘉泓在空间发过一张女性脖颈的照片,她捧着爆米花,穿着t恤,脖子里有一条细细的项链。 他的配字是猜猜这是谁? 她当时觉得有什么好猜的,不是他大姐就是二姐。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晒过陪着两位姐姐去港城购物的照片。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勇气认为他不会谈恋爱,身边也不会有暧昧的女性,她下意识的以为他会像她一样,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去重新开始。 可他比她容易的多,就这么开始了一段新恋情。 过了一天左右,那张照片下有了新的评论,他的朋友说:你带你媳妇儿去哪里了? 叶絮看到的时候,手机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着急的捡起来去看,她花了多久才承认这个事情,大概有半小时,大概有一个星期。 他恋爱了。 那是真正失去他的感觉,因为他属于了别人,他的头发,他的唇,他的手掌,都是那个女孩儿的了。 她开始后悔在佛祖前许他一生幸福。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要真的对一个人没念头,还是要靠对方的绝情。 他后来晒过女孩的侧影,她穿着件牛仔衣,他说真是到哪里都在自拍。 他学摄影后给她照过照片,她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上是一双贝壳三叶草,头发中长,淡黄色,侧颜看起来很好看。 他发过两个人在海边沙滩手牵手的影子照片。 他带她来过南城,去过他们去过的公园。 从那些零碎的评论中得知,那女孩姓陈,叫陈煦,学服装设计的,家世显赫。 就这样,一次一次把叶絮击败。 这才是他爱一个人的样子吧,会不吝啬把她分享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她,而不是当时他连条动态都没为她发过。 当她嫉妒的发疯,恨的发疯的时候,他又晒了一张照片,是一枚戒指的照片,当时很火的dr戒指,那页纸上有一句话: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他们结婚了。 那是炙热晴朗的夏天,叶絮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随后看到了他结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这个年纪怎么领的结婚证,她可悲的想,有钱人有什么办不到的。 那一枚戒指粉碎了她的嫉妒和怨恨,那时才是真正的平静,因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她想起高考语文卷子上的诗句默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第五十八章 八月底,叶絮一个人踏上了去桐城的火车,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不似想象中那么浪漫,晚上的时候漆黑一片,外面的景色都被黑夜吞噬,车厢里闹哄哄的,小孩子在吵在闹,过道里挤满了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自己的书包,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的发呆,为了省电,手机也关机了,但隔半个小时会开一次,和父母汇报一下。 她去dr的官网查过那枚戒指,每个戒指都有不同的含义和标语,他们主打一位男士一生只能买一次的浪漫情怀,他给那个女孩的承诺应该就是这样。 因为心动,想要白首,而一生也只爱她一个。 眼前的人与影都变得模糊,她惘然的睁着眼,开始回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感情的,又去猜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煦。 和她的絮一个读音。 她实在忍不住想,这是不是有些巧合,她怎么都忘不了他曾因为她的名字录取了一个人。可这样想未免太可怜,都结婚了,一个名字算什么。 她太懂他了,即使他的家庭背景需要他娶一个后台相似的女孩,但他绝对不会像电视里那样,搞商业联姻那一套,他爱自由爱潇洒,有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所以他想结婚的人一定是他喜欢的。 他一定很喜欢那女孩吧,所以才会不断地发关于她的东西。 火车行驶过隧道,轰隆隆一阵声响,叶絮晃了晃,眼眶里的泪掉了下来,她低头快速抹去。 可越抹越多,心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他曾给她描绘的未来,如今都给了那个女孩。 他吻她的时候,抱她的时候,是不是也那样温柔?他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留下的回忆多到要挤掉他记忆里的一部分吧? 他那么不善表达的人又是怎么求的婚? 听说那女孩性格很开朗,真的一点都不像她,敏感又自卑。 她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他吧,所以二十的年纪就愿意和他结婚。 车厢里小孩子哭闹,可凌晨一点多,人容易疲倦,边上和对面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叶絮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一点声音。 她觉得自己像小三一样,还对他心存不甘和妄想,可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现在她是那个最应该藏起来的人? 得知他婚讯的那晚,叶絮又做梦了,梦里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她欲言又止,他朝她微笑,说先走了,随而牵起了那个女孩的手。 梦里是一击,梦醒又是一击。 ……................... 那时候她还是有点怨恨梁嘉泓的,她不甘自己这么痛苦,他却过得比任何人幸福,这几年的暗潮涌动不是假的,可他背叛了,他先抛下了她。 大学生活也不如她原先想象的美好,学校学习氛围不浓厚,辅导员和学校钻钱眼里,变着法坑学生的钱,宿舍关系也一般般。 初到学校的时候,叶絮每晚军训完都会和之前就认识的学长学姐出去玩,一伙人围在草坪上聊天,去学长家煮饭玩游戏,散步逛街。 这种忙碌让她短暂的忘却了他。 叶絮被好几个男孩追求过,当她穿着苏绣风格的连衣裙坐在操场上闲聊时,学长给了她一个文件夹,说垫着坐,别脏了衣服。 她笑着说不用,学长也笑了,说:“你裙子很好看。” 叶絮还未察觉,点头说:“我也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学长揉了揉她的脑袋,她一顿,这才发觉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可却一直笑着,委婉的说:“我还要回去写教官布置的抄校歌,我先走了。” “明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叶絮勾了勾耳边发,轻轻摇头,说:“明天要和室友一起吃饭。” 就这么渐渐和学长断了联系。 班里的一男生,北城爷们儿,霸道又跋扈,追了叶絮几天硬是要个交代,叶絮哭笑不得。 该怎么形容那男孩呢?叶絮后来和室友说起的时候说:“他太冲动了,根本就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像只活泼的猴子一样,人挺好的,就是不合适。” 室友问她,“那你想找怎么样的?” 叶絮坐在位置上抹水乳,笑了笑,却好似和勉强的样子,她说:“找个南城的吧,在南城有房的那种,文凭和我差不多,性格好点的,因为我脾气不太好。” 室友也笑了,“你还脾气不好啊?那天在食堂别人把饭都给你撞饭了,也没见你生气啊。” 叶絮说:“就……没什么好生气的吧。” 那天寝室意外聊了很多,四个人靠着椅背,吃着零食,都交老底,说起恋情时,叶絮三言两语带过了,说:“不合适,所以分开了。”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段前尘往事,早已不在她的心上。 ….. 大学隔壁班有一男生从前也是叶絮那个高中的,只是叶絮不认识他。 可他要到叶絮的联系方式后,他说:“我认识你很久了,那时候你一直会校门外的肉夹馍,我每个星期三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就在打篮球那等你,你几乎一直会来。” 叶絮倒不知道自己被人这样关注过。 他说:“你的穿衣打扮,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你。” 那时叶絮的衣品很超前,搁在大学里可能不显眼,但在穿校服的高中就显得很另类了,那时候美术老师夸过她很小清新。 张阳也说过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你。 那男生不似张阳是个实心眼的人,他对叶絮说那些话的时候眼底有几分流气,甚至一言一行都在刻意装什么。 他约叶絮出来吃饭,叶絮都看在眼里,却没点破,从而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他叫黄毅。 也许是大学太孤单,他一直坚持不懈的追着,叶絮没多久答应了。 她没有悸动,没有欣喜,没有向往,那些情绪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也都忘了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之所以答应他,理由其实多到数不完,而她知道,两个人都有目的,都不纯粹,这段感情一点都不纯粹。 可偏偏两个人都是奔着结婚的想法去的,两个人告知了双方父母。 叶絮和叶母打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妈,他是南城人,家里在南城有一套房,以前一个高中的,个子一米七三左右,性格还不错。” 叶母都听笑了,“有个人在外面照顾你也挺好的。” 叶絮淡淡嗯了声。 大约是高三开始,叶母开始给她灌输结婚的思想,叶母再三的说自己没什么要求,只要对方在南城有房,以后你生活在南城,可千万别找外地的,沟通不来的。 大学开学临行前,叶母更是再三叮嘱。 就连周围的婶婶伯伯都那样说,给她普及着外嫁的种种不好,嫁错人的危害。 叶絮好似过了叛逆期一样,看着母亲苍老的容颜,点头说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那天,她问叶母,“那时候你怎么同意我和他谈恋爱?” 那个他指的是谁,叶母自然清楚,她叹了口气说:“因为你们这个年纪啊,很少有结果的。” 所以她不反对,她愿意让女儿去试一试,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 叶絮无波无澜,比起和黄毅聊天,她更喜欢一个人捧着手机看剧,她越是忽冷忽热,黄毅就越是想得到她。 叶絮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那时她觉得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国庆黄毅带她出去玩,两个人在昆明兜了一圈,同住一酒店。 晚上回到酒店时,叶絮不怎么想上床,就窝在椅子里用酒店的电脑看bigbang的演唱会。 她穿的一袭白色棉麻连衣裙,裙摆似栀子花一样盛开着。 黄毅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强行把她的下巴扭过来,“不睡了?” 叶絮说:“看完再睡吧。” 他一把抱起叶絮扔到床上,叶絮打心底里抗拒,倔强着不肯,又跑回了椅子上。 黄毅又把她捞了回来,亲着她说:“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叶絮双目空洞,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觉得还有什么不能的,他都结婚了,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黄毅脱下她的衣服,心满意足的拥有她。 没什么滋味,叶絮只觉得疼,可黄毅好像很尽兴。 如果是梁嘉泓,现在她还会只有这种反应吗? 叶絮喉咙口发酸,就连心也跟着涩起来,她红了眼眶,眼泪一行行流下。 黄毅得到后异常的满足,完事了还搂着她哄她说不哭了。 叶絮知道黄毅打从一开始就很想和她上床,她打听过他,高中的时候就是个混混,谈过很多女朋友,最混的时候同时交往七八个。 她穿好衣服,问他:“我们会结婚吗?” 黄毅说:“会,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叶絮点点头,躺下睡了,露出一个虚假的会心微笑,违心的说晚安。 她想如果会的话,那就这样吧,她不想再去认识一个人,再去了解他,再去和他谈论能不能结婚这个话题。 黄毅吻她的额头,从背后搂住她。 后来他们逛了鲜花市场,去了游乐园,尝遍了美食,留下的合照有几十张,叶絮把照片传到空间里,黄毅开心坏了。 没多久,她看到梁嘉泓来看过。 黄毅很喜欢她大方公关他的存在,抱着她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叶絮淡淡笑着,“怎么会?” 黄毅说:“我高中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咱们好好在一起,我想和你结婚的。” 叶絮靠在他怀里,心不在焉的说好。 她觉得自己只有在梁嘉泓面前才像个小孩,就连谈恋爱了,也是和他赌气才有的,他能结婚,她就能恋爱,以后也会结婚。 梁嘉泓,你看我,我也没有一直想着你。 第五十九章 微信是2011年1月开始推出的,那个时候用智能机的到底很少,随着苹果机的入侵,2012年左右班里很多学生都换了智能机。 叶絮在2012年的时候用电脑上qq,看见梁嘉红的头像后面跟着微信的图标,那时她的手机虽然是智能机,但不能下载微信。 她时常盯着他的图标想他的列表里有谁,他在微信里发过什么动态。 高三时叶絮换了oppo的手机,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载微信,注册账号,加了一些班里的人,同步qq列表能看到他的微信号,他的头像是一片白色,个签没有,相册也没什么,选择的地区是安道尔,微信默认地区的第一个。 那一年,她时常用这种办法去看他的微信,却始终没加他为好友。 高三毕业后赵金金组建了qq班级群和微信班级群,qq里赵金金没拉他,可微信群里有他。 那是在他公布结婚之前,他通过群聊加了她,那时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准到不能准,她早就猜到了他会来加她的,倒也没那么意外,同意了以后,两个人没聊过天,可都不用问也知道,对方是谁。 没加他之前,叶絮的生活重心还放在空间上,那时她已经注销了人人网了,她觉得人人网太暴露隐私,而且他也很久没来看过了。 加了微信以后,叶絮破天荒的不怎么用qq了。她以前很排斥微信,总觉得qq不一样能聊天能发动态吗,为什么腾讯还要发明微信,这和败落的飞信有什么区别。 但她为了引起梁嘉泓的注意,很难得的在微信发了朋友圈,那时她的生活依旧很精彩,拍照读书,逛街吃饭,可配的文字却不似以前那样直白,很多时候只会发图片,剩下的只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琐事,看起来她的生活很轻松。 只有她知道,那些朋友圈是梁嘉泓喜欢的风格,看起来乐观向上,没有负能量,轻松愉悦。 即使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可她时常觉得他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比如她不发空间了以后,加了他微信以后,他也不太发空间了,也开始发微信,可当她再去空间发的时候,他会很快来看,也曾在空间里发过一些动态。 但她也能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关注,比以前淡了许多,他会隔很久来看一次,她也是。她知道自己是强忍,他是真的不怎么关心了。 她也有想过,会不会他来看,是想给他的现女友看她,然后指着照片说,看,那就是现在还放不下我的傻逼。 可梁嘉泓哪里会是这样的人? 分手见人品,这个人,在分手后没和别人说过一句她的不好,也没有把两个人之间的私事拿出去说,反倒是那时候张阳,说了很多,再加上叶絮穿衣潮流,传到当时的黄毅耳朵里就是:这个女的骚的很。 …… 黄毅朝她坦白从前的听闻时,叶絮淡笑着,讥讽的说:“那是你们见识短而已。” 凭一个女生的穿衣打扮来判定她好不好,不是见识短是什么?她的打扮搁在大学校园真的不夸张,而如今黄毅也不觉得她的打扮有问题。 黄毅挠挠头,说:“那时候他们还传邬天赐是做那什么的呢。” 叶絮更觉得荒唐了,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恶心,幼稚,可笑。 她有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轻易的选择一个人谈恋爱,黄毅的性格,脸蛋,是她这辈子都喜欢不起来的那种。 可一想到梁嘉泓结婚了,她就忍了下来,憋着气想她也可以谈一段很长很长的恋爱。 但黄毅这个人并不是真的不好,他说他从前脾气很不好,但叶絮没感觉出来,因为叶絮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做,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出来,无论他在干什么,身边没钱,去借钱哄叶絮高兴,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可叶絮还是喜欢不起来。 黄毅对她惟命是从,可偏偏控制欲很强,天气热叶絮吃不下饭他硬要逼着她吃,说是为了她好,她想晚上多看会电视,他一定要她去睡觉。 她和室友合买了只小狗被阿姨发现,阿姨让她们赶快处理,叶絮自己联系学长学姐,他发火说为什么不找他? 叶絮说:“我能自己处理好。” 高中独立生活三年,离开梁嘉泓更是一个人,什么都是一个人,她早就不再依赖他人。 黄毅不肯,硬是把这活揽了过去,叶絮随他,可他又说:“不准再和那个学长联系了,把他删掉!” 而当时班里有一男同学,呆呆愣愣的,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就是叶絮,qq上问叶絮今晚要去晚自习吗,黄毅看见了吃味的说他干嘛偏偏找你? 叶絮觉得他真的有病,但无力和他争吵,反正她也厌烦去处理那些人际关系。 他处理完小狗的事,转过头来对叶絮说:“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冲动的事情了,明知道会被发现为什么还要买?我联系了好几个学姐才拜托到一个帮你照顾,很麻烦人家的,还要和她们低声下气的说话。” 叶絮甩开他的手,头一回发火,冷冰冰的问道:“是我逼你去帮忙的吗?你能找学姐我为什么不能找学长?黄毅,我真的受够了。” 她头也不会回的走了,黄毅也生气了。 可先服软的人是黄毅,当时叶絮在寝室看破产姐妹,心情还不错,没未他太伤神,他来找她的时候,她嫌烦,撇去消息没回。 直到微信又发来一条消息,顶端跳出一个名字为#的人,他说:最近还好吗? #是梁嘉泓微信的名字,叶絮没给他备注。 她从床上坐起来,点开了对话框,反复确认,才敢相信梁嘉泓给她发消息了。 她会紧张的手发抖,会心跳快起来,会用好几分钟思考该怎么回复,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很珍贵的。 她以为自己很恨他,可原来她很没骨气。 她说:挺好的。 隔了几分钟,他说:大学考的哪里?学了什么专业? 这两句话,字数实在是多,叶絮没出息的哭了,老老实实回答说:桐城的大学,学了动画设计。 他说:嗯,加油。 叶絮:那你呢?你好吗? 梁嘉泓:挺好的。 叶絮:嗯。 后来他没回她,叶絮也觉得聊天就该止于这里,再往下就不该了,他结婚了,和前女友叙旧总是不该的。 但她还是等了很久,这个晚上都没睡好,每次迷迷糊糊醒来都会看一眼手机,看看他有没有还发来什么,看看他有没有发了什么动态,后半夜又做梦了,梦里还是三个人,她始终都是局外人。 梦醒时枕头湿了,她睁着眼睛发呆,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 因为他的问候,心中的恨意都消失了,她也真后悔去赌气和黄毅在一起了,两个人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人更快乐。 第二天黄毅来找她时,叶絮在微信上说了分手,他死活都不肯,要求见面说。 他求了很久,叶絮觉得他再怎么混蛋,也始终是她对不起他,中午抽了空档去见他。 他把她带到竹林,不由分说的抱住叶絮,还想强吻她。 叶絮狠狠推开他,冷静的说:“算了吧,我们不合适。” 黄毅胸口发闷,“我们哪里不合适?我真的很喜欢你。” 无论他怎么说,叶絮就是不肯复合。 直到黄毅说:“是因为小狗的事情吗?你很生气吗?可我是你男朋友,这事儿就应该是我为你做!” 叶絮哑口无言,甚至笑了声,她觉得黄毅大概活在中二世界里,角色是小女生都喜欢的霸道男生。 叶絮紧接着就看见他恨恨的往树上捶了一拳,一脸的不爽快。 她又笑了,心想这是什么情节,幼不幼稚。 她转头要走,黄毅拉着她不松手。 叶絮只好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她说:“黄毅,我真的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尝试了,但真的喜欢不起来。” 黄毅愣了,渐渐松了手,放她走了。 叶絮走的很快,一步都没有回头,心里没有失落悲伤,有的只是轻松和解脱。 这辈子,大概真的就这样了,再也不会遇见一个比梁嘉泓更好的人。 …… 解脱了没几天,叶絮忽然收到黄毅好友的电话,说黄毅喝醉了酒出车祸了,在医院躺着,吵着要见你。 叶絮知道,那几天黄毅每天在喝酒,喝的烂醉,他曾打电话给她,胡言乱语的求她别分手,可她依旧觉得他幼稚,在电话里字字清晰的告诉他:啤酒是喝不醉的,不要在那边装醉了,没意思的。 装疯卖傻,分手买醉的行为让她觉得可笑。 也是黄毅这些举动,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那样幼稚的她,梁嘉泓却一直在包容,可还好,她没有喝醉了找他,没有把自己的绝食告诉他,没有把经期紊乱了半年告诉他,也没有真的自杀,她默默忍着,默默承受着,还好没有给他添太多麻烦。 她想,如果有一天聊起过往,她想为分手那天她威胁他说要跳楼道个歉,那样的她肯定很让他厌烦吧。 那趟医院叶絮去了,她心里是有愧疚感的,也好在是小车祸,如果是大车祸呢,万一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她会内疚一辈子。 那时已经十一月底,天凉风大,马上迎来她的生日。 到病房的时候黄毅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他瘸着腿,低声下气的问她:“和好好不好?” 也许是感动了,也许是糊涂了,过了很久,叶絮点头说好。 她平平无奇,说样貌,大学里比她好看的那么多,说学历,不过是个三流大学,说背景,家里一穷二白,也许以后也难找到这么喜欢她的人。 她想的是,试试吧,这次,真的试试吧。 谁知,她试了三年,也没动心。 第六十章 一个人死心是有过程的,如若回头来看,一步步走的很清晰,从他的冷漠分手到明确拒绝和好,再到他有女朋友,结婚。 每一步都把她逼到不得不妥协,逼到把自己的底线放宽。 可那些痴心妄想总不会消失,那些夜晚里她甚至想过,有女朋友,但可以分手,结了婚,可以离婚,这辈子那么长,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人总是那么奇怪,一边幻想着以后一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她依旧觉得梁嘉泓心里还是有她的,即使只剩下了一点点,即使好像不再是爱情,但他来问她过的好不好,她觉得折腾这么些年也不算是白白痛苦,至少到头来他还会问你一句最近还好吗? 可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墙再一次倒塌,她总是会想很多,从他一字一语里抽丝剥茧出许多想法。 真正让她觉得他已经放下了的是14年的圣诞节,是他的生日。 她犹豫过,要不要给他发一句生日快乐,可她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也就没发。 那天晚上梁嘉泓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一个怀孕的女孩躺在床上在做b超,他说:辛苦了。 底下的高中同学纷纷说恭喜。 也许是早就被他刺激够了,这次她没有哭,只是那双手还是在颤抖。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所以不过二十出头就生孩子了。 这个孩子生下来,过去所有恩怨真的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 她脑海中霎时飘过很多想法,比如,有一天他们离婚了,可他还有个孩子,那是她怎么都跨不过去的砍,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接受当继母,也没法那样真心的付出,爱一个人怎么会不介意。 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哪里轮得到她呢。 他是真的放下了,可又为什么要来问她过的好不好?好与不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既然不喜欢她了,为什么不能再绝情一点,老死不相往来多好。 如果高中的时候他没有隔三差五的回学校看,如果没有三番五次询问她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她熬一熬,如今也熬过来了,而不是还陷在这个漩涡里挣扎着。 她和黄毅恋爱是为了赌气,是为了早点解脱,可现在,梁嘉泓的脚步她怎么也追不上,她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隔多久,她看到了他们更多的生活动态。 他和那女孩在叙州定居,他和她一起买宝宝的东西,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他们一起做过草莓酱,他们年底去了卑尔根度蜜月,他们去过法国看埃菲尔铁塔,他们去过港城,深夜走在皇后大道上。 她仔细看过那些图片,他们叙州的房子是独立的花园洋房,有一座亭子,他们买的宝宝床是进口的,草莓酱被密封在玻璃瓶中。 图片上卑尔根的港口清新辽阔,雪落满了这个城市,她百度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是挪威的第二大城市,蜜月去那里,真的很浪漫了。 不知不觉,他的生活里都是她,而叶絮总是能一一记住他发过的动态,比起他们的从前,现在他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留下的回忆比他们的要美好很多吧?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放下了,为什么只有她还心存幻想的一直在等待。 ……......................... 2015年的春节和从前没多大区别,家里的氛围依旧不浓。 叶絮和陆颖颖在外头约了见面,她们都变了太多,从前只穿帆布鞋雪地靴的姑娘,如今都换上了高跟短靴,不是紧身修身的牛仔裤就是颇有风情的裙子,黑色的尼大衣更衬得她们成熟有风格。 陆颖颖烫了一头大波浪,她本就高瘦,坐在餐厅里很抓人眼球,而叶絮染了个棕色的头发,梨花微卷,不似陆颖颖那样性感。 泰式餐厅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半年没见,也不曾陌生,叶絮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友谊。 两个人说说笑笑,叶絮问她:“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新男友?” 大约是十月份的时候陆颖颖和高中谈了两年的男友分了,他们没考到一个学校,上了大学后女生和男生的差别很大,她一心想着好好学习努力着点,可男生一直在打游戏,陆颖颖觉得受不了,一来二去,男生也觉得烦,女生也总爱试探,陆颖颖说分手,没想到那男生真的答应了,两年的感情到此为止。 陆颖颖不是没回去找过他,可男人心硬起来怎么都撼不动。 很快的,陆颖颖和大学里的一男生好上了,据他所说,那男生很有钱,长得也不赖,就是身高不高。 提起新男友,陆颖颖好似没什么反应,那样不以为然的说:“算了吧,有机会再说吧,我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和他继续,总觉得提不起兴趣,我觉得太传统了,总想着把第一次给了他,就该试着再谈谈。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和前面那个在一起两年都没走到这一步,到了大学却轻而易举的给了现在这个,说实话,我后悔死了。” 叶絮比她想得开,说:“没什么好后悔的,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那你呢?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 “还行吧,只是……”叶絮吃了一口菠萝炒饭,顿了顿,轻松的说:“只是梁嘉泓结婚生小孩了。” 明明问的是她和现男友的事情,可她想提的却是另一个人。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只有陆颖颖知道她一直没有,叶絮也只在陆颖颖面前提梁嘉泓。 还记得高中时,有一回她和宋海妮在肯德基吃东西聊天做作业,那时她自己也没注意到,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提起梁嘉泓,和宋海妮分享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比如他曾给她买过一个气球,当时只要五块钱,怎么现在涨价了? 比如他们一直去西滩,看过很多日落。 比如有一回他们在这个十字路口看到过乞丐,她告诉他她会一直跟着他的,无论怎么样。 喜欢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话题,都能自然而然的绕到那个人身上。 她记得当时宋海妮说:“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叶絮原本只是说说那些过去罢了,却被宋海妮直白的捅破,她有些不好意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问她你怎么知道? 宋海妮说:“你知道你今晚提了多少次他的名字吗?” 叶絮愣住了,她也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总是忍不住说起他,经宋海妮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她确实一直在说。 就是那时候开始,叶絮不在她们面前提梁嘉泓了,怕朋友听多了想安慰也力不从心,怕朋友总觉得她伤心难过,也跟着一起丧,怕自己反而越陷越深。虽然闭口不谈了,但那个人总不会就此消失,他依旧会每天在她的梦里出现,她依旧会每天想他一百次。 陆颖颖听到结婚生子的消息一口汤差点烫到嘴,大吃一惊道:“不会吧?这才几岁啊,就生孩子了?” 叶絮说:“谁知道呢,有钱人大概都生的早吧。” 陆颖颖看着她,眼眸深了深,叹口气道:“你忘了他吧,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呢,为什么不忘了前面那个?”叶絮反问。 两个姑娘相视着,忽然一笑,都笑的有些苦涩,陆颖颖说:“可你好几年了啊,我才半年,等我到你这个时候我肯定忘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是没明白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 叶絮和她举杯干杯,她托着下巴思忖了会,回答道:“就是不合适吧,和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了,当时自己也太幼稚,一点都不懂事。” “所以说,既然知道不合适,就不要在心存幻想,早点忘了吧。” 叶絮也叹了口气,往后靠,眼眸里潋着水光,风轻云淡的说:“你说我这人别不别扭,明明在恨他,他一来找我我就泄了气了,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却还是忍不住幻想以后重逢的画面。”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点,带着酒后的沙哑,“我不舍得忘记他。” 她想着和黄毅试一试,可不到绝路,她还是没办法去真心接纳黄毅,她害怕真的忘记梁嘉泓,害怕有人替代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她偏执的希望,自己一生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他,所以她常常觉得,自己这样痛苦都是自己活该。 可他现在连孩子都生了,还能怎样? 那天叶絮喝有点站不稳脚跟,她酒品一向不错,在出租车上,靠着陆颖颖的肩膀,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城市,说了一句憋了好几年的话。 出租车的电台广播放着刘若英的《后来》,这座城市开始下起了小雨。 她以前总觉得第一句歌词刘若英唱的有些失真,可现今才听出了其中的心酸。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霓虹灯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影,路上行人匆匆,高架桥一环扣一环,雨刮器滴答滴答的晃动着。 她说:“我真的好想他。” 第六十一章 也许是心中感慨万千,也许是还想做一场关于他的梦,也许是情绪憋到无处发泄,加上影视ip热,15年的时候叶絮开始试着执笔写故事。 起初一切都很难,她什么都不懂,文字其实也不够好,也不会写情节起伏的故事。只是写着短短几万字的小故事,人物不饱满,情节不能细推,可她一直觉得那是她最有初心的时候,不为名利的写着想写的故事。 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大大方方的吐露心中所有的妄想与苦楚,故事里的人任由她拿捏,命运都在她手里,她没有给他们好结局,笔下的人物总是生死离别,她病态的觉得只有这样心中才痛快。 黄毅起初对她写故事这件事嗤之以鼻,总觉得太不靠谱,但放任叶絮去做,谁知,她真的做成了,但他从不会去看她的故事。 后来叶絮尝试着写大长篇故事,和网站签约,一步步走的更深,从千字几块钱到千字几十,一心投入了无线网文。 她其实还挺喜欢被大家吐槽的霸总爱上我的情节,不现实,狗血,夸张,比生活还残忍,但最后也能he。 逐渐的,便结识了许多这个圈子里的人,潜心投入时,得到的回报有苦有甜。 熬夜是那时开始的,做恶梦也是那时开始的,网上的评论有好有坏,对于她这样一个刚跨入门槛的小菜鸟来说,心脏负荷能力没那么好,常常因为网上的一句话而失眠一整晚。 当她和黄毅去说的时候,黄毅会给她摆一些大道理,叶絮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找黄毅说这些,他懂什么,他也根本没从她的角度考虑,只会夸夸其谈。 可黄毅也没那么差劲,叶絮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自己,有很多人问她,怎么和黄毅在一起了,她说因为他对我好。 男人都有征服欲,叶絮没那么倒贴,没那么主动,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征服她,逼着她去依赖自己,逼着叶絮做一个软弱的女生,他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她可以信任他,可以依赖他。 叶絮嘴上说好,可骨子里倔强着。 心里的那道伤疤还在,那些惨痛的教训还在,她曾无条件的信任梁嘉泓,把所有天真的浪漫都给了他,可他给她的是什么? 她习惯性的把自己蜷缩起来,给自己划一个安全范围,不劳烦别人,不对别人产生依赖,就好比黄毅,假如她依赖他成了习惯,他离开了她呢?她还要再重蹈覆辙一次,如果她真的爱上了黄毅,如果分开了,她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她不敢再去爱一个人了,只是觉得黄毅很合适她,很合适结婚,所以她试着发现他对她的好,试着去经营这段感情。 15年夏尾迎来大二,室友想搬到校外去住,黄毅也想一起,叶絮点头答应了,一起住的还有黄毅的好友,男那女女合租,也不是什么坏事,比较有安全感。 征服叶絮的是黄毅的细心和柔软,已经有一年了,他们在一起有一年了,她亲眼看着他真的收心,磨去身上的棱角,一次次在她面前妥协,包容她所有的固执和倔强。 他会蹲在她面前为她洗脚,会给她很多小惊喜,会承包家务活,她动容了,但依旧不是心动。 她始终是亏欠黄毅的,从一开始对他就是不公平的,因为愧疚,所以她想着对黄毅好一点吧,也因为愧疚,她可以忽略曾经他撩骚别人的事情。 可黄毅当时是松了一口气,而没有反过头来想,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去约别的女孩到学校广场上看人唱歌,只是因为不爱,不在意罢了。 那时,叶絮觉得黄毅也是个可怜人,她给他剥一碗石榴,他就感动的以为她真的爱他了,像极了傻子。 那段时间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她看到梁嘉泓晒和那女孩的生活照,看几眼就划过去了,她回头看看黄毅,依旧有些置气的想,她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会过的比梁嘉泓好的,她不是可怜的一个人,她也有了新生活。 往平静生活里掷石子的是梁嘉泓,叶絮在朋友圈分享学校的秋天,她的微信里人不多,常常点赞的也就那几个,那天梁嘉泓点赞了。 他们加上微信以后,从来没有为互相点过赞。 那是傍晚,黄毅在厨房烧饭,叶絮坐在床上写东西,她从床上起来,关上了房门,上了锁。 她的背脊贴着房门,似被抽光了力气一样,一点点往下滑,蹲在门口,双手环膝,头埋在里头。 秋天的夕阳绵长而色深,深橘色的光从窗户里穿透进来,落在床上,落在地板上,落在她的跟前。 在那深深沉沉的光晕里,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这和以前不一样,从前他出现在她各种社交平台的访客记录里,可是他从不会说一句话,他们彼此都是这样,因为心里还端着,心里还放不下,所以谁都傲着头不肯大大方方的评论,点赞。 而如今,他是真放下了,所以不介意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过往,她只是他列表里的一个老同学,一个朋友,因为她拍的秋天很好看,所以点个赞。 晚风吹动浅绿色的窗帘,床上的小桌子上,电脑屏幕还亮着,现实总是比故事更残忍。 她深深明白,梁嘉泓已经放下了,他已经踏上了另一段旅程,只有她还活在那腐朽残缺的过往里,在那一个个深秋里细数着心里的意难平。 ……................................................................................................................................... 那两年简直比在高中还要忙碌,叶絮一边要忙学业,一边要花心思在写故事上,认识了另外一个写故事的小姑娘,两个人关系好到约了一起见面旅行。 也许对陌生人更容易吐露心扉,叶絮和那姑娘说完了那段青春,打字的时候她发现,原来这四五年的痛苦,都不过是一句的事情,而别人其实都很难切身体会。 而那姑娘曾在高中时期也有过很喜欢的一个男生,她性格比叶絮还内敛,说起那段往事简化了很多,她们的想法也差不多,说,好似再也不会心动了。 即使有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追求自己,也不会再有十七岁的心动了。 2016年的寒假,两个姑娘每晚相约码字,叶絮投入进去以后忽视了黄毅,黄毅倒也不打扰她,他也变了不少,没起初那么黏人了,叶絮觉得这是好事,谈恋爱何必腻腻歪歪的,自己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 那个冬天叶絮写完了自己的本心,那段和梁嘉泓的岁月,她原原本本的写在了故事里,只是结局不好。 写的时候她不断地去回忆过去的一点一滴,她发现画面仍旧清晰,那些感受和触觉仿佛是昨天,她一点都没忘记,她很庆幸自己没忘记。 就好像那首歌的歌词一样——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还能认得出你的子女,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故事的反响很激烈,多数人很难接受悲剧,他们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批判男主狠心,批判女主不成熟。 她倒比之前包容许多,也没生气,因为谁也不能真正体会她和梁嘉泓的感受,都是些局外人而已。 那姑娘也看了,说这也太悲了。 叶絮说我没勇气做的事情,就让故事里的人去做吧。 故事里的人生死离别,而他也从未忘记她,好似报复一样,故事里的他是后悔的,这是她最后一点私心。 …….................................................... 16年,她和黄毅相处的不错,常常有说有笑,他带她回去了见了他爸妈,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每个人都以为毕业了以后这两孩子就会结婚,就连叶絮也这样以为。 黄毅成熟了许多,对父母也孝顺,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她觉得余生和这样的人一起过挺好的。 迎来2017年的时候已经是大三下半学期。 那半年她和黄毅爆发了很多问题。 叶絮发展的不错,从一个小菜鸟通过编辑的教导走到了卖影视,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每个月的收益有五位数,她不再买一百块钱的衣服,不再涂两百块钱的东西,生活水平上升了许多,可黄毅还是那样。 靠着父母给的一千五百块生活,缺钱用也不愿意去打工,打了两天工喊累,不划算,想办生日宴,没钱,还是问叶絮借的。 那时她一再忍让,想着大学确实能做什么,男生都在吃吃喝喝打游戏,她不能以太高的要求去对他。 直到黄毅对她态度变了不少,时常没什么话说,叶絮都明白,如今快两年半,所有的新鲜劲都过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了。 她反复的问他,还想在一起吗? 他潦草的回答说想。 叶絮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不忍心就这么舍弃这段三年的恋爱,一而再再而三给了他机会。 直至,17年的四月,她得知梁嘉泓离婚了。 第六十二章 叶絮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很震惊,他去了趟日本,配图是一张日本寺庙的符,他说我离婚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从他这句话可以推测出他身边应该有不少朋友知道他离婚后责怪他。 即使那女孩和他结婚了,可叶絮从那些文字和图片中可以察觉到那是个才华样貌都有的女孩儿,叶絮有过羡慕,有过嫉妒,可她却始终觉得那女孩比她好,就该是那样的人和他在一起。 可为什么会离婚?他们的孩子有一岁还是两岁了,明明不久前还见他发那女孩儿站在落地窗前的照片。 叶絮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他不会平白无故舍弃一段感情。 震惊之余,不能说她没有那些想法,但都一闪而过,因为妄想始终是妄想,现实总归是现实。 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已经有六年之久,足够她明白一个道理,即使他回归到单身生活,她和他也不会再有感情上的羁绊,他们之间的沟壑比从前深。 她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交往了很久的男友,一年比一年释然,甚至后来可以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他也会来评论她说出书很棒,她说谢谢。 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虽然还是会悸动,但叶絮也真心实意的祝福他。 她喜欢他,是她的事情而已。 可时间总会抹平些什么,她的梦里还是会有他,醒来后空洞感却比以前轻了不少,侧过头她看到的是黄毅的睡脸,每当此时,她都会告诉自己,就这样活着吧,按部就班的,让父母省心的过下去吧。 但她仍偏执的希望几十年后自己心里还是有他的。 梁嘉泓的事情叶絮和陆颖颖说了,那时陆颖颖已经换了好几任男友,却想开了不少,她问叶絮:“那你还想他吗?” 叶絮思考了会,说:“不能说不想吧。” “那就去找他啊,想他就去找他,把话都说说清楚。” “不了吧,这样不好。” 在这时候找他,弄得好似她一直在等他离婚而已,就这样把他放在列表里,偶尔点个赞,还能是朋友,说开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叶絮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舍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 他离婚的事情给了叶絮不少触动,她常常想,他都能离婚,为什么她不能和黄毅分手。 也许是和梁嘉泓分手以后她对未来的另一半没了盼头,也许是父母也刚好在此多浇了一层门当户对的理念,她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勉强能透气,却没有自由。 每一年回家,母亲都会说黄毅挺好的,家里有房,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叶絮像被洗脑一样,也会笑着说是挺好的。 种种因素累积在一起,她拖了又拖。 那三年她真的不快乐,男人的好总是三分钟热度,女人总是越到后面付出的越多。 她能熬夜写文早起上课,黄毅却因为熬夜打游戏连续逃课好几个星期,她能竭力做完一段视频,他却让她帮忙再做一个,她能自食其力,他却还要靠她救济,美名其曰家里父母压力大。 有些话叶絮始终没和他说,怕伤及他的自尊心,他也不是没付出过,只是她越体谅他越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常说同居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他的东西时常找不到,他的衣服不太洗,他不再像个大男人,叶絮觉得自己像他的母亲,负责他的起居生活。 后来黄毅搬到了兄弟那边住,原因很简单,他母亲查的严格,不允许他和女孩同居,时常要打视频电话来检查。他倍感压力,叶絮都懂,也知道他不容易,觉得他搬走也挺好,她一个人更清净,更方便写故事。 搬走以后,他和兄弟去打游戏,打篮球,去酒吧,家里煮饭招待女生,这些都是她从那个女生的朋友圈知道的。 他说他不敢告诉她,叶絮反思了自己,她是有点高高在上,总是管着他,所以她说:没事,你是为了我和朋友没活动了,你去玩吧,我也有事要做。 17年暑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太联系了,叶絮也没找黄毅,她想着随缘吧。 那年母亲又在说她毕业后结婚的问题,她忽然觉得烦躁,第一次发了火,质问母亲:“他除了有套房还有什么?” 他连最基本的照顾都做不到,都是她在照顾他。 叶母愣了,安抚道:“妈妈只是希望你找的人能给你一个稳定的家。” 叶絮眼睛红了,转过头,背对着母亲,倔强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吸了口气说:“我知道的。” 母亲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希望女儿不要步她的后尘而已,这些她都懂,因为懂所以努力了三年。 叶母看出她的不对劲,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不开心啊?” 叶絮没回答,一头扎进了叶母的怀里,哭的像个小孩。 …… 与此同时,这个盛夏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一盆大雨浇来时,世间的恩怨已经面目全非。 原来他不是离婚了,而是妻子亡故了。 是个傍晚,大雨滂沱,叶絮站在阳台上吹风,随手一刷朋友圈,他发了一张带有文字的图片,她很惊讶他会说这么多话,于是点开看了。 却越看越沉默。 他说她离开他已经有四个季节,至今还觉得这不是真的,她的衣柜里还都是她的衣服,两位妈妈来收拾时还说她总是爱买那么多衣服,她喜欢的大熊玩偶还躺在床上。她出事是在国外,所以葬礼放在了国外,孩子目前由爷爷奶奶抚养。 他说,睡吧,我的爱人,下辈子再见。 叶絮始终不敢相信,事故她新闻里见了太多,可发生身边人身上的时候总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姑娘不过二十几岁,孩子还那么小,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们都没有道别语吧,已经去世一年了,那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这一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叶絮靠在阳台不锈钢栏杆上,凉风阵阵,她不由地的哆嗦了起来。 她和他分手,直至今日她都没办法全然释怀,当初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那他呢,又该是何等的煎熬? 她的心理没有半点欣喜,而随着黑夜沉入湖底,那女孩走了,在那么好的年纪走了,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给他,这辈子被他放在最心底的人就是她了,这和十七岁的她比起来,分量重太多。 她可以想象,终有一天梁嘉泓会忘了她,因为他只会记得那个女孩儿。 如今六个年头,她第一次觉得真的走到了尽头,她再也不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地方,可叶絮却平静的出奇,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要经历她所经历过的煎熬,心疼他明明一切都很好,却落了个这结局,心疼他,本就因为车祸走了朋友,现在还因车祸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她想起之前他发的朋友圈,他去了四川地震遗址,说了一对情侣的故事,说去世的人都会在天上化作星星,她是夜空中最美丽的一颗星星。 原来,他在说她。 从前看电视只觉得化作星星这个事情只能骗骗小孩子,现今却觉得那大概是人最无能为力后时的信仰。 她又想,他会保留着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和照片吧,他会在那些日夜里一遍遍翻看吧,他会从梦中惊醒后再也很难入眠吧,他会情不自禁的流眼泪吧,他会觉得活在这世上没意思吧? 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他要反复的经历,就像当时的她一样。 她用了六年都没好,那他需要多少年? …… 也许是越悲伤越忙碌,叶絮每次看见他在朋友圈分享一些商业上的东西,都会觉得他应该很遗憾,遗憾那个女孩没有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见证。 17年7月《追星星的人》上映,他是投资人之一,那是他跨入影视圈的第一步,叶絮本来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但因为是他的,她就去看了,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好片子。 随后他在江州余县开设了医疗基地,在徐州投资了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成了天天漫画的股东之一,在京州路开了甜品店火锅店,和某国外品牌合作,和朋友在全国各自开了酒吧,自创了服装品牌,去了意大利学习做定制西装。 一个人去了世界各地旅行,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不过他说那女孩最喜欢那辆小黄蜂。 他的世界广阔到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叶絮已经不为那些动摇,她不想再随着他的脚步走,也不觉得有压力了,那只是他的生活而已,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 就像她,她还在为找一个靠谱的代购买口红而烦心。 而迎来大四时,叶絮选择了分手,理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叶絮一个人去了趟超市,买了许多东西,重到提不动,但她还是一个人提回了家,手上被勒出了水泡,大概是脑子里的水泡被挤了出来,她说了分手。 她不再跟着梁嘉泓的脚步走,她和黄毅也磨合不来,她再也不想过当人母亲的生活,她不想下半辈子这么死气沉沉的过着,提东西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黄毅不肯,他知道两个人到了疲倦期,可他仍然不肯,他问叶絮为什么。 到了这份上,叶絮依旧是愧疚的,她不忍心说一些打击他的话,那样笼统的说我们不合适,她把他遗留下的东西收拾好还给了他,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她感到很轻松,像是解脱一样,她和写故事的那女孩说起时,忍不住嘲笑自己从前傻,竟然这样过了三年。 分手后,黄毅没变的就是和大一时一样,她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黄毅喝的烂醉,她看了一眼就没看下去,她不想这个人再出现在她生活里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所以绝情的不留余地,也只有这样,黄毅才能开始新生活,他们都应该开始新生活。 大四上半学期忙着毕业论文,叶絮一边写论文写故事,倒也没有太多压力,和同学吃个烤肉,买个衣服,烫个头发,一起研究怎么写论文,晚上她还会去学校跑步。 自从和黄毅在一起后她不怎么运动了,就连化妆也懒得化,她的自信心被磨去了不少。 九月,她在操场上夜跑,微风拂面,她觉得自由两个字快从她的身体里漫出来,她恨不得对着夜空大喊,这样真好! 甚至有大一的学弟拦住她和她告白,她那样笑着,说:“我是大四的。” …… 梁嘉泓的生活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叶絮知道,那只是一个人最后的伪装。 他出过一趟车祸,车子前端被撞的稀巴烂,可他却相安无事,他说生命可贵。 她想,那一刻他一定悲伤到想随她而去吧。 17的秋天,梁嘉泓去了法国巴黎,他拍了香榭丽大街上的梧桐落叶,后来她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趟巴黎。 她猜测,那女孩应该葬在巴黎。 他说今年陈奕迅演唱会你不在身边。 那女孩也喜欢陈奕迅,梁嘉泓最喜欢陈奕迅的《人来人往》,她最喜欢《富士山下》。 后来他还去天华学院找了李齐,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热热闹闹好几个男生,叶絮从李齐拍的小视频里看到只有一两秒的梁嘉泓。 他剃了个板寸,脸颊还是偏瘦,下巴有些青灰色的胡渣,穿着件牛仔外套,随着他们一起笑,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抬头看了自己,青黄色的头发,细长的眉毛,因为时常熬夜,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细纹。 他们距离十七岁真的越来越远了。 洋洋洒洒那么多年,能被保存的永远都只是回忆。 她点开了梁嘉泓分享的网易云歌曲,是一首韩文歌,中文名叫《仰泳的鱼》。 她细细看过每一句歌词,揣摩他的想法。 叶絮想起之前和一位朋友闲聊时,说起许愿要还愿的事情,如果朝佛祖许愿不还愿的话会得到报应,她觉得是高三许愿时没有去还愿,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明知是迷信,她却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始终那样认为,也许,她只是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她曾经读过普希金的诗《我曾经爱过你》 其中一个翻译版本这样写: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当时他已经有了那女孩,她一边后悔向佛祖许愿,一边看着这首诗流泪,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她痛恨的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尝到她那几年日日夜夜的折磨。 可如今,她希望那女孩回来,回到最初的样子,她愿意再次忍受那些不甘和嫉妒。 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在悲伤中愈合,那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过程。 那时叶絮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永远风光无限,无忧无虑。 第六十三章 2018年,大四下学期,叶絮回了南城,那时学校里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导师通情达理,不强求他们留在学校,说有事会再找他们,毕竟论文还没敲定。 叶絮回到南城后给一家影视公司投了简历,她有过几年写作历史,出过书卖过影视,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公司,新人入职场要学习的实在太多,编剧和作者确实是两种身份,她经朋友的介绍,去了南城戏剧学院上课学习。 那位指导她的副教授年轻有为,听说小时候念书念的早,念完博士才27岁,今年是在这里任教的第一年。 他叫林熙,他说熙是光的意思。 叶絮对林熙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不好亲近,戴着副金丝边眼睛,眼睛是那种较深邃的内双,眼角有一颗泪痣,上课时没什么笑意,清清冷冷的,但他讲东西都讲的非常通透,看法很独特。 叶絮不是正式的学生,一个星期会去上两节课,因为她和林熙有共同的好友,所以林熙还算照顾她,借此,他们互相加了微信。 她发现他私下是个挺健谈的人,也会有点小幽默,或者毒舌,叶絮时常说不过他,每当此时他都会很温柔的笑她,朋友和叶絮说,她从没见过林熙这样,他以前就是一个毒舌王。 叶絮不是没察觉到,林熙会在周末的约她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会在下雨的时候顺道送她一程,会在课上多看她几眼,趁着其余学生在写东西的时候,他会发微信问她:刚刚讲的听懂了吗? 叶絮会回复他:我要揭发你,不好好上课玩手机。 那天,林熙看完这条消息,笑了下,抬头说:“坐在最后面的那位同学,把手机收起来。” 全班同学齐齐回头看去,叶絮涨红了脸,瞪着林熙,一副下课后你等着的架势,而那个如清风一般的男人笑意更深了。 他真的和大学里的男生不一样,成熟稳重,样样都懂一点,读过许多叶絮听都没听过的书,两个人的兴趣爱好也算吻合,私下常常有说不完的话。 林熙看过她的书籍,他尊重她的每一个故事,看完之后还会和她讨论,他问她:“当时写的时候在想什么?” 叶絮笑笑说:“没想什么,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总是带着一种很欣赏的目光去看她,他说:“能写完一本书真的很厉害,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叶絮:“你写了那么多论文,不都一样吗?我也觉得你很厉害,那不是一般人都能写的。” 他的论文上过全球最好的报刊,那是多少教授都梦寐以求的。 遇到一个愿意聆听的人,叶絮晚上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会唠唠叨叨的讲很多,讲她新故事的大纲,讲人物背景和性格的由来,讲她想表达的东西,他都会非常的听着,给出一些意见。 她也同林熙讲过写文的压力,他告诉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你非常棒,有多少人都羡慕你,也有很多人支持你。 他总是不吝啬的自己的赞美,叶絮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写故事是件好了不起的事情,竟然这样被人欣赏。 其实也不是,梁嘉泓也曾夸奖过她。 那时她发过朋友圈,梁嘉泓点了赞,他说真的很棒,她从未在其他同学的动态里看到他说这样的话,他似乎真心为她感到骄傲。 和林熙相处的那些日子,叶絮通过朋友圈看到梁嘉泓去了瑞士滑雪,去了西藏旅行,去了国外看足球赛,他也终于坐在了观众席里亲眼看了科比的访谈。 他总是在凌晨分享一首歌曲,总是在凌晨发一些酒吧里的劲歌热舞。 她知道,人在夜晚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他需要这些东西去填满夜里的寂寞,这样他才不会想那个女孩,不会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其实林熙的出现有让她短暂的忘记梁嘉泓。 虽然林熙唱歌很一般,家庭背景也一般,但这个人是吸引她的,从头到脚都有让人心动的点,比如那双好看的眼睛,比如细长的手指,比如他自律的生活和学识,叶絮也曾因为他的笑而脸红过,也曾常常在夜晚等他下班等他来找她自己聊天。 那段时间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对爱情还满心幻想的十七岁,她已记不清了有多久没动心了。 那时候她和黄毅在一起,她都不会去吻他,总会把头撇向一边。 可那天在图书馆,林熙站在她身后,她转身抬头,目光触及到他凸起的喉结,薄薄的嘴唇,竟然很想亲他一下,当时她不好意思的走开了。 但回归梦深处,站在那里的人还是梁嘉泓,这让她有点难以面对林熙,曾刻意冷落过他一段时间。 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兜兜转转总归是要相拥的,比如林熙。 …… 而她也没想到会再见到梁嘉泓。 他总是各个城市之间流转,每个城市都有那么多大街小巷,他和她会去的地方也是两种不同风格,可那天他们就意外的在饭局上相见了。 那是叶絮参与的第一部影视ip改编剧,一共有6个编剧参与,论资历她是最嫩的,名字是排在最后,她的地位宛如这桌上的配菜。 当时已经七月底,酷暑难当,晚上七八点还是热的呼吸不顺畅,偌大的古风包厢里,空调徐徐吹着,叶絮还是紧张的出了一层薄汗,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生怕自己说错话,于是她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说话好了,反正有那么多前辈在。 落座后,制片人说投资商等会就到,大家再等等。 叶絮看了很多小说和娱乐圈八卦内幕,都说这些投资商喜欢玩弄美女明星,背地里有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可那扇门被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缓缓推开时,她背脊僵住了,好似骨头一节节的硬化,心慌,不知所措,各种情绪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翻腾。 他头发还是那样短,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袖口微微卷起了些,露出偏白的手臂,制片人迎了上去,他点头笑了笑,在一帮人的注视下落了座。 叶絮很快挪开目光。 他有认出她吗?也许没有吧。 男人的变化通常不会很翻天覆地,可女生化了妆,换了衣服发型,通常会变成两个人,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留着齐刘海,只会抹粉饼的女孩了。 片制人同他一一介绍,介绍道她时,制片人说:“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编剧,叶絮。” 叶絮扯了个笑容,同他点了点头,他也这样回应她。 那顿饭她没有说一句话,听着前辈和其他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听着他和他们客气的聊天,她发现那些装模作样的说辞他熟练的不行。 席间有和他对视过几次,但两个人都会很自然的再看向别处。 她断断续续,装作无意的看了他好几次,终于,隔着满桌的菜肴和刺眼的灯光,看清了他的容颜,他的眼睛不似从前那样明亮,从前是深,沉,如今是沧桑,他的眼袋有些重,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在意他投资多少,不在意他是否还有意愿投资别的,她想想问他,还好吗? 可那些话她究竟是没问出口。 等到快散宴时,她拿捏住时机,说要去趟洗手间,她靠在洗手台那儿,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走廊那边传来制片人的笑声,他应该在送梁嘉泓。 她走出去,看到梁嘉泓站在门口,留给她的是侧影,制片人递上香烟,给他点烟,他熟稔的夹着香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廊的顶灯倾泻下来,他短短的头发被打上一层光晕。 好似在某一瞬间回到了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那年九月,教室后排,他倚着课桌,也是那样笑,笑得那样温和,可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漠然和沉寂。 她愣在原地许久,看着他抽了几口烟,随手掐灭在垃圾桶上,转身离开,双肩比从前宽了一些。 她没有勇气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想再那样,就该是这样,谁也装作不认识谁,无声无息的掩盖过去,只做网络上的老同学,老朋友。 …… 叶絮整理好东西,在酒店门口打车回去的时候,闷热了半个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大雨在风中沙沙作响,冲刷着热气,地面上冒出一阵青烟,她的凉鞋被倾斜雨的打湿。 同行的人说要不要送她一程,叶絮笑笑说自己已经叫了车。 林熙发她微信,问她今天是否顺利,外面下雨了,有带伞吗? 叶絮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告诉林熙一切都很好,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从酒店门口冲到出租车里头,几步路程就淋了个半湿,富丽堂皇的酒店在反照镜里越来越小,那些亮丽的灯光是这座不夜城的证明。 那他呢?他从哪个方向离开,又汇入了哪条路,今夜又要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她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想了许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随而忽然记起,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都说七年人全身的细胞会换一遍,所以再难忘的人和事也会被新陈代谢掉,所以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痛苦。 确实,她释怀了不少,也遗忘了不少。 她回忆起十七岁时那年和梁嘉泓的种种,可发现真的遗忘了很多,她忘了彻夜难眠是怎样一种痛苦,忘了分手时的绝望滋味,忘了很多他们一起做过的事情。 她点开qq空间,从唐苗苗的相册里找到那张运动会的照片,她和梁嘉泓相视笑着,细雨蒙蒙下撑着同一把伞,身上穿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高中校服。 她不由地想,这么多年,她真的还喜欢他吗?究竟是放不下什么? 叶絮回到住宅小区,却发现楼底下等着个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在抽烟。 叶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林熙还会是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是个做的比说的多的男人。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小区等她。 林熙上前给她撑伞,叶絮喝了酒,眼里有些如这大雨般的醉意,可她一看都他就会笑,问他怎么来了? 他说:“担心你,怕你今天不开心。” 他和叶絮认识也有半年了,她的性格他早就摸清楚了,她是个有些天马行空的女孩,也是有蓬勃野心的,像今晚的饭局,她没有经验,会很容易滋生不快。 叶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作轻松的拍他肩膀,“哪有那么多不开心,要上去坐一会吗?等雨小些再走吧,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叶絮拉着他上楼,“点外卖吧,我也没吃饱,我想吃鸡爪煲。” 那晚,林熙吃了饭,坐了会就走了,叶絮倒是兴致勃勃的给他看了很多自己收藏的小玩意,最暧昧的瞬间大概是临走时,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她早点睡,他知道叶絮的睡眠一直都不好。 叶絮心底溢出一丝丝的暖意,乖巧的说好。 她知道自己对林熙是有感觉的,可为什么她还想着梁嘉泓,为什么一个人心里可以有两个人。 …… 18年的秋天,叶絮的情绪突如其来的不对劲,这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那种情绪来的很莫名其妙。 后来她想,大概是身体在更替细胞,让她最后一次记住梁嘉泓,记住那么多年的拉拉扯扯,因为正好七年整。 那天,叶絮发了一条朋友圈,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许多年未联系的一位朋友突然评论了,叶絮也回复了。 南城的秋老虎很热,当时叶絮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神情倦怠,明明是炎热的的,她却蜷缩着,那是一种从脚底窜到心底的凉意,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何时会停止。 这个九月她的情绪不怎么好,没有理由,她突然觉得一切很累,一切都不美好,于是把自己关了十多天,她试着努力调节自己,却在悲伤的情绪中越陷越深。 也是在这个九月,叶絮开始写了一个新的剧本。 写了几章,情绪没有得到舒缓,并且她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像个神经病一样莫名的哭着。 千家万户,星火万里,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夜里辗转反侧,几度失眠。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朋友出现了,他突然的评论让叶絮心底有一丝慰藉。 是陈景程,他们曾亲密到像兄妹,感情纯洁,真真不带一丝一毫别样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她高中唯一的男性好友。 可是自从上大学之后几乎没了联系,其实更多的是叶絮的原因,她总是喜欢独自一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也鲜少再去和高中同学联系,便都渐渐疏远了。 可有些人,是不论多少年不联系也不会觉得陌生的,陈景程对叶絮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 叶絮难得的,主动给陈景程发了条微信消息,询问他在干什么? 聊了几句,扯到感情问题,叶絮问他,他说方便语音吗? 于是两个人开启了一段长达三个小时的语音聊天,语音的理由很简单,他在打游戏,却又想和她聊聊天。 陈景程感慨道:“妹妹啊。” 他那颇为老成的声音一出口,叶絮鼻子就酸了,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她吸了一口气,压下涌出喉咙口的酸涩,低低应了声。 陈景程说:“你怎么主动找我聊天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叶絮坐在飘窗台上,望着高楼底下的夜景,轻轻的说:“是很久没联系了,就是忽然想和你聊聊吧。” 陈景程最近也不好过,他打算考一个消防兵,考试在月底,他为此天天锻炼,言语间还是有股迷茫感。 叶絮问他怎么不去南城市区工作,他倒也坦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半年前他遇到了一个女孩,曾经是他的学姐,他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她,于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随她,在南城东区那边租了个房子,就租她隔壁,择了一份普通的设计工作。 他还曾把女孩带回过家,连母亲都认为她是他女朋友了,还带她去玩去吃饭,身边的朋友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可他做这么多事情都是基于那个女孩那会失恋了,他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不过他的温柔体贴没有感动她,她大概真的不喜欢他,后来渐渐对他避而不见,陈景程自己也琢磨出了结果,可最突然的打击莫过于没过多久,女孩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于是他收拾了行李回去了,一直待到现在。 叶絮在电话那头苦笑,说:“你这是标准的男二啊,你怎么那么傻。” 男人的痛苦可能不会流露于表面,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能怎么办?” 叶絮安慰了他一通,随口问起过往的同学,李齐,刘靖,唐苗苗,邬天赐。 陈景程和一些都有联系,简单说了几句。 叶絮说:“那李齐呢?” 他只有李齐没有提。 陈景程笑了笑,说:“他挺好的,前段时间还一起打麻将,和其他几个哥们一起的,人还是那样,很幽默。” 叶絮也笑了,“他的确是个很幽默的人。感觉那时候大家说说笑笑真的很开心。” “对啊,大家都吹吹牛逼,可开心了。” 叶絮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打破沉寂的是陈景程,他说:“我知道那时候李齐喜欢你。” 叶絮笑了,“连你也知道?” “太明显了,谁都看的出来。” “那天,好像和梁嘉泓分手后没多久吧,我在上晚自习,他发我短信,问我和梁嘉泓怎么了,我说分手了,他说了一堆安慰的话。我到现在却只记得他似乎说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我回绝了,我告诉他,我还是很喜欢梁嘉泓,他说他不会趁虚而入的。我真的很感激他,那时候的他对我来说,是为数不多的真心。” 陈景程:“还有这一出啊,不过当年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陈景程听到叶絮哽咽着说:“可我没办法,我真的太喜欢梁嘉泓了。” 陈景程打游戏的手停顿了,其实他有点不敢相信。 于是他问:“你不会现在还喜欢梁嘉泓吧?”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总会想他。” 陈景程也沉默了,到最后只有轻叹,他说:“他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吗?还有,你这是心病。” 轮到叶絮沉默了,半响,她说:“是心病。” 陈景程一语击中要害。 那晚,她做了很多梦,记起了许多忘记的细枝末节,梦里不只有梁嘉泓,还有很多人,那是属于他们的一个时代,那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最纯净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敢爱敢恨,无忧无虑,还没被现实打磨的圆滑世故,还没真的面目全非。 她天不怕地不怕说着要永远喜欢他。 梦醒,她出了一身汗,她终于明白,其实她早就准备好过新生活了,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憋着一堆话,只是心中太委屈,只是当时分开的太突然,让人难以忘怀,所以后来的岁月她翻来覆去的想他,心中积郁着。 而她对他所有的关心只是心疼他,心疼这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过的如此痛苦。 她的状态差,林熙察觉到了,那天早晨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门,拎着她最爱吃的糕点,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公园?” 叶絮穿着一条卡通睡裙,脸没洗,牙没刷,眼睛又红又肿,她喉咙发酸,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她想,林熙,你再等等我,等我治好这个病。 2018年秋,整整七年,她终于有勇气放下了。 第六十四章 2018年是他们大学毕业的一年,大家纷纷迈入工作岗位,朋友圈里每个人的生活都看起来光鲜亮丽,他羡慕她,她羡慕他,他又羡慕他,曾经的迷茫,到了此刻,都已不作数。人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着过的不好,不知该如何生活,可你瞧瞧,他们其实都过的不错,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相爱的人。 这些年班级群不是没组织过同学聚会,可只在大一的寒假聚过一次,再后来便聚不起来了,都已走散在茫茫人海中。 梁嘉泓不是个活络的人,可他性格确实变了不少,自从那女孩去了以后,他变得怀旧,话也多了起来。叶絮经常看见他出手阔绰的在群里发红包,也提过几次聚会,几个男生响应以后就没有动静了,那时叶絮觉得自己是肯定不会去的,曾经爱过一场的人再相见,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她也怕自己想太多。 可那天意外在饭局上一见,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赵金金再一次在群里问着要不要聚一聚,应答的还是那几个,叶絮没回答。 陈景程私底下问叶絮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叶絮说好,他又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叶絮说好多了。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七年之久,终于有个同在那时光里的人倾听完了,她释怀不少。 陈景程跑到南城来找她,两个人约了吃火锅,叶絮把这行程告诉了林熙,林熙倒没说什么。 他还反问叶絮:“你想我有什么反应?吃醋吗?” 那时她和林熙还没在一起,可暧昧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叶絮很喜欢他这么通情达理,步入社会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他能准确分清和朋友和想追求她的人,不无脑干涉她的社交圈。 但叶絮怕他心口不一,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说陈景程高中时怎样对她好,说陈景程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她说她很感激陈景程。 林熙听完笑了,说:“晚上到家了和我说,如果太晚,我可以来接你。” 叶絮轻声说:“你怎么那么好……” 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自由的,她在前面蹦跑,他在后头看着她,她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跌倒了他会拉她起来。 他总是告诉她,一生短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辈子自由与快乐是最重要的。 她好像又做回了那个自由自在,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叶絮,不被所谓的现实捆绑,不被父母长辈眼中的踏实禁锢,他让她觉得她可以放手一搏,每天都活的不一样。 这样好的人,她没办法给他一个不完整的自己,没办法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对象,把他看做将就一生的人。 她想毫无保留的爱他,想再付出一次自己的真心。 ……............................................ 怀揣着那样的想法,叶絮和梁嘉泓见了一次面,那也是个巧合,可无巧不成书,一路走到现在,桩桩件件都是巧合。 十二月初冬,叶絮去回了趟家乡,明明就在南城工作,可常常没时间回家,而每次回家叶絮都能清楚的看到父母越发苍老的容颜和脸上越来越简单满足的笑容。 他们这一代人,通常以子女为中心,一生的愿望就是子女开心幸福,也正是这种愿望,让她曾经活的很死板。 叶絮不止一次和母亲说过,活的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一点,她如今已经步入社会,不需要她再操心。 可做父母的,都只会嘴上说好,私底下省那个省这个,为的是老去那一天能给留下子女一点钱财。 叶絮的父亲从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开始操心她的工作,总怕她找不到好工作,操心了一年,现在她稳定了,父亲又开始操心她婚姻问题。 他们这代人思想也是古板,上大学的时候不希望你谈恋爱,一毕业恨不得你有个金龟婿,人品长相家世样样都好的那种。 晚饭时,叶父说:“我有个朋友,他儿子一米八,在南城做物流公司的经理,一个月有一万多,家里房子在南城也买好了,他妈妈是幼儿园门卫,爸爸是开出租车的,那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的。” 叶母给他夹了个红烧肉,“行了,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叶母知道叶絮和黄毅分了,琢磨着女儿可能还不想谈恋爱,又管不住老头子爱操心的命。 谁知,叶絮慢悠悠的说:“我有男朋友了。” 叶父叶母瞪大眼睛,抛出一堆问题,哪里人,房子有吗,几岁啊,做什么的? 叶絮说的时候,眼底有崇拜,有自豪,她说:“他京州人,在南城房子还没买房,今年二十七,在大学里教书,家里父母也是老师。” 叶父还在钻牛角尖,“没房子可不太好啊……” 叶母更能体谅女儿,说:“你喜欢就好。” 叶絮已经不再顺着他们的想法走,无论叶父怎么说,她都不会动摇,就算将来后悔,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受着。 叶父怕她吃亏,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叶絮脾气敛了不少,要是换做以前可能已经和叶父吵起来了,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发火,可她已经不忍心朝年迈的父母发火。 她说:“不用担心我,大学里那个,他是有房,可是他没干劲,人最重要的是品行,而不是房子,爸爸,我说再多你也不会理解,等有一天你见到他了,你就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叶父倒真的觉得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哄骗一下,就气的过来抱住他的臭脚,狠狠咬上一口的小丫头了,她已经懂得分别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已经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 叶父笑着说:“那行,有空带回来见见。” ……........................ 吃完晚饭,叶絮洗洗漱漱后去书房工作,和林熙聊了几句,随后刷了刷朋友圈,梁嘉泓定位在,照片上一株圣诞树,还没到月底,圣诞的氛围却已经很浓了。 他回来了。 他在这几年里是回过南城,那时叶絮一直在桐城,相隔那么远,也知道他心里有了别人,她已经觉得他去哪儿与她无关了。 可今晚,他距离她也不过几公里路,车程二十分钟而已。 叶絮抬头看了眼日历,原来已经十二月中旬,七年前的这时候她还蜷缩在那张床上,哭到天亮。 真的好似一转眼的事情,她经历了几段感情,遇到了林熙,他结婚了又亡了妻子,当时的他们谁能想到若干年以后会是这副光景。 她坐在书桌前,捧着手机发呆,前些情绪很坏的日子里她总是会无意间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又想起林熙,想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笑。 叶絮忽然觉得,也许就是今晚。 她知道,她的不甘,她的委屈,她的执念,她对梁嘉泓现在的种种情绪,都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发现去找他,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踌躇再三,她点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她已经把他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因为他再也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她再也不会因为看见他的名字而伤心,从而不敢给他备注,让他好似一个普通网友一般躺在列表里。 大概是这么多年,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大概是她下意识的觉得她是没资格去找他的,都这么久了,所有的感情都应该被埋在最深处,而不是还翻出来给他看,也许这样只会让他觉得突兀,她很怕打扰到他。 可这一次,她想自私一点,不再从他的角度考虑,只管自己心中如不如意。 她有预感,他会回复她。 她曾经也不是没找过他,刚步入社会的时候压力大,有些事情周围朋友都没有能力帮忙,她不得已只好去找他,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柔,也颇具耐心,还对她好一通安慰,说不必在意网络上的是是非非。 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永远都可以温柔到让人想哭。 叶絮哆哆嗦嗦敲下两个字,问他:在吗? 不出一分钟,他回复:在。 叶絮怕他在忙,试探着问:在玩还是在忙? 他说:休息着,怎么了? 叶絮说:我想着可能会让你不开心,很打扰你,可是总觉得自己不跨过去也不好。现在…方便见一面吗? 她发出去以后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去找他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原来真走到这一步,竟然有种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感觉。 只是她想最后见他一次,就如当初即使他说了分手,他们也是在周日相见了,既然他在这里,那就见一面,所有的情感都应该面对面说清,这样才对得起这些年的步步艰难。 梁嘉泓说:你在哪儿? 叶絮站起来,边回复边往卧室走,她说:电影院门口见吧,我半小时后到。 他说:好,路上小心。 她没化妆,只是描了眉毛,套上白色毛衣和短靴,拿上黑色呢大衣,和母亲撂下一句有事出趟门,便匆匆下楼。 她仿佛回到了那时候,每个周日要去见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情。 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月色下,路边的绿化成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同样的路,同样的季节,而所有一切,终于要在今晚划上句点,好似夙愿达成一样。 …… 那个十字路口路口依旧没改变,两侧的树灯璀璨着,商铺的灯光从里面蔓延到街道上,惶惶如白昼。 初冬的夜,微微的风都是凛冽的,行人缩着脖子,说话时嘴里会冒出热气,街上的情侣搂抱在一起取暖,路边摆着玫瑰花筒,十元一支。 叶絮站在十字路口那头,她看见电影院门口的阶梯旁站着一个男人,他倚在不锈钢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有几分当年的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他走去。 梁嘉泓看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她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来,他顺着抬起头,叶絮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彤彤,笑着说:“没让你等很久吧?” 他收了手机,也笑,说:“没有,刚来。” 客气又疏离的气氛让两个人有些沉默。 可叶絮是越发觉得自己不紧张了,只要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只会有豁然的感觉。 她是真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老朋友了。 想着想着,她开心的笑了出来,于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默,问他:“想去哪儿?” 梁嘉泓还是那么没主意,他也依旧不想把叶絮往酒吧台球室那些地方带,他问叶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叶絮看了他一会,说:“往学校的方向走吧。” 他点点头,说行。 是她找他出来的,所有开头都应该她来,可他很自然问道:“最近还好吗?” 两个人的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淡淡月光下走着,影子被拉长,叶絮的高跟鞋声哒——哒——哒的。 她说:“挺好的,就是前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想了很多。” “是工作太累了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 他低哑又温柔的说:“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他好像真的想帮她些什么,叶絮觉得这一刻无论她说什么他应该都会说好。 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要帮忙的,只是想和你聊会天,所以把你叫出来了,想当面和你说,却很怕打扰你。” 梁嘉泓心中了然几分,“不打扰,你尽管说就好了。” 叶絮浅浅吸了口气,抬头看月亮,“因为遇到了个很好的人,可总觉得自己老是这样不好,所以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真的很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见面。” 梁嘉泓笑了笑。 两个人拐弯进风口,那家家纺市场已经倒闭,这几年网购大行其道,这种批发市场一样的存在已经不行了。 叶絮踢了块小石子,那样轻松释然的说:“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后来想想,自己真的太不懂事,自己很自卑,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你,偏偏还努力不好,后来分手了总是想不明白,那时到底为什么分手,那时候,你那么突然说分手是为什么啊?” 梁嘉泓看了眼她,她是真成熟了不少,可身上那股子活波的感觉还在。 他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好,那时候刚在一起,我觉得我可以努力,然后留在这里。虽然我和你说过我会走,但是我一直有努力和家长沟通,但显然,我失败了,所以我只读了半年就走了。那时候我想留下来,但是我改变不了。” 是因为这个吗?叶絮知道他应该保留了些什么,她知道他应该是不想说一些很伤她的话。 叶絮说:“我当时一开始觉得你在玩我,后来觉得是我太幼稚,你可能也觉得我幼稚,再后来我觉得是你比较成熟。陈景程说,是你们不太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梁嘉泓似乎觉得这说法有些荒诞,“我们不合适吗?” 他那时候一直觉得,叶絮很合适他,像个小太阳一样。 叶絮笑了,“不合适啊,站在我的角度就是不合适。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男生,可越到后面越觉得自己平庸,我什么都不会。” 梁嘉泓说:“我就是普普通通啊。” 叶絮嘁了声,“是吗?” 他低低一笑。 前面的烧烤摊坐了一圈人,青烟袅袅,他们仿佛与这尘世的烟火味格格不入,两个人静静走过了那段热闹的路,再往前就是学校。 学校晚上会开放操场,操场上有少年在打篮球,有阿姨领着孙子孙女玩沙坑,有一群中年人在跑步锻炼。 叶絮停在黑色的铁栏杆前,上面的爬山虎已经枯萎,只有一节坚韧的藤蔓紧紧揪着栏杆。 她说:“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说,可当时怎么都问不出口。” 梁嘉泓也停下,站在她面前,目光比之前坦诚许多,他说:“你说。” 叶絮说:“还记得你把硬币存在我身边吗?” 他点头。 “我把它们放在盒子里,放在宿舍抽屉里,那个抽屉没有锁。放进去以后我就再也没动过。梁嘉泓……”她低低的叫他名字,时隔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委屈,她说:“我真的没有拿过。” 她继续说道:“你说少了,我去问金金换了硬币给你,后来高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女生拿了徐佳玲和倩倩放在宿舍的钱,不止一次两次,我也有少过,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不是她拿的,但我真的没有。” 她哽咽着,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又憋了回去,背过身,看向操场,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个夜晚太过宁静,诉说着往事,他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时候,他的目光从她的背影挪到远处操场上的人,他滚了滚喉咙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她从未要求过他什么,从来朝他索取过什么,这样的一个女孩要几个硬币干什么?他所认识的叶絮,坦坦荡荡,阳光开朗。 听到那句话,叶絮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她睁了睁眼,怪自己现在还那么爱哭。 她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当时觉得你在怀疑我,很难过的找了金金换硬币还给你。那次真的很难过。” 她的声音颤抖着,梁嘉泓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怀疑过你。” 叶絮吸了吸鼻子,“我当时把硬币给你的时候,你说好像少了。” 梁嘉泓一愣,“我说了那样的话吗?” 叶絮:“你就是这么说的。还有那次,你打电话和别人说事情,我问你怎么了,什么事,你什么都不和说,和我说等以后躺一个枕头了在和我说。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次是真的觉得很疏远。” 梁嘉泓似自嘲般说:“我以前这么混蛋吗?真的……很对不起。” 叶絮听到他道歉,破涕为笑,笑他怎么那么实诚,她转过身,说:“我不要你道歉啊,我只是想把我想说的说给你听,这样就不会再惦记了。” 他往栏杆上一靠,眉头皱着,“可我做的的确很过分。” 但那些事他都没印象了,现在只能补上一句对不起。 叶絮知道他,他是真心为这些事情感到抱歉,可她不愿看他内疚,她说:“你真的很好很好啊,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生啊。我也有做错了的事情,那时候第一次吵架,你可能不知道,年纪太小,总觉得要靠威胁男朋友才能得到些什么。” “我记得,那时候挺冷了。” 叶絮拽住片枯叶,放在手里绕着玩,说:“我和你吵架,其实只是因为我在害怕,我当时真的很喜欢过他,付出了很多,我害怕你知道后就不喜欢我了,于是很生气的走了。” “可是我知道啊。”他轻轻的说,还带着昔日疼她的那种温柔。 叶絮笑了笑,她知道他都知道,她不想再提那个人,笑着说:“那时候,我在寝室左等右等,以为你是来哄我的,你却问我要班主任电话。” 梁嘉泓也笑了,“我问你要班主任电话?” 叶絮抬头看他,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不过没关系,今天往后,她也会通通忘掉的,她也不介意把那些再回忆一遍。 叶絮:“现在想想很好笑吧?因为你第二天要去参加跆拳道比赛,你要请假。” 梁嘉泓记起来了,他点点头,“对。那时候你以为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还一直哭。” “因为很怕你会以为我心里还有他。”叶絮也靠在栏杆上,和他看路上的车水马龙。 她说:“后来分手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要这样对我。” “让你失望了。” 叶絮浅浅一笑,回忆起再后来,她缓缓的说:“那时候分手,好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生理期也乱了,每一天一直哭一直哭,看什么都想哭,怎么都忍不住。再后来和好了,虽然很开心,但总觉得更陌生了,很不安又没办法,自己还那么笨,什么都不会。和好的春节你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们很少打电话,所以当时又惊喜又开心,可是很多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沉默一边欣喜。” 梁嘉泓静静听她讲着。 她说:“后来想,那次也是真的好笑,开学了见面去ktv,你摸着我的腰说我胖了,当时可窘了,想着分手不都应该瘦的吗,为什么我胖了,还被你看出来了。” 梁嘉泓轻轻一笑。 叶絮双手背在腰后,身后是少年们在操场上驰聘的声音,她回头瞧了几眼,目光落在梁嘉泓的侧脸上,是不是少年时的清润模样了。 叶絮垂下眼眸,“那天晚上,晚上的时候人的情绪都会有点奇怪,我当时真的觉得压力大,因为你太好了,我追不上,总觉得以后也不合适,想了很多,很不确定,你那时候也很忙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变了。于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分手。再后来,有点记不清了,没多久你就走了。我就每天看看来访记录,刷你的动态,看看谁给你留言了,你听的歌有哪些,你发的图片上有什么,你去了哪里,我们相距多少公里。你来过学校几次,我都不敢回头看,有时候也会想,你是不是回来看我的。” “梁嘉泓……你那时候来学校是看我的吗?” 他点了点头,喉结微微滚动,“我一直都在关注你,高中你和那男生杂一起后,我还看过他的照片。” 他和她一样,会看来访记录,会看她的动态,会看谁给她留言了,听的歌有哪些,周末见了谁,做了什么,南城的天气冷不冷,她的手还会不会冷,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好受些了吗?她有没有忘了他? 实在想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回南城,去学校里看看她,即使他坐在最后面,她坐在第一排,即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即使被一堆同学围着,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瞥几眼,可是他想念的人就在那里,她的头发她的背影,她露出的手腕,她握着的水笔和画笔,她就在那里,远远望上一眼就很满足了。 梁嘉泓说:“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我觉得你放下了,我问过王昊祥,他说你和那男孩子可好了,很幸福。” 叶絮倒是没多大意外,但很开心,原来那时候不是她的错觉,他真的没放下她。 她说:“和别人谈恋爱就是放下了吗?如果真喜欢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快分手。那时候我想,你可以像没事人一样,我也可以,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他其实也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那时候幼稚的在相互利用。我知道王昊祥会告诉你,所以和他在一起了。” “可我觉得你放下了。”梁嘉泓拿出了烟盒,用眼神询问叶絮可以吗? 叶絮说:“你抽吧。” 他背过去点烟,吸了一口,朝她的反方向吐烟。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很久,叶絮说:“诶,我当时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没有。”他已经抽了半支烟了。 叶絮回想起当时,忍不住弯了嘴角,“你知道那天为什么邬天赐跑去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吗?” 他淡淡笑了声,摇头。 叶絮眼里有月光,那样美好的说:“因为那天中午,你靠着后面的桌子在喝ad钙奶,和他们说笑,然后喝完了,转身把酸奶瓶子扔了出去,我到垃圾桶那边扔垃圾,正好转身看见。我当时觉得你长得可好看了,动作也很帅,我就诱骗天赐去搭线,其实很紧张,谁知道你真的给了。” 她以为他只会笑笑,谁知道他说:“那还好是我扔的,我要是正常走过去扔,岂不是完蛋了?” 叶絮说:“谁知道你为什么朝窗外乱扔垃圾,还用的投篮姿势。” 梁嘉泓:“可能我懒得走,也可能是我想耍酷。” 叶絮戳破他,“我看……你是想耍酷吧?” “我也觉得。” 两个人相视一笑,叶絮有些感慨的说:“反正不知道是戳中我哪根神经了,在一起没多久后,你说以后可能会走,我当时真的晴天霹雳,想着你要走为什么还要和我谈恋爱。可自己来不及抽身了。” 她还是想知道真实的分手原因。 他说:“可以异地恋啊。” 他的回答正中叶絮下怀,她顺着话杆子问:“要异地恋,为什么还是想分手?” 梁嘉泓默了默,说:“只是后面发展和我计划的不一样,我也后悔我答应要离开的决定,但是那时候自己做不了主。” “你当时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等个十年八年。” “当时我如果这么说,我会觉得自己太没本事了,还要让女孩子等,对你真的很不公平,女孩子在恋爱中相对付出的都会多,以我现在来看我当时做的决定,我觉得是逃避,但是我当时只能做出那种选择,我不能和你说,我还是要走,你等我。我以为我和你谈恋爱以后,然后和家里说我不走了,我想读书,然后一切会回到我想的那样,可是我甚至没有这个机会说出来。我没有任何决定的权力,我当时……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他看着叶絮再次泛红了的眼睛说:“你和别人恋爱后,我觉得你放下了,也没有勇气再去找你,我性格又比较闷,那种时候,我不会主动说我们复合吧。” 那时候他已经有些权力,他已经站稳了脚跟,他想回去找她的,告诉她,他们的未来是有希望的,可是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夜渐深,而他才真正敞开心扉,即使说的模棱两可,但叶絮知道,和她自己猜想的差不多。这个人啊,到最后也还是那么温柔,不愿意说一丝一毫伤害她的话。 但是她从未想过,他有想回去找她说复合。 她觉得遗憾,很遗憾,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和张阳恋爱,如果再等一等,是不是就真的等到他了? 叶絮酸了鼻子,说:“那时候是赌气,大学里也是赌气,总是不显得自己太可怜。” 梁嘉泓想给她抹眼泪,可他没有这个资格,他递过手帕,掐灭烟,说:“我看过一个词语,冷暴力分手,我觉得我们复合后的那段时间,我好像就是这么对你的。我觉得自己很垃圾。伤害你那么深。所以我一直说,这都是报应,我在为我做过的所有错事赎罪。” 那是块方格子手帕,叶絮摇摇头拒绝了,她说我有纸。 她擦完,笑着说:“你不用太内疚……我比较爱哭而已,也不是多伤心,今天找你,本来就是想把自己的疑问和想说的话都弄弄清楚,我更不是来谴责你的。” 他眼底的愧疚很深,深到叶絮觉得不忍。 叶絮安慰他说:“那时候觉得你超级像小说里的男主,我初中看了很多很多小说,知道你会跆拳道,会赛车,唱歌又好听,人又正直,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后来和新认识的朋友谈心,说到你,我说你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大概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好的要命。前任不都应该很渣吗,像你这样的真的很难忘。” 梁嘉泓目光动了动,操场上已经渐渐要散场,他的声音混在清冷的风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他说:“我以为,我在你回忆里都只剩下糟糕的印象。” 叶絮很惊讶他会这么想,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你真的教会了我很多,那时候叛逆期,哪里会懂得父母珍贵的道理,可你每次和你爸爸打电话都会让他小心开车,我问你怎么那么孝顺啊,你说父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后来把这句话想了很久,发现是真理。那时候年纪也小,从前喜欢的男生耍着我玩,可是你不是这样。当时真的觉得自己有被人珍惜。” 梁嘉泓说:“值得被珍惜的。” 叶絮弯了弯嘴角,吐槽他,“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浪漫诶,我过生日你什么表示都没有,还要订包厢给别人过,我可羡慕陈佳莉了,她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娃娃,就连那时候买个气球也是我主动说的。” 梁嘉泓承认,“我在这方面很差劲,一直到现在我都是那种你说了我一定会买,你要告诉我喜欢什么,我就会买的。” 叶絮笑,他口中的现在应该指的是和他妻子的那段时光,那个姑娘肯定比她开朗的多,会直白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什么吧,而不是像她,自卑敏感的不敢开口,生怕被他看做是有所图的人。 过了会,叶絮问他:“我上大一的时候,大概十一月吧,你微信上找过我,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简单的聊了几句,那时候为什么来找我了?” 明明都结婚了,又为什么去找她。 梁嘉泓倚在墙上,说:“我一直觉得我给你的伤害很深,所以我不敢面对你,或者和你道歉,我不觉得我给你带来过什么美好的回忆,别人谈恋爱都会有美好的回忆,好像我给你的都是很糟糕的事情。” 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样伤害叶絮,亲眼看着她痛苦的不能自拔,那几年他始终是愧疚的,要三番五次的确认她过的好,他才觉得自己的罪孽好似轻了一点,却又不敢面对她,连句抱歉也说不出口,他愧疚到觉得说句对不起都是没资格的。 因为亏欠,所以叶絮找他,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会答应,比如今晚。 叶絮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内疚会深到这种地步,她以为这几年他早就放下了,不会有太多的情感,有的大概只是过去那份情谊留下的一点温柔。 真是奇怪,明明受尽伤害的是她,可今晚却一直是她在安慰他。 她否定刚才他的说法,温柔的说:“有啊,我们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那个周末,你和往常一样等在校门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说因为想见我所以从京州赶回来了。那次周末,我早到了,你还在睡觉,我和你说我到了,在书店等你,你却立马都过来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还有一次啊,我睡得太晚,课间休息就睡着了,物理课打铃都没听见,还是天赐推醒我的,你发我消息说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幸福,因为这个男生在后面注视着我。” 她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梁嘉泓有些恍惚,他仿佛被她拉入了那段美好的时光中,他不自己的放低声音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啊……上学的时候老是低着头走路。” 叶絮说出了那个时候女生的通病,她说:“其实我是怕风吹乱刘海,那时候刘海可厚了,乱了就不好看了。” “那撞上别人多尴尬?” “我初中的时候撞过语文老师。” 两个人不由地一笑。 叶絮说:“那时候你送我回家,我也很开心。” 梁嘉泓记得,他说:“那天挺晚了,我想不通,不就送你回家吗,怎么开心成那样。” “可就是很开心啊,以前没有人送我回家过啊,男朋友送我回家,本来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叶絮再次安慰他,“如果你真的很糟糕,如果留下的都是些不美好的回忆,我又何必惦记你这么久。虽然以前也埋怨过,恨过,可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觉得很幸运,很感激,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超级好的男生。” 他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存在,总以为她恨他更多一点,总以为她这辈子想到他都会觉得恨他。 梁嘉泓的眼眸柔软的不像话,他低低的说:“我也不后悔。叶絮,我真的喜欢过你。” 叶絮愣了愣,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嗯了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一句我真的喜欢过你,还是可以这样打动人。 他好似也在感慨,反反复复的说:“真的,我真的喜欢过你……” 她哭着哭着,笑了。 所有的不甘,委屈,遗憾,都在这一刻飘散在冬风里。 学校里响起钟声,回荡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里,只是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她终于不用再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不用再因为生活中的细微点滴而伤感不能自拔,不用再被秋天的雨,冬天的雪,春天的枝,夏天的光,每一年每一天,反复的,一刀一刀的凌迟。 …… 2019年的钟声在寂静中响起,南城禁烟花好几年了,底下的村民买个鞭炮好似做贼。 叶絮在回家前,问林熙要不要跟着她回家过年。 一转念,她和林熙叶认识了快一年,只是他们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叶絮以为他会在某一天急不可耐的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可他没有,他关心她,爱护她,也一直默默在等她。 叶絮没有说过梁嘉泓的故事,只是他偶然从朋友口中听到叶絮曾三四天没吃饭,他曾开玩笑的问她:“到底是什么伤心事,让一个女高中生三四天没吃饭。” 她当时没回答。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有些事不必追问,有些事不必着急,她和林熙都相信,这世间种种,缘分因果都是早已注定好的。 当她问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过年的时候,林熙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愣了,再是缓缓一笑。 他在叶絮家里给她修水管,他连手套都没摘,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弯了腰,双眸盯着她,带着试探的问:“我以什么身份去?” 叶絮忍着笑,故意逗他,“曾在校园里给我上过课的副教授啊,你是我命里的贵人,既然你春节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怪可怜的,不如回我家呗。” 林熙哼笑一声,一副看穿了她的表情,他不上当,顺着话说:“那算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过年有计划了。” “你真不去啊。” “不去,我还有两个课程要备,还有论文还没写完,还有朋友要来看我。”他继续去修水管。 叶絮急了,“你…你…不行。” 她上去抓他衣服,一把把人扯过来,“你不去我爸就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他还是不为所动,“挺好的,你都二十五了。” “那你还二十八了呢!” 两个人面对面,谁也不低头,可到最后都笑场了,叶絮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声音也软了,“你去不去嘛。”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唇齿磕碰间,留下一句你不能后悔。 遇见任何一个人,发生一段感情,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后悔。 …… 大年初一,林熙起了个早,陪她去寺庙烧香拜佛,她说不信佛,可是敬畏它,她说还有些往事需要佛祖普渡。 每年烧香的人都络绎不绝,为了做那第一个烧香的人,更有人彻夜排队。 叶絮挽着林熙的手挤进这人海里,人头攒动,香烟如雾,世人痴心向佛,求的却也是红尘中的琐事。 清晨细碎的阳光从殿庙两侧瓦檐倾泻下来,薄薄的晨雾飘在光中,香烟缭绕,佛号声声,巍峨的殿里,释迦牟尼佛俯瞰跪拜在蒲团上的男男女女女,边上的缁衣僧侣盘腿而坐,手中捏着佛珠,敲着木鱼,闭着眼,口中颂着佛经,巍然端然。 叶絮捧着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在功德箱里投下香火钱,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释迦牟尼佛在西牛贺洲天竺灵山鹫峰顶上修得丈六金身,是掌握着绝对真理来到世上说法以普渡众生的圣者,是慈悲济世修真正善的佛。 五年前她曾来向佛祖许愿,希望梁嘉泓一生无忧,平安幸福,如今她依旧这样拜求,明年今日,她定来向佛祖还愿。 请求佛祖慈悲普渡。 她叩了三叩,虔诚至极。 她睁开眼,有一双手伸在她面前,顺着看去,是林熙,他微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 他不问她许了什么愿,不问她所谓的往事是什么,只说:“要不要去系红丝带,刚刚听路过的人,在丝带上写上愿望,系在庙里的树上便会成真。” 叶絮跨出佛祖的殿门,回头望了一眼佛祖,随后轻声道:“写一条吧。” 她在丝带上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署名:叶絮。 林熙笑着在丝带上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署名:林熙。 她系上那颗被佛声围绕着众多年的古树,暖冬的风将这些字迹一点点吹淡,至极携去西边最远的地方,落到神明手里。 叶絮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剩下的是万年不变的天际。 …… 这一次,我虔诚的祝愿25岁的你重新扬帆起航,平安到老,愿你永远是那个光芒万丈,自信豁达的梁嘉泓。 也是这般虔诚的感谢你。 真心感激你,感激你曾那样惊艳过我的青春,让我这样用力去爱一个人,让我从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变成了阳光稳重的人,让我随着你的脚步认识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阔。 愿佛祖保佑你,以后,会有另外一个人,像我,像她,一样真挚无悔的爱你。 我的少年,梁嘉泓。 第六十五章 打算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是18年的秋天,那时她和我说还是很难释怀,我曾在多年前听她完整的讲过,她说那是她心里的幻想,幻想那个人其实还是爱她的,虽然我们都知道其实不是了。 她和我说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口中的梁嘉泓哪里都是好的,她说遇上这样这样一个人,真的难以忘记。 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很不好,走出门的时候看这个世界都觉得天旋地转的。那时,她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可好在,林熙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很欣慰,自己只是短暂的情绪低落,而不是抑郁。 我见她的时候她给我了一封很遥远的信,一封写给自己的信,足足有三张a4纸,六七年过去,纸张被她压在字典里,保存的很好,边角也没有发黄,好像是她昨天才写下的一样,只是纸上有她的泪滴,晕染开了字。 她有些害羞,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很中二的,可是每次翻出来看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时候,如果没有这封信,我可能会忘记很多东西。” 她说那时候扔了日记本很后悔,所以后来写下了这封信,记录下了一些她和梁嘉泓的点滴,因为她不想忘记,所以时常翻出来看,把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过,直到记住。 她偏执的想永远都不忘记。 我们见面时她还没去找梁嘉泓,所以心中还是有太多想说的话,我和她的那位朋友说了一样的话,我说你得去见他一面,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清,这样没了念想才能重新生活,她没有否定我的说法,躺在床上沉默着,仿佛在考虑。 我就开始细细品读那封十分中二又象征着我们那个时代青春的信。 信的开头是至2011年9月20日。 …… 我记得那天星期二,天气美好。 那天我拥有你了,那般美好,身边的一切都美好。 21号,我们去了那家餐馆,现在它已被拆,我见过它最后一眼,以及那个靠窗的位置,像放老电影一样,有你我的身影晃动。 那个星期的周日我们相处了好久好久,久得就像眨了一下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放学后有你在旁边散几步路,周末有你在身边说笑。 有你叮嘱吃饭的短信,有你关心我安全的短信,有你说想我的短信,什么都有你。 大概在这个地方我们走过的路太多了,去的地方太多了,说的句子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走到哪儿都能想到你,那么温暖,没有污点。只是你留我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有时难以负荷。 同样又是这个季节,这个月份,这种天气,这种感觉,一样的衣服,一样的我,只是你呢?熟悉的感觉总让我心口堵塞,却只能用尽力气往下咽,带着对你的想念一起往下咽。 有些专属你我的地方,我都不敢去,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怕好不容易努力的会在那一眼之间崩塌。 我知道放不下不对,留念想念,都不对,可我也尝试着有过新的开始。 我想你大概都不会知道了,我唯一感谢你的,就是让我到了极端,然后获得更坚强的坚强。可是我去不敢再那样喜欢一个人,我很怕会重蹈覆辙,害怕把你忘记,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开始忘记另外一个人的旅程。 我是念念不忘,但却不再有和你重新开始的念头。你扔下我,残忍又坚决,之所以残忍,是因为你犹豫,你走了又回过头来说爱我,拉着时间又丢掉我。你一定不知道,当时说分手时的平静淡然,我竟有种解脱自由的感受。 时常想,你是否爱过我,还是那三个月我只是你填补空暇时间的伴侣,可你说过的话我忘记不了,你的关心也常常与之矛盾,于是我变得更不能好好控制自己。 我做不到留着所有可以联系你的方式,我怕看到你的消息,你的动态,我会心神不宁。 可偏偏最后还是没办法彻底将你从生活抹去。 曾经你从未亲口对我说过我爱你,你总觉得太肉麻,可是不久,我很意外的听到了这句话,那么突然,我激动的只能紧紧抱住你。回想起来,那天夕阳艳红,场面还是很漂亮的。 那是记得最深的吧。 我时常问自己,自己真的懂爱一个人吗? 那时候自己一点都不成熟,相比之下,你比我成熟许多,经历了你我才知道父母多重要,朋友多重要。 我总是任性的不考虑后果。 不成熟的我一定让你觉得头疼吧,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忍让,我爱闹,爱生气,爱哭,可现在我都在尽量改。 就连那天你说,断了吧,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我都没哭,然后用了很东西去填满生活,我都以为自己真的活得很开心。 朋友们都来安慰我,可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我知道我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你也会,时间会修复一切,我们身边都有另一个人。 可我这个任性的人啊,总感觉能爱你很久很久。 而你一定很幸福,那个她一定会很爱你,就算现在没有她,以后也会有。 有时候忽然觉得你幸福就好,你幸福我才能更心安理得去幸福,不然都好像是一种背叛。 有时候又好恨你,恨到咬牙切齿,最怕你幸福,最不希望你幸福。 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啊。 天要冷了,一年又要到头了,格外想念你在身旁的温暖。 那时候,回家路上,你有时候会很有兴致的唱十年给我听,有时会搂着我唱老婆老婆我爱你,也许没和你说过,我很喜欢,真的喜欢。 我所说的那个可爱温柔又有点孩子气的你,他们都不认识,我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那样的你只属于我,难过的是我失去了那样的你。 我最近常常听许嵩的幻听,歌词最后一句是: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 我知道我内心也是这样想的。 说到歌,我听了每一首你添加的歌,仔细阅读你常听的那一首歌的歌词,来回揣摩你的想法。 忽然想起我扔掉的日记本和照片,还有种种和你有关的东西,那些是我曾经很珍惜的东西,我假装自己也可以狠心不回头,所以都扔了,我想你也一定一样吧,那些照片,那条围巾,你也扔了吧。 可我知道,这些百转千回和矫情的措词,都是我自作自受。 梁嘉泓,愿你一切都好,我也一定要很好。 叶絮 2012.9.16 ……............................ 我看完沉默了很久,她笑着说:“是不是很矫情很中二?诶,我都不好意思拿给你看!不行了,实在太窒息了,快收起来!” 我被逗笑,摇摇头说没有,虽然它不似作文一样条理清晰,但是字字情深意重。 我说:“那时候,你就已经开始祝福他了吗?” 她说:“记不清了,可能是吧,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也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了,你会希望他过的好吧?我知道……他也是不得已。我是想过他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可是我记得他的眼睛,记得他的声音,我想,他应该是喜欢过我的。” 她说:“从前听不懂许多情歌,如今听懂了,却道当时已惘然。我也时常想,如果当时能爱的久一点就好了,真的太匆匆。” 她望着天花板,眼里有泪光。 她说:“你看过匆匆那年吗?电影。” 我说:“看过,结尾有惊艳到,叙事的手法很不错。” 她说:“我看评论很多人都说女主在糟蹋自己,说这是典型的青春疼痛故事,三观扭曲,我知道糟蹋自己肯定不对,可是有些人,有些人,天生性格偏激烈,偏冲动,爱情常常使人变得不像自己,所以有人为爱跳楼,为爱殉情,那种痛苦和不甘,没有经历过很难体会。我很喜欢里头那句,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 秋风从飘窗拂来,吹动我手中的信纸,哗哗作响,风中的秋意甚浓,仿佛是当年他在校门口等她,香樟树叶子缓缓落下散发的味道。 楼下的广场传来街头艺人的唱歌声,声线沧桑通透,仿佛他的心中也带着无限遗憾。 他唱的是刘若英的《后来》。 歌词那样飘在大街小巷: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我说:“去找找他吧。” 于是这故事的结局便是那样。 …… 你还记得吗? 那年我们十七,听着主流或者非主流的歌,我们满怀理想和热情,我们会因为一个男生的投篮姿势,说话声音,一双好看的手,望向你充满笑意的眼眸,因为一些细小的东西而一见钟情。 我们在出操的时候会偷偷跟在他后面,隔着人海寻找他的背影,会假装转身拿书偷看他一眼,会把自己的作业本和他的放在一起,会收敛起自己的性格,变得矫情别扭,会算好时间,期待在楼梯转角遇见他。 也许他也正好喜欢你,也许他喜欢别人,也许没有白头到老的结局,可喜欢过他,那就是一段爱情。 那年我们十七,最好的我们。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9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