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淫雨(武侠 高H)》 春梦微h 惊蛰前后的日子里,春风和煦,夜风也柔软。无酒无酿,只凭一林春意便足以醉人。一只雏鸟扑棱飞过月下梢头的女子,女子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嘴角浅笑:“小山雀。” 春夜芬芳,银河缓缓,陇头陌上,飞鸟振翅,正是人间好时节。 应妙月仰躺在树上,正逍遥自在地剥着蜜橘,她是云露宫弟子,下山送书给师叔公,送完了书,拿着没有花完的盘缠好好享受了小桥流水杨柳岸边的浮华人间烟火美食,这都是山上没有的好景妙事,只是一不小心花超了盘缠,今夜只好以天为盖,明天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回云露宫了。 这次下山,应妙月收获颇多,且听到了一桩挺大的八卦。云露宫与世隔绝,无聊至极,奇人异事众多,俊男靓女甚少。第一次独当一面下山,纵使只是做送书这样的小事,也不妨碍她好奇心旺盛,在柳县四处逛了逛。 柳县是京都的近几,年年武林大会各路豪侠义士都在此处相聚歇脚,歇脚后再启程去京都郊外丹枫山庄会当武功峰顶,一决胜负。 应妙月在柳县收获的这桩巨大八卦就是:丹枫山庄庄主也就是武林盟主兰启为横死武堂,而杀人凶手却正是他相敬如宾二十年的夫人。 漱泉夫人为人表面谦默,却格外狠心,听说有过将怀孕妾室开膛破肚陈尸门梁的伤天害理事。 应妙月不知道开膛破肚的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她杀夫应当是板上钉钉了。柳县连店小二都知道了这事,人人讳莫如深但又忍不住交谈。 如今丹枫山庄都跟漱泉夫人改姓石了,但凡是不顺从她的门人,通通不多废话一律杀之。 丹枫山庄杀得血流成河,内讧不断,武林盟主无辜横死,外来势力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内忧外患,江湖即将大乱。 “她真是狠得下心呐,兰庄主多么和善温柔的为人,二人养了个神仙般的儿子,本来和谐美满,几乎是神仙眷侣。” “想不通!真想不通!” “我听说那个疯婆子已经把儿子赶出家门了,兰少主我见过一面,白衣玉面,神仙人物!” “不止是赶出去了,是派了人追杀!前几天就有人拿着他的画像来问我有没有见过……我以前就觉得兰少主脸色不好,现在想来恐怕夫妻私下不睦,儿子怎么快活得起来?” 糖人摊摊主正同旁边的面摊摊主谈得兴起,却不料眼前站着一个人面桃花的姑娘,双目含笑,使人一见倾心,如沐春风。 那姑娘俏生生地立在摊子前,微笑着问道:“兰少主的画像能借我一瞧吗?我打小地方来。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神仙人物。” 摊主呆呆地递了画像给她,画工不细,主要是寻人,画上人物修眉俊眼,秀鼻薄唇,看得出来是个持剑的俊秀少年。少年越俊秀单薄,越显得旁边通缉的红字触目惊心: 如遇贼人兰提,报信者白银千两,不报者人头落地。丹枫山庄留。 应妙月心中感叹,这是和这对父子有多大仇多大恨啊,老子杀了还不算,儿子也要杀。她还了画像给摊主,心中啧啧感叹,她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个美男子,却是赏金榜上的一个亡命徒。 应妙月躺在树上,眼前渐渐浮现出那男子的脸,丹凤眼薄嘴唇,薄情少年无情剑。山下真好玩啊,有美景美食,还有浸泡在江湖风雨中的人们。哪像山上那么无聊。 夜深山露起,她渐渐睡着了…… 梦中她在一片凉丝丝的雨雾中撑伞悄悄走向一个男子,那站在池塘边的男子回头,俊眉妙目,嘴角带笑:“这会又来做什么?”她摸着他的腰,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手往他锁骨处探,他虽然笑着拍掉了她的手,胳膊却将她搂紧了。 妙月的脸上落下雨丝,在男子怀里却身上有火在烧,男子的手十分冰凉,摸在她脸上,她耳后,她脖子上,既清凉,又像在点新的火。全然陌生的触感,妙月的眼睛也仿佛含了雾气,眼前人的脸越来越模糊,她在渴望一种陌生的东西,她在渴望什么呢……眼前人的嘴唇落在她嘴唇上,开始攻城略地,舌头灵活地搅动她嘴中的津液,手也在她身上游走,脱下了她的衣衫。 妙月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下腹不断传来灼热感,小穴中吐出一包蜜液,男子的手探到她腿间,她羞耻地捂住脸,却又无法抗拒自己的渴望,半推半就被他压在了假山上,腿间花露流得更凶,她抬眸看他,却更加看不清他的脸了,他的手游走在大腿间,却迟迟不肯更进一步,妙月呼吸越来越急促,腿间胀痛,又痒又痛,难耐地自己张开了腿。 男子低下头,妙月想唤他名字催促他,却张不开嘴,想推推他,却推到了一团雾气。他不见了。 妙月着急地动了动腿,却差点从树上翻下去。是梦啊…… 妙月捧住脸,低头查看裙子,却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妙月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晚,这么不凑巧。 应妙月,云露宫弟子,最擅长轻功,脚程快如飞箭,来去无影无踪。云露宫在江湖上虽有姓名,但是谁也说不准这个门派是做什么的,比起有名有姓的大侠二代们都爱去的天都剑峰,亦或是人人敬三分的神秘组织听风楼,云露宫更像是江湖门派里的大杂院,江湖儿女的养老圣地。 应妙月的母亲和她一样身轻如燕脚程快如闪电,妙月的师姐曾经嘲笑她一身的贼功夫,却没想到她的亲娘确实是贼,且是贼中下品采花贼。妙月不清楚母亲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知道她年过四十,依然肤如凝脂,声如莺啼。这究竟是修炼采花心法所致,还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呢?妙月不知道,她和自己的亲娘也没见过几面,并不熟。 母亲一生下她就将她丢给了云露宫宫主,后来有要收心,想教给她她的毕生绝学。妙月不想学,拒绝了她。妙月的母亲在江湖上大名鼎鼎,艳名远扬又臭名昭着,被她看上的美男子都会被吸食得不人不鬼,一粒小小的情花毒,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被敲骨吸髓精尽人亡。说实话,挺缺德的。妙月不想练这门功夫,也不想学会炮制情花毒的本领。母亲很意外,也十分生气,二人大吵一架,已不相往来数年矣。 托母亲的福,她也遗传了倾国倾城的相貌,纤腰丰臀的身段,更遗传了天生媚骨的体质。母亲告诉过她:“等你长成大姑娘了,你就会越来越渴望男人,唯有与男人交合才救得你的骚媚。这也是毒,你体内的毒积累到一定时间就会发作。如果不练功,你会被自己的欲望吞噬,如果练功,你就能主宰别人的欲望。所以,为什么不练功?” 是啊,为什么不练?练得像母亲那样不老童颜,练得像母亲那样胃口越来越大,只要是精壮的汉子就来者不拒?练得到处害人,情花毒让人闻风丧胆…… 妙月和母亲的关系很微妙,妙月长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既有母亲小巧精致的脸蛋,又在眉宇间平添英气。母亲的嫉恨神情,小时候妙月就察觉过。母亲不曾掏心掏肺地对妙月好,妙月也不相信母亲。 所以,此刻要相信母亲吗? 妙月注视着手中的小小药丸。母亲临走前给了她一包药,说是能帮她渡过以后会定期发作的情潮期。 乳头硬得发涨,顶着衣服,妙月难耐地喘息了一声,手往身下一摸,饥渴难耐的穴口还在吐着水。所谓情潮期,原来就是如此。 妙月选择相信一次母亲,吃下她给的药丸。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小小一团,努力克制一波又一波涌起的情潮,她试着调动内力,丹田却根本使不上劲,妙月绝望地喘起来,她尽力不去绞自己的腿,却无法忽视流淌得越来越快的淫水。 母亲骗了她,这不是压制情潮期的药,这是情花毒。 情花毒,练欲女心法的门人都能炮制的春药,普通的十二时辰内不交合就会死,但是妙月的母亲是名震江湖的采花贼,她给的药绝不会是十二时辰。 妙月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此处不宜久留,她得去找个地方泡泡冷水澡,此刻她已经热得浑身发粉。正这样想着,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夜风送来血腥味,妙月惊得睁大眼睛,林子里这么多树,不要挑她这一棵!就是这么不走运,来人显然是走不动道了,躺在她栖身的树下,痛苦地呻吟着。 妙月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一阵痒冲向她的下腹,妙月感觉到自己淫水已经顺着腿流到了脚尖。她捂住脸,这可怎么办啊? 死了三回 妙月躺在树上,静悄悄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的变化。起初还只是胀痛,现在已经发展成四肢都有火在烧般的疼痛,她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周身没有一点点力气。 树下的男人也没有声音。 妙月以为他已经死了,便大着胆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腿软得站都不站不稳,那闭目安详的男人却突然跳起来,对她反手一剑,剑太快,寒光一闪,妙月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大,只看到了男子同样震惊的眼神。 他震惊地问:“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妙月已经无法质问了,她捂着喉咙倒在了血泊中。 妙月的前半生就像跑马灯一样一闪而过,慈爱的宫主,嘴硬心软的师姐,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的师叔,母亲……骗亲生女儿情花毒的母亲,还有眼前的男子,他的脸和先前的梦、摊主手中的画像重迭了……兰提,你是丹枫山庄的兰提。 妙月听到了一老一少说话的声音。 “弄错了,弄错了!” “师父,那我们怎么办啊?” 妙月发现自己一身白衣站在河边,河上有发着蓝光的莲灯,身边站着一老一少。老的鹤发红衣,少的扎着两个小揪揪,还是个小童。小童向她作揖:“缘主,是我们弄错了。” 老人同样不好意思地一捻胡子:“老夫织这人间的姻缘网时,不慎将你的姻缘错织成了死线。只是死线已结,老夫也改不得了。你与你的正缘如今结了这死线,唯有你二人自己修成正果,才能保我姻缘网正常运转呐。” 妙月一句也没听懂。 “所谓十全十美,如今将你遣返人间,你的正缘头上会有一刻度表。刻度表满,你二人修成正果。若满不了,那就是月老老儿的错,姻缘网乱成一团,连缘主你也无法入轮回道啊。缘主再返人间吧,你的正缘就在原处等你。” 妙月都没来得及反应,她眼前已是白光闪闪,她又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夜晚,她还躺在树上。妙月往树下看,男子也躺在树下一动不动。 和方才的变化就是,男子头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发着荧光的刻度表。刻度表指针一动不动,指向的字,似乎是零。 妙月不明白,她耳边又有人说话:“缘主,刻度表指向另一端时,便十全十美、死线开解、修得正缘、功德圆满。”妙月摇摇头,对第一次死亡充满了心理阴影,她打心眼里不想靠近树下的男人。 她调动全身的力气,施展轻功,穿林过叶,头也不回地走了。今晚怪事众多,她还是先走为妙。 妙月大约奔走了三里路,是在是没有力气了,那男子杀她时瞟她的那一眼,她回忆起来还彻骨寒冷。那男子是谁来着——对,她想起来了,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一模一样的薄嘴唇,是丹枫山庄的少主兰提。 妙月想起来树上做的春梦,那自称月老的老者,这一切的一切都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风声潇潇,她的情热还在折磨她,妙月想不了太多,只是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坐下了。 妙月的肉体太累了,精神也很累,她再次合上眼睛,昏了过去。直到马蹄声和叫嚷声将她惊醒,此时跑已经来不及了。 大队人马将她团团围住,妙月害怕地靠着树站了起来。情潮期害她站都站不稳。 领头的中年男人也是薄唇,蓄须,手中的剑寒光凛凛,悬在妙月脖颈上,身侧的人拿出画像,兰提的脸赫然在画像上,妙月知道自己是撞上丹枫山庄的人了。丹枫山庄如今内乱,但是毫不影响世代武林盟主世家的气势和底蕴。中年男子要杀妙月一个正在情潮期的杂牌军,是再轻易不过了。 “见过他没有?” 妙月发着抖,摇头:“没见过。” 中年男子道:“毫无用处,杀。” 白光闪闪,妙月又见到了那一老一少。老者叹息,拂尘一挥:“缘主,老叟不曾骗你呀。” 又回到树上,妙月两眼发直,逃吗,还逃,要逃得更远,逃得离兰家人远远的。 这一次,妙月跑了五里路,已经跑到了村落农田了,却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田埂边,再醒照样碰到了丹枫山庄的人。妙月几乎两眼一黑,中年男人还是拔剑问她有没有见过兰提,妙月想上次说没见过被杀了,那这次说见过。 妙月咬咬嘴唇:“见过。往西走五里路,那有个林子,我在那见到了他。” 中年男子狞笑:“好。” “星生,灭口。” 熟悉的白光又来了。老者不在,小童已经盘着腿坐在岸边等她。妙月捂着自己的脖子,惊魂未定。她问小童:“这到底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小童朝她作揖:“缘主,小道是月老的座下童子。月老掌管天地姻缘,亲自织就有情人的姻缘之网。千百年来从未出错,只是那一日不慎结错了一根线,慌忙之中拉扯,却拉成了死结。缘主,你和你的正缘一相遇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双双毙命。若不解开这死线,其他网上之人也会受到影响。虽则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小道与月老不在人间,人间事只能由人来解。” 妙月渐渐听懂了:“那为什么不是兰提来解?” 她的正缘,显然就是兰提。 小童难道:“缘主,彼时彼刻,你求生,他向死。” “求生之人才能解死线,向死之人却会堕入深渊。” 小童将妙月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道来。 妙月终于听明白了,她的任务就是让兰提爱上她。可是她此刻对兰提已经毫无好感,算起来已经因为他死了三回了,她现在却要回去和他相遇,努力拉满他对她的好感值,从零到百地积累。 小童却不等她反应,便挥挥拂尘,送她回去了。 月下梢头,妙月再次回到了人间。她的小腹像有一把火在烧,胸口也疼痛不已,情潮期迭加了情花毒,纵使她是处子未经人事,也不由自主地渴望着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如果她命中和兰提有缘的话……妙月的脑海中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越想越深入,想得几乎身临其境,想得越来越口干舌燥,终于如梦方醒,从幻觉中脱离出来。她还有保命的任务要做啊,不肖多时,丹枫山庄的人就会找上来了。她得想个办法把兰提一并带走。 妙月学聪明了,再也不会一跃而下再被一剑穿喉了,她轻声呼唤了一声:“公子?” 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的人立刻睁开眼,往树上看,他惊觉陌生人在侧,立刻跳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妙月。 妙月不喜欢这么被人对待,又联想起前几次被穿喉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只好强压心中怒火:“奴家风餐露宿,路遇此地,方才转醒,遇公子您,见您受伤流血,斗胆问一句公子是否需要帮助?” 兰提和画像上的特征一模一样,美姿容,薄身板,黑夜里眼睛亮如星斗,惊心动魄的丽色,嘴唇是薄而润的两片,人是如珠如玉,清朗无比。 他见树上是个陌生的小女子,肩膀微微泄劲:“不需要。” 兰提转身就走。 妙月着急地出声拦住他:“你怎么不问问我需不需要你的帮助呢?” 兰提回过头看她一眼,仍是阴沉冷漠的一眼。 妙月从树上跳下来,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水从开始和兰提搭上话开始就越流越凶了,硬起来的奶头被抹胸磨得生疼,从前她就觉得胸前物事太大太沉,现在更是走两步就颤巍巍得磨在她的心间,痒得她不得安宁。 兰提将她从上到下地打量,这姑娘面红耳赤,似乎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药奸兰提h 二人正僵持,那熟悉的马蹄声又来了。妙月一听就知道是丹枫山庄的人,吓得往兰提身后躲,兰提回头看她一眼,还是觉得她满脸绯红得古怪。 妙月注视着他的宽肩窄腰,情潮期和情花毒双管齐下,她已经忍无可忍了,鬼使神差,妙月抱住了兰提的腰:“公子,奴家害怕,来人是你的仇家吗?” 兰提一愣,闻到她身上异于寻常人的幽香,上手将她的手拨开了。他轻巧地跳到一边,草率包扎过的肩伤开始流血,他低头查看伤势,疼得喘了一声,兰提流血,妙月流水,她现在就想把眼前的人衣裳全扒开,被他狠狠中出。 兰提心里知道妙月古怪,但却不觉得她有恶意。被赶出家门前是丹枫山庄的少主,武林盟下的所有门派长老都认识他,朝廷没有太子,江湖却有太子,三丹枫林唯一的继承人兰提,怎么会少的了少女芳心暗许? 父亲还在世时,时常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泼辣少女们找上门来,要嫁给他,轰都轰不走,哪怕轰走了也绞尽脑汁投入丹枫山庄门下,母亲下令追杀他的那个夜晚,还有人不知道情况有多么凶险让他带她私奔。 对那个满脑子都是风月缠绵的小姑娘,兰提只是打晕了而已。 有这许多经验,兰提理所当然地认为,妙月也是那些小说看多了的小姑娘之一。 方才她抱他时,他看到她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显然是从来不习武。脚步虚无,无甚内力。一见自己面红耳赤,动手动脚,就更像以前在丹枫山庄门前指名道姓要和兰提比武的女子们了:自己打赢了就让兰提娶自己,兰提打赢了就让自己嫁给兰提。 好麻烦,但是把她丢在这里,她必死无疑。 兰提内心这诸多想法,妙月自然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的奶头好硬,屄好痒,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再没有人和她交合,她可能真的要爆体而亡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妙月被杀了两回,怕得蹲到了地上,兰提却没有让她蹲,他一手将她捞起来,扛到肩上,沉稳道:“不要说话。” 他摸到她裤子上的水痕,却无暇在意这些细节了。妙月被他扛到肩上,人还有点发蒙,话没问出口,兰提已经快速地在林中穿梭,直把她甩上了不知道哪来的一匹马的马背上,二人一马,夜色深深,去向茫茫。 妙月整个人被他圈外怀里,偷偷地绞着双腿,马蹄节奏中,她的花珠也上下颠簸,只是迟迟不到高峰。她更痛苦了,痛苦得咬住嘴唇。 兰提却此刻突然想起来要解释了:“山庄大乱,庄众弑杀。你一小小女子,见过了我,更会遭殃。” 兰提说话的声音好听,入耳时像块薄荷冰糖,妙月砸吧了一会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她知道他是兰提,他知道庄众四处杀人被那些人碰到了自己难逃一死,他不知道妙月有没有对他存坏心,他要救自己,所以才没把自己丢在树林里,而是抓着她一起逃了。 兰公子,像个好人。 好人出剑的时候也那么快那么不留情吗?初次见面,他给的当胸一剑可把她刺得透穿。 不知道他的阳具捅进她的水穴里时,是不是也和那把剑一样利落。妙月脑子里除了解毒,别无他事。 以至于到了能歇脚的客栈,兰提刚想叮嘱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见过自己的事,妙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肩膀有伤的兰提摁在了床上,妙月是不习刀剑,不代表不通武功,兰提措手不及,已遭她特殊绳子紧捆,妙月一掰他下颌,一拍他胸口,软筋散和情花毒已经喂进了他嘴里,吐也吐不出来了。 离药效发作还有一会,妙月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点功夫,从行囊中取出止血药粉,好心地帮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不会要了他的命。 兰提问她:“你给我吃了什么?你是南理的人?” 妙月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渴得像沙漠,又充沛得像春泉,她掂了掂自己木瓜大小的胸乳,奶头硬得像石子,又红又肿,像被婴儿贪婪吸食过很久一般。 兰提彻底懵了。 妙月不脱自己的衣服,转身脱兰提的靴子和裤子。 裤子全被脱了下来,情花毒也起了作用。蛰伏的阳具隐隐有抬头之像,妙月骑在他身上,不明不白道:“兰公子,对不住了。” 兰提浑身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劲很陌生,但他又不是傻子,此情此景,他明白得很。 云露宫制药虽不出名,可是妙月跟的师父有名,幽冥毒老只是隐退江湖,却不是死了,隐姓埋名这些年也只教了妙月一个徒弟而已。妙月亲手制作的软筋散,不仅是药力猛,更与江湖上通行的软筋散不同。兰提怎么调气,都冲不开那药效。他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 兰提是逃亡流离失所之人,一天没有洗,阳具味道自然不好闻。妙月有点不好下手,一她毕竟是黄花闺女,虽然干出来了药奸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不代表她实际操作就能得心应手。二来,是眼前的肉柱……好大啊。 情花毒能让她失去理智主动干出下三滥的事,当然也能让兰提不需要她的刺激就一柱擎天精神焕发。她终于狠下心,捉住肉棒,往自己嘴里塞,不管怎么样,舔湿了总没错。 兰提外表俊秀单薄,身下这根分身却毫不秀气,全硬起来又烫又大,青筋毕露,柱身凹凸不平,怒气冲天。妙月摸了摸底下沉甸甸的卵蛋,肉棒立刻在嘴里跳了跳,似乎又大了一圈。 妙月吐出肉棒,上面溢出来的晶莹液体,她还不知道那是男人的前精,她以为是自己的口水。 昏迷中的兰提呻吟出声,妙月被他哼哼地更痒了。她脱下裤子,她一早就泥泞不堪,她抬起屁股,将穴口对准他的前段,红紫的龟头足有鸡蛋大,塞起来十分困难,好在她够湿,而且中了情花毒的人,痛觉已经很不敏锐,她只想把这根东西全塞到穴中。 兰提情动起来,从胸膛到脖子,全粉红一片,半梦半醒之间呻吟起来格外动人。 妙月全都塞进去后,也情不自禁似是痛苦似是享受地娇喘出声,她按住兰提身侧的被褥,耸动腰腹,无师自通地上下动作起来, 第一次就是女上,肉棒进得深极了,脑子糊涂得像一锅面粥的妙月哪管什么处女血,什么痛楚,只管上下吞吐,紫黑物事在少女雪白的腿间上下进出,妙月的腿间酸意越来越多,她忍不住轻夹肉棒,龟头不断擦过她最敏感的媚肉,可是缺乏经验她又不懂如何把握机会,只是撩拨得她更加淫水连连,新出来的水喷在兰提的阳具上,晶莹滑腻,伴随着叽咕叽咕的打桩声,妙月穴口甚至起了白沫。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分明就有这个陌生男子的形状。 妙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花心,开始对准位置,夹逼吮吸,吞吐冲撞。她的媚穴中被戳一下涌出一股淫水,被戳一下她脑子白一下,妙月加快速度,更猛烈地往花心处戳。在数十次猛烈的撞击后,妙月大脑空白,媚肉紧密地收缩跳动着。原来高潮就是这等滋味…… 肉棒在媚穴的吮吸下,也终于跳动着射了出来。妙月知道这才是解情花毒的药,只是这药未免也太多太浓了,直灌进孢宫,灌得她肚子都鼓了起来,妙月仰躺在昏迷的兰提身边,不想浪费一滴精水。 情花毒的毒性在消散,在毒的驱使下做了自己无法想象之事的妙月也餍足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妙月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什么。她的脸埋在被子里,腿还是光溜溜的,一动就有精液流出来。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黑漆漆的一片,兰提走了? 走了也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妙月困难地直起身,脸几乎就挨到了匕首。妙月瞪大眼睛,兰提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冲破了软筋散,已经穿戴齐全地无声无息坐在她床边,面无表情盯着她。 他头顶上的刻度指向零。 说服(半h) 妙月被盯得心虚,昨晚情花毒到了最后,已让她完全丧失理智,从马上开始,她就没有一点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兰提像一把寒光铁刃,一把锋利的匕首,冷淡的眼神直插到她心窝里。 妙月别过脸,兰提伸出去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他沙哑的嗓音和昨天薄荷糖般的清凉风味截然不同,像是渴了三天三夜的人的声音:“那是情花毒?” “你师从哪方?” 妙月不敢说话。丹枫山庄的人杀她两回,都是干净利落想杀就杀,兰提这样捏着她的下巴审讯,她却从心眼里害怕。做了亏心事,头都不敢抬。 兰提的眼睛晦暗不明,妙月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呼吸交缠中,二人一齐沉默。兰提一掌击打在妙月前胸,这一掌的深厚内力逼得妙月立刻吐出一口血,只觉得锁骨都仿佛被他震碎了。 妙月被压在床上,那把尖刀匕首却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妙月瞠目,一动不敢动。 “你要是不说实话,这把刀马上就捅进你的喉管里。” “再问一遍,到底是不是情花毒?” 妙月的口腔被划得鲜血淋漓,眼泪漱漱流下,不敢动嘴巴,只能痛苦地眨眨眼。 兰提的匕首抵着她上颚:“再交代其他的。说话。” 妙月一边流泪一边道:“艳云仙子……” 她哭得一塌糊涂,口齿不清,但是对于兰提来说,艳云仙子这四个字就够了。 他从妙月的口腔里抽出匕首,利落地塞进一大团棉布。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她光裸的下身:“不必穿了。” 他将她五花大绑,他打结的手段可比她专业多了。 妙月此刻才知道兰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父亲雄霸武林,他母亲能用残忍的手法杀人,丹枫山庄杀人如麻,他能差到哪里去?审讯手段心狠手辣,其他事做起来更干脆。 天都没亮,客栈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是寻常客栈。昨晚的记忆,她很模糊。她是怎么来的这,一点也不记得。 她腰上拴了一根极粗大的麻绳,兰提的眼睛将她从头看到尾,妙月只有上身一件长衫勉强蔽体。 他上了马,她终于知道麻绳是干什么的了。他在前面骑马,她在后面被马拖行。 身下空无一物,石子划破她的肌肤,草木刺穿她的血肉,她嘴里塞了一大团布,吐也吐不出来,口腔里的血往喉管里灌,呛得她没有办法呼吸。 被拖在马后面,几乎看不到他的背影。 她视线模糊,眼前再度白光闪闪。她又一次见到了小童。 小童很无奈:“缘主,看到了吗,死线就是这样,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妙月心里恨极了,方才被审讯的害怕,被拖行的耻辱,都让她怒火中烧:“为什么是我死,不是他死?” 小童沉默片刻道:“他这样的人,活不久。你死不久,他就会死。” 拂尘轻挥,妙月又回到了原点。 妙月往树下看,叹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在她药奸兰提之前,他对她甚至称得上很好。他是想救她的。他态度大转弯就是因为药奸。那倒也是,是谁一醒来发现自己被迷奸都会生气的…… 妙月在被情花毒冲昏头脑前也没有那么胆大包天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到吃情花毒之前啊。 根据上次的经验,到马背上之前,她还有自主意识。那么她只需要在马背之前想办法让自己无法药奸兰提…… 什么办法呢? 妙月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和上次一模一样,妙月被扛上了兰提的马背,她脑子里除了要和男人交合什么也没有,就像只会哀叫的淫虫可怜兮兮雾眼濛濛地瞅着兰提。媚眼抛给瞎子看,兰提根本没注意到她。 兰提觉得很麻烦,但又不得不做。 到了客栈,客栈后门马槽外的小厮和他对上眼,痴声道:“少爷……”兰提冲他摆摆手,想叫妙月下来。妙月已趴在马上,几乎是昏死状态。 她怎么了? 兰提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啊,又掰开嘴,不见有毒的痕迹,不是中毒。妙月抬手就往兰提胸口贴,抬不动手,想往他身下摸,也弯不下胳膊。她浑身软趴趴的,像一滩烂泥。 她之所以如此情状,是她自己吃了软筋散之故。上辈子她给兰提吃,他任由她摆布,这次她自己吃,四肢没力气,大脑不能动,无论如何她也无法药奸兰提。 那情花毒怎么解呢?看造化吧。 兰提拍了拍她的脸,看她脸色潮红异常,甚至口水都流出来了,胸前也被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不仅露出木瓜雪乳,连猩红色肿胀如枣的奶头兰提都不慎看见了,和喂孩子的妇人一般大,可这陌生女子明明还是少女面容。 兰提替她拢好衣襟,想着送佛送到西,把她抱起来,往厅堂明亮有烛火处走。 马厩小厮认得他,客栈老板更认得他,二人眼光交错,虽则有书信来往,这十来天不见后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其中恍如隔世之感更如鲠在喉。 兰提掂了掂妙月,左手怎么摆都没办法避让她的胸口,右手更是摸到了一片冰凉濡湿的布料。他咬咬嘴唇,朝客栈老板道:“阿兄阿叔他们都会来找我,演戏演全套,随机应变。” 客栈老板问道:“那这姑娘?” “我叔伯兄弟里没有心慈的,丹枫山庄没有好惹的。她不幸遇到了我,我不忍心,在我身边,她不至于有杀身之祸。” 客栈老板一脸愁容:“您大可以留在山庄里……” 不等他说完,兰提打断他:“我一会就走。” 踢开二楼厢房的门,兰提将妙月放到床上,歇了口气,自己肩上的伤口有所崩裂,他坐在椅子上,简单再处理了伤口时,床上的妙月一直哼哼唧唧地说些什么,兰提无暇管她,处理完伤口,他闻到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才抬眸望去床上的妙月。 “滴答,滴答。” 兰提的瞳孔都放大了,床下的地板汇集了一滩水,而水的来源正是妙月的双腿之间。 妙月练轻功,也练制毒,幽冥毒老爱护她,早早地给她吃过克毒丸,寻常毒药例如软筋散到妙月身上药效要大打折扣,虽则不包括情花毒这样的奇毒,但是却可以保证妙月行走江湖没那么容易小命不保。 因此,妙月研制的软筋散兰提吃了会很快失去所有意志动弹不得至少一个时辰,妙月吃完,半个时辰她的脑子就有些意识了,虽则四肢还不能动弹,却也能说些简单的话。 此刻她就说话了:“我想要……好想要……” 她双眼迷离,粉舌半吐,方才拢好的衣襟又被她自己蹭松散了,此刻酥胸大露,红果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颤颤巍巍,红红白白,诱人极了。 兰提看她又把衣服蹭掉了,慌忙扯了半床被子,把她裹了起来。 妙月不耐烦地从棉被里滚了出来,大得出奇的奶子随着动作一同露出来,兰提又把被子给她盖上了,怕她又滚出来,伸手给她摁住了。 妙月趁机就伸出舌头舔他的嘴唇,没找准方向,先舔过了下巴,才舔到了他的唇瓣。 兰提吓得赶紧松手,妙月又从被子里滚出来了,活似一只发情的母猫,敞着肚皮求欢。 “公子,我痒……”妙月撒娇道。 她听到他仿佛灵魂出窍的声音:“啊,你哪里痒?” 有机会了,妙月抓紧机会:“哪里都痒,上面的两点痒,下面的小嘴也痒。” 他又沉默了。 被情花毒控制到精虫上脑的妙月,意识到自己能说句子了,立马加大力度,支支吾吾哭哭啼啼道:“公子,奴家不慎中了情花毒,在公子面前如此丢丑,可奴家没有办法,要救奴,就得公子的阳精来救。公子救救奴家吧。” 兰提不说话,也没动。 妙月痛苦难受极了,又一股水从她下身淋漓而出,她腿也动不了,绞绞腿也不能,手也动不了,摸摸自己的小豆也不能,只能张着腿,靠嘴诱惑兰提。 “奴家的屄肿得厉害,和奴家的奶头一样肿,公子帮奴家看看吧,我是不是要死了?” 兰提动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那我帮你看看吧。” 妙月的裤子被脱掉了,甩掉又冷又湿的裤子,妙月舒服极了。兰提的头现在在她两腿之间,她知道。他的鼻息喷到了她的下阴,她也感觉到了。 那他看到了什么呢?花豆很肿,比寻常的要大出一倍不止。因为情花毒的缘故,原本紧闭的门户大开,他呼吸一下,那幽口吐出一包水来。 那这样会不会死呢,兰提看不出来。 妙月听到他说:“看完了,应该不会……死……” 妙月急忙道:“公子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情花毒呀?情花毒就是要在一定时辰内找人交媾,女子若无男人的阳精,男子若无女人的阴精,都会渐渐毒发身亡。奴家要活命,就要公子把奴家射满,射到装都装不下,小腹涨得像怀孕……” 兰提捂住她的嘴:“你,你,你别说了” 妙月毫无羞耻地舔他的手掌心,打着圈地舔。 兰提拿开手,妙月又接着说下去:“公子,奴家没有别的男人,奴的小穴一定又紧又会吸,里面很热很湿,公子试试吧……公子的肉棒也一定很大很粗吧,公子的卵袋也又沉又能装……公子……” 兰提又捂住了她的嘴,她赢了,彻底赢了,他硬了,硬得发疼。 兰提轻声道:“我……我,我的阳精我能不能自己弄……弄出来,放到你里面。” 这超纲了,妙月不知道。但是这样弄肯定没有被兰提肏爽,妙月否定这一方案。 被否定后,兰提默然,不多时:“那我来了,你别怪我。” 妙月欣喜若狂,他的手指迟疑地摸上了她的大腿,像灵活蜿蜒的蛇,顺着她流下淫水的方向,寻找源头,擦过花珠,爽得妙月娇喘一声,紧接着,她的幽穴内就伸进来他试探的手指。 紧疼h 妙月知道自己现在又说这句话显得不识相,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了:“公子,您不必帮我做扩张,直接肏进来吧,我求求你了。” 她一直是仰躺的,看不清床沿边坐着的兰提的表情,她听到他迟疑的声音:“可是你很窄。我不懂,直接进去你不会受伤吗?”这次是和她有来有回的商量和交谈了,没有太多沉默,他已经不会被她直接的粗鄙之语吓到了。 妙月嘤嘤地哭,躯干和四肢都动不了,就一张嘴能动。 “公子,你起来了吗?” 兰提看了眼自己的身下,裤裆里精神蓬勃的一根,挺立得上翘了,遂:“嗯。” 他在妙月的甬道里搅了搅,比较过大小宽窄后,还是不听从她的建议,继续往里面塞了第二根手指。天生媚骨的人敏感的花肉都比别人长得浅一些了,忍耐到极点的妙月在第二根手指滑过嫩肉的时候就啊地叫了一声,紧跟着门关失守,一道晶莹的弧线喷射而出,正喷在兰提衣服下摆。 妙月怕他嫌弃自己:“那不是尿……是女子到了极乐之时才会有……” 兰提声音沙沙哑哑的:“我不是三岁小儿,我知道。”他抽出手指,妙月穴中骤然空虚无比,立马想出声催促,兰提抬手又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妙月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的穴口抵住了一个圆头的东西,她知道这是他的龟头,上辈子她见过,比鸡蛋还要大,她上嘴的时候吞起来都有点困难。上面的嘴吞下去困难,下面的嘴吃进去也困难,但是十分积极主动,大家伙一抵住她的穴口,穴口的媚肉就如饥似渴,想立马把它吸纳进去。 兰提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她终于看到了他的神情,可以说是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在擦拭兵器、交谈天气、描写字帖……再寻常不过,再平静不过。他的呼吸还很正常,只是耳根一片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让妙月想起上辈子她看到他的柱身,也是青筋盘绕,看着让人心里发憷。 妙月舔舐他的手掌心,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二人对视,妙月乖巧地眨眨眼睛,缩了缩穴口的肌肉,是催促他快点进来,一缩一放,他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进来了,不是一点一点进,而是毫不留情面全根没入,差点把她捅穿。 妙月知道他为什么要捂嘴了,因为无论是爽的,还是痛的,她肯定要叫唤。妙月眼泪花都飚了出来,她甬道内的每一道褶皱都被她撑平了,她既不爽也不痛,反而是胀,甬道内胀,穴口胀,肚子也胀。 兰提的头磕在她颈窝处,呼吸拂过奶子,痒痒的。 既然已经进来了,妙月的目的达成,就安心躺着等他动。兰提从她颈窝处抬起头,埋头动起来。甬道内湿滑无比,且有情花毒催动,肌肉不紧张,他自然进出毫无阻碍。 妙月闭着眼睛吟哦起来,他动起来的节奏不疾不徐,一板一眼,戳弄的地方也集中在一个点,虽然不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也够妙月享受了,时不时就从深入涌出来穴水。 兰提的呼吸还很平稳,应该是不怎么得趣,或者是太能忍喘都不想喘出来。妙月就想故意逗他一下,时不时甬道吸吮一下,越吸那东西似乎越大,在她体内勃勃涨动。妙月睁开眼睛,想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一睁眼就看到他非比寻常的神情,当然不是原本冷淡疏离的神色,而是尴尬局促……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二人一对视,他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放了。 好心的妙月柔声宽慰他:“公子,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可以说会话。我不说荤话逗你。” 兰提闻言,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显得他似乎对妙月的身体不满似的,虽然本来就是被迫营业,但是不能肏着肏着叹气啊。妙月不满地努嘴,她这一神情,兰提看在眼里,反而笑了。这是妙月第一次见他笑。她只好夹了他一下,以示回应。 妙月只听兰提轻声问道:“疼吗?” 妙月咬唇:“不疼。公子你……”可以再快一点,再重一点。 她话没说完,又听兰提说话:“你不疼我疼。” 像怕她听不懂一样,兰提解释道:“太紧了,夹得我疼。” 妙月愣头愣脑道:“奴家水很多呀,这应该是郎君鸡巴太大的缘故吧。” 兰提闭目皱眉,妙月似乎被无声责怪了,连忙讨好他:“郎君,奴家会努力不夹那么紧的。你忍忍,得趣了就好了。” 听闻寻常人家洞房花烛,都是娘子叫疼,夫君哄娘子一会就好了,怎么到这换了男女呢?妙月还得罪不了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兰提闷声道:“我想快点解决,你承受不住就和我说。” 求之不得……妙月正嫌这个速度半爽不爽的,折磨人呢。妙月一咬嘴唇,娇羞应声:“嗯,郎君想怎样就怎样,妙月都使得。” 兰提不再客气,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往最不客气的地方放,他抓住她的胸乳,滑腻的乳肉从指缝中漏出来,红梅傲立,红肿不堪,他的拇指恶意摩擦过,激得妙月颤栗不已。 他在她股间大进大出,又凶又狠,又快又准,直捣花心,干得她淫水连连,穴中抽搐着喷水,妙月已经到了,颅内一片空白,双眼迷离地急促喘息起来:“啊……啊,啊,妙月要被郎君干死了……”她不断吸气,胸前的脑袋抬也不抬,只顾继续操干。 妙月腿被他掰到最开,以最大程度容纳他,兰提继续快速进出,妙月已经在云端,下都下不来,锁骨处突然有一点点疼痛,原来是他在轻咬她的皮肤。 妙月的软筋散仿佛解得差不多了,腿自己动不了,却能动胳膊了,她将手伸到他下体,准确地拿捏住了两个卵袋,胸前的脑袋明确僵住了,然后下身还在继续进出,妙月又一次被送上高潮,穴里像又无数小嘴,吮吸舔舐他的肉柱,又因高潮的抽搐,更夹得兰提也快失去理智。妙月善解人意地揉了揉他的卵袋,在她的轻柔抚慰下,一直神经紧绷的兰提终于精关一松,全射进了她的身体里。 太多了……射完都要花时间。 妙月咬他的耳朵,舔舐他的耳垂,像在说,做得好。兰提射完抬头的神情,可以称得上是懵懂无辜,白皙的脸孔不自然地浮着红晕,呆呆地看着妙月的眼睛。 他终于反应过来,从妙月身体里抽出去,翻了个身躺在她身边。妙月拉过他手往自己肚皮上放,原本平坦的小腹此刻鼓鼓胀胀,像怀了孕,里面都是兰提的精液。 兰提却说了句让妙月意外的话:“你叫妙月。” 妙月不记得有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了,刚才才说过吗?怎么说的来着,好像说的是:“妙月要被干死了……” “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是兰提。” 妙月体内不再燥热不安,扭了扭腿,她穴口很紧,平躺的姿势,白浊流不出来,她肚子胀得很难受,真的被这个陌生男人射满了。 会不会怀孕啊……母亲没告诉过她。妙月有点愁。情花毒的毒性渐渐退了,那她自带的情潮期还会有吗?明天不会要再干一次吧?连续几天被射满,怀孕几率似乎很大。妙月更愁了。 兰提忽然坐了起来,脸红红的,神情似乎很懊悔。 “我方才为什么不试试用内力帮你逼毒呢?” 妙月不解其意,却很清晰地看到兰提头顶的刻度表动了,从零变到了五。十全十美就是大功告成,根据刻度表,指到一百的时候,就是修成正缘了。 妙月解了毒,人设总得走完,还是柔顺地道谢:“公子,多谢救命之恩,奴好多了。” 兰提有点不耐烦,闭眼烦躁地靠着墙。 妙月觉得这个人还是在她屄里进出的时候比较可爱,现在怎么大有拔屌无情下了床翻脸不认人的趋势? 兰提意识到自己失态,睁开眼,妙月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奶子上还留着自己的手印,腿间红红白白,急忙扯了被子盖到妙月身上,睫毛抖了几下,才艰难道:“你我萍水相逢,却做了天下男女最亲密之事。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我的遭遇,大概也听说了吧。我被母亲赶了出来,被四处追杀。机缘巧合,和你……这本身是十分荒唐的。姑娘你不妨也对兰某坦诚一些,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外中了奇毒,又这么巧遇到兰某我?” 妙月听过一个说法,男人办事的时候血都集中在鸡巴上,所以这时候和他们要什么都好使,因为他们大脑神志不清,等血又回到脑袋里,他们就不好说话了。 兰提这就是典型的下了床就有脑子了。 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妙月瞎编:“我出身的门派是江湖上无名无姓的小门派,我下山办事,认了个干姐姐。起初我俩情同姐妹,她给我一颗药丸,说是吃了能功力大涨。我就信了,结果才知道那是情花毒。” “至于为什么恰好遇到公子你……可能是缘分天注定吧。这安排公子你得问老天爷,我回答不了。” 兰提神色晦暗不明:“你的干姐姐叫什么名字?” 妙月胡编道:“香露。其实那未必是她的真名,她也许只是青楼的老鸨,要害我去做妓女。也有可能是贼人的同伙,要找人强奸我。” 兰提抬眼看她:“我可以帮你报仇。你可以再仔细说说。” 哪有坏心眼的香露呢,都是妙月胡编的。妙月岔开话题:“我想回门派了,外面不安全,我想回去。” 兰提点头,认真道:“你有家可回,这是很好的。”他说完这句话就钻进了被子,背对妙月躺下了。 妙月联想他的身世,要获得他的好感,让刻度表上的数字涨起来,应该得多安慰他吧?妙月的软筋散随着情花毒一起解了,她于是伸出胳膊,摸到兰提的脊梁,他抖了抖,也没有反抗,妙月于是更进一步,两团胸乳贴到他背上,手钻进他衣襟里抱着他:“公子,你要是无家可归,就和我走吧。你救了我,我想对你好。” 态度h 妙月这辈子见过的年轻男人屈指可数,江湖养老院云露宫全是臭老头子,都叫她小妙月。小妙月的师兄师姐们大多是根骨奇佳却不幸身有残疾,年龄最接近的师兄就天生少一个眼珠子,自然谈不上俊美。 妙月本以为自己会不擅长和男人相处,以至于她那句“我会对你好的”,这句话一脱口而出,她自己心里都吃了一惊。这可是个不轻的承诺呀。她做得到吗? 兰提,你别信。 兰提当然不会信,他甚至嗤地笑了出来:“我四处遭人追杀,我被你领回去,只会给你的家人带来灾祸。”他把妙月环在他腰上的手拿开了。 他不想跟自己走,那妙月也没有办法。但是跟他分开了,那她不就没法攒好感值,完成任务了吗?兰提脑袋上的那个数才五。 妙月遂又转换思路,说道:“妙月被公子破了身,不好再嫁人,妙月从此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公子你。” 兰提转过身,仰躺着,淡淡道:“你被我破了身,我不也是如此。我从前也没有女人。我如今不贞不洁,也是残花败柳,往后也没有女人要我的。” 妙月呆住了。 “我们两两相欠就是两不相欠。今夜过后,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妙月继续努力,又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长腿一勾,就往他裆下探,争取再把他弄硬,脑子缺血了,就好糊弄了。她贴到他枕边:“公子救了妙月一命,妙月无可报答,唯有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公子。” 她的脚趾不经意地踩过他裆下蛰伏的巨兽,软软的一大包,渐渐也半硬不硬起来。饶是这样,兰提也无动于衷,他搬开她的腿:“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报答我。我朝不保夕,你不要跟着我,跟着我就是送死。好好活着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妙月又碰了钉子,有点赌气地鼓腮,兰提盯着,嘴角微微一扬,手盖到她的胸乳上,妙月娇呼一声:“干嘛呀?”他捏了捏她的乳头:“不肿了。你自己看看,应该是正常大小了。” 妙月低头一看,吃了情花毒后肿得像个小红枣,现在是嫩红小巧一颗了。 “别作孽了,睡觉吧。”兰提翻过被子,“把灯吹了。”遂毫无动静了。妙月特别想踢他一脚,他这性格,肯定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才这么思维清奇固执难搞的。妙月又发觉自己恼火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她自己不也爹不疼娘不爱,人家有爹才死,自己都根本没爹呢。在兰提眼里,自己缠着他要被他肏,也挺思维清奇的。 妙月绞尽脑汁怎么才能把他绑到自己身边,日久生情,在黑暗中脸上也因为烦恼生出许多表情。兰提默默观察她,她竟毫无察觉,心里下了判词:傻得冒烟。他终于放心睡觉了。 天不亮,妙月是被自己的情欲叫醒的。昨天射进来的精液,竟全部被她的身体吸收了。她肚子已经不鼓不涨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解了情花毒,她还有情潮期。情花毒是母亲害她吃的,情潮期是娘胎里带的。 她往旁边一摸,兰提还在她身边,昨天晚上她踩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硬了,今天早上加上晨勃,阴茎怒意昂扬,不知道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解了情花毒的妙月没那么胆大包天,但此刻计上心来。她何不欺骗他,说情花毒一直未解呢?她也不算完全骗他,情潮期和情花毒,发作起来都差不多,都需要他的精液。她说是情潮期,还不好解释呢。 妙月悄无声息地脱下他的裤子,背对着坐到他腰上,兰提本来就睡得不踏实,此时更嗯了两声,梦话她也听不懂。妙月再次看到他的阳具,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上辈子见过了,但还是觉得这根粗犷的东西和兰提俊秀的脸反差实在太大了。柱身深粉,龟头紫红,青筋怒涨。妙月慢慢把东西往嘴里塞,不熟练,牙齿磕了上去,兰提在梦中呻吟,他清醒的时候一声不吭,做梦时却能叫出声。妙月小心翼翼地收起牙齿,转为温柔吸吮舔舐。 她帮他舔肉棒,自己本就在情潮期催动下湿了穴,此时更加难受。不过她还不急,人还没醒呢。有上辈子的悲惨教训,她再也不敢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坐上去了。 妙月吃得嘴巴酸胀,遂吐出阳具,改为用一双大的惊人的奶子夹,乳肉柔软地包裹着肉柱,乳头红肿如樱桃,蹭在卵袋上,视觉体验让妙月更湿了。妙月的舌头扫过冠状沟,扫过柱身上的颗粒和青筋,最后有意无意擦过马眼。 在这样的刺激下,兰提呃地叫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就刺激无比,妙月脱得一丝不挂——她昨天晚上就没穿地坐在他腰上,这是一个葫芦形的女人,奶子大、腰细、屁股大。淫水已经蹭得他腹肌都闪着晶莹的光。兰提不作声,妙月大概是嫌这个姿势脖子酸,遂抬起屁股,继续专注地舔他的阳具。屁股悬在兰提脸上方,她要是脱力,就坐到他脸上了。兰提看到她的花蒂、阴唇、以及一缩一缩往下吐水的穴口。她恢复能力很好啊……昨天其实是被他肏肿了的,现在一点肿的迹象都没有了。 天蒙蒙亮,兰提从噩梦中醒来,知道她没注意他,静静地想了会事情。 事情想完了,她居然还是没发现他醒了,这么专心,兰提都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她。她舌头又舔过马眼,肉棒猛地一跳,一大股先走液溢出,但还没射。兰提伸出胳膊,精准捏住她乳头,妙月这才吃惊回头,她花穴连连吐水,黏腻无比,兰提捏完乳头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花蒂,捏得妙月变了脸色,又痛苦又享受。 兰提很了然:“你又毒发了。” 这都被你看穿了。 “那公子肏不肏嘛?”妙月不舍得地抬起屁股,离开他的手指,换个姿势,趴到他腿间,一边舔他的肉棒,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兰提的手摸了摸她脸:“这个毒,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呢?” 他自问自答道:“我听闻情花毒,有的交合过后立时就解了,有的却要三五日。修炼欲女心经的门人们,功力不一,产出的情花毒也药效不一。骗你的那个干姐姐,是个人物。” 妙月迷茫地看着他,他怎么这个时候还能分析地头头是道啊。命根子都涨得打到她脸上了。真能忍。妙月有点不高兴,小手就往囊袋上使坏。兰提果然嘶了一声。 兰提知道她急了,就从她腋下把她抱起来,自己也坐起身,托着她的腰,妙月立马会意,手捉住柱身,对准湿漉漉的花口,缓缓往下坐。妙月的一双豪乳随着动作晃,兰提的视线被吸引,妙月得意地想,男人哪有不爱吃奶的呢。这是谁教的来着?哦……母亲。 妙月摇摇脑袋,不允许自己走神,遂托起双乳,殷勤问道:“公子要不要含一含?公子含一含,奴穴内就没那么紧了。” 兰提呼吸粗重,撇开脸不理她,下身往里面顶。他轻声道:“我知道更快的。”妙月也轻声问他:“什么?” 兰提微微一笑,捻了捻她的花蒂。妙月果然受不住地娇吟一声,穴水涌出,温暖湿润的小穴包裹着兰提的阳具,兰提也舒服得扬起了眉毛。兰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妙月眨着眼睛楚楚可怜。兰提动作很快很重,妙月从天灵盖爽到脚指头:“嗯……嗯啊……嗯……啊,啊……啊!” 兰提鼓励她:“叫得很好听,再叫两声给我听听。” 妙月嗔了他一眼,男人一有经验就要学坏啊,于是挺起胸,朱果随着兰提肏干的动作摇摇晃晃,兰提接受了她的建议,将乳头含到嘴里,妙月被讨伐得泪水都流了出来。 大概是觉得有趣,或者是天生恶劣,兰提在她瑟缩着快要高潮时,放弃了动作。妙月就快到了,立马出声哀求他,兰提只顾咂摸她胸前朱果,动都不动。妙月只好哭着,自己往他根部撞,一边努力收缩,一边用力撞,但还是不行。 她只好在他怀里撒娇,摇着他胳膊:“郎君,求求你了,就给妙月吧。” 兰提忍得快要爆炸,被她一求,立马心软,在一阵撞击后,妙月哭着丢了身子,兰提也在她的痉挛收缩里射了出来。妙月的肚皮里再次装满了他的精液,她余韵未消,眼角还挂着泪水,闭着眼睛回味高潮。兰提已经躺在她身边,不同于上次的射完就一副正常人嘴脸,这次他暴露得很彻底,鸡巴射完了,手还要折磨她,在她的花蒂边时轻时重地画圈,他的气息吹拂到她脸上:“你还离不开我吗?” 话是问句,却像自问。昨天他的话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今天吃过奶肏过逼,人就软和不少了。妙月乘胜追击,嘴唇贴到他胸膛:“公子就发发善心,救救我吧。” 妙月注意到,他头顶的指针指向了十。 这是……干一次好感度加五的意思? 冷情 兰提不直接作答,妙月打定主意,她就说自己毒一直没解,利用他的责任感,缠着他,多睡几次,嗯……睡二十次,好感度就能满。二十次,一次情潮期四五天,那不就四五个月就能满吗?到时候一别两宽,她又是自由自在的应妙月了。 兰提揉弄了一会妙月的阴蒂,看她又到了,就拿开了手。他对着手上晶莹黏腻的液体发呆:“两天前我被刺那一剑时,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遇到你的。” 妙月餍足地喘息着,她和她鄙夷的男人们也差不多,被弄到高潮之后,心就软了,遂把自己蜷成很小一团,钻进他怀里,舔他肩上伤口四周的皮肤,有点像母兽舔孩子的舔法,她眨巴眨巴眼:“好可怜的兰公子,奴家疼你。” 兰公子闭眼皱眉,忍了一会实在无法忍受,把妙月的脑袋狠狠推开,他坐起身:“穿衣服吧,你一时半会毒解不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他顿了顿,“你也不用非跟我走。这块已经是柳县城郊,进了城,有的是男人。” 妙月在凌乱的衣锦丛里翻自己的肚兜:“说什么呢,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生生死死,妙月都要跟着公子。” 兰提动作比她快多了,已穿好裤子,往身上套外衣,他头也不回长腿一跨去取自己的佩剑,妙月看着他后脑勺,听到他冰冷无情的声音:“别奴家来公子去的,你不嫌肉麻吗?我又没把你买了。” 妙月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那公子不喜欢公子的称呼,就郎君?恩公?公子喜欢什么呢?” 兰提掂量掂量剑,实在懒得说话,推开门就出去了。 妙月也不敢再罗里吧嗦挑战他的耐心了,她整理了一大摊糊涂床铺,意外也没留下什么体液,她的水不知道去哪里了,兰提的精液全在她肚子里。 妙月背好自己的小包袱,穿着邋里邋遢的裙子,她有点不舒服,但还能忍受,兰提那腿走得飞快,此时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探出门吓了一跳:这客栈人十分多。 她现在正在二楼,左边房间住着带孩子的妇人,右边房间住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妙月捂住脸,那兰提早上肏她的时候,还叫他多叫几声?还让她求他?这人……早就知道客栈到处都是人了吧,怎么有人这么坏心眼啊? 妙月怕人看穿她惨兮兮的裙子裤子,又着急找兰提,往左右看,没有,往对面看,没有,他不会丢下她跑路了吧? 往下一看,月老助她,渺渺江湖,泱泱客栈,脑袋上有个悬空的刻度表的人只有他一个。 妙月飞奔下楼,又有点不敢认。那张让她一看就心神摇荡的俊脸哪去了?头上有个刻度表的男人长相极为普通,穿着灰青色的袍子,面前摆着两碗清粥,几个馒头,几碟小菜。 男人看她一眼,理都不理,吃着馒头,慢条斯理,自在极了。 妙月眼尖,看到他佩剑剑鞘上那几支单薄挺立的兰花刻印,终于放下心,款款坐在他对面。男人瞟她一眼,把碗搂到自己面前,生怕自己吃了他的早饭似的,还是不说话。 妙月抿嘴,两腮鼓鼓,有点幽怨地正襟危坐道:“这位公子,小女子有一桩事要你评评理。” 男人不理她,妙月只好低声道:“我昨天晚上和一个男子敦人伦,行周礼,他吃我的奶,肏我的屄,早上他还答应得好好的,要带着我海角天涯。一转眼,他就走啦——” “现在我肚子里全是他的精液,他却坐在我面前,装不认识我,还不给我吃馒头。” “你说他过不过分?” 男人把馒头递到她面前,不紧不慢道:“你歪曲事实。” 声音一出来,就是他薄荷糖的声音,清凉带蜜,妙月的最爱。 妙月拿过馒头,突发奇想:“公子,你说是馒头大还是我的奶大?好像是我比较大。” 兰提掰着馒头,丝毫不慌:“别恶心人。” “你昨天晚上吃的时候怎么不嫌恶心?叼着我都不放。” 兰提扬扬眉毛,直接打断她:“这是在外面,你体面一些。赶紧吃,我马上就离开这里,过时不候。” 头顶上刻度表,指向九。妙月吃惊,发现真不能激他,一调戏他就掉好感度。 兰提又站起来,人又走了,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他易容完,那么普通的脸,真是难找。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啊呀,这么小气的吗,妙月心想自己头顶上要是有个刻度表,肯定好感度是零。她也不想再吃了,腌萝卜黄澄澄的她都没吃几筷子,就要去追,追……往哪里追? 她终于看到人了,在通往后门的帘布那里,一脸冷峻,若有所思。 她有点后悔,兰提不是在悠闲地游山玩水,而是正儿八经逃命呢。她确实不应该耽误他的事,妙月气恼地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正要飞奔过去找他。 正门口来人了。 丹枫山庄兰氏的服装,衣服上都是杀气腾腾的飞禽走兽。穿这样凶兽衣服的人更凶,各个窄腰佩剑,之前了结她性命的随从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痕。妙月是山沟沟长大的姑娘,消息闭塞,但是武林盟主世代传承的家族,用脚指头想,都不是善类。她被杀了两回,寒意更是从脊梁骨飕飕地冒出来。 他们一进来,客栈大堂鸦雀无声。 见过两次的蓄须薄唇男子双手抱臂,后面进来的人关上大堂的门,显然是今天大家都别想走。妙月再回头,兰提已经不在原地了。他走了……把她扔下走了。甚至妙月还不能怪他,她要是不墨迹,现在也跟着他上路了。 客栈老板出来了,他和兰家人一看就是旧相识,领头的男子展开画像,赫然是兰提的脸,妙月见过本人,再看画像,就知道这画像属实画得很像,特征全都把握到了,见过的人绝对能认出来。 客栈老板皱眉道:“造孽呀。阿有,你对自己的亲侄子也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领头男子被戳中心事,沉下脸:“漱泉夫人要小曦死,他亲娘都让他死,我们怎么会有办法?漱泉夫人把控整个丹枫山庄,承诺我们小曦一个人的人头换其他兰家人平安,我们这些人的亲眷全在她手里。她如今已经是疯子一个了,她警告我们,带不回小曦的人头,就要焚烧丹枫山庄百年基业,到时候,其他门派寄存在我们这里的那些武林秘籍、无价之宝就要全部灰飞烟灭!” 妙月听得皱眉,兰家人真是没种,连起来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全被漱泉夫人拿捏了。她要兰提死,其他人就把不管见过没见过兰提的人杀尽。丹枫山庄,这还配当武林盟基地吗?兰提这要逃到天涯海角去呀?那么多人杀他一个? 有人代替妙月发问了,是个持剑青年:“兰启有,你懦弱无能,你没本事替你弟弟兰启为报仇,就要助纣为虐,对亲侄子赶尽杀绝。你们兰家人若有血性,就同那个疯婆娘决一死战,盟主之位照样传给你侄儿。现在你们全山庄上下追杀一个少年,真是武林笑柄!” 说得好,说得好,妙月简直想鼓掌。她就是没和兰提睡过,也觉得他也忒不容易了,娘杀了爹,又要杀他,现在娘要他伯伯叔叔都来杀他,牺牲他一个,保证全武林平安,对兰提也太不公平了。 另一个持双刀的青年也出声了:“可是……百年前,武林大战,精锐损失惨重,一帮人从此隐居山林,创建门派,大概是叫云露宫?另一帮人上缴绝世奇兵、各派秘籍,组建武林盟,在三丹枫林建起丹枫山庄,从此山庄庄主就是武林盟主,代代相传。若丹枫山庄没有本事再保护各门各派的武器和秘籍,不如没有丹枫山庄。各派取出寄存物品,回家各过各的罢!” 哎呦……说得也有道理啊。 墙头草妙月听得专心致志,她就是云露宫弟子,武林的事是跟她没关系的。她都如此专心,谁知道其他切肤相关的武林中人会怎么想呢?江湖要大乱,不是说着玩的。 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兰启有咬咬牙,撂下一句狠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丹枫山庄内乱,我知道你们眼馋。可惜山庄是不会完蛋的,你们若有心就帮我们找找兰提那小子。他回来了,山庄还是那个山庄,武林还是那个武林!” “走!” 兰家人器宇轩昂地来,灰头土脸地走。 客栈老板赔笑道:“各位贵客,吃好喝好,今天的早饭我老儿请了!” 又有人道:“老方,你与原先的兰庄主私交不错,你怎么看这事呢?” 老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妙月身上:“我只知道,小曦是个不错的孩子。他才十九岁啊——唉!” 妙月领悟到,昨晚兰提夜宿这里,就是来找父亲的朋友,如果她没有缠着他,他应该就把自己托付给这个方老板了。 兰提,兰提,你人呢? 兰家人走了,妙月想去找找兰提,最好应该是跟老板打听。她刚要上前,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绝对想不到会在这见到的人。 骑马擦边h 是她的师姐莫秋媛。 师姐其貌不扬,身材矮小,天生只有一条半胳膊,右臂的半条随着长大渐渐萎缩,正常能使用的只有左臂。师姐个性刚强,左臂力大无穷,能使四十斤砍刀,性格泼辣,若有犯者,砍刀伺候。 莫秋媛和应妙月一对视,立刻找过来,她过来就拧妙月的耳朵,妙月的耳朵都快要被她拧掉了:“你个死丫头,心都玩野了吧,叫你去送信,三天的脚程,你送了七天还不回来?宫主都急坏了,你玩就玩,你也不写信回家?宫主前几天才知道丹枫山庄内乱,你又不通刀剑,万一惹了人,你担待得起吗?” “赶紧跟我回去。” 妙月哀嚎:“疼!疼!疼!师姐,轻点,耳朵要掉了。那我第一次单独下山,我就是想玩嘛。” 师姐狞笑:“钱都花完了吧,嗯?你看你脏的,裙子上全是土,白衣服穿成黑衣服,你回去我得好好拆洗你。刚才那伙人你不是没看见,凶得很。走,赶紧跟我走!” 妙月心里还想着兰提呢,自然不愿意走,立刻把自己手里的筷子递给秋媛:“师姐,师姐,我早饭没吃完呢。兰家人走了,我们先吃早饭。你看你赶了这么久路,也饿肚子了吧。” 秋媛冷笑着从头到脚地端详她:“你倒是吃得很好,肚子都吃起来了。”她说着就用手摸妙月的小腹,妙月被兰提射得满满的,本来腰肢苗条,现在撑起来简直像有身孕。 妙月脸唰一下就红了,她要是和师姐回山的路上情潮期发作,她可怎么跟师姐解释? 师姐找到了人,也没那么着急,一边吃着兰提留下的冷馒头,一边数落妙月。妙月心不在焉,单手托腮,现在兰提估计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他跟她一分开,她要去哪里找他?而且根据月老和他座下童子的意思,兰提向死不求生,他要是死了,她也得跟着重开。 师姐像想起什么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妙月:“有件事也得告诉你,你心里也好有个防备。” 妙月陡然回神:“什么?” “你娘来信了,她可能要退休回宫了。” 妙月哑然。她心头火气,狠狠磨了磨牙:“她还好意思回来?”妙月刀剑功夫不到家,制毒一流,她脑子里过了许多无色无味的毒药,无论如何她也要商艳云吃点苦头不可! 秋媛咬着筷子头插起来的腌萝卜,道:“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 这就是秋媛最大的特点,对上辈前辈不置一词,对小辈同辈狠狠拷打。 妙月正气恼,却看到那抹青衣颜色出现在自己眼前。兰提! 不远处的面目平庸男子手持长剑,抱着胳膊,正倚在柜台处看着她。妙月灿然一笑,他回来接她了。 秋媛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高个男的,脸长得像个方土豆,师妹一见到他就笑得一脸不值钱,立刻心道不好,这妮子一下山就被人骗了! 妙月直接站起来去找他,趴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我还以为你抛下我跑了呢。” 她直接拽着他来到师姐面前,很郑重地说道:“师姐,这是……” 师姐冷漠地看着她,妙月有点犯难,嗯,她要怎么介绍他呢? 兰提朝师姐一拱手:“师姐好。昨夜我与月姑娘机缘巧合下相遇,彼时她身处危险之中,我出手帮了个小忙。” 秋媛冷冷道:“我知道。这一桌两双筷子,她当然在江湖上认识了些人物。公子出身何门何派啊?” 兰提清楚秋媛的敌意,微笑道:“无门无派,父亲在家传授我武功,如今父亲去世,我便下山游历江湖。” 妙月感到这样的兰提很陌生,他说的全是实话,又没一句是对的,全是避重就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秋媛点点头:“那你也可怜。你救了小妹,我还未向你道谢,本该好好谢谢公子的,可惜我们还有事情,来日有缘再谢。公子不会介意吧?” 兰提浅笑:“那是自然,本来也无甚可谢的,举手之劳罢了。看到师姐你来接月姑娘,我也放心了。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妙月知道自己这一回山,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绝无可能再下山了。就像早上兰提摸着她的花蒂时说的话一样,她离不开他。她不能跟兰提走,兰提就跟她走吧。云露宫外人绝对进不去,兰提跟她回云露宫很安全。 妙月急忙拦下他:“你别走!你早上才答应我要和我生死相随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兰提还没说话,秋媛就怒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妙月瞅着兰提,兰提十分好脾气斯文地拱手道:“月姑娘,早上只有你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你这样说,师姐该误会我了。” 妙月才不管,她反正是离了兰提就不行了,绑也要把他绑到自己身边:“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爱我,喜欢我,要疼我照顾我一辈子。你怎么撒谎呢?” 兰提的表情僵化了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秋媛气得脸色都变了,只是在外,还得向着师妹,鼻孔出气,冷哼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长得这个样子,我师妹长得那个样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秋媛心里对妙月很失望,在宫里还说自己喜欢帅的,出来就找这样的,女人才是情人眼里出潘安,是个男的就要倒贴。又给这小子赶上了英雄救美的戏码。秋媛替妙月可惜,年纪轻轻就跟人这般那般了,这人要是负责的话很可惜,要是不负责更可惜。 还得是她这个师姐替妙月收拾残局。 秋媛带着气,继续强硬道:“你跟我们回去!已经占了我妹妹的便宜,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跟我回宫,我请示师父,给你们成婚。” 妙月心里对师姐抱歉,事态紧张,她只能这样了。 兰提阴着脸不说话,头上的指针往左偏,妙月眼睁睁地看到好感回到了五。在兰提眼里,现在自己恐怕是撒谎精和诈骗犯。 秋媛比妙月好面子,沉声道:“这人多,我们出去说。” 三个人出了客栈,妙月注意到兰提手里的剑换了剑鞘,现在是个很普通的剑鞘,就像他易容过后的脸一样普通。 妙月忙得像陀螺,她先安抚师姐:“师姐,我回去再跟你详细说啊,现在太乱了,说不清。”她又向兰提解释:“我真的不是讹上你了,我是想对你好。你跟我们回去,你就安全了。我实话跟你说了,我们是云露宫的人。云露宫你不可能没听说过,那里真的很安全。你现在在外面那么多要杀你的人,你得听劝呀。” 坏事了,兰提脑袋上的好感度又降了。现在就剩下可怜巴巴的三好感。兰提是个很难搞的男人。 出乎意料,他摸了摸妙月的头,在好感度明确下降的情况下,他却示好了。兰提的眼睫毛又密又长,藏起情绪来,谁也找不着,更何况是几乎没和外人打过交道的妙月。妙月抿着嘴唇,完全迷糊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兰提把妙月拉到自己身后,在秋媛暴跳如雷之前,率先开口:“方才有许多实话没说。最要紧的实话之一,就是我姓兰。” 秋媛愣了一秒,立刻怒目圆睁:“应妙月,你好大的胆子啊?!我……我!这得请示师父。你,还有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先回桃县,柳县绝对不能待了。快走!” 妙月再一次坐到兰提马上,妙月头顶上飘着对未知的恐惧的疑云,兰提却开口哄她了:“方才对不住,我不应该抛下你离开的。我是突然想到我的佩剑剑鞘还没换,被大伯认出来就麻烦了。” 妙月闷声道:“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那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让师姐接受的说法了。” 二人都不坦诚,多余的话说不下去。妙月时不时回头看他,他顶着一张平庸的脸,只有眼睛还是很漂亮,她就忍不住要看他的眼睛。 二人共马,妙月被一根热气腾腾的棍子顶了屁股,妙月从来就不是羞答答的良家女子,都睡了仨回了,还认不出来不是装傻嘛?妙月于是十分主动地挪了挪屁股,于是热棍子就顺理成章地塞进了她腿中间。妙月早上才吃了精,这会倒也没那么饥渴,只是玩心重,特别是能玩假正经的兰提。 师姐带着气骑马,早把二人甩得远远的。师姐不在附近,妙月更加肆无忌惮,兰提握缰绳的手绕过她腰,妙月就故意去碰他的手,早知道淫词浪语会讨他嫌,还是忍不住胡说:“你说,我会不会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呢?你早上射得太多了,把我肚子都撑大了。师姐见到都怀疑了呢。” 兰提回答她:“是吗?” 他揉了揉妙月的肚子,揉得妙月身下一湿,妙月似怨非怨地回头看她:“明知道人家情花毒没解,还来招惹人家。到了地方,能好好安慰人家吗?” 兰提嗯地应声:“夹紧。” 妙月脸也红了,她当然知道要夹紧什么,她现下湿了罗裤,轻薄的布料湿起来就将她的阴处形状都凸显了出来,她阴处饱满,正夹着兰提的阳具。 马上颠簸,兰提的肉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时不时就戳中花蒂,妙月的乳头硬邦邦地顶着抹胸,饱满的乳肉都快从衣服里掉出来。 妙月又回头向他撒娇:“你要是不喜欢我说那些话,我以后就不说了,我只是听说男人喜欢而已,我想让你更喜欢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瞬间他的眼神倒很温柔,也只是一瞬间。他是这样回答的:“正是因为你自己不喜欢说却偏要说,我才不喜欢的。若是真情流露,你这样的颜色,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也包括我。” 这话够妙月咂摸一阵的。 他轻声叹了口气。 蜜橘h 颠簸了至少一个时辰,兰提始终没软下来,妙月倒是丢了几次,她有点担心地看兰提。兰提没什么反应,既然他也不求助,妙月也不想管他。 桃县就在柳县旁边,比起柳县的富庶,桃县完全不同。桃县最出名的是丽山,只有一两座峰头有人登上过,云露宫就在群山密林之中。 桃县农舍偏多,云露宫在这边有点产业,虽然那些都是宫主的产业,但是门下门人也能在田庄里歇脚。宫主叫鹤林,他的庄子叫林家庄,庄子不大,但井井有条。管事的林大娘自然认识第五代云露宫的大师姐莫秋媛,很客气地带着三个人到了一间闲置的农家房屋,一进门全是灰。 林大娘不好意思地主动要求留下打扫,秋媛师姐自然不让,大娘要和师姐说事,显然她只信任秋媛,妙月面生,兰提更压根不是云露宫的人。师姐一步三回头,对妙月和兰提独处不太放心。兰提已经拿起笤帚,开始打扫房屋了。见此,师姐也跟着大娘走了。 林大娘很体贴,还给了几件粗布衣裳供换洗,妙月喜滋滋地开始从井里汲水烧水,想洗个热水澡。她看着兰提现在用的那张平淡脸,于是招呼兰提过来洗脸。 兰提很听话地弯腰,妙月就真的给他洗脸,掬一把水洗一把脸,洗干净脸的兰提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妙月像喜欢毛茸茸的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兰提,忍不住道:“我要是你娘,我看到你就会想我真有本事,把儿子生得这么漂亮。” 兰提幽幽地看着妙月,妙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天,她刚才在胡咧咧什么。兰提头顶的刻度表居然动了,从三加到了四。 兰提捏了捏妙月的脸:“我要是你娘,我看你我就会生气,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姑娘。” 睫毛真长,眉毛真俊,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哎,要是不用死那么多次,月老给自己牵的这根线真不错。以后完成了任务,他会是自己的夫君吗?妙月撇撇嘴,还是不要了,再好看也不要。不为别的,就为了上辈子他审讯她的样子,妙月现在想起来嘴里含着刀子的感觉都发抖。 妙月烧好了水,师姐都没有回来,兰提替她将澡桶洗刷干净,妙月嬉皮笑脸地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泡,也没指望他答应,果然是被拒绝了。 妙月脱了那身衣服,一泡进去,通体舒畅。她精神放松下来,抠了抠甬道,已经抠不出任何东西了,那些白浊全被她吸收了。穿好衣服,倒掉洗澡水,师姐才回来。师姐一只胳膊,倒摞了两碟子菜回来,腰间插一本厚账本。 她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兰提,先一愣,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你啊。小子易容术不错。”秋媛看到妙月没有找一个方土豆,放心不少。爹丑丑一窝,万一生一窝丑孩子,秋媛这个做姨的也会烦心。兰提长这个样子,妙月会一见倾心再对他死缠烂打,也不奇怪了。秋媛甚至怀疑所谓英雄救美是妙月自己设计的。 兰提冲秋媛腼腆一笑,他正在洗妙月换下来的脏衣服,看到秋媛回来,接过菜盘子,转身往厨房走。妙月从后面窜出来抱住秋媛的腰:“师姐,你去那么久去干嘛了呀?” 秋媛解释道:“一年一收账放账,正好我来了,我打算在这住些日子,把账看好再走。师叔他们渐渐不管事,我们这些小辈就要多用功了。” 妙月知道师姐要念叨她了,忍着听她唠叨,忍不了就跑进厨房,兰提正烧火煮饭,妙月又从背后抱住兰提,软绵绵的奶子贴到他背后,刚洗完澡,浑身馨香,兰提背影都被他抱僵住了,在马上他都没射出来呢。 兰提往门口看了一眼,才轻轻搂了搂她,妙月立刻得寸进尺,往他怀里钻,大眼睛水汪汪地看他:“想你,爱你,喜欢你。你信不信呐?”她现在是演得有点上瘾。 兰提脑袋上的数又动了,从四到五。原来兰公子不吃淫言浪语那一套,却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妙月笑嘻嘻地去听他的心跳:“兰公子,心是不是因为我在跳?”兰提把她的脑袋拨开,转身盖上蒸笼,冷静回应:“心不跳人就死了。” 庄上自然没有好吃的,中午全是粗茶淡饭。师姐吃得快,吃完了她就又出去和林大娘对账去了。 兰提这才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个蜜橘给妙月。 妙月很惊讶:“你哪来的?” “收拾米缸看见的,那一块好几个缸子,腌鱼腌肉没坏,橘子坏了不少。我挑挑拣拣也就这一个还完好。” “那师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妙月撕开橘子皮。 兰提轻抿嘴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有点不好意思道:“橘子是我给你的,你要全吃了,或是留一半给你师姐,都是你的事。” 妙月怎么会不领他的情,果然留了半个橘子在桌子上给师姐,另一半的橘子,自己咬了一瓣,就叼着凑到兰提眼前.兰提脸一热,竟红了,他摇头。 “你嫌我的口水啊?”妙月 兰提嘴巴动了动,只是盯着妙月。 妙月不解其意:“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她给了一瓣橘子给兰提,兰提塞到嘴里,很客气地道谢,临了也没说自己到底要什么。直到吃过了晚饭,兰提洗过澡,妙月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照理是三人一人一间。师姐那边都熄灯了,妙月也吹灭了灯,黑暗中她就被人捂了嘴,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出来:“是我。” 他穿着农夫的衣裳,现在又捂住她的嘴,二人简直是一对偷情的鸳鸯。妙月早上才吃过精,照理这会不痒,只是他一挑开她衣服,她就痒起来了。 妙月脑瓜子转得飞快,一边被他舔奶头舔得七荤八素,一边喘:“你中午就是要这个呀?”下午两个人在各自房间睡觉,妙月睡着了,现在想,这人恐怕从上午那会,就淫火未消,终于捱到天黑了。 兰提舔着舔着倒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仰躺在粗糙的床面上,妙月乳波豪横,一只就把他的半张脸遮住了,他嘬得有声有色,胯下撑得老高,他原本就十九岁乍一开荤食髓知味,中午妙月的肚兜拿去洗了,他吃饭的时候就看得十分分明,那会就一门心思想奶子,这一天过得十分漫长。 妙月揉着他的肉棒,抱怨道:“再这么干下去,真的要怀孕了。” “怀了孕,这里就真的有乳汁了。我的胸这么大,肯定有很多奶水。”她手中的肉棒闻言又大了两圈,妙月吭吭哧哧的,又道:“你不喜欢我说,我就不说了。” 兰提松开她的乳头,眼神幽深。妙月发髻全松了,上午洗过的头发现在还荡漾着芳香,搔得他的脸痒痒的。 兰提认真地问她:“乳汁是甜的吗?” 妙月噗嗤一笑:“还以为你眼珠子转呀转是想什么要紧事呢,原来在想我的奶甜不甜。想知道什么味道,还得你努力呀。我早日肚子大起来,你早日喝上我的奶。” 兰提呼吸急促,伸手抱她,脸挨得很近,嘴唇也贴得近。妙月昨天晚上舔过他的嘴唇,他吃惊地弹开了。现在却仰起头,试探地亲了亲她的嘴角。妙月心花怒放,他开窍了。妙月也照葫芦画瓢,亲了亲他的嘴角。兰提这才摁住她头,双唇相贴,舌头也伸了进来,兰提吻技青涩,妙月也没有经验,只顾向对方进攻和索取,分开嘴唇时,妙月倒情动得快要失态了。 兰提将她压在身下,带着剑茧的大手,覆盖了她整个阴部,妙月亲着他的眼角眉梢,也喘息在他的眼角眉梢。妙月的汁水适时流在了他手心里,兰提于是整个地揉起她的阴部,妙月皱起眉毛,享受又痛苦地蹬了蹬腿。 兰提轻声问她:“如何?” 妙月哄着他:“做得很好。” 兰提轻笑,又将奶头含到嘴里,妙月被他吸得濒临崩溃,连忙张开双腿盘住他的腰,在他的腹肌上肆意留下水痕,是在告诉他自己究竟有多湿了。兰提托着她的屁股,一鼓作气冲了进来。一下子被填满,妙月已经丢盔弃甲,从甬道深处喷出一大股水。 她红着眼睛无声地看他。兰提吻吻她的眼睛,开始快速抽插。妙月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赫然就是兰提的肉棍在她体内进进出出的样子,兰提一寸一寸捏她的脊梁骨,身下更快地抽插。妙月爽得要尖叫出来,师姐却睡在隔壁,只能咬住下唇,不敢叫。 妙月抱怨:“好大好硬,撑死我了。”她报复地夹了夹他的阳具,肉棒在体内果然跳动了一下。兰提不仅尺寸上天赋异禀,形状上也如此,微微弯曲的前端每每顶过妙月的敏感处,都爽得她尾巴骨发麻,甚至柱身上还有不平的颗粒和青筋,搔弄过内壁时,更让妙月欲仙欲死。 兰提不喜欢在办事时说话,此时被她挑剔了,终于开口反驳:“不长得这么大这么硬,满足得你了吗?” 妙月抵赖:“才不是。” “水这么多,为什么说不是?” 兰提抽插的力度更大,插一下喷一股出来,妙月爽得翻白眼:“啊……啊!啊……嗯……好哥哥,好郎君,受不了了,慢一点,轻一点。”兰提拧了拧她的乳头:“口是心非。”身下的速度不减慢反而更快,不减轻反而更重,直把妙月肏得夹着他的腰,两腿乱蹬。兰提掰开她的腿,摁住不让再乱动,专心地做最后的冲刺。 妙月大脑不清不楚,只会求饶了:“哥哥……郎君……嗯……啊!啊!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她潮喷出来,简直像个小喷泉。穴内也抽搐着绞着兰提的肉棒,肉棒也终于舍得射出来。妙月又被灌大了肚子,爬在兰提身上哭:“本来不是骚货,这下真是哥哥的骚货了。”兰提床上最好说话最心软,也怜爱地把她搂到怀里,抱着抱着就开始吃奶,吃着吃着又硬起来了。妙月傻了眼,又被摁倒,开始接受第二轮讨伐。 接下来要走几章剧情~ 走心 妙月早上起来,师姐还没醒,兰提也不在房里。她心一惊,这小子又后悔了?又跑路了?她出门一看,兰提正在厨房里擀面条。 妙月十分意外,少爷会蒸饭烧水也没什么稀奇,擀面条就正儿八经算会做饭了。兰提刀工甚至还不错,不过仔细想想就不奇怪,他第一次见面捅她那一剑真是稳准狠,一击毙命,他剑术绝对有一定的水平。 妙月就站在旁边干看着他下面条,兰提也不说话。她有心想逗逗他:“兰公子,之前不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现在怎么为我洗手作羹汤了?” 兰提耳根子一红,妙月噗嗤一笑:“你昨天晚上怎么没不好意思呢?”她继续说:“兰公子,你和谁学的厨艺呀?” 兰提一怔,缓慢道:“辉生师姐。”随后便一脸怅然地若有所思。 好小子,你还有老情人?你还有白月光? 妙月毫不吃醋,只是觉得好玩,继而调笑道:“是我好看还是辉生师姐好看?是我温柔还是辉生师姐温柔?我们两个你更喜欢谁?” 兰提盖上锅盖,转身往院里走,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比较你们两个没有意义。” “那你师姐好看吗?温柔吗?你喜欢她吗?” 兰提不假思索:“好看、温柔。所有人都喜欢她。” 妙月更来劲了,绕到他面前追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娶她?” 兰提弯腰摘了一把院子里的小青菜:“她嫁人的时候我年纪还很小。” 妙月哦了一声:“既然嫁人了,那你不能再惦记她了。” 兰提摇头:“我本来就没有惦记她。她嫁给了我父亲做侧室。” 妙月睁大眼睛:“什么?” “很快就病死了。本来师父娶徒弟就是罔顾人伦,更何况辉生师姐也未必多钟意我父亲。我作为儿子是不好评价父亲的,他生前对我的饮食起居更是事必躬亲,我承他恩德,就该对其所作所为三缄其口。不过……” “师姐肚子里的孩子没生下来,大月份流产了。我娘去看了,回来就跟我说,那个成型的孩子要是长大了,一定和我长得很像。我吓得做了半个月噩梦。我虽然一病不起,终于还是在众人关怀里康复了。然而师姐嫁给父亲本来就是丑事,尽管我娘尽力照拂,但是流产太伤身,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妙月一时间接受太多信息,脑子嗡嗡地处理这些人和事,最后艰难道:“你娘……”漱泉夫人说的话细想真是恐怖,告诉自己的儿子,一个流产的孩尸和他长得很像。 兰提抬眼看她,脸色苍白。 妙月怔怔地望着他,她光知道他父母互相残杀,却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么多内情。兰庄主多半不是好人,漱泉夫人复杂难懂,他们的儿子兰提只会更加纠结多思。他如此难以接近,难以敞开心扉,这就是理由吧。 昨天晚上虽然也睡了一次,他头上的数却并没有增长,还停留在五。妙月感到压力像山一样沉重,点他的好感度不能通过简单的交媾增长,恐怕还是得走心。那该怎么走呢?这又是个棘手的问题。 兰提拉回话题:“所以比较你和辉生师姐完全没有意义。” 妙月忧愁地看着他,哑口无言。教他做饭的师姐被迫成为了他的姨娘,不久后又病逝,可疑的父亲和恐怖的母亲,这对于当时的兰提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妙月的神情像在为我担心。”兰提洗干净青菜,甩了甩水。 妙月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来她的名字,之前要么是你,要么是月姑娘。 刻度表往右一偏:好感度到六了。 秋媛走出来,早饭已经摆在桌子上。妙月在百无聊赖地玩兰提的手,看到师姐出来,一脸笑容:“师姐吃面。我早就饿了,他却不让我吃,一定让我等师姐出来再吃。” 秋媛迷迷糊糊地应道:“嗯,有礼貌。你同你夫君学学。” 妙月头倚在兰提肩膀上:“听到没有,你是我夫君了。” 兰提把她推开,挑了挑面条,不回应这个话题,开始吃早饭。 妙月好笑好气,她又没想着嫁给他,他一脸被讹上的表情是干什么,昨天晚上钻她被窝钻得挺快乐的啊。还好妙月都是演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不然他这一推真是够伤人的。 师姐洗了把脸就清醒了,对妙月兰提道:“我昨天已经给宫主和师父发信了。大概明天上午我们就能收到他们的回信。带个不会武功的人回云露宫是小事,带丹枫山庄的通缉犯回去我不能自己做主。你们能体谅吧?” 妙月自然理解师姐,兰提抱拳:“给师姐添麻烦了。” 师姐神情复杂地盯着兰提:“你最好是真的对我师妹好。” 妙月很感动,又听到秋媛恶狠狠的声音:“不然我就把你剁成八块喂狗。”更感动了。 到了第三天,师叔和宫主的回信没有来。但是秋媛并不着急,又发了一封过去,说明了更详细的情况。 白天师姐算账,屋子里没人。妙月往兰提怀里钻。晚上师姐睡觉,兰提往妙月怀里拱。几天下来,妙月肚子没空过。从侧面看,几乎像有几个月的身孕。走起路来,妙月都幻听了精水在肚子里晃荡的声音。 她最担心的事也没发生。情潮期一过,她的葵水就来了。 妙月平稳又舒适地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情潮期,对兰提只告诉他,情花毒已经解了。兰提多能装蒜啊,明明这几天也爽得要死,现在告诉他再也不能肏了,也绝对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望。 兰提挺平静地从床上下来,穿着白色中衣人也有型有款的,背影看起来很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妙月的错觉。 这天淋漓春雨,院子里的油菜花开得一丛丛的,黄颜色看得格外喜人。兰提在屋子里调息,秋媛单独把妙月叫了出来,给了她一封信。妙月道:“师叔宫主回信了?” 秋媛师姐转身撑起油纸伞,又往门外走,道:“你自己看。” 妙月拆开信,字迹歪歪扭扭,是她母亲商艳云的信。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给过妙月情花毒的事,在信里写道她今年已经十八岁,情潮期很快就会来,再不练功人就迟了。她那里有好几个很不错的人选,可以先给妙月用。妙月要是自己找到了好看又鸡巴大的人,也可以推荐给她。娘不介意。 信到最后切入正题,是让她帮忙去鹤林宫主那说说好话。鹤林宫主知道她想回来很生气。妙月是她的乖女儿,宫主也喜欢她。妙月说话管用。 落款:母 艳云 妙月看完信气得鼻子都歪了,随手将信搁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转身去屋子里取来纸笔,也言辞恳切地回信道:母亲你要回来真是太好了。宫主那里我一定帮你美言,我很盼望咱们母女团聚。届时练功望母亲倾囊相授,阿女必然勤学苦练。赠一美容养颜珍珠玫瑰露,望母笑纳。 院子的鸟架上停留着那只花衣服的鸽子,是送艳云信来的鸟。妙月将信和一小瓶药绑在鸟的腿上,放飞了它。 她给的药自然不会是珍珠玫瑰露,而是化骨水,喝下去就要肠穿肚烂,涂在脸上也要容颜尽毁。妙月制毒的手艺很好,她经手的化骨水和市面上的差别很大,闻起来会有一股甜甜的幽香。 妙月被那颗情花毒害惨了,要不是信了她的鬼话,她何至于要倒贴兰提?那天晚上她要是只有情潮期,能跑得很远很远,而不是内力尽失,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被人杀了三回。她这一寄,就是要跟亲娘彻底翻脸。 毒不死她也气死她! 妙月收起艳云的信,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农舍简陋,柜子也简陋,她就将信塞到了枕头里面。 伪君子 鸠鸟鸣叫在屋檐边,院子外的杏花梨花粉粉白白,可爱极了。妙月走出去摘了好几根鲜柳枝,和一些梨花杏花,又兴冲冲跑进兰提的屋子里:“兰提!兰提!” 哎?她明明记得师姐走的时候,他在屋子里打坐调息啊? 她一回头,兰提从屋子外走回来,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我听到有小孩在吃肉饼,出去找他娘买了几个。成天吃野菜青菜,加加餐吧。” 妙月摆手:“晚上再说。我给你编个手环,你坐过来。” 兰提很听话地坐到她旁边,伸出手,他手腕很细,手指也细细长长的,捅到她阴道里很爽。妙月又想歪了,禁不住笑话自己,又专注地给他编手环了。柳枝缠在手上,上面还有今天新鲜的雨水,碧色青鲜,点缀上一朵娇白杏花,看起来很可爱。 妙月很得意:“怎么样?!” 兰提抖了抖手环,他很扫兴地说:“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些。” 妙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喜欢什么?你喜欢扫兴,喜欢说风凉话,喜欢让人伤心!” 等等,等等,这个男的头顶上的刻度表怎么了? 为什么好感度现在是零啊?中午一块吃饭的时候不还有六吗? 啊!这也太小心眼了?说不得了,这么娇气的男的妙月真是平生第一次见。妙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提,兰提看到她扭曲的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率先低头道歉:“对不起。” 妙月怒火直冒,她悟了,她大彻大悟。她和兰提建立起来的那点点脆弱的情感全靠肉体维系,她来了葵水没办法给他吸精,他就翻脸不认人。但是他很能装,他不爽他不说。所以她随便犯了点错误,他就对她毫无好感。一定是这样。 什么要走心才能加好感,就是要走吃鸡巴这条路。一个姿势加五点好感,必然是后面两个人姿势不够多。妙月咬着牙,反正现在好感是零了,下一次情潮期跟他多摆几个姿势呗,她用手点着兰提的鼻子:“你这个伪君子!” 兰提脸色一变,顷刻间她都觉得他要爆发,然而他没发火,很温柔地对她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道歉,显得妙月不依不饶像个大恶人。妙月对他的无耻嘴脸很震撼:“你根本你就不喜欢我!” 就会装纯的白莲花,扮可怜的伪君子,还对她那么凶,让她不要淫词浪语,她说那些的时候他心里爽死了吧。妙月委屈得简直想哭,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让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爱上自己啊?除了一张好皮,他还有什么优点? 妙月情绪反应这么大,兰提却很平静,就像他是第一次见妙月一样,又客气又温柔地说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我没有不喜欢你。” 刻度表是不会骗人的。妙月嘴唇都气哆嗦了,想起身给他一脚。刚站起身,她就看见了云露宫的人。 莫秋媛师姐、应鱼儿师兄、商传武师叔、以及鹤林宫主。 妙月才知道她要带兰提回云露宫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宫主至少有二十年不曾出过云露宫了,他老人家亲自来商量这回事。 鹤林宫主年纪并不老,只是容颜丑陋,一生下来就满脸皱纹。前任宫主收留了他,他被教养得秉性刚正,凡事都十分负责,对小辈也是尽可能地疼爱,是一位再合格不过的宫主。 妙月机械地向兰提介绍这些人:“这是我师兄,应鱼儿。这是商师叔。这位是我们宫主。你快见礼,不要失了礼数。” 事到如今,妙月彻底看穿了兰提,对他一点不感兴趣,她甚至后悔提出要带他回宫了。带他回去,然后每天跟他睡觉吗? 兰提站起来,他是丹枫山庄唯一的少主,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因此晚辈礼数无懈可击,任谁看都是可爱可喜的年轻后生。 师姐去烧水烹茶。宫主、师叔和师兄都落了座,妙月和兰提站成一排。 宫主并没有着急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师叔。师叔便在兰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拉过来他的手,妙月知道这是在看他内功心法到了什么水准了。 兰提很温顺地让师叔摸他的经脉。未几,师叔松开他的手一脸严肃道:“你父亲教子有方。内力纯净,基础相当牢靠。心法更……在你这个年纪,恐怕江湖里没有敌手。” 兰提颔首谦虚道:“九雷岛的少主心法在我之上,净山门的首徒也和我相差无几。父亲在时,多次教导我不要骄傲自满,向强者看齐。” 虽然又强又好看,但是无情无义还好色虚伪。妙月默默想。 “你喜欢月儿吗?我听阿媛说,她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一见到你就要跟你私奔,还逼你跟她海誓山盟?实不相瞒,我们小妙月是山里长大的野丫头,从小少管教。给兰公子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妙月听长辈说这些,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的窘迫全被师兄师叔看个正着,以为她是小女儿情态,不好意思。 兰提一字一顿地撒谎:“我很喜欢她。” “妙月对我情真意切,关怀备至。我流落江湖,看到她对我至诚至真,深受感动。妙月越了解越无法不喜欢,她率真坦直,方才您说的缺少管教,我认为绝不是如此。各门各派规矩森严,她却是一颗赤子之心。叫我如何不喜欢呢?” 妙月要不是知道他脑袋上的刻度表指的是零,都要信了他的鬼话了。师兄一听就信了,一脸认可,并向妙月露出赞许神情,大概是在说,他肯定站在妙月这边。师叔还是十分严肃,至于宫主就更是心思莫测了。 “至于您说的添麻烦。晚生才是她的大麻烦。云露宫是江湖隐居门派,要我一个外人进去,真的给诸位添了大麻烦。” 师姐泡好了茶,给宫主斟上。宫主呷了一口茶,道:“云露宫能在江湖中隐身,靠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真心真意。云露宫人要进出云露宫,得自己的血驱除山间迷雾。路径幽窄,一个云露宫人只能带一个外人进去。你和妙月既然是真心喜爱彼此,我不会阻拦。” “但是你的真心真意……我不是苛刻的老古板,要你武功全废才能进去。” “你且交了你的佩剑证明你的真心真意吧。” 宫主话一出,师姐就疑惑道:“只交佩剑?那怎么能证明呢?” 妙月观察兰提脸色,兰提那张俊脸毫无血色,嘴都白了。 宫主浅笑:“你的佩剑是你父亲唯一的遗物。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后,就烧了他居住过的阁楼。泼天烈火,他生前用过的锅碗瓢盆都被摔碎,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被撕烂。我听说你从火里抢救了父亲的佩剑,你母亲怒不可遏,逼你大伯对你下杀手。我说得可对啊?” 妙月听到这转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是这样…… 那兰提就绝无可能为她上交佩剑了。 兰提缓慢道:“这把剑确实是父亲的剑。我小时候,他就用它教我三丹剑法。尽管普通,却承载我的童年回忆。” 师姐生气地打断他:“那你就是不愿意了?” 众人屏住呼吸,眼看着兰提从腰间取下佩剑,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佩剑:“请宫主务必珍重此剑。” 妙月都震撼了,他,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吗?为什么愿意呢? 宫主抽出剑,剑称得上锋利,但绝不名贵。如果不是有和父亲的回忆,这确实是一把普通的剑。可是对兰提来说,却是和父亲回忆唯一的证物了。妙月有些动容。 师叔连忙把兰提扶起来:“好后生。” 师兄活泼道:“妹夫,你是真喜欢妙月呀。” 兰提颔首:“从山庄出来后,我就不再是三丹枫林的少主了。那段回忆对我而言虽然重如千钧,但人总要向前看。向前看……就会看到妙月。” 师兄拍了拍兰提的肩膀,大咧咧地说:“没事,以后咱们就是你的家人。云露宫亲如一家,你就等着享福吧。再过两年妙月给你生了孩子,你又有家了。” 兰提肩膀上还有伤,妙月把师兄的手拿开:“你干什么拍他啊?他肩膀被人捅了一剑,疼死人了,还拍他?” 师兄嬉皮笑脸地向兰提道歉:“老弟,对不住,我给忘了。”又朝妙月龇牙:“你这么护犊子干什么?我能吃了他呀。把你心疼的。” 妙月很苦恼,也很困惑。是不是刻度表出了问题?难道兰提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她吗? 他手上还有自己给他编的花环。方才他下跪递剑时,花环套在手腕上,有些滑稽。妙月悄悄勾了勾他的手,软声道:“我和你道歉,我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 兰提温柔地看着她:“我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鹤林就要带着众人回宫。不过天色已晚,要再歇息一晚再走。 妙月和师姐睡一间,师兄、兰提、师叔挤一挤,宫主独寝。 妙月拿出枕头里商艳云的信,毫不犹豫转交给了宫主。宫主看完信,宫主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无奈:“她当年第一次出宫,说再也不会回来。我废了她的血脉。后来她生下你,涕泗横流地跪下来求我让她回来。我就将她的云露宫血脉还给了她。结果她又跑了,我又废了她的身份,逐她出宫。现在你长大了,她又说要回来……我头疼,我真头疼!” 宫主收下信,又交代了妙月几句。 妙月注视着宫主可靠的脸,便想着她可以在宫里和兰提好好相处,日久生情,总能拿下她的。生情既是让兰提的刻度表满,也是让妙月自己对他有所信赖。 现在的兰提,妙月面对他,总有些怕他。 谈心 兰提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妙月起夜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到门槛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到妙月走出来,往旁边挪了挪。妙月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妙月关怀他:“睡不着呀?也是,你们三个人睡一张床。你肯定不习惯。” 兰提摇头:“我只是想起父亲生前了。” 啊……这该怎么安慰他?唯一的遗物现在被宫主收走了。是不是不该责怪他喜怒无常,他已经够不容易了。妙月将半个身体贴过去,抚慰地蹭了蹭他。 兰提想摸她的头发,半道收住了手。妙月不解:“想摸就摸吧。”兰提轻声解释:“让你师兄师叔他们看见了不好。” 妙月现在搞不明白那个刻度表到底是怎么算的,但还是愿意尝试。她于是便想试探着让他打开心扉:“你小时候肯定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吧。” 兰提点头:“石伯说我一生下来就是个很安静的婴儿。不到三岁父亲给我测了根骨,发现是练武的英才。于是便起早贪黑,昼夜苦练。武林众门派在山庄内寄存了许多武林秘籍,我有一次不经过父亲同意,便偷看了。父亲得知后大发雷霆,命令我三天不许吃饭。最后还是星生偷偷来给我送饭。就那一次不听话,后来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想他吗?” 兰提的笑容很淡,像天边一抹马上要消失的云彩,缥缈柔和。 “可能只是想念三丹枫林的秋叶吧。毕竟,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妙月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要是云露宫也自相残杀起来,成为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我给你说说我吧。我总是问你这问你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兰提微微皱眉,又展开眉头:“你是听话的孩子吗?” “嘿嘿。我又听话,又不听话。我没有拜过师,因为我母亲告诉宫主,她以后要亲自教我武功。不过,到现在还没教呢。” “是吗?”兰提挑眉。 妙月点点头:“嗯。我和师兄师姐他们更亲。如你所见,他们两个都有残疾。我们那没有残疾的年轻人很少的。云露宫创始是因为各大门派的长老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江湖争斗,躲进深山里,创建云露宫。创办起来就是靠大家的彼此信任。后来有许多人上了年纪之后就往云露宫躲,但是要是能随意进出,云露宫岂不成了客栈了?” 她心里有气,她说的就是把云露宫当客栈的她亲娘商艳云。 “因此云露宫人都签了血契。所谓血契既是吞噬蛊虫,以血滋养蛊虫。我的体内也有一只血蛊呢,它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如果我做了对云露宫不利的事情,宫主就可以杀死另一只对应的蛊虫,我身体里的血蛊受到感应,就会疯狂增生繁殖,直到把我整个人都吃了。” 兰提皱眉。妙月露出微笑:“不用为我担心。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对云露宫不利的事情的。” “不想要蛊虫也有办法。找宫主断掉血脉,蛊虫就会自然死亡。那样,这个人就再也不是云露宫的人了,再也不可以自由进出云露宫。” 妙月说:“有很多人在云露宫出生,却想去外面看大千世界的繁华,就会去找宫主断掉血脉,离开云露宫,再也不回来。嗯……也有人会回来看看我们,作为客人。我们留守的人就算出去办事,也很少半个月不回去。” 兰提问妙月:“那你呢,你想一生过隐居的日子吗?大漠广阔,江南烟雨,你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妙月想了想,展颜一笑:“以前想,现在不想了。我第一次单独出谷办事,就遇到了情花毒这样的事情,才知道江湖有多残酷。” “不过指不定哪一天我又想出去玩了呢?那我在谷里把本事学好,出去了才不会又被骗被人欺负。” 妙月撒了一个谎,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谎言不被揭穿。她之前跟兰提撒谎,自己被认的干姐姐骗了吃情花毒,她就要一直维持一个人设。 兰提点头:“很有趣。” 妙月靠着他,趴到他耳边:“我葵水走了再和你欢好,不要心急哈。也不因为不能给你肏,就不喜欢我了。” 兰提皱着眉把她推开,很无奈地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怎么刻度表一直指着零呢?妙月捏捏自己的耳垂:“反正你肏我的时候,是你最喜欢我的时候。难道不是吗?” 兰提还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点头:“确实。” 妙月拧了一把他的腰:“不正经。” 兰提摊摊手:“话是你自己问出口的。你要听不正经的,我这里还有。我第一见你,你流水流得裤子都湿了,我抱你湿了手,我还以为是血呢。后来你又哭又叫,求我肏肏你,救你的命。之后一大早上,就差点骑到我脸上。我对着你一屁股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很想打断你,但是你吃鸡巴吃得那么专心,我难道叫你别吃了咱们快起来逃命吧。” 妙月瞠目,低下头,目线向上地看着他:“那我还要感谢那个给我喂情花毒的人吗?感谢她让我捡到了你?” 兰提神情很玩味:“要不要谢谢她,你更清楚。” 妙月咀嚼这句话片刻,兰提总说些玄而又玄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抱着他,摇了摇他:“我真没有想到你能说出那番话,也没有想到你愿意上交那把剑。起初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把你带回云露宫也是为了让你有个安全的容身之所。现在好像你真的要回云露宫和我成亲了。” 兰提的想法被他浓密的睫毛遮住,“为什么是我呢?一出来你只见过我一个男人,你不觉得你吃亏了吗?” 这一问就问中了妙月的心事,妙月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妙月肯定不在乎贞洁,她只是对月老的安排很不满。 她虽然能在兰提怀里撒娇,却不敢说自己真的了解他,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不了解这个人。他平时说话很温柔,床上也很能干,但是让妙月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些他冷冰冰的时刻。 他拿着匕首在她嘴里捅,脱了她的裤子让她在马后被拖行,还有这一世冷不丁冒出来的冰冷无情的话,都让妙月很反感。 妙月心里清楚,她一丁点都不爱兰提。逢场作戏,她只是演得很投入而已。她安慰自己,演自己喜欢他,总有一天她会真喜欢他的。 妙月还是笑了:“我不吃亏啊,你长得这么好看。” 兰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她肩膀:“回去睡觉吧。” 云露宫 早上众人吃过兰提准备的早饭,就往山里走。五个人一起太招摇,怕遇上兰家的人。宫主派了应鱼儿和妙月兰提一道。 妙月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只是没想到兰提轻功也不弱,在她身边穿行而过几乎毫无声响,不禁感叹即将毁灭的丹枫山庄曾经的煊赫,精心培养出来的兰提全面发展,没有短板,要是他爹不死,他将来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是能服众的。 速度最慢的反而是师兄了。两个人还在树上等了会师兄,才继续向前。 丽山众座峰头遍布高林深植,不熟悉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方向,在群山里死了也没人知道。再往前那淙淙的溪水,啾啾的鸟鸣也渐渐消失了,春山尽头是荒谷,荒谷深处有浓雾。浓雾下竟是无声无息一片死地。 师姐几个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们。这的天气不受外界影响,终年昏暗多雾。此时师姐三人都手中提灯,灯内烛火颜色很特别,竟是舞动的绿色,被玻璃罩着,像嘶嘶吐信的青蛇。 妙月从师姐手里接过两盏空灯,用簪子戳破手指,滴到两盏灯上方,青蛇光焰乍然吐信。 她递给兰提:“背我。” 兰提问都不问就蹲下身,把妙月背起来。两个人提两盏灯,继续向前。 这两侧崖壁上,时不时就有成群的黑色蛊虫爬过,脚底也能遇到蛊虫。这会看起来安全无害,若是有外人闯入,会立刻汇聚成巨蟒一样的蛊虫阵,将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妙月在兰提背上解释:“一个云露宫人只能带一个外人。咱俩现在是共用我的血,蛊虫觉得迷惑。只有灯是不行的。” 再往前,迷雾退散,眼界豁然开朗。风轻云淡,春日晴好,远处随处可见成块的农田,桑麻织就的绿荫,水车呦呦,无事可做的大黄牛悠闲地摇着尾巴。 鹤林宫主也向兰提解释:“这儿本来就是个村子。只是一百多年前有个南疆毒人参与武林争斗,命丧于此。他死后,蛊虫无人看管,村民们就遭殃了。云露宫的先祖来这里时,见遍地白骨,将其好好安葬后,又巧引蛊虫到了谷外,形成蛊阵。” “这些农田,原本的武林中人不会种,种得很笨拙。不过近年来也有会种地会养蚕的云露宫子弟了。” 应鱼儿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正是不才,我会种地养蚕,还会捕鱼打猎。月师妹以前经常吃我做的椒盐烤鱼呢。” 兰提微笑:“往后生活种种,还要师兄多指教了。” 师姐也道:“你啊,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找你老婆妙月。她这个鬼灵精,云露宫上上下下的地盘她清楚得很,哪里能泡温泉,哪里能摘野果,你都让她带你去。要是闷了,你们两口子还可以去山外逛逛,只是不要逛太长时间。妙月,带你夫婿去你的地盘吧。” 妙月眯起眼睛甜蜜地搂住兰提的胳膊:“夫君啊,去我的小楼吧。” 兰提羞涩地向众人告别,妙月才不管他羞不羞呢,直接跳到他背上,用柳枝当鞭子:“到了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话,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现在在大家眼里你是我的情郎,我未来的夫君,你已经被我讹上了。听到没有?” 兰提叹气,道:“你算是把我骗到手了。” 妙月笑嘻嘻地说:“对呀,我就是处心积虑地骗你跟我回来。”她恶意地用胸压了压他的背,哼,来葵水了,勾勾他,又让他吃不着。 妙月的小楼很别致,一楼是正经的瓦房,二楼却是竹楼,被背后的竹林掩映。妙月从他背上下来,抱着他的腰,甜滋滋地说:“兰公子、兰相公、兰君,这就是我的住处啦。我母亲、我外婆都住过这。刚才宫主跟你说了,这儿本来是个村子嘛,所以本来就有房子。瓦房质量好一些,墙壁修得很厚,冬暖夏凉。竹楼是我外婆在的时候修的,她年纪很大才有了我母亲,现在已经不在世了。宫主心疼我,所以还让我一个人住这里。” 兰提看着竹楼,神情一松:“嗯。” 妙月带着兰提参观她的住处,她虽然是姑娘家,但也是云露宫大锅饭糙着养大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精美的陈设,案几上摆了几只陶制的小狗小鸭小兔,妙月很得意:“这是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出宫,媛师姐买给我的。当时我没有钱,可是师姐很疼我,我拿了小狗想要,又觉得鸭子和兔子也很可爱,师姐就都给我买了。我那时候觉得师姐好厉害哦。” 妙月带他进了房间,她离开前给自己晒了床褥,新拆洗过的床帐,闻起来也很香。妙月往自己的床上一坐:“诺,这就是我的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蜷在外婆怀里睡觉。” 妙月勾着兰提的脖子,天真无邪又野心勃勃道:“以后,你可不要在床上把我肏烂了。我要是流很多水,就要兰君辛苦受累洗床单。” 兰提躲开她的眼睛:“奇也怪哉。咱们只是在你师叔宫主面前扮演爱侣,况且你情花毒已解,何须劳累我呢?” 妙月晃了晃他的脖子,撒娇道:“那你吃我们云露宫的饭,睡我们云露宫的床,却不肯做我们云露宫的女婿,肏云露宫人的屄。你也太占便宜了吧?嗯,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下个月情花毒不会复发呢?” 兰提任由她晃:“你怎么知道你下个月情花毒会复发呢?要是不复发,你还要我吗?” 妙月眼睛晶晶亮:“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反正我讹上你了,你人也被我骗来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做我们云露宫的东床快婿吧!” 妙月又拉着兰提的手去二楼,二楼一进门就是铺在地上的凉席,凉席上几个垫子,矮矮的茶几上摆了一套茶具。 “师叔还有同门的兄弟姐妹们以前会来我这里喝茶。师叔对我很好,如师如父。他每次来,我都会准备最好的茶叶。” 兰提盘着腿坐到垫子上,手里摩挲着杯子:“宫主、师姐、外婆、师叔……还有同门。你娘呢?” 妙月不复刚才兴高采烈,这人真讨厌,讨厌的人提讨厌的人,更讨厌。她很不高兴道:“她?她不要我了!我和她关系很差,没怎么见过面。她反正……不是好人。她说她想回来看望我们,希望她还是别回来了!” 兰提背对着她,她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是她也盘下腿,坐在他身边,用硕大的胸乳蹭着他的后背,手也往他胸襟里摸:“兰君,以后你会在这里干我吗?” 兰提一脸平静地转过身,妙月惊奇地发现,他脑袋上的数字变化很奇妙,那指针一刻不停地摇摆,一时指到二十,一时指到零。妙月都糊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二十啊,那可是妙月从来没见过的数字。什么时候涨到的二十?可是为什么不能稳在二十,而是时不时就摇摆到零呢。 妙月又观察了他一会,那个刻度表一刻不停地在头上摆,她意识到,兰提有事情瞒着她。妙月自己说了一堆谎,才把人弄来,兰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妙月汗毛倒数,还是勉强地笑了:“走嘛。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原的铁手慕容呀?” 兰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嗯,听说过。” “他现在退隐江湖不干了,在云露宫当厨子。火候掌握得可好了,我最喜欢吃他做的扬州炒饭,粒粒分明,香的不得了啦。” 兰提一看就不感兴趣,但还是在敷衍她:“是么,那就去看看前辈吧。” 对弈 兰提在云露宫住了五天,也走访了五天。云露宫看着不大,要逛到尽头也没那么容易。众人听说他是丹枫山庄的少主,知道丹枫山庄的担心妙月,少不得要过来表示关心,有的一辈子就没出过谷,对什么红枫丹枫都不关心,但是知道是妙月带回来的情郎,还是又热心又八卦地围上来看。 几天下来,兰提像一只名贵的鸟,被大家参观阅览了个遍。要不说人家被赶出家门前是贵公子呢,礼数周全,浅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师兄甚至知道的比妙月还多呢。他调侃兰提以前是少女杀手,去他们家门槛前碰瓷的习武少女不知道有多少,有人卧薪尝胆拜师丹枫山庄三年就是为了能亲近兰提。妙月乐呵呵地听,时不时还递个眼神调侃兰提。 兰提倒也不难为情,只是解释道:“江湖中的消息贩子一行人总是吹嘘我,引得无知女子信以为真。并非我本人资质如何叫人惊艳,而是武林盟主的独子这一身份更吸引人。” 妙月这次出门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兰提,丹枫山庄她也不怎么知道。不过那张有些形似的画像就让她驻足观看了。想来这番话也只是他谦虚。 不过她妙月也是云露宫宫花、山谷第一美啊。哼,你是万人迷又怎么样,我也不差,反正你没吃亏。 师兄走后,二人在竹楼上休息。兰提在一旁给妙月剥核桃,妙月托着腮,他剥一个,她塞到嘴里一个。妙月冷不丁说:“昨天我葵水就没了。今晚可以肏屄了。” 兰提怔住了:“我没惦记。”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惦记了你就承认呗。就我们两人,你怕什么羞。”妙月心里很鄙视这个伪君子。两天没亲热,他好感度降为零的事,她还记恨呢。 兰提有点羞恼:“我真没惦记。” 妙月嘻嘻地就往他怀里钻,她仰躺在兰提大腿上:“兰君,本小女子最擅长的就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不过你也不清白呀?农舍那会,偷偷摸摸钻我被窝的是不是你?” 这几天他好感度时零时二十,今天脑袋上挂的是二十。 挂着二十好感度的兰提面红耳赤:“你不觉得你很荒谬吗?是你说你余毒未清的,让我日日把你射满。每次你哭着说你要死了,让我轻点,我就轻了。过了一会你又抱着我的说刚才不够,让我肏死你。你怎么现在倒打一耙呢?” 妙月最擅长耍无赖,躺在他怀里更要撒娇了:“那你不也很爽嘛……这是奴和公子的情趣。较什么真嘛。”遂打开衣袍,雪乳红梅就曝光在兰提眼前,抖起来一道道乳波。 兰提惊恐地看了一眼门口,赶紧从旁边扯了块批风盖在妙月身上,准备了半天措辞,终于道:“你不怕着凉啊?” 妙月扒拉下披风,探出头:“干嘛?不会有人来的。” 兰提脸皮还是不够厚:“青天白日的,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妙月偏不听他的话,不再躺在他大腿上,反而是叉开腿,盘住他的腰,臀部贴着他的裆部,抱着他的脖子,用光裸的上半身蹭他。 她非得让这个正人君子放弃人设不可,但他今日一反常态,下半身非常平静。 兰提叹了口气:“这几日春雨连绵,容易倒春寒。”他又捡起来妙月的披风,给妙月披上了。妙月脸皱起来,像个小包子,她摇着肩膀:“我非不!” 兰提看向门口:“宫主。” 妙月呵呵一笑:“想诈我呀?” 直到鹤林宫主咳嗽的声音真的传来,妙月才惊恐回头。 妙月紧紧地揪住披风,没忘了自己整个人还盘在兰提身上,兰提没推开她,他要是把她推开,妙月就要在宫主面前丢大人了。 宫主仿佛根本没看见两个人亲密的姿势,心平气和道:“兰提,我昨日约你在这竹楼手谈一局。中午饭后,宫内事务繁琐。我来迟了。” 兰提抱着在他怀里缩得像个兔子一样的妙月,和气一笑:“不碍事。我也没等多久。” 兰提拍了拍妙月的背:“那宫主您先去一楼等我。我马上就来。” 宫主也善轻功,不在快,而在无声。他下楼时毫无声息,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兰提目送宫主下楼,捏了捏妙月的肥厚的臀肉:“快下来。” 妙月弹了起来,脸殷红如血:“你不早说?” 兰提手托下巴,一脸好笑:“这也怪我?我可劝了你三次把衣服穿上呢。” “你怎么不说在等鹤宫主?你怎么不说呀?”妙月羞得直跺脚,奶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兰提站起来,抖了抖被妙月坐皱的衣摆,心情大好,头上的刻度表甚至从二十到了二十五,他擎着笑意,转身下楼,妙月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听到他轻飘飘丢下来的话:“以后还是多听我兰某人的劝吧。” 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妙月捂住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现在她是没脸追下楼去质问,她只能在二楼气得打滚。 一楼的二人摆起棋局。 云露宫久日无聊,宫内众人自娱自乐,时常在葡萄长亭内外摆下棋局,以此打发时间。那日二人都在棋局外观战,不幸对战二人都是臭棋篓子,被其他人起哄后败兴下场,其余人又叫兰提和宫主对弈。这两人才棋力相当,那日其他人看了一盘精彩的对弈。宫主知道宫内其余人多是三脚猫棋艺,来了一个会下棋的,棋瘾一起,便约下了兰提。只是不想,迟到半个时辰,却能看到那么精彩的一幕。 宫主多少还是维护自家的孩子,便试探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妙月更没有去过外面的学堂,她是宫里的练武众人粗手粗脚养大的,比起外面知书达理的小姐们,是要差一些。” 兰提举着黑子,神态专注,闻言便看向宫主,柔和微笑道:“应妙月就是应妙月。我从来没有将她和谁比较过。” 宫主诱探道:“若是她有过火之处,兰公子你上报我也无妨。宫主就是要操这些心。她从小没有父亲,亲娘呢,更从来不管她。不是我教养她,又是谁呢?” 兰提落下一子,他抬起头:“我二人相遇时情况难言,私定终身过于匆忙。宫主体贴入微,我也不妨实话直说。她告诉我,她一出门就被一个叫香露的女人欺骗了——” 宫主执棋之手微微凝滞,兰提看在眼里,又继续道:“那个女人先和她结拜成干姐妹,后又喂她吃药,情况危险,我恰好遇到她,以身解毒后,她向我诉说这一切,我心里怜惜她,她也怜惜我,我今天才会在这里。” 宫主沉默,未几,道:“这是为我所不知道的。那是什么毒?” “情花毒。”兰提又落一子。 宫主抬眼观察这个年轻人,他嘴角总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说完话后就泰然自若地盯着棋盘。宫主道:“你知晓情花毒?” “起初是不知道的。妙月和我解释过了。后面有好几天她毒都无法化解,我担心这毒迟迟在体内无法化解,拖下去月月如此,对身体无益。宫主您是有经验的前辈,这毒还有其他办法能逼出吗?” 这本身是件很尴尬的事。兰提讲起来,却显得妥帖体面。 宫主沉重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兰提怡然道:“前辈,你输啦。” 宫主终于回神,往棋盘上一看,果然棋盘黑白胜负已分,白子落了下风。 “承让承认。”兰提站起来拱手道。 此时竟已是傍晚了。云露宫吃饭既可以去食堂领一碗大锅饭,也可以自己在小厨房开火。兰提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总是能变花样地做好几个菜出来。 妙月是饿了才终于下楼的,兰提正点亮厨房里的油灯,她气鼓鼓地吃饭吃菜,把所有的菜盘子都扒拉到自己面前,以示不满。兰提好脾气地等她吃完,又利落地刷了碗。妙月就在旁边插着腰鼓着脸监工,她又挑刺又找茬,嘟嘟囔囔个没完,兰提始终没生气。 妙月都拿他没招了,她气不到他,遂一猛子扎进他怀里:“你怎么能那样对我呢?你这个小黑心眼。” 被数落了很久的兰提反而一直心情愉悦,托了托她的大腿,妙月立马顺杆爬,吊在他身上,兰提托着她的大腿和屁股,妙月就亲了亲他的嘴唇。兰提脑袋上的指针又变了,加的速度很快,这会居然就三十了。 妙月再接再厉,又亲亲他,眼巴巴地看着他脑袋上的数能不能再涨涨,可惜是没有。不过妙月今天也知足了,前天是二十,昨天是零,今天早上是二十,吃过晚饭就三十了。男人的心比天气变得还快,一会晴一会雨的。 妙月扯起嘴角:“你这个善变的黑心眼!” 兰提抱着她往厨房外走:“那也是你自己招惹回来的黑心眼。” 妙月看到他以这个姿势把这个抱出去,吸取了下午的教训,慌得就要从身上下来。兰提拍了拍她的屁股:“现在知道羞啦?” 妙月哼哼唧唧在他脖子边撒娇,他皮肤又白又光洁,凑近了闻还能闻到幽幽的香气,真是个让人爱不释手的漂亮玩意儿啊。 二楼白天待着不冷,晚上睡觉冷。这几日两个人都是睡的一楼的古床,妙月怕葵水沾到床上,睡觉很规矩,兰提睡觉就比她更规矩了。今天葵水彻底干净了,妙月就从早上就想到现在。好想他的肉棒,好想被他捅得小穴都合不上。 痛彻心扉半h 妙月就往床上一躺,仰起头:“亲我。” 兰提听话照做,妙月亲了两口就觉得没劲,遂就将他压在身下,骑在他腰上,扒光他上身所有的衣服。兰提裸了上半身,半撑着身体,认真又温柔地注视着妙月,似乎在鼓励她继续,又在等待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这种时候总像一株开月牙白花朵的植物,又像一件脆弱精致的瓷器,天生就要被人摆起来观赏的。 妙月摸着他块垒分明的腹肌,腹肌的痕迹延伸到下半身,兰提情动起来总是浑身发粉,现在他淡褐色的乳头四周都粉起来,妙月一边摸他的胴体,一边舔了舔他的乳头。兰提胸膛起伏着:“痒。”妙月放弃攻击他的乳头,转而去亲他的脖子,脆弱的皮肤微微的发着粉,耳根后血红一片。 兰提被她绕着亲,他的喘息也久别了。妙月手伸进他的裤裆,那东西早早地硬起来等着她呢,在她手里更怒意昂扬地微微跳动着。 兰提的呼吸在她耳畔,让她也目眩神迷了。妙月握着他的阳具,阳具顶端难耐地溢出了前精,妙月将前精涂到他的乳头上,不无挑逗地说:“你的东西。” 兰提终于忍不住了,略显粗暴焦急地也去剥妙月的衣服。妙月却将衣袋攥得紧紧的,已经情动到微微眯起眼睛的兰提不解地看着她。 妙月一把把他推到床上,自己倒翻身起来了。她穿戴整齐地立在地上,虽然乳头硬硬的抵着肚兜,甬道也发硬发胀,可她还是要给这个伪君子一点颜色看看。 妙月是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只消轻轻一吮,就是满心满口的甜。现在这颗水蜜桃歪着脖子,打趣地看着他:“兰公子,好急色呀。” 兰提知道她是在作弄他,丝毫不恼,由着她胡闹,反正他最后他是要剥掉水蜜桃的皮,吮着她最甜最饱满的蜜水,用手指用鸡巴叫她汁水四溅哭着求饶的。 兰提不理睬她,只是很自觉地脱下裤子,开始自己撸动自己的阳具。妙月便也脱了上身,依偎在他身边。红嫩嫩的乳头到了嘴边,他装看不见,白花花的巨乳凑到脸上,他视若无睹。妙月舔着他的耳垂,舔出黏哒哒的水声:“原来神仙一样的兰公子也会自慰啊?” 兰提只管闭着眼睛,专心撸动肉棒。只是她像个女妖精一样趴在他身上,他热出了一头汗,也没让自己射出来。妙月看着他紫红色的肉棒在他莹白的手指间上下动作,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她也不再骄矜,只是俯身到他上方,舔吻他的嘴唇。 手也跟着摸过去,那么长的一根硬棍子,她的穴口那么小,究竟是怎么吃下的?怪不得每次被肏,都能从肚皮上直接摸到他的形状。兰提的大手覆盖住妙月的大手,他带着她的手一起撩拨他自己,深紫红色的龟头溢出的前精润湿冠状沟,在那些青筋上流淌。 妙月撸了一会就觉得手酸,她抬头,两只眼睛又湿润又亮,她樱红色的嘴唇也泛着水痕,一幅惹人欺负人人采撷的样子。兰提掐了把她高高耸立的乳头,低喘道:“我也摸摸你。”妙月解开裙带,褪去外裤和内衣,只剩两条光裸的白腿坐在兰提身上,臀沟被他的长棍子顶着。 兰提分开她的腿,妙月被风一吹,瑟缩着想把腿夹紧,兰提却摁着她的腿不让动。 兰提在看她的屄……妙月有些羞涩地想。 兰提抬起头,神情却很古怪:“好干。” 妙月啊了一声,急忙也往自己下身看,情潮期她都不需要兰提怎么做,她对着他那张脸就淫水泛滥,现在……妙月摸了摸自己的穴口,确实是毫无湿意。 妙月又去撩自己的花珠,花珠膨胀得有平时两倍大,乳头不也胀痛着了吗,怎么会甬道这么干涩呢? 天光火石间,妙月想起了什么。 天,她忘了。不修炼欲女心经有两个后果,一个就是情潮期无法自控,另一个是非情潮期无法获得快乐。她十八岁前都没有过情潮期,她曾经很天真乐观地以为情潮期永远不会来,结果它来得那么凶猛……与此相对于的就是,其余时间,她是真的一滴水都没有。 要解决这个事很简单:练欲女心经。当然好像还有个更困难的方法——妙月为难地看着兰提的脸,兰提正在注视她。这是不可能的,她做不到。 她要全身心地接受、悦纳、信任一个人,她的身体才会认为和这个人纵情欢愉是安全的,才能让她蜜水丰沛,而不是眼下这个情况,她干得要在穴里塞进一根手指头都难。 换句话说,她得真心——非常真心地喜欢兰提,她今天晚上才能有水。 这,这要怎么跟兰提说啊……她还是实话都招了吧。实话、实话就是,她是自己发浪,不是有人害她。实话就是她一点也不喜欢他,她都是骗他的。 妙月咬着嘴唇,她发觉兰提的脸色很不好看。更让她崩溃的是,他脑袋上的刻度表,现在稳稳地指着一个数——零。 兰提扯过半床被子,十分疲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妙月也木讷地穿上衣服,她还心存侥幸:“说什么?” “说说欲女心经的事吧,说说情花毒,说说情潮期。还有,说说你骗我的事。”兰提神态晦暗,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妙月这才知道,他的好感度变化多端的根本原因。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他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听自己撒谎,所以他会说那些怪话。 “正是因为你自己不喜欢说却偏要说,我才不喜欢的。若是真情流露,你这样的颜色,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也包括我。” “要不要谢谢她,你更清楚。” 妙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索性放弃抵赖,破罐子破摔,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兰提冷笑:“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情花毒还会有余毒的。只有情潮期才会三五天走不干净。” 原来是从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他带着了然的神态说:“你又毒发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从头到尾,妙月的谎言他是一点没信啊。 她撒谎,他不揭穿,甚至还很配合。妙月脱口而出:“为什么?” 兰提眉目森冷:“为什么不揭穿吗?我为什么要揭穿。我想看你要撒谎到什么时候,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 兰提看着自己干燥的手指,烦躁地自嘲道:“你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有关欲女心经,你知道的这么多?”妙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强烈的愤怒和羞耻像海啸一样吞噬了她的头脑。 兰提穿上衣服,下床,一身雪白中衣,月光把竹影投到他身上,他薄薄的嘴唇早就预示了一切:“丹枫山庄的藏经阁什么都有。” 明明骗人的是妙月,可是大受耻辱的也是妙月。妙月对他痴缠,在他那里是什么?不对,不对。 他一直在纠结过自己对他有没有一时半刻的真心……他是清醒着的人,可是却一直在劝说他自己相信她的话,相信她是真心对她好。只有他察觉到不对劲,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时,他就会好感全无。 原来是这样啊。 妙月不敢相信,自己又成了无耻的骗子,又成了负心汉。可是事情的开端,是他无情的那一剑。那一剑的寒光直接割开了她的喉咙,再后来,他用尖锐的匕首划烂她的口腔,用疾驰的骏马拖行光裸的她。他那么懂羞辱人,现在却被自己的毫不喜欢狠狠羞辱了。 妙月简直想笑,他们是死线绑定的人,一生一世都要纠缠下去,要走过多少难关才能解开啊,可是这根线从最开始就已经打死了! 她那么怕他,她要怎么全身心地爱他? 他们两个都要对方全部的真心,可是自己却吝啬着不肯多进一步,生怕伤心的人是自己。天底下的爱多半始于犯傻,成于无所畏惧。可是,最聪明是他,最胆怯是她。 怕受伤、怕痛、怕后悔、怕撞南墙。这样两个人怎么会有爱呢? 妙月捂住自己的脸,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滚落到指尖。 兰提静静看着,为她单薄的肩头披上一件衣服,就带上门轻轻出去了。 妙月的喜欢 妙月早上起来,两只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她往厨房走,冷锅冷灶,前几天都是兰提早上做了粥,蒸了馒头,拌了黄瓜,连碗筷都给她摆好,就差往她嘴里喂了。 小气鬼…… 妙月悻悻地丢下锅盖,胡乱洗了把脸,收拾好头发,便往云露宫的大厨房去。 出了门,往二楼处回首,一楼一共就一间卧室,二楼的门开着。显然他早已经出去了。 昨夜刚下过雨,她一出门,便有清露嫩草的空气润湿她的心肺,胸口不再闷闷地堵得慌,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云露宫的大广场是在这村子原本的祭坛基础上改的,主要用汉白玉和大理石为修葺的主要材料,下起雨大家练武也不会踩一脚烂泥。 妙月要去大厨房,就得经过广场,远远的,她就看见兰提了。一群孩子围着他,把他围得寸步难行。妙月微微一驻足,就被眼尖的大师兄看见了:“小妙月!这儿呢,小兰在这!”大师兄不是这一辈的云露宫里最大的,却是商师叔的第一个徒弟,为此自居大师兄,称呼人也是小什么,小什么。他这个习惯放到兰提身上,妙月怎么听怎么别扭。兰分明是个很雅致的姓氏,怎么他一喊,成个小丫头名了呢? 妙月勉强一笑,扒拉了一下广场外围的麻绳,麻绳湿漉漉的,她有些紧张地捏着湿麻绳,没有靠近兰提。兰提转过身,像没事人一样:“早上我起晚了,没给你准备什么。我去大厨房打了饭,就在食盒里。” 大师兄和二师兄莫腊月便靠在一起挤眉弄眼:“好疼你呀,师妹。” 妙月毫不客气:“滚。” 二师兄腊月天生脸上有一块巨大的红斑,半张脸都是,靠近眼睛的地方还长着盘错交杂的血管瘤,乍一看,挺怕人的。因此,他也从来没有出过云露宫。 他和妙月一样,是正宗的土包子。 因此腊月一见到外头来的贵公子兰提便十分热情亲切,见到了人,便抓着他要和他多聊会。早上正闲扯的时候,大师兄领着新一代云露宫娃娃兵们到广场晨练,二人随便吹嘘了几句兰提,小土包子们便抱着兰提大腿不让走了。 这会正要兰提和大师兄比剑法呢。 兰提出身三丹枫林,丹枫山庄成为各门武功都能教的大型杂烩武林盟之前,最出名的是三丹剑法。云露宫的前辈们有人出身九雷岛、有人来自净山门、有人是桃源剑嫡传弟子,甚至连欲女心经这种邪门功夫都有,就是没有人会三丹剑法。 不怪孩子们要开开眼,连妙月都对三丹剑法好奇。传说中,三丹剑法嗜血好杀,用三丹剑法的人不见血是不会收剑入鞘的。 大家都要看,兰提不多推辞,便随手捡了根细竹枝,大师兄也拿起自己的木剑。二人互相一抱拳,都承诺对方点到即止,便开始了。 大师兄第一次对阵三丹剑法,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出第一剑时兰提很轻巧地脚尖地面,躲过了。到兰提出第一剑,动作却快到众人根本就看不清,大理石台面的雨水都没有反应过来,兰提已擦过大师兄的耳畔,风声像剑鸣像鹤唳,呼吸间,二人已经换了个身位。 大师兄下意识抬剑去挡,对方来势汹汹,大师兄开始时落了下风,又无法预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挡起来有些吃力,那根竹枝在兰提手里就像有了灵魂一般,像展翅略过晴空的孤鹤,又像无法承受白雪而断裂的梅枝。 剑移人动,竹枝刺的来向四面八方,兰提的脚法换得更快,顷刻间,青白衣摆飞旋如同雨过青莲,师兄的剑直来直往,三丹剑法则在空中蜿蜒盘旋,若要形容……像蝙蝠的巨翅。 妙月看着这样认真的兰提,他的发丝时不时滞留在空中,嘴唇抿成一条线,在刺最后一剑时,眼神迸发出一瞬的火花——他停了,师兄也输了。 兰提深呼吸,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他丢掉那根竹枝:“点到为止。冒犯了。” 师兄看着自己被一根小竹枝所带来的剑势冲烂的衣服前襟,露出苦笑:“我输得好惨呐。你手里要是拿的是剑,我早被你捅成个莲蓬了。” 兰提脸一红:“很久没有用这套剑法,一出就有些收不住。是我的错。” 师兄摆摆手:“技不如人,谢谢兰弟兄指教了。”这会就不是小兰了。 兰提搓了搓脸,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大约是想起来了以前的日子吧。他又抿起嘴唇,小孩子们却不懂他的心思,只知道来了个比大师兄还厉害的漂亮哥哥,更抱着他的大腿,闹着他要他教了。 二师兄忙道:“去去去!人家是客人。马步扎好了吗?爬都没学会就要学飞。” 兰提拿出手帕擦了擦汗:“要学得从脚法开始学。吃得了苦,我就教你们一招半式。” 孩子们哪会说自己吃不了苦呢,纷纷放下豪言自己是世上最能吃苦的人,兰提便微笑着点头。 妙月看了会,提起兰提给她打的早饭食盒,不打招呼就回去了。哼,他融入得倒挺好。以后他就是和自己彻底翻了脸,其他人也不会讨厌他,说不定这帮小的还帮他说话呢。 妙月吃完早饭,心中苦闷异常。她如今成了骗子、负心汉、甚至是采花贼,虽然这都是在特殊情况下发生的,但原本的谎言已经被揭穿,她再要忽悠人可就太难了。要用什么身份跟人家相处呢?论恩情,他救她情花毒,她带他回云露宫,彼此都是对方的恩公,这是打平的。要是突然说不和兰提好了,师姐那关她就过不去,可是她自己叫着嚷着让带兰提回来的,师姐就为了她上上下下写信沟通,她说散了就散了,师姐就得揍她。 妙月越想越心烦,便从屋子里找出自己没舍得吃的点心,装进食盒里,往云露宫最偏僻的西边过去了。她走了许久,终于看见那眼熟的破烂小屋,不禁有点心热鼻酸。 幽冥毒老正在玩他最近才开发出来的毒王蝎子,一抬头竟看见妙月在篱笆后站着。 “乖囡!我的小妙月啊——” 妙月便一把子扑进幽冥毒老臭烘烘盐津津的怀里:“阿公!” 上次妙月出门,毒老研制新品种的剧毒蛤蟆,一不小心自己放倒了自己,前几天才转醒。他转醒后,宫主没让妙月第一时间去看他,说他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妙月当时就想毒老是绝对闲不住的,刚才就在玩蝎子。 毒老举着蝎子,有点被小姑娘弄懵了,他把蝎子塞到透明玻璃箱里,从黑罐子里倒出来漆黑的液体,递给妙月,咧着一嘴黑牙笑话她:“多大的女娃娃了,还哭。” 妙月捧着葡萄汁,痛饮一口:“我遇到了很委屈的事嘛。” 妙月和毒老既是师徒,也是爷孙,还是忘年交,妙月在他面前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丝毫不含糊地交代了情潮期的事,并向他咨询有没有药能压制情潮期。 毒老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漏出眼睛:“昨天鹤林来我这,就为你的事呢。” 妙月啊了一声:“宫主?宫主向你问我这个?” “对头。就是说你新招了个夫婿嘛,进展速度太快,人家小子又不是什么没头没脸没身份的,江湖资历比你深得多的多的多,宫主很担心你喽。” 妙月眨巴眨巴眼睛:“宫主还说什么啦?” “嗯……就说担心你遭人家骗,又担心你骗人家。你被骗了不宫主担心,大家能替你讨回公道。你骗人家,宫主担心得很。那小子年纪轻轻城府深不可测,说话很能绕弯子,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那小子迟早就发现了,宫主怕你不知不觉就给他——呵呵,一刀抹脖子。”毒老又给妙月续杯葡萄汁。 “乖囡,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在我老儿面前,还有什么可害臊的呢?” 妙月深吸一口气:“我是骗了他嘛,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喽。不骗他他怎么肯乖乖帮我度过情潮期,不骗他他怎么会跟我回来?” “他早就发现了。他像看猴一样看我撒谎……我讨厌他!”妙月撇嘴。 毒老故作惊讶道:“哦呦,真有那么过分啊?可我听说,人家小子还挺真心的?” 妙月想起他头顶上摇摆的数字,更心烦了:“我不要他真心。我情愿他是伪君子,是在算计我。他真心起来,就显得我够不是人的。但是明明,明明!”妙月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明明什么?”不知何时,鹤林宫主就站在篱笆外,笑吟吟地看着妙月。 妙月破罐子破摔,也不管宫主和毒老听不听得懂,赌气道:“他本来是想骗他自己我喜欢他的来着,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总之就是,他觉得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毒老听着头晕,捂着脑袋:“老头子我都七十多啦,听这些真是酸倒牙了!” 妙月根本就不指望他们两个能给什么建议,负气地偏过头。 “他怎么能说妙月不喜欢他呢?我们妙月明明就像喜欢路边的杏花、喜欢淋了雨的幼猫、喜欢刚出笼的糕点、喜欢绣了铃兰花的裙子一样喜欢他。” 妙月一怔,宫主这是在说,她喜欢他就像喜欢漂亮的小物件一样。 毒老磕了磕玻璃箱,箱子里的蝎子受了惊在箱子里乱窜,毒老呵呵一笑:“喜欢人和喜欢这些怎么能一样呢?这些再变也变不到哪里去,人却是瞬息万变啊。你变人家也变,年轻人变得那就更快喽。” 妙月抬头看宫主,宫主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他伸出手敲了敲妙月的脑袋:“不过嘛,他毕竟是外人,该怎么办就都顺你心意。只是别像你娘一样任性。” 妙月的哥哥 往后几天,妙月就没见到兰提的面,他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三天后他就干脆不在竹楼住了,大师兄他们很喜欢他,从地窖里找出来去年的桂花甜酒,夜里再摆一局手谈。他干脆就在师兄他们那睡了。 不见面就不交谈,妙月也懒得和对自己好感度为零的人说话。师姐师妹们到底心细,关心师妹的感情状况,秋媛带着霖师妹来看望她,妙月没闲着,正在倒腾草药,要压抑情潮期少不得要吃很多苦药,毒老用心她自己也不能毫不出力。 两个小姐妹断言两个人一定吵架了。 妙月回想那天晚上,吵了吗?压根没吵。兰提冷笑,她在旁边哭。因为铁证如山,她要狡辩会显得她特别得蠢。 师姐师妹看她不说真话,便有点无趣,都盘了腿坐在她身边用新鲜花木编织东西。编完了东西,两个人就要走,临走前,师姐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给妙月,两个人扬长而去。 妙月拆开信,是母亲商艳云的信。 她在信里宽宏大量地原谅了珍珠玫瑰露的事,并很客气地说:学习《欲女心经》对你百利无一害,母亲掐指一算,你已经开始品尝情潮期的痛苦了。第一阶的《欲女心经》就能让这种痛苦从此消失,还能内功大进。我们这种人,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的,而是为传承这门功法而活。你不愿意学,母亲只好收徒弟来教,但是她们是普通人,没有我们天赋异禀。清明前后,柳县要开武林大会,母亲也会出席,物色女子做徒弟。你要是来,母亲愿意不计前嫌,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妙月从信里抓住了两个新信息:第一是她亲娘要收徒了。第二是柳县要在清明前后开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啊……确实是年年开。可是现在武林盟主兰启为死了,谁来主持呢? 妙月一肚子疑窦,决定去云露宫主屋那找宫主商量。关于欲女心经,宫主他知道的应该比她还多,她外婆,她太外婆,都是欲女心经的传人。 妙月以前不肯练欲女心经,一方面是不知道情潮期有多难受,另一方面是她熟悉的唯一练欲女心经的人商艳云名声实在太臭,而且练了就得四处采花,妙月不想离开云露宫。 信交到宫主手里,宫主是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眼下都泛着无奈的涟漪:“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天底下哪有不会反噬练武之人的武功呢?花花世界,淫欲纷纷。云露宫不是练欲女心经的好地方啊……” 也许爱上兰提会比较简单。妙月无意识地想着。 妙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连不怕他都做不到,怎么还能爱上他呢? 宫主看到她苦瓜似的小脸,不免宽慰她:“你要是去,我就让你师兄师姐和你一块去。有他们跟着你,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妙月咬咬嘴唇,这事她得好好想想,她还有一个疑问:“宫主,我不传这门功法,欲女心经如果失传,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尽到我的义务?” 宫主神情很不忍:“你娘在别的事情上任性妄为,却在这件事上尽到了自己的义务。你外婆从小就教育她,只要能有继承人出生,就是杀一百个人杀一千个人,成了女魔头 那也是欲女门派的合格传人。” 妙月不明白。 宫主叹了一口气,才说出妙月从来没听说过的一件旧事:“在你之上,你还有个哥哥。” 这真是平地一声惊雷。妙月瞪大眼睛:“什么?!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欲女功法只传女不传男,你们这派嫡传体质的人练了功就能控制自己是否怀孕,她是生完你哥哥后,又为了尽责任,才生你的。”宫主还是不疾不徐地叙说,眼神大慈大悲,一脸不忍。 妙月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我娘?那我哥哥呢?” “生下来又不照料,自然是死了。” 妙月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残忍的真相,不免情绪失控道:“那我也要为了生出来一个传人,一直生下去吗?那前面的孩子就全都不管了?” 宫主轻轻扶住晚辈的肩膀:“能逃到云露宫的人,就没有这些俗世的责任。如果要承担责任,就不应该躲起来。都已经躲起来了,再谈传世武功,再谈传承责任,这本身就是很荒唐的。我从来就不认可你外婆你娘的那一套逻辑,因此我也不希望你陷入这样的束缚。” 宫主摇头:“可是我也没有权力隔绝你接触你祖传的武功。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练还是不练,都是你自己的人生。” 妙月擦掉自己因为震惊而流出的眼泪,她还需要很久时间的思考。如果她自己不练欲女心经,自然孕育了一个女孩,那这个女孩还算传人吗?如果她练了欲女心经,她还怎么检验自己有没有真正爱上兰提? 妙月情绪低落地走出主屋,正碰到二师兄满脸古怪地拿着一封信,他已经拆了信,正在读,信封是天青色,那就意味着这信是写给云露宫所有人的。 二师兄看见妙月,就道:“新的武林盟主已经出来了。” “谁?” “丹枫山庄,漱泉夫人。” 兰提不知何时就站在妙月身后,妙月刚想说话,却发觉他正脸上毫无血色地站在她身后,简直像白日见鬼。 兰提示意二师兄:“请继续读。” 二师兄抖了抖纸:“没了。信上就说漱泉夫人自宣自己代理武林盟主之位,清明节开武林大会,商量具体事宜。” 妙月都无语了:“师兄,背面还有字。” 二师兄恍然大悟,一翻信纸,抬头看兰提:“漱泉夫人把丹枫山庄改了名字,叫漱石山庄。” “漱石?”妙月喃喃问道。 “我娘姓石。二十多年前,石家自创春涧心法,在江湖中异军突起,有自成一派势力的趋势。后石家兰家联姻,便没有石家的春涧心法了,而是丹枫山庄的春涧心法。”兰提说话像天外来音,他魂都不在身上了。 二师兄龇牙咧嘴:“哦呦,那真是改朝换代了。现在整个武林盟就不姓兰,改姓石了。” 武林大会的消息在云露宫不胫而走,虽则大家隐居山林,但身上的江湖味还是很重,加上风暴眼的儿子就在山庄里住着,便都对武林大会的事多了许多探索求知欲。 断断续续也有消息传回来,漱泉夫人纵然再铁石心肠,山庄内还是有顽固派,这些顽固派便遭极刑拷打。且行刑的人还就是原来的兰家人,兰家人的老弱妇孺都在漱泉夫人手上,她以此要挟,便造成了兰家人拷打忠于兰家的旧部的惨烈场面。江湖中颇为兰家不平。 另外,也有人说真是因为兰提离奇失踪,漱泉夫人才开武林大会,就是为了从这些门派里探听口风。江湖就这么大,他能躲到哪里去? 其实不开武林大会,武林众门派也对漱泉夫人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那日山庄着火,加上多日内斗,山庄已经不是寄存各派典藏的好地方了。大家摩拳擦掌,要取出自己的典藏。武林盟的存在是否还有意义,江湖众人争吵得很激烈。 然而,还有一种看法和兰提有关。那就是,支持兰提杀回山庄,亲手为父报仇,登武林盟主之位。丹枫山庄正常运转,武林盟也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可是,兰公子还活着吗?这又是个问题啊。既然兰公子人间蒸发,那就从现有的兰家人中选一个,兰启有不行,就兰启有的儿子。兰启有这一脉不行,就换兰三兰四的血脉,总有人能行。又有人抗争,若是兰姓庸才坐武林盟主之位,还不如没有武林盟。唯有正宗三丹剑传人,才配登武林巅峰,对武林众派发号施令。吵了一圈,又回到了兰提身上。他继位,就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还活着。 漱泉夫人坚信他还活着,并且放下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贼人兰提的命,她非取不可。 妙月想,疯婆娘漱泉夫人一点也不疯。她几乎是卧薪尝胆了二十年,一招毙命丈夫,又心狠手辣,使兰家人内斗,自己却坐稳了山庄主人的位置。而且,她早就知道武林中人会抬举兰提做盟主,她就下追杀令,谁挡了她的武林盟主之路,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她都照杀不误。 云露宫的外部消息来自于驻扎在外的人员,时不时与山庄内的人进行交替。妙月出去送书,就是给云露宫外的师叔送。如今师叔也该回来了。那么新的人选就要从现有的云露宫门人中选择。 妙月苦恼欲女心经的事,加上她第二次情潮期将近。她和兰提这几天冷若冰霜,谁也不和谁说话,他家的事压得他整个人像一根枯芦苇,多少天也不见笑容。妙月心灰意冷,决定出谷看看,和母亲谈一谈,母女俩就从来就没有深谈过。她向宫主申请驻扎在外,宫主没有拦她,说再过几天师姐也会过去,万事注意安全。 妙月就这样带上了毒老新配给她压制情潮期的药物,没有和兰提告别,离开了云露宫。 兰提的心事 妙月走的第一个上午,兰提就截住了宫主,他人很激动,但是还是维持住了风度:“请问宫主,妙月到哪去了?” 宫主反问他:“你们后来可有过肌肤之亲?” 宫主见他不回话,又转而问他:“妙月骗了你。你生气了?” 宫主温柔地注视这个瘦削的青年,缓缓道来,除了兰提知道的那一部分,他还站在妙月的角度解释了她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她并非把你当做药,也绝非有意耍你,而是爱你如同爱美丽的瓷器,一时爱不释手,便误会成是真心爱你了。” “兰公子你比妙月大一岁,更比她知道的世事多。你不会不理解我的话。” 兰提往后退了一步,气得浑身发抖:“那她就可以始乱终弃……出去找第二个可以帮助她度过情潮期的人了吗?还是说,她要去练欲女心经?” 宫主讶然:“你……比我想象得还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聪明到这个程度,自然敏感多疑,喜怒无常。人心的一点微妙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妙月那点小伎俩怎么糊弄得过他?不怪两个人翻了脸。 兰提意识到自己失态,别过脸:“日子到了。她不想面对我,就干脆把我扔在一边,另寻佳偶。这有什么不好猜的。” 确实冰雪聪明,但还是少年心性,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还是免不了意气用事,这是他的弱点。宫主喜欢有弱点的人,更何况他的弱点是妙月。若是兰公子再成长几年,恐怕就再也没有这么气急败坏的表情了,那时候,可就真是一个不可爱的人。 兰提微微平复了情绪,便道:“应姑娘对我一时迷恋,我才得以在云露宫苟延残喘。武林大会一开,江湖大乱,我没有再留在云露宫的理由。我叨扰云露宫半个多月,感念大伙照顾……” 宫主不等他说完:“为你准备的血蛊已经在养了,你来了不到一个月,全宫上下都喜欢你。要是云露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不成了洗澡堂子?我不妨告诉你,我不赞成妙月练欲女心经,不赞成她投奔她母亲,更不赞成她一到情潮期就换一个男人。” 宫主的意思是他很看好兰提,这也不赞成,那也不赞成,不正是选中了兰提做妙月一生一世的那个人吗? 然而,兰提嘴唇微微发抖:“她,她去找艳云仙子了?” 宫主更惊讶:“她的母亲是艳云仙子,你也能猜得到?” 兰提仍有不可告人之事,纵使他早就猜到,也不会在此时承认。从两个人同床共枕的第一个早晨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猜测。越印证越心寒,妙月每每撒谎,兰提皆心如明镜。然而他又为什么屡屡原谅,屡屡要说服自己她必然有别的原由? 他既不肯承认妙月对他没有一点真心,又不肯承认自己无情剑客生情心乱如麻。 兰提不喜欢宫主那悲悯的眼神,他后悔来质问了,这就把他置身于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的地位。 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云露宫的床上,真想一辈子都不出去,躲在这里老死终了。又会想当初肩头那一剑若真能把他刺死,他也能就此解脱,外面多的是人盼着他死,又多的是人盼着他活。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不用履行任何诺言……妙月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解脱,也让他觉得迷茫,怎么能有这么轻松的人生? 话都已经问出了口,兰提剥开内心层层迭迭沉重的秘密,找出一件他能说的事:“我看过她母女来往的信。应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那天他从院子外回来,正是从屋顶截下了妙月放飞的信鸽。至于艳云写给妙月的信,妙月回屋子里取纸笔的那点空档,他就看完了信。 看完信后他气得浑身发抖,妙月纠缠他只是要拿他练欲女心经。 宫主哑然,转了转扳指:“兰公子,偷看他人信件可不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你……的心眼未免太多了,多得老夫都有点害怕,呵呵。” 兰公子这辈子也没有得到过什么爱,因此他也把自己的爱看得很珍贵。珍贵的事物要给值得的人。他头顶上的好感度迟迟涨不上去,因为他不停地在计算,到底值不值得。 兰少主从来没有被母亲爱过,连这最开始最自然的爱也没有得到过一点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爱别人,什么样的人值得爱。 兰提想总得要别人先来爱他,全心全意地爱他,他才能放心去爱。准则如此……除非忍不住,除非觉得妙月太可爱。哪怕心知肚明她在敷衍,在欺骗,也忍不住。这就是刻度表反复无常的原因之一。 被吸引了也要克制,克制后又无法抗拒,转而更加的克制。他就是这样复杂的人。他甚至还有更加不可告人的心事,左右着他能给出的喜爱能有多少。 兰提的阴暗心事多到数不清,积压如山。妙月只有那一个秘密,被揭穿后就慌得愧疚流泪,连狡辩都不会,确实,是她先不喜欢他,是她先招惹又放手的,是她的错。可他对她……好羡慕,好羡慕啊。 兰提绝望地闭上眼睛:“娘……不,漱泉夫人曾经斥责我,不是光明磊落的伟丈夫。我一直是这样的人,自打我记事起,我就是这样活着的。” 宫主同情地看着兰提,那样的环境下长出来的孩子要是没心没肺,就是奇迹。他尽良言:“年轻人,妙月那里我已经劝过了,我也在这里劝你一句。若是感情里也计较得失,天下缘分,都是要散的。你坦诚些,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不会光明磊落,云露宫来教你。可是你要用心地学。” 宫主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艳云配角路人h 妙月在柳县的春日暮色里,见到了自己阔别几年的亲娘。艳云她不会老,她的脸和妙月长得那么像,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背,俏生生地看人。妙月乍一见了,还以为是照镜子。不,妙月的眉毛更浓,嘴巴更红,下颌角也更锋利。 艳云拍拍旁边的绣凳:“来呀。坐。” “武林大会还在四月,不过大家都已经提前来住店了。你要是留心,就能看到这有好些孔武有力的青年,背着刀剑,一脸愚蠢,正是我的囊中之物。”艳云的五官和脸型和妙月都很相似,说话的神态却截然不同,熟悉她们的人绝对不会认错:妙月清且莽,艳云妖且娇。 妙月来时确实看到很多人骑着高头大马,有人甚至穿着统一的衣裳,绣着他们家族的纹饰,一路行马,惊扰周边商贩。“看着威风,实则不恤人情,蠢相毕露。”这话是谁说的来着?兰提。 在农舍胡天胡地的那几天,妙月有时只着肚兜,趴在兰提的床上,刚吃过精,她有些困倦,兰提摸着她光滑的肌肤,力道正好地揉着她的脊骨和肩膀,二人也闲聊,他说那句话时像一只雪羽鸟儿扬起它美丽的头颅,清高得可爱,想让人揉他脑袋,兰提那会实在是她的爱物。 艳云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月儿!月儿?” 妙月惊回神:“哦……您说。” 艳云失笑:“我说什么呀。我说再多,你不练欲女心经,也是白搭。” 艳云给妙月倒了杯茶,妙月喝了一口,苦得她直皱眉:“娘,我练欲女心经,能只练到第一层吗?我只要第一层就够了,练了第一层我就能克制自己的情潮期了。我不想再往上精进……” 艳云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说你痴心妄想好呢,还是说你天真无邪呢?难道你可以控制你的头发不生长?你的指甲不生长?欲女心经就像你的头发,你的指甲一样,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一开始你只能吃一个男人,到了后面你可以吃很多很多男人,内功心法猛涨,人也会飘飘欲仙,极乐无穷。” 妙月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是有些长了。之前她的指甲刮了兰提的背,她被肏时腿乱踢乱蹬,又胡乱抓伤了他,甚至见了血,他毫不计较,还给她仔细地修建打磨了指甲。 艳云抓住妙月的手,妙月的指甲是素甲,艳云的指甲可要漂亮多了,红殷殷的杜鹃花色,夺目张扬。 “鹤林肯定叫你不要练。他想你真心爱上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过普通的一生。可这就是害了你啊!交出自己的真心等于被男人拿捏,练了欲女心经你就拿捏男人,拿捏成百上千个的男人,用他们的生命浇灌你自己。红颜白骨,红颜是你,白骨是被你用来当垫脚石的男人。” 艳云说话的声音有腔有调,像唱歌一样好听,好看的人说好听的话,就会显得她说的话特别有说服力,特别悦耳。 妙月把艳云的手从自己手上拿走:“你采阳补阴二十多年,手上人命无数,难道那些人里,没有无辜的吗?你采花空有数量,然而一个真心爱你的人都没有。” 艳云脸色陡然一变,在女儿面前她也不用扮温柔,而是冷酷道:“你这么说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你不会没有听说吧?外面的丹枫山庄可是换了招牌改姓了,那女人要她丈夫的真心吗?她够强她就能拧碎丈夫的头盖骨。无辜?一旦上了我的床,他们就没有无辜的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们是自愿做我的花肥的。” “我看你还是年纪太小,你有男人了吗?你还是处子吧。一旦拥有就会很快乐,练了欲女心经那就是极乐!我会让你涨涨见识,我的女儿。” 艳云的话听着很唬人,其实毫无道理。欲女心经是一门不断地掏空自己,又不断地用外界的精气填补自己的功夫,经年累月下来,除了皮囊不朽,武功根本不会精进。鹤林宫主告诉过妙月,练欲女心经就像吸食五十散,吃饱了就神功大成,一旦停下修炼,则会迅速萎缩干枯。另外艳云掳走的男人大多数是不愿意上她的床的,男人好色,可是也怕死。好色好到死都不怕的男人屈指可数。 艳云一点妙月用过的茶杯:“你喝了?” 妙月惊抬首:“你又下药害我?” “先下药害人的是谁?我的女儿。我可是抓了七八个男人,吸走了他们所有的阳气,才修补好了我的脸。”艳云朝妙月伸出五指:“五、四、三、二、一。” 妙月应声倒在桌子上。鹤林低估了人心,虎毒尚不食子,也高估了妙月的江湖经验,初生牛犊不知深浅。 妙月晕得快,醒得也快。那药估计是艳云自己研制的蒙汗药,精纯无比,所以一沾就倒,若是旁人没有经过毒老的训练,估计要昏睡很长时间。 妙月醒来时是在一个狭小的柜子里,她被捆住了手脚,嘴里堵了很大一团麻布,妙月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不着寸缕,她隐约觉得自己屄里塞了个小东西,可是怎么挤压也挤不出来,那是个小颗粒。妙月绝望地闭上眼睛,那除了情花毒,还能是别的东西吗? 她亲娘不会随便找个大汉逼自己和他交合,然后即时带她入欲女心经第一阶吧。 想到这儿,妙月就怨愤自己的愚蠢。她死了也是被自己蠢死的。她怎么能对商艳云不设防呢?商艳云不是第一回害她了!这女人报复心极强,她怎么会不在意化骨水的事?妙月在和商艳云谈话时,竟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连宫主都没想到商艳云能对亲生女儿三番两次下毒,商艳云为了传下去欲女心经,什么龌龊手段都用上了。商艳云离鹤林宫主记忆中的小师妹恐怕是原来越远了。 她进柜子的时间恐怕还很短,情花毒都没来得及化。这柜子上全是洞眼,妙月的眼睛附在洞眼上往外看,刚探出去,艳云的脸便贴在另一侧柜门上,吓得妙月往后一靠。艳云轻启朱唇:“月儿,就在这这里安心地看着娘。我这柜子设计得很有门道,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我猜你现在就在看着我吧。可惜我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你美丽的眼睛。” 妙月无法预料母亲想让她看什么,她只能缩在柜子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是一个男人,陌生的男人。 艳云说话的声音更好听了,又柔又媚:“小公子,你怎么才来呀?我苦等你,等得心都疼。” 那陌生男人便出声道:“那让我看看你的心,看看到底疼不疼?” 妙月从那男子出声的开始,就放下心,她刚才真害怕被称为公子的人是兰提。兰提现在在做什么?自己走了,他该如何自处呢。算了,他是个完全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她第一次见兰提,向他求助再不被肏就要死了,他就真的救了自己。到最后,他神情冰冷地说妙月根本没有喜欢过他,竹影打在他脸上,又冷又美。妙月想兰提想得很痛苦,回忆起初见简直是恍如隔世。 一会她就会被情花毒毒得失去神志,随便是个男人,她也会大张双腿,主动勾引。第二个人会像兰提那么好看,会像他那样哪怕到了高潮忍得浑身发粉也不吭一声吗? 妙月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她绝不是像对待路边的花草一样随便对待他,她早就认真地在意起了他。尽管那在意不足以称之为全心全意的爱,不足以。 外面的两个人渐渐传来不堪入耳的调情话语,两个人黏糊糊的亲吻,亲的口水声啧啧响。男人对艳云道:“你的奶头为什么大得像枣一样,你是不是被男人干多了的骚货,早早地吸大你的奶头?”艳云则委屈道:“是不是骚货,公子一干便知啊。” “你这个淫贱的妓女,早早地被人干烂了屄,恐怕要夹不住本大爷的驴屌了!” 妙月不愿意看,她稍微偏偏头,就能看到紫黑色阴茎在艳云的阴道间抽插,一会便水漫金山,又因为频繁的抽插在穴口起了白沫。那男人恨不得连蛋都塞到艳云的屄里去,一边奋力讨伐,一边揉着艳云的巨乳,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贱货,再夹紧一点!你这个千人骑万人干的婊子,这么骚,说,都是谁教的?” 艳云在他身下连连哀叫,和着水声和卵蛋拍打声。妙月听得很分明,可怜妙月手脚都被捆住,连捂住耳朵的机会都不给。 男人很快偃旗息鼓,可是艳云像有魔力,在她的调教下,男人很快又振作起来。艳云不断地怂恿着男人:“公子,射了这一泡,难道没有本事射进奴家的苞宫了吗?奴家还有些不足呢。”也不管男人愿意不愿意,艳云强骑进去,十个指甲红红的摁在男人的肩胛骨处,像红色的索命绳,勒得男人喘不过气。男人渐渐意乱情迷,他承受不住也要挺动腰肢,艳云每叫一声就像对他的奖励,他便动得更猛。 妙月也开始流水了,她扭了扭自己的大腿和屁股,腿间滑腻一片。妙月此时还能忍,但她心知不肖多时,情花毒就是有本事让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娼妇。 外面的艳云就是要让妙月学,学如何拿男人的精血喂养自己。外面那个色鬼,马上就要精尽人亡,此刻却不知道他的结局,他不需要服药,就能在出色的欲女心经传人的踏骑下丧失理智,只顾着让艳云快乐。 妙月流了很多水,她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知道她现在需要粗大的阳具,填满空虚湿润的甬道。 妙月突然听到那个男人的尖叫。短促而沙哑的一声,简直像利刃剖开一头肥猪。欲女心经将男女交合变成了对男人的屠杀,不需要一刀一刃,只靠女人自己的身体。 艳云很得意地拧断了男人的脖子,这是一个江湖窍门,杀一个第一次后最好杀他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的死未必是真死。 “银样镴枪头……一点也不中用啊。一个时辰都不到。” 艳云刚想打开装着妙月的柜子,房间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艳云穿上衣服,随手扯了条被子盖住陌生男人的尸体,她在窗隙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个相貌平凡的男人,又高又瘦,是谁呢? 艳云想不到这是谁,她不打算开门。但是门外的人很执着,艳云只是屏住呼吸,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打开朝着大街的窗户,屋内立马传来了街头市井的吵嚷,满脸绯红神志不清的妙月惶惑地抬起头。 电光火石间,敲门的人踹开了门,他一进来就看到艳云跳窗逃走的背影。 傻瓜h 年轻男子踹开门,看到艳云跳窗逃跑的背影,立刻也追了出去。 妙月听到响声,不敢作声。她怕外面是要进来和她交媾的陌生人。 莫秋媛和霖师妹也赶紧跟了上来,秋媛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见床上的男尸浑身赤裸不成人形,床上还有黄白色的精斑,嫌弃地咦了一声。 霖师妹翻遍房间不见妙月,急道:“妙月去哪了呀?” 妙月听到熟悉的声音,刚想应声,又想到自己现在形容不堪,若是被师姐师妹她们看见,她这辈子都干脆别做人了,然而她又怕她们找不到人,撇下这个房间,那时她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声求救的时候,师姐已经一铺盖卷走这具男尸,霖师妹会意,也出了门,往别的房间继续找妙月去了。 房门沉重地关上后,妙月崩溃又委屈,眼眶中再也包不住眼泪。她一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一边想,她现在就是死在这,也没人发现,让人发现了她的尸身,她死后也要羞得无法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窗户外翻进来个人。那个人也在翻柜子,翻到妙月藏身的柜子前,妙月能看到他的衣袍下摆和靴子,是个男人。妙月警铃大作,又在情花毒的作用下,穴中瘙痒,水漫成灾,她委屈心急,且情动难耐,尽管已经尽力克制哭声,还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男人驻足在这个柜子前,慢慢地弯下膝盖,往柜子内看了一眼。不是兰提,也不是她的师兄,只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扁扁的窝瓜脸,正严肃地仔细研究这柜子上的洞眼。 妙月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敢出声了,水穴饥渴地收缩着周围的空气,腿间滑得她想好好并拢都难。 男人试探着轻轻出声:“妙月?” 妙月咬着嘴唇,上面下面一齐流水,既不敢哭,也不敢应声,尽管从他发出第一个音节开始,她就知道眼前人是兰提了。她方才就盼着他来,又怕他来。她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肌肉,最想念他粗大的阳具在穴中进出时带给她的快乐,但是两个人在云露宫就已经冷如冰霜,现在兰提未免不会觉得自己故伎重演,要妙月再主动求欢,她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妙月简直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要怪都怪兰提不是傻子,他要是傻子她就能好好拿捏他,她现在就从柜子里跳出来捉住肉棒比她屄里塞了,结果人家又聪明又冷情,轻松识破她的小伎俩,还看猴一样看了十几天,妙月无颜见他,更不要他再救一次犯蠢的自己。 兰提已经在弄锁了,到时候他一打开柜子就能看到手被捆到身后的自己,奶头往上翘着,巨乳因为饥渴发粉,胀得简直要流奶。她身下的水已经汇聚成了一小滩,连穴口都快媚肉外翻,一副极端欠肏的悲惨模样。 妙月马上就要以这种样子见到兰提,自尊心简直受到空前打击,于是再也忍不住,咻咻地抽泣了起来,抽泣还不够,甚至开始嚎啕大哭。 兰提怔住了,不再犹豫,拿起随身削铁如泥的匕首,划断了锁,打开了柜门。 妙月背着脸不肯看他,她身下的水迹却狠狠地出卖了她,她的身体一意识到外面是兰提后,就更加兴奋地往外滴水,她的淫水正一包一包地往外冒。 妙月只听到兰提几乎是叹息一样说出了一个词:“傻瓜。” 委屈和崩溃的心情无法按捺,妙月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奶子也跟着一耸一耸的。兰提从柜子里把她抱出来,解她胸口的绳扣。妙月神志不清,脑子糊涂,否则她就能意识到这个黑心眼,刀就在手旁边,却不用刀划绳扣,而是跪在她旁边,用手去解。呼吸吹拂在妙月本就肿胀的奶头上,妙月的腿夹也夹不住自己的淫水,又流了一滩到屋子里的地毯上。好不容易解开绳扣,兰提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张没用过的被席,裹住她全部身体和头脸,便抱着这一大团往外面走。 妙月甚至还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嗨呦,今天这么多人晒被子,我也被提醒了,今儿天气好,我也该晒晒被子。小二哥,一会你也把我房间的被子拿去晒晒,我住天字二号房。” 兰提一口应下,天字二号房的被子需要晒,怀里的人需要被肏,兰提记性很好的。 妙月被抱到了舒适温暖的环境里,她从被子里挣扎出头。兰提锁上门,放下床帘,在床沿边注视着她。他挑挑眉,妙月赌气不肯说话,她还没哭完呢。 妙月哭得满脸是泪,兰提叹了口气,转身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妙月脸刚擦干净,两指头宽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妙月一想到马上她就要求兰提再肏她一次,简直心都要碎了。她的面子不是面子吗?遂钻进被窝里,扭着肉臀,死活不肯说话。 兰提捏了捏她的脸颊肉:“你要是觉得我在这不方便……我先去告诉你师姐妹我已经找到你了。” 他真出去了。 妙月躺在被窝里,用手揉弄自己的阴蒂,打圈揉,磨蹭揉,都无法获得快乐。床帘世界里,光线昏暗,妙月痛苦得抱起双腿,往瓷枕的圆角上撞。撞得瓷枕上也一片水。 过了一会,兰提又进来了,插上门栓,又用桌子椅子等重物堵住了门,他自己洗了把脸,恢复本来面貌,手伸到被窝里,握住她的小腿:“出来说话。” 妙月火不打一处来,淫火心火和无名鬼火都熊熊燃烧,妙月一头撞上他肩头,兰提肩头剑伤虽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他挨了这一撞,也有些吃痛。他顺手就把妙月捞到怀里,妙月的奶子全被挤在他胳膊上。 妙月羞耻地张嘴就咬他的胳膊,兰提又用另一只胳膊箍住她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你……恩将仇报。” 妙月一想到他还有闲心说笑话的这副嘴脸,更火冒三丈,情绪一激动,底下阴关失守,喷了一被子。 事到如今,妙月全招了:“我妈是艳云仙子,我遗传了她的骚货体质,我是天生的骚货,我每个月都要固定发骚一段时间,我不吃男人的鸡巴我就要死。她跟我关系不好,她要害我,她跟我说吃了她给的那个药就能压制情潮期,我信以为真,结果吃到了情花毒,方圆十里内只有你一根鸡巴,我不讹上你讹谁?” 妙月背对着兰提,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她继续说下去:“你和我师姐师妹们一起来找我,情况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吧。对,我又被商艳云骗了,她往我屄里塞情花毒,要让我变成更骚的骚货,这样她就能教我练我根本不想练的欲女心经了。怎么样?我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你爱肏不肏,爱救不救,不想肏你就滚!” 兰提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只是往她奶子上犹疑着移动,妙月这一个月奶又长大了不少,巨乳又硬又重,奶头又大又涨,难受得没法形容。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妙月的胸,兰提完全对那段事没有反应,转而平静地点评她的胸:“你好像要下奶了。” 妙月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把子推开他。 她这一推,她看到他脑袋上的刻度表,很清晰地从零到四十了,比之前的最高三十还多了十好感。妙月感到难以忍受的荒唐,这个狗男人,一看到她出丑就喜欢她,他的心是煤炭做的吗?碳都没他心黑。 妙月大气,又钻进被子里,头闷着,两条白腿却露在外面,她道:“我要别的男人救我!” 兰提不咸不淡道:“哦,好的,那应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喜欢高的,喜欢矮的,喜欢胖的,喜欢瘦的?” 妙月扯开被子,认真道:“我要好看的男人,肩膀宽宽的,腰窄窄的,腿长长的。兰公子你行行好,你就替我去找一个这样的吧!” 兰提也一脸认真地点头:“可以,我认识不少人。九雷岛的少主肩膀很宽。” 妙月见他好像当真了,只好硬着头皮:“那就他吧。” 兰提摇头道:“可惜雷英雄他有三百斤呢,应姑娘恐怕要被他压趴。” 那不就是头大象…… 妙月也摇头:“不行不行!” 兰提又道:“净山门的首徒郗阳凌腰很细。” 妙月怀疑道:“那他不会瘦得像个猴子吧?” 兰提摇头:“非也,他有肺痨。” 这不安好心的黑心眼,太懂怎么气人了! 妙月抡起枕头就砸他,兰提一脸严肃道:“天都剑峰的掌门殷疏寒姿容又美,人又健康,仙气袅袅,正道苍苍,仙也。” 妙月觉得不对劲道:“那你请得动他?” 兰提苦恼道:“很难。六十岁的老人家恐怕对美娇娘不感兴趣啦!” 他提到的那些名字江湖人个个如雷贯耳,也只有妙月这个山沟沟里长大的村姑能跟他一问一答。兰提这厮,坏矣。 情花毒上脑,妙月心火烧得厉害,虽然被他耍了,可是情况危急,什么面子尊严妙月全忘了,她能屈能伸,先把他肏了,再把他踹了,妙月借坡下驴,直扑到兰提怀里,晃他的肩膀,撒娇道:“哼,说来说去,那不是只剩下兰公子了?你又不是六十岁的老头子,又不是肺痨,更不是三百斤的大象。兰公子,兰公子,兰公子,我对不对呀?” 兰公子不胖不病不老,只是又闷又能冒坏水又大小姐脾气罢了。 兰提将她搂得很紧:“应姑娘,那只好是我了。” 应姑娘踢开被子,张开腿,卡到他腰上:“快点!” 产乳h 兰提射过第一轮后,妙月解了毒,在他怀里撒了会娇,两个人又贴在了一起,便开始了第二轮。比起最开始的青涩,现在无论是九浅一深,还是找妙月的敏感处,兰提都做得很好。妙月深感此人可怕,他还有什么是不好上手的?而且,她还注意到他并不是很专心。 妙月的胸口起伏不定,要是往日,木瓜大小的巨乳早随着动作上下抛动了,现在却沉沉地坠在胸口。兰提时不时就瞄一眼她的胸口,因为硬得奇怪,他也没有上手揉。妙月被快速抽插,媚穴不满地绞动兰提的阳具,兰提回神,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妙月一边自己偷偷努力榨精,一边撒娇:“你怎么可以走神呢?” 兰提歉意道:“不好意思。” “太失礼了!”妙月做了个样子,要去掐他的脖子。 兰提停了动作,妙月一脸责怪地看着他,兰提干脆把他抱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底部却相连,妙月猝不及防被捅得透穿,更可怜地叫唤了一声。 兰提道:“你看啊。” 妙月往自己胸前一看,两胸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了一点白色的汁液。她惊恐道:“这是什么?不会是奶吧?”她还没当娘,怎么会有奶呢? 兰提的声音轻柔得像在给她下蛊:“那我尝一下?” 妙月满脸红晕:“只……准尝一下!就一下!”以她的经验,他会叼着不放。这种欲拒还迎的要求,兰提会搭理才奇怪。 兰提于是凑近了乳头,伸出舌尖,缓慢温柔地嗦她的乳头。妙月羞耻得想把整个人蜷起来,可惜他的阳具还在她屄里,妙月想转一下注意力,不然血全往头冲,她便自己上上下下地动了起来,兰提也很配合他,轻轻重重地撞击她。 妙月今天已经流过很多水,可是天生媚骨的人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很快又泄出一股阴精。与此同时,妙月感觉到自己的乳头沁出了不少乳汁……妙月啊了一声捂住脸:“怎么办啊!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她说这话就不合逻辑,她上次和兰提欢好是在葵水前,哪来的孩子。可是奶又是哪里来的?兰提从不厚此薄彼,既然嘴里含了一只,就用手去揉另一只,妙月底下的小穴仍湿哒哒地吸着他的阳具,只是两个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到了突然出现的乳汁上。另一个沉重硕大的乳球在他的揉捏下,竟然喷出了一道白色的弧线。 兰提终于松开了她的乳头,嘴边也有奶渍,他擦了擦嘴,点头:“是奶。” 还要你说?! 妙月真想一头撞死。她也想明白了,这很明显就是情花毒催出来的。只是天爷啊,她乳头一通,胸口就涨得没那么难受了,寻常妇人是要哺乳自己的孩子,乳球会被孩子吸空,她又没有孩子,难道以后要一日三餐地把乳头塞到兰提嘴里吗?更何况,她的体质特殊,全心全意的爱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她什么时候可以在非情潮期流水还是个未知数,难道她就把兰提叫到房间里吃奶,不给肏屄?那是多么诡异的场景。 妙月又羞又臊,但是不会亏待自己:“另一个还涨着。” 兰提的神情让妙月更羞恼了,他一副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帮帮你吧的欠揍样,妙月狠狠夹了夹他体内的肉棒,兰提一挑眉,便握着她的腰,全力冲撞起来。妙月就是再耐肏,也有点招架不住,便又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之前的力度是照顾自己。 妙月现在两个乳球重量都不一致,一个能上下抛,另一个再往下坠,上身感觉奇特,下身却被重重讨伐,妙月只好搂着他的脖子:“郎君,你就行行好,帮妙月吸奶吧!” 兰提放缓了速度,终于开始光临她的另一个乳球。妙月两条长腿盘在他腰上,人么,就是有点贱,刚才他又快又重,她只觉得快被他肏翻了,现在又觉得这个速度不够,妙月就又催促他:“快点……啊……啊!别这么快!” 兰提有求必应,又慢下来。妙月含着他的半个耳朵,黏黏糊糊道:“别这么听我话嘛……快……我要很快……妙月很耐肏的啦……” 兰提松开她的胸,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妙月知道自己变得有点太快,便主动替他擦了擦嘴:“好郎君,别生气。” 兰提一笑:“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妙月的眼睫毛像蝴蝶抖翅膀:“你在想什么?” 兰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妙月说不出话来了,她莫名其妙红了脸。 兰提尴尬道:“是不是有点怪,其实你可爱的地方不止这个。” 放在以前,要兰提说出这种真心话比杀了他还难,但是兰大公子已经被鹤林宫主教育过,此刻便在认真践行他的教导:不要吝惜自己的夸赞。虽然没什么用,但夸了再说。 妙月心一跳:“你干嘛呀你!” 兰提也感到他说出来这句话很怪异,于是抿抿嘴:“我还是不要再说了。” 妙月主动亲了亲他的嘴唇,嘴唇贴在他嘴唇上,胸也贴在他胸膛上,兰提的阳具在她体内突突地跳动,唇瓣相贴,妙月轻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兰提轻笑:“是么?”他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 两个人很少亲吻,妙月被亲得晕头转向,她晕晕乎乎想,她现在不喜爱这个青年吗?但是还是不够爱,不够称之为全心全意的爱,那到了那一天,她岂不是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可是那种爱,不是也很可怕吗? 假如现在是温汤烧水,那到了两个人修成正缘的时候,不是会如同烈火一般?那就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级别了。妙月很怀疑,这有什么必要? 兰提下了床,穿上衣服,开始准备易容。妙月的衣服还在商艳云房间里,她只能用被子裹着自己,只露出脑袋,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 妙月摇着自己的脑袋:“你……怎么来这啦?” 兰提一低头就有一万条心绪从脑子里穿过去,他抬头道:“哦,原来你还没问过我。宫主不放心你,加上武林大会事关重大,你师姐和师妹先领命过来找你。我是临时加上的。” “来了这就到处打听你在哪里,得知你们住在这里,刚赶过来,便听说房间里来了个带刀男子。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都认为事情不对,当机立断敲门,谁知道艳云仙子立刻跳窗逃了。我追出去,这酒肆房舍交错,到处都是人,跟丢了。” “你师姐师妹她们住隔壁屋子。我和她们简要地说明了情况,怕让你尴尬,她们就没有过来了。不过,你师姐也是奇人……艳云仙子房间里不是有一具男尸么,她看完后,竟随手扔在大堂了,我看了一眼,认不清是哪家的,毕竟没穿衣服。你要是现在出去,能看个热闹。” 妙月思考片刻,兰提不为难她,去了艳云的房间取出妙月的衣服和背包行囊,很快就回来了。妙月一件件套上衣服,两个乳房软绵绵的,一点不见之前流过奶的样子。 妙月打开自己的行囊,里面有个精巧的药盒,她打开药盒,对着兰提道:“你看,这里本来有九颗情花毒,现在只有八颗了。我娘一直想让我继承欲女心经,所以连亲女儿都暗算,哄骗我这是能压抑情潮期的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颗,然后就遇到你了。我那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嗯……也想把你骗回去,以后的情潮期全都靠你。我向你道歉,真对不起。” 兰提默不作声。 妙月无奈:“说起来也是我太蠢了,今天我来找她谈话,她在茶里下药。我们谈得很不愉快……兰提,我不会去练欲女心经了。情潮期我也有办法,毒老给我配了药,他说药性很凶猛,以后再慢慢改。这次情况特殊,我又承了你的恩情。但是,我真的不是对你没有一点真心的,可是我的身体要求太高了,我不明白还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身体听我的话。” 妙月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身心一阵轻松。她只注意到兰提的手微微发抖,她轻轻抱住他的肩头,兰提没有看她,眼睛盯着别的地方。妙月不由得一阵紧张,盯着他头上的好感度,还是四十没变。 兰提回头看她,问了件完全不相干的事:“你要新衣服穿不要?” 哎? 净山门的尸身 妙月没跟着兰提去逛街。一来她要和师姐师妹交代交代,二来她也累了。 兰提自己出了门。妙月倚在门框上目送他下楼,心中蓦然升腾出奇怪的感觉,好像暴风雨来临前往天上看了一眼,满天浓云。她正想叫住他,却被师姐冷不丁拍了肩膀。秋媛正在后面叉着腰,霖师妹笑眯眯地看着她。 妙月捂住脸,三个人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视一楼,大堂聚集了很多人,男尸已经有白布蒙了,妙月担心师姐:“媛师姐,你扔的时候有人看见你了吗?” 秋媛摆摆手:“没有。” 霖师妹莫雨霖有一张白面馒头一样的脸,脸颊肉都很结实,她摇起头,脸颊肉不带动的:“没有。我们俩开始还以为尸体有用,结果看那尸体我们谁都不认识,拿着他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扔了吧。说起来,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被欲女心经杀了的男人,怪怕人的,他简直就是一具干尸。你瞧,楼下那些人在那认尸体认半天了,根本没人出来认领。我看也是觉得丢人,知道是自己家的也不想认。” 秋媛龇牙咧嘴,很嫌弃:“我们找不到你,进了房间想着也不能白来,干脆把尸体带走了。结果也没什么用,就扔掉了。” 雨霖捧住妙月的脸:“别练欲女心经了,你看下面那个玩意多吓人啊,你以后要变成艳云仙子那样的人,我们估计也不敢认你了。我们回家吧,带着小兰好好过日子吧。” 妙月眨眨眼睛:“不练了,说什么也不练了。谁爱传这门功夫谁传去。” 妙月都不是很想提这件事,人都不愿意回忆自己的蠢事。她下一次见到商艳云,说什么也要毒得她肠穿肚烂不可。 话音未落,一楼便有了嘈杂的动静,看起来像是终于有人出来认领尸体是谁的了。看架势,死的人非同小可。 妙月见一楼凶状,心道不好,立刻反应过来:“咱们快走!他们要封楼了就不好走了。” 秋媛皱眉:“我们要是突然走了,倒显得贼喊捉贼,他们看一楼的住客登记簿不就知道是谁突然不见了吗?反正你娘一时半会绝对不会回来了,一查这的住客,就知道是她。别慌。” 话是这样说,妙月心中一阵惴惴不安。雨霖补充了一条信息:“这一块虽热闹,旅店客舍众多,可是这间客栈也是最大的客栈了。武林大会就在这里开,那些大人物都要来。我也觉得不安全,等这事过去,我们就快走吧。他们排查起来用不了很久。兰公子呢?” “对啊,兰提呢?” “他说要给我买衣服,出去了。”妙月说出来,大感荒唐。 秋媛狠狠皱眉,叱责道:“你没事吧你?这你也信?他们山庄只剩下表面一层皮的和平,内部马上就要翻脸。恐怕等不到武林大会开完,就要兵刃相见,决一死战。一边是为虎作伥的叔伯兄弟,一边是追杀他到海角天涯的亲娘,他在其中便是关键。根本没有人满意漱泉夫人,现在兰提要是一现身,振臂一呼,谁敢说明天的武林盟主不是他?他对此难道一概不知吗?出了门,他的旧部,他父亲的老朋友,恐怕都要和他叙叙旧。” 妙月虽然觉得师姐分析得有道理,但是她情感上不相信。 不过越想妙月心里越发毛,结合过往她对兰提的印象,发觉他几乎没有对兰家和漱泉夫人的争斗表过态,也不知道他要不要为父报仇,更不知道他想不想当武林盟主,妙月头脑一空,这么看来,她对兰提简直是一无所知。 他说服云露宫所有人的那番话,是对妙月的表白,可是那会他就知道妙月是存心欺骗,那些话半真半假,那么他进云露宫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活命吗?要是这么惜命,这次不是更危险吗,他只是为了救她才出来吗? 兰提上一辈子审她的时候,尖刀逼供,毫无心理负担。不如是杀人如麻的魔头,至少也是江湖经验极为老道,应对突发情况没有暴怒地直接杀了她,而是耐心地坐在她床边等她醒。 进云露宫之前,兰提对自己的好感最高到过十,在宫主面前演戏时好感是零。 种种细节一时皆涌上心头,妙月对兰提这个人叹为观止,她从前对他的怕绝对不是毫无根据。 妙月尚未横得下心,秋媛便毫无顾虑道:“他父亲的剑还在宫主手中,他会回来的。无论他这中途去做了什么,我们只管把他带回去。宫主的血蛊快要养好了,届时喂到他嘴里,他要是对云露宫不利,就叫他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秋媛是不知道兰提的一人千面的,不知道他的戒备心,他的审讯手段,也不知道他能等到妙月装不下去才出来拆穿的忍性,但她还是提供了最切实可行的方案。 雨霖突然呀了一声:“那是不是……净山门呀?” 秋媛趴着栏杆往下看,点头道:“错不了。饮恨长老从净山门逃到我们云露宫,给我们看过净山门的家纹,一段枯藤,那不就是吗?” “死的人是净山门的啊。”雨霖蹙眉,“从前丹枫山庄主事,一家独大,往下排有名有姓的就是九雷岛和净山门,其他门派要么是没有能挑大梁的掌门长老,要么是门派功夫天生有缺陷,要么是后继无人断代严重,也只有这两家家大业大,和丹枫山庄关系也好。” 雨霖曾经随师叔在宫外驻扎过,做过一段时间消息传递员,妙月人不稳重也不通刀剑,云露宫没有让她承担过这责任,因此雨霖可以头头是道,而妙月则对江湖事接近于一无所知。 妙月对九雷岛和净山门的认识么,除了云露宫的几位前辈,就只有,嗯……九雷岛的少主有三百斤,净山门的首徒有肺痨。兰提调情时说的名字,原来这么有名。 商艳云胆子好大……这客栈人来人往的,她公然行凶,真不怕别人报复吗?欲女心经只此一家,不是商艳云是谁?妙月想,秋媛师姐这一扔,给商艳云惹了个大麻烦,以前她采阳补阴残害男子,那些死者的家属怕丑事暴露不愿意声张,现在扔了尸体到人人都看得见的大堂,净山门想不面对都困难,商艳云在江湖通缉榜上的排名又要上升了。 果不其然,客栈的老板在净山门要求下苦着脸一间一间地排查了起来。妙月和师姐妹们坐在一起倒也不害怕,秋媛善用钢刀,雨霖善用双剑,妙月强在轻功制毒,三个人聚在一起互相照应。 都没查到妙月这,客栈就已经查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商艳云入住此地当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而是用的一个叫苏晓宵的姑娘的身份。有意思的是,苏姑娘也住在此地,苏晓宵姑娘于是便在簿子上同时开了两间房。苏姑娘坚称自己丢了符牌,更没必要二楼三楼各自开一间房,那显然是有人盗取了苏晓宵的符牌。 这个人最大可能就是艳云仙子,一看死状就知道死于欲女心经。只是艳云仙子又长什么模样?谁知道呢?见过艳云仙子的男人,恐怕都死了。江湖上流传的艳云仙子的画像画工一般,长那个样子的女人满大街都是。这几天住店的人熙熙攘攘,柜台的伙计又不用心,谁来住店谁长什么样,一问三不知。这客栈里,恐怕略有些姿色的女人都要被怀疑是艳云仙子。 这些消息都是雨霖出去打听的。雨霖凭借一张非常有亲和力的脸和隔壁的大汉们套了近乎,便听到这些消息,那些大汉又骂艳云,又认为自己必然可以降服艳云,吃不着毒葡萄就说毒葡萄酸,说话不堪入耳,且观雨霖小小女子,便更来劲。 雨霖好脾气,耐心听他们啰嗦完,便回来和姐姐们分享这事。外面天色已晚,妙月很担心兰提迟迟未归,又不敢说出来,怕挨师姐凶。 妙月注意到雨霖欲言又止,便示意她:“怎么了?是听到了和……小兰有关的事嘛?但说无妨。” 雨霖担心地看着妙月:“那个苏晓宵苏姑娘经历很有趣呢。她原本是九雷岛的弟子,后来爱慕丹枫山庄的少主——也就是兰公子,主动投入丹枫山庄门下,在那学了三年艺,武功还不错呢。” 秋媛不屑道:“这有什么,兰提那个小白脸彬彬有礼贼能装蒜,有女的喜欢他多正常啊。” 雨霖呵呵冷笑:“你听我说完啊!” 雨霖捏了捏妙月的肩膀:“我打听到的,最有趣的是——苏姑娘和兰公子从前有一段情。” 秋媛眼睛瞪得像铜铃,连妙月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和谁?一段情?” 雨霖啊了一声:“你不知道。” 她继续道:“苏姑娘处处宣称,兰公子离开山庄前一夜是要带她私奔的,可惜刀剑无情,隔开了这一对有情人。现在她也离开了丹枫山庄回九雷岛了。” 这怎么又是妙月完全没听说过的事啊!兰提这人到底都跟她说过些什么呀?丹枫山庄的发源地是三丹枫林,绝学是三丹剑,前任庄主是兰提的亲爹兰启为,兰启为被兰提的母亲漱泉夫人杀了。兰启为有个女徒弟叫辉生,后来变成兰提的姨娘,已经去世了。兰提在山庄时有很多倾慕者。 没了,没了,这就是全部了。 妙月禁不住反思,究竟是她对兰提不上心,什么都不问,还是兰提根本就什么都不说啊! 妙月在师姐师妹两双眼睛四道目光的夹逼下,为难道:“我真不知道,我跟他认识也没久。他倒是和我坦白过没有喜欢过一个师姐,但是他喜不喜欢这个师妹,没说过。” 秋媛不禁感慨:“这小子怎么跟扒大蒜一样,扒不完呢?” 雨霖纠正秋媛的话:“比起大蒜,更像洋葱,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 作者有话说:本来以为这文没什么剧情的,但是发现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要写不少体量的剧情呢 封街 三个人坐在一起,就此事继续讨论。 妙月想象不出来兰提是在有情人的情况下,答应了她解情花毒的要求。苏姑娘的事很蹊跷,如果她和兰提真心相爱,漱泉夫人能放过她吗? 雨霖是同意妙月的观点的,于情于理,漱泉夫人当然一视同仁,只管砍死。 秋媛不同意,她认为漱泉夫人只是不想得罪九雷岛,毕竟苏晓宵只是来学习的,户籍名册都在九雷岛那里,说杀就杀不是打九雷岛的脸么。 一个陌生男子来敲她们的门,雨霖小心翼翼开了门,妙月没认出来这是谁,只有秋媛歪了歪脑袋:“做饭的师傅姓什么?” “慕容。”兰提顶着这张大众脸,连声线都换了。 云露宫的大锅饭师傅铁手慕容,只有云露宫人才知道。妙月恍然大悟这是在对暗号呢,不禁惭愧,她还不如师姐呢。 兰提进了屋子,放下手里的包裹匣子,他还真去逛街了。兰提反正是不可能主动解释的,他哪来的钱他也不会解释,坐在旁边默默喝水。 妙月扒拉了一下衣服首饰,他买回来很多很多衣服,她对这些虽然也喜欢,但是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问。妙月递了个眼神给雨霖。 雨霖善解人意,简述了艳云仙子盗用苏晓宵身份的事。 这个名字一出来,兰提就知道屋子里三个女人在想什么。 兰提扶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苏姑娘啊,真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名字了。” 这话一出,怎么会是旧情人呢,只像一个麻烦人物。兰提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妙月身上,妙月玩着那些冰凉的华丽珠钗,不说话。 兰提遂言简意赅:“我离开家门前,她找我要我带她私奔,我把她打昏了。” 他又补充道:“其他时候没说过话。丹枫山庄刚入门的弟子实在很难见得到我。” 秋媛感到不可思议:“那她怎么能说你要带她私奔呢?” “她……不好说。年纪小又没有人教养,长大了应该就懂事了。” 秋媛继续追问:“为什么很难见得到你?不都是丹枫山庄的吗?” 兰提便继续解释:“丹枫山庄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内门弟子也分等级,兰姓之人在最高级。我姓兰,苏姑娘是外门弟子,隔了无数院墙无数道门,她确实很难见得到我。” 秋媛啧啧称奇:“我懂了,她是外门的宫女,你是太子爷。她怎么见得到你呢?这么看,武林盟主和土皇帝也没区别嘛,怪不得你娘也想当武林盟主。” 雨霖见秋媛的话跑远了,岔开话题道:“她这么胡说八道,你也不生气?” 兰提摇头:“她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胡说的人,因为没有空闲,以前都没有生过气,现在更无所谓名声不名声了。” 兰提神情无奈。妙月倒是挺相信他说的话,她第一次出现在荒郊野外,跟兰提根本就不认识,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他知道他们兰家人现在什么过路人都杀,他都出手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只要不把他惹毛了,他都是个好人。惹毛了嘛……参见她悲惨的上一世。 秋媛眉毛拧了起来:“你忙什么?那么忙?” 兰提沉默了一刻,沉默的时间让大家都有些尴尬了,他才继续道:“嗯。有很多事要忙,父亲是把我当下一任武林盟主培养的,他只有我一个儿子,其他堂兄弟们,也许是我不太谦虚,但一个能和我齐头并进的都没有,所以他倾尽全力栽培我一个。” “父亲,俗世意义上……算了。父亲要把所有的他会的本事,无论是台面上的还是见不得光的,都教给我。除了兰家的绝学三丹剑,还有其他门派的心法。除了武功,还有算账、交际、降服人心、审讯叛徒。小时候还好,我过了十四岁后,山庄所有事他都带着我。要让父亲满意和高兴,他才会疼爱我,我每天光想着怎么讨好父亲,实在无暇想其他事。” 气氛陡然沉重下来。兰提那死在武堂里的父亲,是如今江湖一切腥风血雨的开端。兰启为死了,兰提被赶出家门,再也不必忙了。 雨霖突然发问:“那你肯定在妙月前没有喜欢的姑娘喽,即使忙碌,若是心有所属,怎么会不在意呢?” 妙月突然被提起,有点手忙脚乱,只好假装在看兰提买回来的东西。她单独和兰提相处没羞没臊,师姐师妹像娘家人一样审兰提,妙月便时常感到害羞。 兰提的目光落在妙月身上,妙月不接,他又移开视线:“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么多人在这里,兰提本来就不擅长剖白心迹,此刻否认了便也不往下解释了。如果只有妙月在这里,他也许会解释,会自白。 可惜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只转了转杯子,换到了别的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死者是净山门阳字辈的弟子,许阳飞。加上艳云仙子盗用了九雷岛徒弟苏晓宵的身份,是同时得罪了两大门派。如果要走,就快走吧,等山庄的人到场,就走不成了。” 兰提放下杯子,站起身拱手:“秋媛师姐,雨霖师妹,我有事和妙月商量,请你们行个方便,先回避一下。” 秋媛有些不放心,还要再说什么,被雨霖拉了出去。 妙月坐在绣凳上,乍然屋子里就剩他们俩了:“你要和我说什么呀?” 兰提拎起一条裙子:“换衣服。” 妙月疑惑:“啊?” 妙月乖乖照做,换下身上穿着的粉白裙子,云露宫虽然也有田产,但是那么多人都要吃饭,妙月自然不可能手头宽裕,衣服都很简单清新,她虽然也喜欢漂亮裙子,但是绝对不会提任何要求要买新裙子。所以兰提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她打开包袱,心里还是很惊喜的。 妙月脱到最后一层,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妙月拉开肚兜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奶了,太好了!”一切正常,大概突如其来的奶水只是情花毒的药效。毒解了,当然就没有奶了。 兰提猝不及防被逗笑了,摇头,随便挑出两件衣裳给妙月,妙月听话穿上。浅黄嫩绿配色的华贵衣料,摸起来冰冰凉凉的,针脚细密,绣花也不俗气,一看就价值不菲。 兰提站远了欣赏,妙月穿了漂亮裙子,开心地展示自己,转了个圈,叉腰道:“怎么样!” 兰提点头:“很好看。” 妙月得意地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兰提简直是搬了个百宝箱给她,她往那盒子伸手摸出来两个耳坠,一对东珠辅以翡翠,和裙子颜色也很配,便戴上了。 她又回头看兰提,笑问:“夫君,妾身如何?妾身像不像青椒炒鸡蛋?” 兰提托着自己的脸,烛火晃动里她快乐的脸颊皆映入眼帘,听到这话又笑了:“你就不能说两个黄鹂鸣翠柳吗?” 兰提见她还在挑选钗环,遂走上前,替她挽发梳髻,动作很快,妙月扶着自己的脑袋:“你这都会?” 兰提随手插上一根簪子固定盘发:“母亲身边的侍女姐姐们也曾经疼爱我。” 妙月禁不住问他:“那她们现在在哪里呢?你被赶出家门,她们怎么想?” 妙月长久得不到回应,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意外听到他的声音:“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她们也措手不及。她们忠于母亲才是正常的,如果你是我母亲,身边服侍超过二十年的侍女,却倒戈偏向你的儿子,你不会心寒吗?” 妙月一时语塞。 兰提插上最后一根步摇,拍了拍手:“好了,走吧。” 妙月不解:“走哪去?现在我们就回云露宫吗?” “是,现在就走。许阳飞之死非同小可,净山门首徒郗阳凌重病在身已经算废了,净山门现在又少了一个精锐弟子,加上九雷岛的苏晓宵符牌被盗,今晚我娘、不,漱泉夫人要是从山庄内赶过来,整条街乃至整个坊市都要封锁,山雨欲来风满楼,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妙月想不通那为什么还要费心思打扮,只是抱着兰提的脖子,两臂雪白环着他:“你害怕吗?”无端无尤,她就是想要这样问。 兰提抚摸妙月的脸颊:“怕。” 第一次,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窗外已经隐隐起了雷声,这是雨的前调,兰提低头蹙眉,喘息的声音像撕裂伤口:“父亲死的时候,也打雷了。旧武堂低矮,下雨时里面很潮,他死在旧武堂里。他死后,我时常梦到血淋淋的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是这实在是一件悲伤的事。妙月不明就里,兰提突然说这些,她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听,好像听了,她就的确被兰提珍重了,这种珍重的重量,一下子沉沉压在妙月心上。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掩藏心底的痛苦,兰提的情绪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不肯再往下说了,妙月看着他头上的刻度表,还是四十。四十还不到一半,逼他说下去也没用。 窗外不仅有雷声,还有大批大批人马来临的声音。原本黑暗的街道被火把和提灯照得橙黄一片,仿若起火一片,兰提脸色大变。 “你娘来了吗?” 兰提摇头:“没那么快。这是山庄的外门弟子,外门弟子有几千人,年年武林大会维持秩序都是他们。” 妙月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封街了。” 妙月急忙宽慰兰提,拉住他的手:“没事的,这几日你易容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要和别人打照面。等封街结束,我们就走。” 兰提轻轻拨开妙月的手:“连累你了。” 妙月不生气,只是捧住他的脸,笑盈盈道:“不要紧,我命中该有你这一劫。” 兰提面对着妙月的笑脸,心绪万千,正要说些什么,师姐和师妹过来敲门,问这是怎么了。妙月开了门,雨霖就被妙月的一对耳环吸引住了:“哇……这个很贵吧。”师姐打断她们:“外面突然来了好多人,是什么人?” 兰提叹了一口气:“这叫封街。山庄改了名,还是这个作风。出了事就画个圈,所有人都在圈里不许走。净山门和九雷岛是山庄最大的两个盟友,许阳飞之死,漱泉夫人必须处理好。如果处理不好,她的盟主之位更加坐不稳。” 秋媛不客气道:“兰公子,你现在出去不是正好吗?漱泉夫人坐不稳武林盟主,兰家其他人都是窝囊废,武林盟的成员们各个心怀鬼胎。如果你出去,漱泉夫人腹背受敌,你就顺理成章子承父业,其他人便没那么多话说了。” 秋媛这话说得很尖锐,本来她就怀疑兰提这趟出来目的不纯。现在漱泉夫人的名声极差,加上兰提的表现就很敬爱他父亲,他想要为父报仇,顺便登顶武林,再正常不过了。 妙月担心兰提被踩中逆鳞,却见他完全不被激怒,只是淡声道:“假如我说,我不想我娘死呢?” “你!”秋媛哑口无言。 的确,漱泉夫人现在要么坐稳武林盟主之位,要么就是人人喊打追杀,特别是虎视眈眈的兰家人,各个想把她生吞活剥。兰提现身,漱泉夫人的盟主之位就更难坐了。届时漱泉夫人若大势一去,便再无活路。他不想他娘死,也就意味着他不会现身。 妙月观摩兰提这些天数,发觉他对他父亲感情深重,也发觉他也并不恨他母亲,漱泉夫人杀害兰启为,兰提始终不表态。此时他终于表明态度,却十分耐人寻味。为什么不恨呢?漱泉夫人对他又不好。此外,亲娘对孩子不好的很常见,艳云就三番两次地害妙月,妙月也讨厌商艳云。但是兰提和妙月的情况又不同,他对漱泉夫人却不是没有感情。 雨霖慢吞吞道:“兰公子,那请问封街要封到什么时候呢?封到他们抓住艳云仙子吗?” 兰提应声:“嗯。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是变数太多,随时就会节外生枝。” 现在的人把握不了未来的事,秋媛和雨霖便只好先回房间休息,明天漱泉夫人就会赶过来,那时才真正好戏开场。 亲密h 妙月卸下钗环,麻木地脱下衣服:“商艳云惹了个大麻烦。她这回若是丢了性命,鹤宫主该伤心了。” 兰提问道:“为什么?” 妙月见房里还有些清水,洗了把脸,便倒在洗脚盆里,叫兰提过来洗脚:“凑合一下吧,客栈兵荒马乱,夜也深了,应该没有热水供应了。” 妙月接着解释道:“他们是一辈的。云露宫的弟子们很多都是生来残疾,被云露宫收养。雨霖上面有七个姐姐,所以她才被抛弃被云露宫捡回家了。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自然没有姓氏和名字。我们就按姓氏划代,鹤姓商姓都是上一辈的,我和应鱼儿师兄姓应,雨霖秋媛都姓莫,我们是一辈的。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情感,互相扶持长大情谊不同。” “我从小便觉得鹤宫主对商艳云有些与众不同。商艳云早年离开云露宫,废除血脉,后来又回来恢复血脉,之后又废除血脉离开。这其实很过分很过分。之前她写信要回来,我告诉宫主,他只是头疼,却没有生气。我便猜,他对商艳云也许是真的不同。” 兰提一言不发给妙月擦干净脚,自己也擦了擦脚,对此事并不评价。 兰提本来是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妙月却觉得没必要,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二人在床帐中躺下,窗外檐雨急急,帐内却很安静。 兰提望着窗幔,妙月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胸膛里,刚想说点情话,兰提便闷声道:“方才没有说,是觉得说不说都一样,反而叫你惊慌。现在封了街,这件事就必须让你知道,你一定要当心。” 妙月陡然心惊:“什么?” “死了的许阳飞是二弟子,郗阳凌却还活着。郗阳凌说,许阳飞出门前兴致勃勃,他的原话是,‘今天运气好,赶得上玩母女双飞。’年年武林大会这些弟子眠花宿柳很常见,青楼常常人满为患座无虚席,郗阳凌便以为是窑姐招揽罢了。今日许阳飞一死,郗阳凌才知道那窑姐是艳云仙子。” 这些信息一一过耳,妙月便推理分析道:“这个郗阳凌没说实话。商艳云把我塞在柜子里,又喂我吃情花毒,她和许阳飞是给我示范,她一会还要给我找个男人逼我练欲女心经。郗阳凌恐怕脸上觉得脸上无光,便不肯承认,其实他也接受了艳云仙子的邀请。” 兰提冷声道:“他下午犯病,忽然昏倒了。他这一昏是救了他。” 妙月有些后怕:“他要是来了,我恐怕就……” 兰提摸了摸妙月的耳垂:“我不想吓唬你。但是,从前没人知道艳云仙子还有女儿。务必小心。” 妙月瞪大眼睛,更搂紧了兰提:“什么意思?” 兰提柔声安慰她:“人记忆只有一面的陌生人,往往只记得住穿着。尤其是男人,要男人准确描述一个女人的形貌,就只能形容她穿了个什么颜色的衣裳,上衣下裙恐怕都分不清。柜台的店小二人很糊涂,你来时穿粉裙,见过你进商艳云房间的人也只能对你留下一个粉衣的印象。换身衣服就没事了。往后回了云露宫,你就安全了,不要再随意出来。” 原来如此……妙月只是疑惑道:“你怎么能想这么多?你是从看到师姐扔尸体时,就想到要给我换身衣服了吗?” 兰提睫毛扇动,“是从那个时候想到的没错。” 妙月感慨:“你啊你,我以前怎么会以为自己骗得过你呢。我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你看的,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所以才心甘情愿被我骗吧。是不是嘛?” 妙月又迭在兰提身上,胸乳蹭着他的胸膛。 兰提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下午才做过。” 妙月紧紧地贴着他:“那我们就光盖被子纯聊天啊,我们什么时候是这么纯洁的关系了?”妙月又看了看自己的乳头,正常时候只是浅粉色,现在却是艳红色。妙月疑心她腿心热热的,是情潮期的缘故,上次也是这几天。 妙月抱怨道:“回回赶上情潮期吃口情花毒,痒上加痒。一情潮期,乳头都不一样大。” 兰提从肚兜下摆伸进去手,在乳房的边缘试探,只摸到绵软后便放心地揉捏起来,里面没有奶。妙月腿心蹭着他半勃起的阳具,濡湿勾勒出两个人的形状。 妙月自觉现在跟兰提关系不错,就想逗逗他:“兰君,你觉得我是有奶好,还是没奶好?” 兰提闭着眼睛,脸微微发红,不理睬这个问题。 妙月脱下肚兜,捧起自己的一双雪乳:“其实我很苦恼,长得太大了。你看,我自己都托不住,兰君的手比妙月的手大多了,我看兰君的手能不能盖住一只呢?”她拉着兰提的手往自己的胸上比划,兰提常年用剑,长得漂亮修长十指,勉勉强强覆盖住了妙月的一只胸乳。 兰提用大拇指的指腹浅浅摩擦妙月的乳头,轻声道:“确实是情潮期。正常时候不长这样。” 妙月天马行空道:“兰君,以后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要么吃药,要么就拜托你提前准备好精液,我储存在玉势里。哎呀,虽然我还没有用过玉势,但是造一个夹心的应该不难吧?你不在,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 兰提已经尽力了,但还是嗤地笑出了声。 妙月捏他的双耳,乳峰晃动:“我觉得很有可行性啊,那些大户人家的奶娘不就是这样吗,奶水太多了,涨得难受,就提前挤出来到容器里,等孩子饿了,就喂给孩子,又不浪费又不难受。奶水能这样,精液为什么不能啊。” 兰提笑得完全停不下来,他抿住嘴唇,抿得嘴都发白了,还是没忍住:“恐怕会过期。” 兰提侧过脸继续笑,妙月被他笑得都不好意思了,便不再骑在他身上,改侧身钻他被窝,光裸的美人长腿侧着缠着兰提的腰,胸也软软地贴着他,这样温香软玉在怀,兰提看了一眼妙月羞恼的脸,就脸埋到了枕头里:“妙月你放过我吧,你是天才可以吗?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兰提说话的声音都笑得发抖,妙月更不理解了,直锤他的背:“干嘛!干嘛?哼!” 妙月用自己濡湿温暖的私处蹭他高高勃起的阳具,隔着一层布料,妙月还是感觉到这东西很精神。妙月不满道:“我又没用过玉势,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夹心。可是感觉你自慰倒是蛮熟练的,兰公子不会懂的比妙月多吧。以前妙月潮喷,兰公子一点也不惊慌呢。今天妙月涨奶,兰公子马上就发现了。兰公子从哪里学的这些知识?我娘可是艳云仙子,我知道不奇怪,可是兰公子光风霁月,怎么会知道呢?” 兰提不笑了,面对妙月阴阳怪气的询问,兰提只是翻了个身提枪上阵,龟头堵在妙月穴口,正要进去,妙月便躲开了:“不回答问题不给肏。” 妙月这媚骨天成,早流水流得满腿都是,兰提不进去也无所谓,就摁着她的腿,在滑腻紧实的大腿间进出,龟头时不时擦过小豆,妙月虽然也心绪澎湃,但还是坚决不配合,不肯夹住腿。 妙月一边喘息一边胡诌道:“关于周公之礼,兰公子懂那么多肯定虚心好学,不耻下问。嗯,让我猜猜,研读春宫画册,兰公子焚膏继晷凿壁偷光,闻鸡起舞日日苦学,一度走火入魔。如今见到我应妙月,如同见到巫山神女,洛水女神,求之不得思之如狂。” 兰提闭着眼睛点头:“应姑娘冰雪聪明。” 妙月拧住他的脸:“别开玩笑,到底怎么知道?真是自己看春宫啊?” 兰提这才睁开眼:“好端端好奇这个……我父亲在世时,时常领我参加种种酒宴,男子身边总配一妓子,酒过三巡什么荤话都有,我想不知道都难。” 妙月继续追问:“那你身边配不配妓子呢?” 这就要认真回答了,兰提支起胳膊,又闭上眼睛:“配。” “好不好看?和我一样好看吗?”妙月捏捏他的耳垂,他的眼皮。 兰提毫无波动:“美若天仙,应姑娘你差之远已。” 妙月下了重手:“我不信!” 兰提又破功了,又笑了起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自己主动问,我说了你又不信。” 妙月耍赖:“我就是不信会有人比我好看!那么好看你怎么不动心?” 兰提缓声解释道:“逗你玩的。我没注意过她们长什么样,应该是好看的吧。那时那些叔叔伯伯们时常笑话我生童子,我脸一沉,他们就不会再笑了,回回都这样,很烦人。” 妙月亲亲他的嘴唇:“小兰,你以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兰提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勺,贴着她的唇瓣说话:“与其说不感兴趣,更应该说主动回避。” 兰提没往下说的部分,妙月也听懂了。他父母不睦,他怕重蹈覆辙。夫妻反目成仇,兰提心眼就这么多,应该是从小就看爹娘眼色。这样的兰提,应该从来就不憧憬男女之情。 妙月不再折磨他,长腿往前伸,兰提握住她的臀瓣,顶了进去。咕叽咕叽的水声冒了出来,妙月挑着兰提的下巴:“小倌,喘两声给我听听。” 兰提沉默不语,动作迅捷地将妙月压在身下,两条长腿被他曲折地摁在妙月的胸口,门户被狠肏重肏,要不说妙月很耐肏呢,多快多重她的媚肉都能承受,反而会主动迎合地吮吸包裹,水流不止。妙月捂住自己的脸,求饶:“哥哥,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兰提无情讨伐道:“只有这会你最老实。” 谢公刀 早上起来,妙月捏着毒老给配置的药丸,犹豫要不要吃。虽然有兰提在身边,可是这里不安全,情潮期随时随地发作起来,妙月也不能时时抱着兰提缓解。 一狠心,妙月吃了。 其他三个人都盯着妙月吃药,雨霖很担心:“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秋媛也担心:“以前应该没有这种药,应该不太成熟,吃下去肯定要难受的。” 不到午饭时分,妙月就知道这药是如何作用的。情潮期与葵水期相连,这药的作用是提前催发葵水,葵水一来,兴致全无。不仅如此,妙月从小练武,身强体健,从来不会在葵水期肚子疼,这颗药吃下去,小腹仿佛挨了一记重锤,妙月疼得直冒汗,腰也跟着要断了,躺在床上,手脚冰凉,下身一股一股往外涌血,脸上的血色也跟着流出去了一般。 秋媛雨霖心疼坏了,给炖了红糖鸡蛋过来,妙月一口也吃不下。 秋媛苦口婆心劝道:“以后我们能不吃这个就不吃这个,还是靠兰提吧。” 这种女儿家的事,兰提不好掺和,坐在边上,难得的十分局促。秋媛不尴尬,雨霖觉得尴尬,她和兰提大眼瞪小眼片刻,都僵得说不出话。 妙月这次过小日子如同打仗一般艰难,但是身体底子好,到了下午就能吃点喝点,甚至站起身走两步路。 妙月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红糖。兰提昨天带回来的首饰礼物,兰提也拿给了秋媛雨霖,昨天郗阳凌的事,他也说了。 “我如今易容成平庸面目,妙月容貌出众,若和我出双入对,十分不般配,会惹人注目。只有将她扮作贵女,我作随从,才不让人怀疑。一点礼物,也请师姐师妹收下。只是现下穿戴,一位小厮配三位小姐,倒也奇怪。” 雨霖会意:“我明白了,我和秋媛扮作妙月的侍女,你当保镖。对,年年武林大会都会有这些朝廷贵女观看,幂篱蒙面,生人勿近。” 秋媛雨霖不计较自己扮演妙月的侍女,只是感慨兰提心细如发。妙月喝完红糖,撇撇嘴:“这只是他冰山一角。” 下午拂面细雨,春风微寒,很适合睡觉。兰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拎了把剑,是从小摊贩手里随便买的,现在他正在打磨剑锋。妙月和师姐妹们翻花绳玩,大家都不说话,气氛祥和静好。 外面却骤然热闹了起来。哒哒哒的脚步跑过四人房门前,隐约能听到有人叫嚷:“山庄来了!” 三姐妹听到这动静都回头看兰提,兰提侧着脸看剑锋:“想看热闹就出去看吧。” 妙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正穿着那身两个黄鹂鸣翠柳套装,妙月取出幂篱,长纱罩住大半个人,不说话站在那里确实很像一位娴静淑女。 下着雨,二楼廊道也被浸湿了,一踏出门杨柳风毛毛雨拂面而来,已经是四月了。兰提收剑入鞘,跟着妙月她们也出去了。二楼三楼的栏杆边趴满了人,都是要看漱泉夫人的。 对面的酒楼也全是剑客刀客,也不乏妙月这样装扮的幂篱女子凭栏眺望,全都注目着下面的宽街。摊贩早就被山庄外门弟子清走了,漱泉夫人当上武林盟主后第一次露面,阵仗骇人,比她夫君当年出行更要铺排。 妙月隔着一层纱,看得很费劲。漱泉夫人的马车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行来,旁边跟着四个坐高头大马的侍女,眉眼森然,颇有气势。 妙月突然想到:“漱泉夫人就叫石漱泉吗?你提过,她姓石。” 隔着白纱,妙月看不清兰提的脸色,他的侧脸影影绰绰:“不。漱泉是石家并入丹枫山庄前的牌匾,以漱泉指代她是石家人。漱泉夫人全名叫石不名,她还有个妹妹叫石不语。两姐妹的名字是一对:不名者谦,不语者默。” 不名者谦,不语者默。又是玄之又玄的话,妙月不乐意琢磨这个。 “哦……那漱泉夫人在马车里吗?” 兰提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她坐在那里面不是等着别人来刺杀吗?稍等片刻,便有刺客。” 一直默默听着的秋媛和雨霖惊讶道:“啊?她不在里面?” 兰提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四个侍女,左边两个是点翠和烧蓝,右边却只有一个似银,还有一个我不脸熟。车里的当然是如金。” 秋媛哈了一声:“你一看到车就知道里面不是漱泉夫人吗?” 兰提点头:“车里的人只有三种可能性,一个可能是死了也无关紧要的无名小卒,另一个是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侍女,方才已经说过了,里面是如金,漱泉夫人都不怎么抛头露面,她的侍女大家更不怎么认识,所以这样做很安全。” 妙月柔声问:“那第三个可能呢?” 兰提停顿了一下才说:“也许是哪个兰家人的尸体吧。现在看,里面只是如金而已。” 未几,兰提的猜想就被验证了。一伙死士提剑出现,众人惊呼,门外弟子立马拔剑相护,这帮死士没有一个是三脚猫功夫,用刀很漂亮,轻盈迅捷,尽管寡不敌众,照样杀得血肉横飞,妙月捂住胸口,背过身不再看了。 兰提扶着栏杆:“谢公刀。” 雨霖对秋媛和妙月解说道:“如果兰……呃,应鱼儿师兄说的是对的话,谢公刀起源于江畔渔夫杀鱼时的手法,片鳞取腮,斜刀带弯钩,用在人身上,很痛。” 兰提现在用了应鱼儿大师兄的身份,便微微点头:“是。兰启为养在山庄外的死士,他儿子都应该没见过,蛰伏多时了。” “兰启为还养别的门派的人?”秋媛拧眉。 兰提没接着往下说了。 带头的死士砍下了领头一个侍女的胳膊,血溅三尺,离得近的路人溅了一脸温热的血,那路人摸着自己半边血淋淋的脸,又是惊慌又是叫,声音出到一半头已经被砍掉了。人头落地的瞬间,人群中传出一声短促沙哑的尖叫,也是都没叫唤完就没声了,想来是晕了过去。 已经开了个头,两边都无所顾忌,柳街大道顷刻间就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声,人血四溅,不断有人倒下,尸体横七竖八铺了一排,漱泉夫人的马车无法再前进,拉车的马嘶鸣着,车厢里的人一动不动。 这么血腥的场景,秋媛一阵不适,雨霖出过外务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其他幂篱女子见状便领着自己的手下转身回去了。 秋媛问妙月要不要回去,妙月微微发抖,先不回答师姐问题,只是禁不住问兰提:“怎么都没人出手帮忙的?只有这两拨人互砍?” 兰提像在想别的事,猛然回神,才漫不经心道:“下场帮忙就是站队。第一场就打得如此不堪,若是随意站队,一个月后整个门派都要灰飞烟灭。” 他话说得很轻巧,云露宫三姐妹却都倒吸一口凉气。 妙月看得出来漱泉夫人人缘不好了,别说别的门派了,就连山庄的外门弟子也不敢往前冲。兰启为是这些外门弟子的旧主,漱泉夫人靠强硬手段上位,外门弟子只是出于畏惧才会听命,可是不会卖命。这些死士却是真正的视死如归,杀人如砍瓜切菜,就是不死也要被砍成残废,谁敢上前? 死士人虽只有七八个,却完全占据了上风,领头男子叫骂道:“石不名你这个丧尽天良谋杀亲夫的贼妇人,速速出来送死!” 妙月环视四周,找不到一个女人长得看起来叫石不名这个名字。她可以想象得到漱泉夫人大约长得什么样。 兰提摁住她的肩膀:“别乱动。你找漱泉夫人,漱泉夫人也躲在人群中,观察人群。” “她在找你吗?”妙月忽然感觉小腹又一阵绞痛,下身流血不止。她一直身体不舒服,观战时很少说话。 兰提一抬眼皮:“不止在找我,也在找其他人,其他一切蠢蠢欲动要和她做对的人。” 秋媛心中也洋溢着不可名状的恐惧,战栗着摇摇头:“我们回去吧,不要再看了。” 裂帛声刺耳,谢公刀砍烂了马车,马车内端坐一女子,却不是漱泉夫人,丫鬟打扮,手持双剑,一露面就立起剑锋,还嘴骂道:“阴沟老鼠,你们这伙鸟人,兰启为这个畜生,给你什么些好处,要你这么卖命?” 人群中骚动更响:“不是漱泉夫人!” “贼妇人诡计多端!”领头死士怒不可遏,更抡刀就砍。两帮人又打杀起来。 全被兰提想到了。他父亲养的死士,他母亲不会在马车中,他一一预料到了。他每天不说话,脑子里都是在想这些吧。 妙月叹气:“你们家人,都过得很累。你最累了。” 兰提母子心眼已经很多了,如果再加上死去的兰启为,八百个心眼打不住。 还是云露宫轻松,等这伙人打完,她就要马不停蹄带着兰提回家,再也不要出来。 四人正要回去,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穿浅绿颜色对襟衫子的小姑娘,人长得像糯米糍粑一样可爱,绑着一对蝴蝶似的辫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兰提。方才四人交流声音一直很小,可是有人这么盯着,不免也心虚起来。 兰提现在是妙月的侍从,面目平凡,小眼阔嘴,和他原本的脸完全不像。那姑娘还是一把抱住兰提:“兰哥哥!你是兰哥哥!” 兰提慢慢推开她,看向妙月。 妙月惊得心都抖了一下,秋媛雨霖也惊住了,这是怎么认出来的?妙月还是稳住了,“秋媛,雨霖,还不快上前。这是哪来的无礼女子?” 秋媛便很不客气地上前推开了那姑娘:“你谁呀你!对我们师兄动手动脚的。” 绿衫女子个子小眼睛大,瞪起来双眼冒火光:“你谁呀你?谁是你师兄,这是我师兄,这是丹枫山庄的兰少主!兰哥哥,你一定是易容了对不对?兰哥哥,你不认识晓宵了吗?我是晓宵呀,我心里一直想你念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又要往兰提身上扑,兰提轻巧闪过:“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他换了声线,和平时说话声完全不像。 苏晓宵扑了个空:“不……兰哥哥的背影我看了千遍万遍,不会有错的!兰哥哥的鞋码、腰围、肩围、胸围我都了如指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 妙月痛经周身没有力气,被这个女人吵得头疼。妙月疲倦道:“鱼儿,不要和她多说,这是个疯子。” 兰提应道:“是,小姐。” 苏晓宵执着地拦住四人:“就算我认错了你的背影,你的味道我也不会认错。兰哥哥,你的衣服上有你的香气。人的脸可以变,声音可以变,可是气味不会变。你就是兰哥哥!”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周围议论纷纷,妙月腰疼肚子疼头疼,不待与她多说了。她心中滋味异样,兰提这张脸,换了声线,要是站她面前,她很难辨认。这姑娘却能认出来,可见妙月用情不如她多。但是妙月也不羡慕这个技能,这女孩子疯疯癫癫的,要是用情至深会变成这样,她才不要。 秋媛推搡苏晓宵:“你恶心死了。在这里胡说八道,要不要脸啊?谁是你的兰少主啊!” 人群声中起了喧哗,兰提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 众人就看到从楼梯角急冲冲出来一个少年,人长得相当秀气漂亮,肤白如雪,嘴唇殷红,颇有些女气。只是火气冲冲的,他一出来就拉苏晓宵走:“走!” 妙月一见到这张脸,就登时认出了他。这个少年化成灰妙月也认识。她之前死了四次,两次是死在兰提手里,两次死在兰家人手里,下命令杀她的人是兰启有,听命令动手的就是这个少年。他的名字……星生。他叫星生。 苏晓宵被他扯到一边,直接甩到了墙角。星生先不管她,朝四人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的小妹妹,是个疯子,见人就喊兰哥哥,见到瘦高男子就觉得是以前的兰少主,思念成疾,望小姐海涵。” 妙月冷冰冰道:“管好你们家的人。” “走。” 前面三个女子头也不回往前走,只有兰提边走边回头看了眼星生,星生与兰提在骚乱中对视,星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想喊住他,兰提微微扬起眉毛,转过了头。 星生嗫嚅着,却只能箍住不管不顾的苏晓宵,替她揉了揉刚才撞到墙角的额头,无法追赶上去了。 亲母子 星生带了苏晓宵回房间,回房间的路上她还在啰嗦兰提的事,星生烦不胜烦,给了她一脑袋瓜一巴掌:“再说?再说就把你送回雷英雄那里。” 苏晓宵立刻闭上了嘴,只是眼泪汪汪的。她原本是要被安排给雷英雄做小妾,她实在不愿意,大约和九雷岛闹了个天翻地覆,又想逃回丹枫山庄。漱泉夫人还不至于理会她这无名小卒,可是山庄早变了样子,门前的参天杨树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了。她正害怕地在门口踌躇,就被星生撞见了。 星生常日里闷闷不乐,愁肠百结,抓着苏晓宵当个生活调味品。结果她精神似乎出了问题,星生只好带孩子似的把她带在身边。 山庄惊变后,星生时常感到现在的山庄很陌生,没有庄主也没有少主,门前的杨树无影无踪,桂花树轰然倒塌,就连池塘的浮萍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庄主喜爱的金鱼被捞上来后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应该丢了、臭了吧。 星生父母早夭,上面只有一个姐姐辉生,也去世了。十岁的时候,星生被拨给兰提做他的贴身剑侍,直做到了今年。 先是大家惊慌失措奔走相告庄主的死讯,再是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被囚禁。少主一直找不到人,出现时也没多搭理星生。 第二夜突然木楼火光熊熊,种种哭啼不止,火舌吞噬了兰启为生前所住的木楼,他的珍藏字画、贵重古董,全在火光中化为乌有,更不要提他的贴身衣物,他的手札笔记,黑烟直冲云霄。在场所有人都站着不动,不仅有兰启有,三房兰启安和四房兰启平,还有他们的儿女们都在场。兰庄主的旧部下也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看。 只有兰提要进火场。星生抱住兰提的腰让他不要进去,兰提一脚踢开了星生。 兰提冲进火场无论如何也要为父亲留下些什么时,漱泉夫人发作时眉毛头发也好像有火在烧,她撕心裂肺如同一头母狮。 原本还没有那么激烈,是少主激怒了她。 在星生的记忆里,漱泉夫人从来就不是慈母,她对少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时常口出恶言,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少主“伪君子”、“畜生”,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至于兰启为兰庄主,则和漱泉夫人完全相反,他对少主关爱得无微不至,旁人来看都有些肉麻。少主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他都要亲自过问,也决不允许陌生人近他的身。 这么多年来庄主没有断过女人,但是他并没有新的孩子出生。星生早猜测过,要么兰庄主功能不振,乃至于他可能这辈子就只有兰提一个儿子了,要么漱泉夫人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她不允许再有妾室的孩子出生。 星生理智上认为兰庄主睾丸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大,情感上他却更愿意恨漱泉夫人。恨她就对了,否则姐姐怎么会死,姐姐的孩子怎么会生不下来。要是不恨漱泉夫人,星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总得找个人来恨,一恨起来,他就生机勃勃,什么仇怨都能变成目标,变成汩汩血液冲得他加倍用功。 烈火过后,少主先在山庄里待了一天,才受剑离开。对他的出逃,兰启有一行人讳莫如深,漱泉夫人更是一听到有人提起他,脸就臭得像茅厕里的石头。 星生要活命,也要卧薪尝胆,便对漱泉夫人表了忠心。不过他层级太低,轮不到他去说。兰启有替他说了,星生到了兰启有手下。 兰启有自然有他的难处,他的妻子和幼儿都在漱泉夫人魔爪下。其他兰家人也如是。兰家人不具备和漱泉夫人养的那些二十年蛰伏山庄苦练春涧心法的石家人一样的武艺,也不具备他们的敢死敢杀的狠心,硬拼是完全拼不过的。再说谁去领这个头呢?有资格领头的是兰启有,可是他放弃了。另外一个有资格领头的是少主,可是少主…… 兰启有的剑不向漱泉夫人,不向石家人,只向兰提。 那一剑还是只捅在了肩头,少主逃了。星生松了一口气。星生主动请缨,他加入了追绞兰提的队伍,只想暗中放水。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星生放水的机会。兰启有带着星生等人处处追查兰提的下落,常常一无所获,每次到了个地方有他的行踪,就好像说好了一样,他们刚来,少主刚走。来了总不能一件事不做吧,那就宰几个无辜路人。 星生成了无情的刽子手,他心里未尝没有反感,可是更多的是疑虑。这样做下去,山庄的名声还能要吗?漱泉夫人上台后的山庄就这样黑白不分善恶不辩了?隐隐约约的,星生意识到,这样做下去,败坏的并不是山庄的名声,而是漱泉夫人的名声。因为她上台了,底下的人才变坏了,只有她滚蛋了,江湖才会和平。 直到星生在兰启有的桌子上瞥见了少主的笔迹,他才真正恍然大悟。 走,只是暂时的。追杀,是假的。少主,迟早会回来。 星生与那陌生男子的一眼对视,他心中轰然雷动,只想立时追上去问个明白。只是少主身边全是他不认识的人,他不敢贸然上前。 少主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看他一眼,星生认定这是信号。为表感谢,星生给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苏晓宵削了个苹果,苏晓宵不肯吃,星生自己吃。 苏晓宵蔫蔫地问:“兰哥哥,晓宵会乖乖听话,你不要把我送回九雷岛好吗?我不想嫁给雷少主。” 星生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便知道九雷岛对她不好,她回九雷岛一趟,受了很大的刺激。苏晓宵感觉到了他难得心肠柔软,便抱住他的腿,像猫一样蹭了蹭他。 星生喂了她一块苹果:“兰哥哥不会把你送回九雷岛的。” 星生姓越,要喊也是越哥哥,但是他不会和苏晓宵计较这个。 苏晓宵丢了符牌,偷符牌的女人又杀了净山门的一个蠢货,苏晓宵卷入风口浪尖,星生也挺心疼她,受了刺激脑子不清不楚的。现在九雷岛也趁机要敲漱泉夫人的竹杠,要和净山门联合起来讹诈漱泉夫人。利用完苏晓宵,九雷岛就不管她了。星生就跟捡了个流浪猫一样,把她捡了回来。流浪猫报恩,一鼻子嗅出了星生朝思暮想的少主。 星生拔剑出鞘,在寒冷的铁锋中照出一张瘦削冷峭的脸。 急雨纷纷,落花满地。柳街大道比肉铺鱼摊更血腥百倍,血气直冲云霄,漱泉夫人虽有准备,可是手下侍女损伤惨重,谢公刀失传已久,一般人对抗起来毫无经验,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兰启为人虽死了,他的阴灵却如同巨翼蝙蝠般盘旋在柳街大道上。 残杏败樱,红白颓丧,恍若铜钱银宝,正在祭奠兰启为。前任盟主兰启为,他的能量岂是那么容易散去的? 漱泉夫人再沉得住气也要出场了。众目睽睽下,漱泉夫人撩开酒肆竹帘,赤手空拳站在了谢公刀死士面前。 妙月众人回了房间后,就只有雨霖又出去看了。兰提在房间内沉默磨剑,他心如渊,思如海,尽管一言不发,周身也仿佛有乌云笼罩。妙月身体极为不适,方才看了那么许多恐怖的画面,乍一看还没什么,渐渐的就回过味了。那断肢断头,那大片尸体,在眼前挥之不去。就连在旁边沉默的兰提,也陡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她现在只想回家。 妙月害怕。好在还有师姐,师姐的怀抱很温暖。她抱着师姐,师姐也难得沉默寡言。 雨霖不在,她正凭栏观看漱泉夫人对峙谢公刀。 漱泉夫人摘下竹斗笠,露出一张不年轻的脸,她应该有五十岁了。结合兰提的年纪,她三十岁左右生的他。她一定是个一丝不苟的女人,鬓边没有一丝乱发,青衣白靴,白靴不染半点尘泥。 她背着手,下巴扬得很高,似乎不屑于与谢公刀传人们交谈,只是一言不发地蔑视对方。 这样气场的人,是很难判断她美不美的。 也许她年轻时长得很美吧。她下巴精巧,两面颌骨长得很对称,长眉入鬓,凤眼威严。兰公子和她一看就是母子,只因这二人同样锐利的眼型和气质。 人群都在观察她,她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开始她是娴静优雅的一个剪影,后来她是雨夜操戈杀夫的疯妇人。等她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才发现她是一个气定神闲的武林高手。她和江湖上其他负有盛名的女侠客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因为年龄更凸显她的可贵。 谢公刀领头人嗤笑道:“贼妇人,缩头乌龟做不下去了?你看看你手底下这些酒囊饭袋。” 漱泉夫人平静道:“这不是我手底下的酒囊饭袋,是兰启为的。” 这种平静,时常出现在兰提脸上。从长相都行为气质,都是不折不扣的亲母子。 谢公刀传人暴怒提刀就要砍过去,漱泉夫人并不接刀,她连亲自动手都不预备,而是吹了声口哨,像训马训随便什么畜生一样传召兰启有等人。 雨霖一见到兰启有和兰家人的长相,就知道兰公子的薄唇是来自谁了。兰提长得既一看就是兰家人,又一看就是漱泉夫人的儿子,两边都像,辨识度很高。 兰家人里没有一个不瘦不高,各个都像尖刀一样裹着黑色的衣服,衣服上家族图样猛虎怒蛟杀气腾腾。雨霖不知道,这里头正儿八经姓兰的只有兰启有一个,其余人只是内门弟子,被笼统地称为兰家人。星生站在其中,抬眼望去某个方向。 兰家人姗姗来迟,只管皱眉怒目。 漱泉夫人柔和问候道:“阿有,你躲到哪里去了?杀啊,杀了你弟弟的贱狗,证明你对我的忠心。” 以兰家的爪牙,去抓兰启为的臂膀。漱泉夫人追杀兰提就是这样做的,再来一次,得心应手。 兰启有的表情扭曲不堪,既愤怒又屈辱,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周围还在观看这场恶战的人已经不多了,纵然是江湖人,也很少能一次见到这么多活人命丧当场,血溅三尺。围观的江湖人们都安安静静的,不敢探出半个脑袋,万一谁甩脱了刀剑,半个脑袋被砍掉,就太冤屈了。被绞了胳膊的侍女点翠被其他侍女扶走了。她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流下被雨水冲刷稀释的血水,更腥更怕人。 雨霖感同身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喘不过气来。 兰家人里有个白脸青年总若有若无地瞥过来,是今天那个带苏晓宵走的人。恍惚间,雨霖竟然从他的脸上见到了兰提的神情。雨霖不敢和他鹰隼般的眼睛对视,也一转身离开了。 惊叫 雨霖刚回到房间里,就看到妙月依偎在师姐怀里,兰提在削苹果。兰提削果皮连绵不断,沙沙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雨霖听了头皮发麻。尽管他现在用的脸不是自己的脸,他的面孔依然和方才那个鹰隼般双眼的青年高度重合。 头皮发麻的不只是雨霖,还有妙月。 妙月眼前像跑马灯一样,翻飞着过往的种种回忆。她的魂魄已经飞到了上一世,她嘴里含着刀片,满口鲜血,想求饶都不行。兰提坐在她对面,严刑逼供。他的冷、他的锐利,都在今天潮湿阴冷的空气里,清楚地浮现了出来。 凶残的谢公刀,隐藏在兰启为背后的阴影里,一群夜行动物倾巢而动。 已经不再年轻的侍女,在细雨如丝里被斩飞一条胳膊……那个尖叫的人的头颅,落在地上,没有人敢去捡。那些兰家尚且年轻的面孔早上还是活人,现在就躺在大街上,断了脖子断了手脚,再也没有下一个早上了。 妙月实在无法不齿冷。她死了四次,就算是最后一次她药奸兰提有错,那另外三次何其无辜,可是江湖上到处都是和她一样无辜的人。兰家的势力,或者说与兰家有关的一切,都是血浸泡过的。 妙月简直不敢去想象,兰家吞并其他门派,建立武林盟这个过程,脚底下究竟铺了多少尸体。武林盟建立起来已经百年了,兰家世世代代武林盟主,这真的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吗? 除了三丹剑确实是一门精妙的绝学剑法以外,恐怕一切的解释都在兰提那句轻飘飘的话里:“整个门派都要灰飞烟灭。”消灭提出异议的人,就没有反对的声音了。一百年了,武林盟就是这样固若金汤的。 兰家代代相传,兰家人也渐渐演化出相似的口吻和气质。冷血无情是祖训的人,他的脉脉柔情似乎真的可靠吗? 雨霖刚进门,兰提就站起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妙月。 雨霖却突然听到妙月灵魂出窍般尖叫:“兰提,不要杀我!” 说完这句话,在场四人俱是一愣。 妙月终于回神,她情不自禁流下两行因为恐惧而出现的眼泪。 雨霖看到兰提一脸惊愕和不解,秋媛感受到怀中妙月的颤抖。 兰提放下苹果,讷然道:“不吃……就不吃吧。” 也许只有妙月捕捉到了他震惊神情里一闪而过的伤心。兰提很少流露出脆弱的情绪,第一次非情潮期不成功,他也只是冷笑质问,而不是又震惊又无措。他头上的刻度表好感度越来越多,被伤害了表现得也越来越明显。 他转瞬即逝的脆弱,也深深刺痛了妙月的心。她不是故意的,这辈子兰提没有对不起她,她和这辈子的他没有仇,但是前前后后加起来死了四次的人是她应妙月。 两次死在兰提手里,两次死在星生手里。丹枫山庄,杀人如麻。杀、人、如、麻。这四个字绝不是夸张,而是妙月亲身体验,又再次亲眼所见。 妙月漱漱流泪,她一把抓住兰提冰凉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好害怕!”这又是一句说出去就不期待会被理解的话。 兰提脸上不再有伤心,取而代之的是情绪崩塌后火速重建的体面。 妙月撒开了他的手。 秋媛和雨霖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秋媛抱着妙月,客气道:“公子,您还是先出去吧。妙月被我们娇惯久了,突然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有些受刺激。” 雨霖看向兰提:“兰公子,我有话和你说。” 两个人出了门,雨霖略略平复心情:“不要说根本没见过死人的妙月了,连我看过几次江湖纷争的,也被今天的场面吓得不轻。” 兰提的睫毛微微一动:“我没有放在心上。” “兰公子,我觉得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苏姑娘引出来的那个青年,方才我围观时,他总是看过来。他已经记住了我的脸,我觉得不安全。你能再想想办法,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这样你也早日安全一些。” 兰提往栏杆外望去,柳街大道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各色家纹,热闹非凡。 雨霖也跟着看下去,慌道:“这是怎么了?” “开始站队了。看样子,是净山门和九雷岛出面在劝说。”兰提的声音四平八稳,他已经稳住了心绪,平静了下来。 雨霖还是不解,把方才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包括漱泉夫人命令兰启有挥剑向谢公刀传人的事。 兰提微微皱眉,又展开眉头:“哦……怪不得净山门九雷岛出面得这么早。要是真打起来,他们的人情要送给谁呢?” 雨霖没听明白,但是她皱着眉盯着兰提,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兰公子,有没有和你说过,今天那个青年长得和你很像?” 以雨霖为代表的云露宫众人只见过彬彬有礼和煦如三月春风的兰提,妙月倒是见过他阴狠如刀的另一面,但是妙月从来没有说过。只是雨霖生来更敏感一些,她敏锐地察觉到,虽然星生的五官和兰提的并不是很像,可是两个人同时出现,就像……本体和影子。 兰提微笑:“雨霖姑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聪明呢?” “星生是我以前的剑侍,我们从小同吃同住。我从前还有另外三个剑侍,一个是潜伏山庄的奸细,已经处理了,另外两个不幸死于剑战。我父亲死之前,星生是我唯一的剑侍。” 原来如此……星生是不是认出来他了? 兰提看出她的疑虑,恭顺道:“苏姑娘大喊大叫,星生不可能注意不到我。即使他认出来我,我也有绝对把握他不会说出去。他不会伤害我,也就不会伤害你们。” 兰提挑挑眉:“请雨霖师妹你进去照看妙月吧。她受了刺激,现在还是不要见到兰家人比较好,也包括我。” 雨霖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是目睹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逐渐变得消失在嘈杂的走廊末端。 雨霖再次进入房间,妙月已经被秋媛师姐哄睡着了。 秋媛低声问她:“怎么样?说什么了?” 雨霖轻声道:“兰公子……有好多事我想不明白。妙月睡了,我们等她起来再问她。” 秋媛替妙月揶好被角:“我想……我们不如不通知他,我们先走吧。那些江湖人追杀的目标一直是兰提,我们也要跟着他担惊受怕。他对我们一定有所隐瞒,妙月惊叫的时候,我也吓呆了。实不相瞒,我也害怕他。这小子心思太深了,焉之他不是故意引诱妙月,进云露宫另有所图。” 雨霖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但是也情不自禁赞同师姐的想法。兰提这个人,善恶难辨,黑白模糊,而且很能打太极,有时候感觉他说了很多,事后回想根本什么都没说。 雨霖犹豫说道:“我觉得……他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关键很关键。我们居然没有人问过他。” 秋媛挑眉:“什么?” “他母亲为什么要杀他父亲?!” 窗外轰轰雷声,室内窃窃私语。 “他有没有参与?他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参与的是谋害他父亲,还是谋害他母亲?” 雨霖一直想不通,漱泉夫人如果只是想当武林盟主,完全可以暗中下毒,一壶毒酒就可以同时送走父子两个。除非事发突然,她来不及谋划下毒这样的长期手法。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为什么态度那么恶劣?或许,就是父子俩合伙谋害漱泉夫人,要得到她祖传的春涧心法。她那么恨,那么极端,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了,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秋媛呼吸不畅,她缓了一会,才继续低声道:“你真的觉得妙月能拿捏他?” 雨霖果断摇头:“绝对不可能。妙月清澈见底一目了然,妙月是不是和他长期相处,感觉到了什么,又不好说出来……他放弃做武林盟主,他放弃为父报仇,只是不想让漱泉夫人死?他亲娘可是要置他于死地。他进云露宫,也许是处心积虑,另有所图……” 秋媛的心揪成一团:“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本来不想跟我们走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改口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他能从妙月身上得到什么呢?” 二人不用说出来答案,也心知肚明,兰提要是另有图谋,谋的当然是云露宫。云露宫藏龙卧虎,自然会有很多珍贵典藏。云露宫从不要求这些江湖漂泊者上交心法剑谱等物,带进棺材里烂死也没人管。可是假如兰提要的就是这些棺材本呢? 秋媛又摇头:“那他的剑?他父亲的剑?那是他拼了命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他……” 雨霖神色严峻:“假如他的目标是整个云露宫,他目的达成后,会拿不到剑吗?” 二人越说越觉得毛骨悚然。起初丹枫山庄只是一个庞大的阴影,它的势力宛如章鱼触角一般,在武林的每一个角落增殖,兰提是出身于这样的一个地方的最核心人物,身后血雨腥风,他却能让人如沐春风。后来丹枫山庄成为亲眼可见的血肉横飞,尸体累压在柳街大道上,寻常人都要吓破胆,兰提习以为常。星生宛如饥饿阴鸷的苍鹰,如影随形,他是兰提最贴身的侍从。到最后就是妙月的一声尖叫:“兰提,不要杀我!” 雨霖秋媛如梦方醒,当机立断,她们要带妙月逃。现在就逃。 妙月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她躺在密密麻麻的鱼鳞上,身下流着鱼血,鱼鳔鱼鳃散杂其中,阴湿腥冷,一睁开眼就是手持谢公刀的兰提。 妙月于无声处尖叫,一醒来只看到秋媛雨霖两张晦暗的脸。 妙月问:“兰提呢?” 雨霖强颜欢笑:“月儿,先把这个姜汤喝了。” 秋媛急性子,等不及了就发问道:“兰提不要杀我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我们俩提心吊胆猜半天了。” 妙月失语,慢吞吞道:“山庄的人和他父亲的死士,都和兰家有关系。兰家唯一的少主……” 妙月没说完,秋媛替她补全了:“兰家唯一的少主当然杀人不眨眼,你听他说得多轻巧,不出一个月一个门派灰飞烟灭。上上下下多少条人命,他说得跟杀鸡杀狗一样。” 雨霖正色道:“鸡狗也不可以随便杀。” 秋媛立刻道:“对对对,小鸡小狗也不可以随便杀。” 妙月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秋媛雨霖的态度变这么快,早上还夸人家心细如发,这会就是绝非善类。 雨霖又把自己所有关于的星生的见闻又说了一遍。 妙月第一次知道星生是兰提的剑侍,也浑身一抖。星生杀她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磨练出这样的狠心。兰提是他的主子,兰提只会比他更狠心。 秋媛道:“我们俩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通知他赶紧走。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妙月大惊,她想不到自己才和兰提浓情蜜意一天一夜,现在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要是和兰提分开了,她还怎么完成正缘任务,怎么升他的好感度? 秋媛捏着妙月的肩膀:“我知道你有情有义,但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敢杀人吗?虽然没见过他亲手杀人,但是他能差到哪去?丹枫山庄和云露宫,本来就是武林混战时,两拨人选的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百年过后,丹枫山庄的传人越来越阴狠,云露宫像你这样的傻孩子却一抓一把。我看你们不般配,你的那个什么情潮期,再找个男人就是了。” 雨霖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口。她生怕兰提半路折返,这些话被他听到还了得? 妙月还没有回应师姐,门口便传来巨响,像是个人重重摔在了门上。 民国小妈AUh(和主线无关) 兰提头一回听说那个女人的时候,同时也听说了爸爸的死讯。他还在上中学,从教堂唱诗回来,刚换了身网球服,预备和同学们出去打网球,家中的司机便如丧考妣般冲了进来,连声喊大太太,见到兰提便抓住他的手喊少爷,“老爷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赌场上连输五把后突然大翻盘,把别人的赌注往怀里搂的时候,开始抽抽。喝了很多酒,可能也吸了一点,又通宵在赌桌上厮杀。口吐白沫,顷刻间人就没了。 兰提头上还有个大十岁的哥哥,管理家业落不到他这个高中生头上。听说了父亲的死讯,他虽然也受了震动,但只是木然,还没轮到伤心这个情绪登场。 他的心很冷,以前拉过小提琴,教授在公开课上指责他的心空无一物,琴声丝毫不动人。兰提的母亲不以为然,会一门乐器,拿过不少奖,已经比别人强出很多倍了,何必再去争音乐家这个名头。兰提更是耸了耸肩,放弃学音乐这件事,他做得简直行云流水。人生中他有很多擅长却不喜欢,有天赋但不想发展的事,至于他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他的冷心冷肺究竟碰到什么会热起来,兰提认为这还是未知数。 同窗开玩笑,兰公子是一道难解的方程,求解兰公子的爱,要代入哪位佳人? 罗婕喜欢他,方祖泽和李威廉暗示过这事,兰提也不放在心上,他们自己去喜欢就好了,何必要把心头上的女同学拱手送到他面前,回宿舍还要自伤自怜,写一些现代新诗,张贴在公共洗手间的镜子上。兰提一读,冷峭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嘲笑。 他们张贴的不仅仅是伤感情诗,还有宿舍里不着寸缕的外国女郎海报。方祖泽和李威廉很有经验地说:“看女人不能光看腰肢细不细,还要看屁股和胸脯,大腿粗也不碍事。但是直勾勾看有失风度,可以看胳膊。胳膊伶仃可怜的女人胸口不可能有几两肉。”所以他们便经常议论罗婕的胳膊。 虽然觊觎罗婕的胳膊,但是不妨碍他们对远在他方不知芳名的女郎释放青春,方祖泽的床位总有怪声音和怪味道。兰提出门的时候总要闻一下自己。这还比较初级,高级的就是去见活人。 “兰提爱惜羽毛,以后要娶高官大亨的女儿。不会和我们一样的。” 然而兰提也不追求女同学,这点和他爸爸不像。兰父家里放着的姨太太已经有四位,加上大太太就是五个,姨太太们生的孩子都是女儿,兰父便不高兴,一直想再找一个年轻能生养的。大太太手握两个优异儿子,也早早放话给姨太太们的女儿们准备了丰厚嫁妆,都到了香港这块新地方了,还搞刻薄庶女那一套,不是大户人家作风。不过妹妹们也都很乖巧,私底下怎么样兰提不清楚,见了他都是乖巧地问好:“二哥哥好,二哥哥吃饭没?二哥哥记得穿衣。” 似乎也不是真的很乖巧。兰提有天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头饰不是小怜的吗?怎么到了小爱你头上了?” 被问到的妹妹陡然变了脸色,兰提不等她辩解,便长腿一跨出了门槛。他有时候会开车去海滨,自己一个人吹晚风看夕阳,天大地大,海鸥飞过他的头顶。 现在他哪也去不了,坐在沙发上,平静肃穆地坐着。 母亲准备葬礼会很忙碌,已经死去的父亲却还给她添了个麻烦。 上个月他在澳门看上了牌桌上一个码牌的婊子,之前打来电话说要带回家,大太太说除非她死,没想到兰父先斩后奏,已经叫人把她接来了,结果他都没享受一把新鲜的姨太太,就已经一命呜呼。 现在婊子就坐在兰提对面,叫什么来着,妙月? 妙月并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只是她长了一双富有情感的眼睛。认真时微微努起嘴,腮边洁白的脸颊肉在阳光照射下,显出一层绒毛。 兰提翘起腿,啧了一声。她看过来,兰提笑笑。 她手上文书一应俱全,她是铁了心要进兰家门了。妙月打扮还算安分,穿了一件鹅黄色旗袍,头发规矩盘在后脑,低着头看她自己的脚。妙月人很清瘦,露出来的两截胳膊雪白却不纤细,圆滚滚的,没什么肌肉。 兰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本来也很白,但是最近春天出去打网球,晒黑了不少。他起身要去换衣服,爸爸死了,他穿身网球服在这算什么? 兰提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妙月穿了露趾皮鞋,脚趾正在摩擦鞋底,脚趾有规律地舒张着。心脏跳动也是一舒一张的,兰提磨了磨牙。 兰提换完衣服,进了厨房想找点喝的东西,小怜和他心有灵犀,正弯着腰在冰箱里摸索,找出来两瓶汽水,她不会用瓶起子,兰提便手把手教她用。 “二哥,那个女人你看见没有?” “我又没瞎。”当然看到了。 汽水瓶啵地开了,兰提提起汽水冰了冰她的脸,妹妹笑着躲开,又很快板着脸:“爸爸死了,我不该笑。” 兰提平时从来不对妹妹说教,现在很难得地说话了:“紧紧皮,不要惹妈不高兴。”兰家只有一个妈,其他都是姨太。 小怜难得能跟哥哥说几句话,哥哥进了高年级后就开始社交,社交对于小怜这样的小女孩有莫大的吸引力,朝夕相处的哥哥也变得神秘起来。小怜一边插吸管喝汽水,一边摇哥哥胳膊撒娇:“我就是有点好奇,二哥,她真会做六姨太吗?” 兰提略一思索:“会吧。法律手续挺全的,合法纳妾。” 小怜又乐了,捂住嘴没笑:“二哥哥,你想娶几个老婆?” 兰提皱眉,刚想说她一句,正思考怎么说话合适的时候,准六姨太已经进来了,她俏生生地伸进来一个头:“请问,有水喝吗?” 兰提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单手倒了杯冰水给她。准六姨太为难道:“我……不能喝冰的。”兰提哦了一声,转手给了杯热茶。妙月的手拂过兰提的手背,接过了那杯热茶。 小怜和兰提目送她离开,兰提松开手,抱着胳膊看妹妹,妹妹还是不会看眼色,或者是看出来哥哥不高兴但还是要说这个话:“二哥,以后咱们要喊她六妈吗?她和你差不多大啊。你喊得出口吗?” 六妈啊,有什么喊不出口的。不过他也不用喊六妈就是了。 兰父下葬那天,大太太就正式接纳了应妙月进门。她嘴上说得狠,得知应妙月近况后,应妙月无父无母,在香港也没有亲戚,澳门的屋子也退租了,要安置她又得花功夫,不如进门算了。养在家里当个牌搭子,不也不错。对外就说没这回事,对内也不许佣人们叫她六姨太,就叫表小姐。她的实际年龄比兰提小一岁。 到底是年轻的妈妈,还是适龄的表妹呢?兰提把方糖添到她盘子里,忽然恶意上了心头,她展颜一笑:“谢谢少爷。”兰提轻声道:“不客气,六妈。”这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得到,妙月迷茫地抬头看他,兰提真心实意地笑了。不是很道德,不是很礼貌,可是兰提是真的把自己逗开心了。 葬礼当天,下了雨。兰提撑了把黑伞,大得有点滑稽,可以站好几个人。他还是高中生,嫌这么大的伞丢脸,需要他出现的场合一结束,他就钻进了汽车。黑汽车长得都很像,兰提烦躁之下,钻错了车。一开车门,妙月坐在后排抠手。 前排的司机不在,妙月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兰提开错了车门,可还是坐了进去。妙月警觉地看着他,兰提心中嗤笑,这和街边的流浪猫炸毛有什么区别? 妙月往旁边让了让,兰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的手又拉琴又打网球,长得很大,比旁边的妙月的手要大很多。妙月不和他搭话,只是抠自己指甲上斑驳的红颜色。 兰提轻轻呼吸着,发觉自己裤袋里鼓囊囊的,原来是小爱出门前裙子没兜,就把开了包装的水果糖塞兰提裤袋里了。兰提剥了一个,这种糖果的滋味如何不重要,吸引小爱这种小女孩的是晶莹的哗啦啦响的糖纸,妹妹们喜欢收集糖纸,很爱惜地一张张收拾干净,贴在窗子上。父亲还训斥过没有格调,兰提帮着维护了。做人为什么要有格调呢,庸俗的开心也很好啊。 哗啦啦的糖纸响起来,兰提递给妙月一个。妙月接过糖,塞进嘴里,糖从左边的口腔到了右边的口腔,又从右边的口腔到了左边的口腔,糖在她嘴里滚来滚去,她没有涂口红。 兰提托着腮注视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不是瞎子,她是习惯被男人注视了。兰提不敢断定她是否是故意引诱,也许只是愿者上钩。 妙月的心理素质没有兰提好,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主动道:“我是参加葬礼时才想到我还涂了指甲油。红颜色和场合不相称。我在来的路上抠了半天,但是大太太没让我下车。” 哦,原来是根本没下车。兰提不说话,只是也轻轻抠她的指甲,红色的碎屑散落在他洁白的双手间。妙月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兰提轻轻一笑。 妙月继续道:“少爷,我听说你学习很好,九月份要去伦敦上学了?” 兰提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健康的指甲上不再有指甲油的残留,但是兰提还是没有松开手。 妙月口中的糖已经快渐渐消失了,青苹果味道的糖。兰提和她拉手的时间是一颗糖在嘴中融化的时间。兰提捏着她柔软的手,手上有少许茧子,兰提从来不用烦家务劳作,他只能猜测这是生活或者赌场的痕迹。 妙月抽出一只手,拨弄了脖子上的项链。兰提第一次顺理成章看她的胸脯,妙月的呼吸不顺畅,车内空间太小,外面都是兰家的亲朋好友,高朋满座是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的。死者的儿子却在这里拉她的手。 车窗外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妙月拍了拍他的大腿,他总在游泳和打网球,大腿硬邦邦的。妙月摩挲着他的大腿,摸了两下就停手了。兰提用侧光看她,嗤笑出声:“妈妈。”牌桌上数码的女人,就是这样引诱了父亲吗?这么年轻,这么熟练。 兰提的脸骤然贴得很近,他说:“糖好吃吗?” 妙月被他摁在车后座上,他直接上手摸了她的胸,隔着两层布,妙月感到自己乳尖挺立,她不想拒绝他。天之骄子,人人侧目。现在却躲在这个逼仄的不安全的空间里露出与人前截然不同的面目。 妙月时常会觉得自从那夜澳门后就走了好运,兰老爷把她从赌场里带了出来,又还没得及碰她就去世了。兰老爷死了,她又赶上了主人家太太怕麻烦又有麻将瘾,遂竟然能留下来。对,还有兰提。第一次见面他就看着她的脚趾和胳膊发呆,十八岁的少年心硬阳具也够硬。从他恶意调侃二人母子身份时,她就预料到兰提会对她动手。陪他睡睡,从他手里捞更多的好处。以后兰太太讨厌她了,忽然翻脸,她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妙月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钱。她曾经富过,又穷过。人穷乍富,失而复得。什么都要往手里攥,她非要从兰提身上刮下来一层金子不可。 妙月于是便很柔顺,上身不好伸进去摸奶,但是兰提探进裙子里摸一摸却毫无阻碍。丝袜已经被浸湿了,兰提的手包裹她整个私处,兰提从来没接触过女人的身体,尽管具备生理知识,这一切对他而言仍然是新奇的。兰提的耳朵红成一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是他突然失控,还是她蓄意勾引?兰提推诿自己的责任,都是这个不明来路的女人的错。他怎么会有错?葬礼的气氛简直就是他的燃料,一个一向心如止水的高中生却被这种禁忌的乱伦关系深深地吸引了,何况妈妈你又那么配合。 妙月此刻才回应他的问题:“少爷,糖很好吃。” 兰提趴在她胸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的嘴唇,他挑挑眉:“妈妈,也许我嘴里的味道更好吃。” 兰提没有直接吻过来,而是把她的腿架在了肩膀上,如同海洋馆那些水淋淋的囚兽表演顶球般,在她的嘴唇上啄吻轻吮,他的舌头不像脸上的神情那么冷,柔软湿热,渐渐滑进了口腔中。 妙月紧紧抓着他的白色衬衫,薄薄的衬衫下是他生机勃发的肉体,又紧又韧。这是属于中学生独有的时刻,兰提的侵略性还是青涩的,等他再长两岁成为真正的情场高手时,却会永恒地失去了此刻的魅力。兰提的下颌线、他的喉结、他的胸膛,都在饥渴地牵动着她的呼吸。 兰提顶了顶她的阴部,妙月的穴口瑟缩着吐水,却只能含进去一小块冰凉濡湿的布料。 到底是在车上,他还没那么疯狂,他连她的胸都没摸到。兰提很不高兴自己的第一次要这么敷衍着度过,就甩了甩头:“我玩够了。” 兰提翻身下来,又捏了一把她的乳房,隔着奶罩,他皱了皱鼻子。 他从自己手上撸下来一块名表,又扣到她手上:“回家以后给你个更好的。”妙月知情识趣,尽管兰提从来不去风月场所,却很会打发她这样的婊子们。她图钱,他图刺激。回家以后,他要在哪里干她? 妙月得了好处,也要给兰少爷一点甜头。 两个人正襟危坐,她拉下他的裤链,手像冰凉灵活的蛇伸进了内裤中,释放出那早就挺立的阳具,很大很粗,也很热很硬。怒意昂扬地戳在她手心里,妙月咬着嘴唇,慢慢地撸动着。兰提肆无忌惮地喘息,他的喘息使妙月也情动难耐。她也想跨坐在他身上,直接骑他。可惜还不行呢。 妙月很有服务意识,手指像羽毛一样搔弄过马眼,又像做按摩一样,轻柔地抚摸他的囊袋。兰提仰着脖子喘:“呃……啊……”他是故意的,他本来可以忍,但是他不会忍,他什么感受他就出什么样的声音,就是要大胆,才能让这段不伦关系发挥得淋漓尽致。 兰提终于射了出来,妙月撸得都手酸。妙月跪在他脚边,柔顺地擦他的浊液。自己的液体却顺着大腿流了下来。兰提捕捉到那些流淌的淫液,捏了捏她的下巴:“谢谢六妈。” 妙月展颜一笑:“少爷,您可以称呼我妙月的。” 兰提把沾满他东西的手帕一包,随手就塞进了妙月的随身手提包里。妙月扣上手提包,她马上就会讹出来比这个贵十个百倍的包,所以她并不介意。 “那你也可以叫我表哥。”兰提拉上裤拉链,“或者跟我妹妹们一样,叫我二哥哥。” 妙月垂睫:“二哥。” 兰提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着打开车门,撑开他原本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伞,他朝妙月歪头浅笑:“应妙月,晚上见。” 晚上要被干烂了,妙月想,这是可以预见的。 主仆 秋媛把雨霖的剑抛了过来,雨霖接过剑,才小心翼翼打开门。门口坐着吃苹果的人,是——苏晓宵。 苏晓宵欢快地蹦了进来:“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兰哥哥呢?” 秋媛很不耐烦地把她推出去:“这没有你的兰哥哥。” 苏晓宵疑惑道:“兰哥哥才给我削了苹果吃。我看到他跟着你们来这了呀。” 妙月看向兰提削给自己放了半天没人动,果肉已经变黄的苹果。 苏晓宵才不会被秋媛推出去,而是快乐地转了一圈:“兰哥哥给我买衣服,扎辫子。你看晓宵的辫子漂不漂亮?我想蝴蝶一样的,兰哥哥也能扎出来!” 妙月回忆起自己穿着兰提给买的衣服,也是高高兴兴地转圈给他展示。 苏晓宵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点疯,有点傻。秋媛和雨霖都有点傻眼。这样一个女孩子?兰哥哥? 妙月相信兰提的专一吗,相信。兰提有时间同时敷衍两个女人吗?绝无可能。妙月膈应吗,那是相当膈应。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巧合,每次妙月犯傻,兰提的好感度都要上升。如雨霖所言,这对主仆宛如身与影。主仆审美很一致,兰提喜欢单纯的妙月,星生更极端,他直接找个傻子。 妙月走下床,走向苏晓宵,轻声问她:“兰哥哥对你那么好,辫子扎得特别漂亮。他叫什么名字呀?” 晓宵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两片月牙:“他叫星生。星生给晓宵买裙子,告诉晓宵很快就可以见到兰哥哥了。嗯?不对啊……兰哥哥,怎么有两个兰哥哥。” 妙月盯着晓宵的月牙眼,揽着她腰带她出去了。晓宵脸上挂着静谧的微笑,妙月替她整理了衣襟。晓宵直抒胸臆:“姐姐,晓宵喜欢你。” 妙月也一笑:“我也喜欢晓宵。” 晓宵正笑着,笑容蓦然放大,朝远处招了招手:“兰哥哥!” 妙月跟着回头,她没有戴幂篱,素面朝天。她直接看到了那伙佩剑的兰家人,星生夹杂其中,神态确实像兰提,但是要说他俩一模一样,就太夸张了。 星生的眼神比兰提阴多了,乍一看这人跟没晒过太阳一样,像个池塘底爬出来的艳鬼。也许是兰提装得比较好,他虽然是寒光铁刃,但并不是深埋地底两千年的鬼刀。 领头的兰启有不悦地瞪了一眼星生,星生毫不退让地瞪回去。他上前一把抓住苏晓宵的手腕:“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我吗?” 苏晓宵想起他警告过不要在兰伯伯面前提少主,便小心翼翼道:“我想你了……” 兰家人哄笑起来,这些人笑起来也很短促,像硬挤出来的干笑。星生烦躁地回头吼他们:“笑什么笑?” “大爷,我先带她回去。” 兰启有更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养什么东西不好,非要养个女疯子当宠物。滚,赶紧滚。” 兰家人,是不是都有病啊?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兰提从来没这么说过话。不过他在山庄里也这样吗?怪不得他在云露宫看起来很开心呢。 妙月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始维护兰提,维护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尽管他没有在场,尽管他的成长环境已经摆在眼前,她还是更相信和自己相处时的兰提。 那么他又到了哪里?兰提泡了两杯茶。茶香氤氲,风雨入室,卷半生回忆,兰提回首,是拽着苏晓宵进门的星生。 星生怔住了,他看着旁边的苏晓宵,她吃干净手上苹果的最后一点果肉。吃到苹果核时,苏晓宵觉得头有点晕,靠着床上的栏杆喘气。兰提和星生一起等,等到她昏了过去。 “一点软筋散。”兰提这才对星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时间刚刚好,我还以为会有点风险呢。我拿簪子把药捅进了果核,明天她才会醒。” 星生探了探苏晓宵的鼻息,很有经验地从包里找了两个棉花团,塞进她的左右耳朵。 主仆多日不见,却配合很默契。 兰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但是还不如我去找你。你不会打算结束后就在那间屋子外蹲点我吧?” 兰启有众人会经过妙月的那间屋子,自然是星生有意引导。他想再看一眼少主,去确认一下。 “嗯。办法不太聪明,可是我着急。” 兰提星生主仆再会,兰提瞟了一眼昏睡的苏晓宵:“她怎么在这?她以前不这样吧。” 星生解释道:“我没对她做什么。九雷岛逼她嫁给雷英雄,她逃婚遇到我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见到谁都喊兰哥哥。” 兰提在山庄时,时常忙得脚不沾地,父母关系日益恶化,他夹在中间心力交瘁,即使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关心星生。越星生猫嫌狗厌,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异性缘极差。不过呢,如果兰提没记错,苏晓宵曾经拜托过星生转交信物。是那时开始的吗? 兰提敲了敲桌子,轻轻一笑:“星生长大了。”他只比星生大两岁,说话却像星生的长辈一样。 星生抿着嘴唇,复道:“山庄已经不是以前的山庄了。我见到她,还能和她说两句心里话。” “哦,我很理解。”兰提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切主题道:“三叔四叔他们人呢?怎么只有大伯?” “三爷被派去处理净山门许阳飞一事了。四爷留守山庄没出来。” 兰提站起身,喝了口茶:“茶不错。” “聪明,知道不能一个都不在山庄里。但是又没那么聪明,马上就要起内讧了。”兰提欣赏着星生房里的种种摆件,都是他以前很熟悉的一切。 星生皮笑肉不笑道:“请少主明示。” 兰提回头,无奈道:“你脖子上那个是什么?不会是脑子吧?” 兰提对星生的责怪其实没有道理。星生已经够能琢磨事情的了,但是不是谁都长着马蜂窝一样的心眼。 星生对别人凶得像乌眼鸡,在兰提面前乖得像小绵羊,眨着无辜的眼睛问道:“少主……我真的想不到。” “我要是死了,谁最有资格继承山庄?” 星生就不想假设这个问题,少主死了他也要去死,他皱眉:“大爷?”兰启有的三丹剑法虽然不及弟弟兰启为,但作为三丹剑传人是绝对合格的。 兰提摇头:“大堂哥死后,他一蹶不振。膝下其他儿子的武功你也看过,我客气一点说,那也还不堪入目。而且大伯不听我的劝说,你也跟着瞎起哄,他迟早遭天谴。” 兰提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最有资格继承山庄的是三房的兰拣。三叔武艺逊色几个兄弟太多,只有这个儿子还不错。四叔的孩子们都还小,且全都握在我娘手里。留下来看家的只能是四叔。你要是三叔,你会不动歪脑筋?眼看着兰家的孩子们就只有兰拣一个成才了。” 星生撇嘴:“他比少主您算什么呀?” 兰提已经长大了,不会再随便生气,他面对愚蠢的星生,还是心平气和道:“他比你也不算什么。可是你不姓兰,我又不是死了吗?兰拣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得等大伯死了。” 星生看到兰提明明很不耐烦还要硬演和气的脸,就倍感亲切。以前他们就这样,少主小时候在外面被惹恼了不好发火,回来要么关着门生半天闷气,要么一边不搭理人一边找他玩,很别扭,但还是小孩子。后来少主过了十五岁,就再也不会生闷气不理人了,只是皮笑肉不笑,就像现在这样。 兰提看到星生一脸幸福的傻样,就有点想揍他,但是还忍住了:“三叔是主动请缨查许阳飞一事的吧?” 星生翻着眼睛回忆道:“是。” 星生终于反应过来了。 兰启安是要里应外合,逼宫漱泉夫人。兰提不现身,他就联合净山门,甚至是九雷岛,逼漱泉夫人让位。漱泉夫人能给这两个门派的好处有限,逼急了她未必会退让,而且她居深闺多年,不知道明面上的账比起暗地里的账完全是冰山一角。兰氏兄弟们贪婪暴虐,自然清楚山庄真正能送出去的利益究竟有多少,不仅能给,而且目的就是逼走漱泉夫人,自然也很能忍。净山门九雷岛这些饕餮,硬打不可能打得过山庄,但是敲竹杠是完全可行而且利益最大化的。 然而三房这就等于背刺兰启有了,他辛辛苦苦在外奔波,三房却想抬兰拣上位,把兰启有踢出去。一旦逼宫成功,净山门九雷岛拿了好处,捧兰拣做武林盟主,兰启有眼红心热,绝对会操戈向兄弟侄儿。况且,就这么笃定漱泉夫人没有后手,就这么笃定一定会成功吗?恐怕尚未推翻石家,兰大先把兰三杀光。 大难当头,兰家人还是各打各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星生询问道:“少主,您这不还没死吗?既然你活着,你直接现身。大家都会抬你做武林盟主的。” 星生的问题正踩兰提雷点。 兰提微笑道:“我情愿我死了。我死了我就不用出来,给兰家人这些蠢货收拾烂摊子。你以为我不想躲起来吗?” 兰提心中烦闷不堪。他在云露宫的床上烦了半个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父亲和他都消失了,兰家人理应没有任何阻碍了,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与其说这些人群龙无首,更不如说是无头蚂蟥,不知道要去吸谁的血。 他一烦,人就变得不客气起来了,更何况对面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眼的星生:“我有别的事要做。本来我不想出来,可惜我光听到山庄的英勇事迹了,我听了心里觉得很感动。越星生,我听说你杀人很厉害呀?辉生师姐泉下有知,知道你助纣为虐,滥杀无辜,也会很欣慰吧?” 星生被阴阳怪气了,也大气不敢出。他也不敢数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只要不数,他就没做过。 “我先不提这个了。已经变成这样了,大伯死活不听我的劝,我劝不住他。要大伯回心转意,还不如去庙里拜菩萨烧高香,祈祷别出事。就说三叔兰拣的事吧,我警告你,这件事要是被大伯知道了,你猜他是先暴怒杀兰拣,还是团结兰拣去对付别人?你明里暗里劝劝兰拣,他比三叔心软。劝不住的话,能保住兰拣的命就保,三叔死了算了。也写信给四叔,分析明白利弊,让他盯着点。他会帮忙的。” 星生乖乖领命,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少主,其实这些事只要你出面都会解决。” 兰提转了转手中的扇子,面无表情道:“我不要解决。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解决?” 他从来就不想当武林盟主。他曾经努力的唯一目标就是让父亲高兴,让母亲多看他一眼。兰家乌烟瘴气,兰提早就厌了、烦了、疲了、倦了。 兰提用扇子敲了敲桌子,给死心眼的星生醒醒神:“我不想管,可是你们抢着内斗找死,我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带着山庄几万人去送死吗。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兰家的事我能拖就拖。可是这次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被蠢笑了,我才出来提醒提醒你。” “大伯死活不听劝,为了败坏我娘的名声杀人无数。他以为那样就会有人帮他吗?帮整个兰家吗?在外人眼里,山庄都是一丘之貉罢了。亲者痛、仇者快。和整个丹枫山庄有仇的,有宿仇的,又何止千人之数?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再说一点。天都剑峰风花雪月四徒这次要是只来了悟风一个,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来了四个,你们就自求多福。都已经这么危险了,还想着内斗的是不是只有兰家?” “越星生,我再警告你一次,多行不义必自毙。手上多一点点血,都会报复回来的。” 星生受了很大的震动。他迷茫又渴望地盯着少主。 兰提拍了拍他的脸:“你这个蠢货。你这个杀人如麻的蠢货。” 也是叫人牵挂的蠢货。知道他又坏又残忍,但是星生对兰提,以及对兰启为和整个兰家的忠诚都如同日月昭昭。偏偏就是这份全心全意的忠诚,让兰提更烦心。 “别再来找我,好自为之。”兰提放下扇子,要走。 “少主,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星生的眼睛黏着他要离开的脚步。“我是说,我处理好这些事,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下次见到你,你还能活着吗?我还活着吗? 兰提回头,两人四目交错。兰提忽然有点心软,就算他有再多缺点,那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何况他是辉生师姐的弟弟。兰提已经知道丹枫山庄外的世界长什么样,可是星生还不知道。 “会的。我手上只有一件事要做。”他承诺道。 君子言必行,行必果。可惜兰家人都是小人。 兰提看向门口,观望四周没人,便离开了。星生痴痴观望他的背影,即使是贴身剑侍,他也不能说了解少主的全部。至少兰启为血溅武堂那一晚,对星生来言,都还是一个谜。 而据庄中下人所言,兰庄主那夜在武堂去世,兰提在场。 跑路 妙月送走苏晓宵,回了屋子里。 师姐风风火火,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说走就走,她本来就不喜欢妙月年纪轻轻敲定终身,更何况兰提的家庭背景过于阴森恐怖,他本人又神神秘秘,师姐只想赶紧撇下他,拎着师妹们回去。雨霖已经被她赶去楼下雇马车。 妙月虽然对兰提也有无数疑虑,但她并不想抛下他离开。妙月还记得在地府时,那个小童说的话,妙月求生,兰提向死。如果她真的离开了他,他会怎么样? 师姐一再催促,妙月靠着床柱:“我要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吧。再说了,现在封街,我们真的能走吗?” 师姐冷笑道:“谁敢拦,我就砍。那小子你问了他就会说实话吗?他和认识我们这么久,你知道他几岁吗,你知道他几月几日生吗?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 妙月愣住了。她确实不知道。兰提几岁?兰提什么时候过生日?他挑食吗?他除了会用剑还会用什么兵器?她是问也不问,他更不会主动说。认识也有一个月了,真正的交流寥寥无几。 “你看,答不上来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露水姻缘不必挂心。回云露宫吧,不用三年五载,我看只要到了夏天,你就会把他忘了。” 夏天,妙月一个人躺在二楼竹屋的夏天,在溪水边淌水摸鱼的夏天,在井里冰西瓜的夏天。有兰提的话,会不会不一样呢? 师姐收拾来收拾去,最后还是决定只带上钱和武器。衣服什么的,都是身外物了。 妙月想,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两人独处,她又该问些什么。问漱泉夫人为什么要杀兰启为,问他究竟对父母之事什么态度,问他想不想当武林盟主,问他对武林大会什么想法,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云露宫吞下血蛊一生一世再也不出来? 可是,就像师姐所说,问了他,他就会说实话吗? 妙月咬着嘴唇,师姐正催促她,兰提已经回来了。 师姐没和他打招呼,只是抽出她的刀,寒兵如镜,刀光粼粼。 兰提见状只是微笑:“好刀。” 妙月盯着他嘴角的微笑,烦躁地猜想道,这人心思纤敏如针,师姐此举,他怎么会感觉不到其中的威胁意味? 妙月勉强一笑,兰提坐到了他身边。妙月在这个人面前,最近时常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无论她想什么,计划什么,他好像都能预知到猜想到。 妙月看着他头上的四十这个数值,禁不住想,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刻度表,她对兰提大概是多少呢?二十?四十?遇到突发情况时,也会动摇得很厉害吧。 她也说不明白见到苏晓宵那一刻时,那种没来由的自尊受到伤害的感觉从何而来。在兰提眼中,应妙月是否只能当一个很能逗乐的小傻子,也能甜蜜两句,却从来没有交过心?妙月不觉得自己很笨,只是回回都在他面前犯傻。这其实很不好过。 兰提只喜欢她的天真吗?他喜欢她涉世未深,喜欢她不会耍心眼,喜欢她说真话。可是他自己呢,他没有平等地回报过妙月。 兰提问她:“怎么了?” 妙月昂起自己的下巴,也面无表情道:“兰公子,你们兰家人追求女孩子是不是就是给人家削一个苹果吃?给她买衣服买首饰,给她扎头发?只要她够傻够天真就行啦,是不是?” “兰公子,你会削不会断的苹果皮,那你会扎蝴蝶状的辫子吗?” 妙月控制住自己的余光,不往侧面跑。 师姐在房间里难受,出去了,给他们带上了门。 兰提站起身,望见廊道上,他今天才给妙月洗晾的衣裳已经不见了,今天一直下雨,阴干哪有那么快?迭得整整齐齐垒在椅子上,和其他的衣物放在一起。她要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是啊。只要够傻够天真,我就喜欢。我喜欢傻子,相处起来很轻松。” 妙月想站起来打他一耳光。她咬着牙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在云露宫被他揭穿时,她就觉得自尊受辱。现在他是明明白白点破了,他就是喜欢忽悠人玩。 兰提转过身,一挑眉毛:“你……应妙月,不点破我们就还能相处下去,你都说破了我就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兰提抱着胳膊:“真的不如苏晓宵。” 他说完话人就又走了,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妙月。她早就该知道他是这样的货色,他的心又冷又硬,无论怎么捂,也不能柔软下来。他流着兰家人的血,就和那帮兰家人一样。尖刻无情,才是他本色流露。 雨霖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辆马车,柳街事实上很大,分了不少路,坐马车的人未必是要离开柳街,只是在柳街里逛逛也是可能的。因此她并未引人怀疑。 妙月披上幂篱,气得嘴唇哆嗦,进了马车内厢就一句话不说,雨霖坐在前排驾马,师姐握住她的手:“别不舍得了。” 妙月一声不吭,又痛又悔,他死了算了,她不要去管他。屡次从头开始,都是她的死亡是新的起点,她回了云露宫,还能有人要害她不成?她要躲起来,再也不要见到他。 星生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少主,他一点也没预料到少主会再跨进他的门。 兰提一进门就解开自己的护腕,摔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托着自己的颧骨烦躁道:“一会东边会有三个女子架马车路过,你叫阿宣放她们走。” 星生疑惑地:“啊?” 不久前两个人的气氛还生死诀别呢,现在少主就坐在他身边,面如死灰般:“今天下午我和你说的那些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出面解决。” 星生大喜过望:“少主!” 兰提深吸一口气:“星生,你说我们姓兰的,是不是什么都不做,就会讨人厌?” 星生想说自己姓越,又想到自己也挺讨人厌的,不好反驳,就应声道:“少主,咱们虽然挺讨人厌的,但是拳头硬啊。等你当上了武林盟主,就没人敢讨厌你了。” 兰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烦,翻了个白眼:“滚。” 星生放妙月她们走相当简单,他骑上快马,溅起无数污水花,甩开街上的马车,招来一堆咒骂,当然他会骂回去。 “赶着去投胎啊!” “赶着去地府见你爹!让开!” 守东门的阿宣见了星生,连忙作揖:“越小爷,您来了?” 星生拍了拍阿宣的肩膀:“来,跟我来。叫其他兄弟们也来,守门辛苦了,我从大爷那得了几瓶好酒,来,给兄弟们分装,人人有份。臭婆娘,抠门的母夜叉,酒有得喝吗?还不是得谢谢我?” 阿宣笑:“小爷,您要是心里苦,想骂姓石的那个婆娘,直接来找我骂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星生抱着胳膊,撇嘴:“别废话,爷赏你就赏你。罗里吧嗦的。” 阿宣乐呵呵地叫来其他守东街的门外弟子,这些门外弟子连和星生一句话都没说过,星生眼睛长头顶上,向来目中无人,今日纡尊降贵找过来,都十分意外,见了好酒也不敢受。 星生抽出腰间的长鞭,一副谁不拿就抽谁的架势,阿宣连忙打圆场:“越小爷心疼你们,拿就拿!” 正在众人颤颤巍巍分酒时,云露宫三人的马车过了门关,阿宣大惊,直瞪着星生。星生撑着门框,歪着一笑:“宣叔,别说。知道吧?有事我担着。” 星生没得知少主放她们走的真正意图,有点被当外人了,心里正不爽,遂一鞭抽去马车。 雨霖提心吊胆赶车,结果根本没有人拦,正奇怪,就看到哨岗边笑意晏晏的星生,星生手执长鞭,撑着门框,美丽的眼睛弯了弯,便有鞭风过来。雨霖躲闪不及,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下,人挨了打,马也挨打,受了惊长鸣一声,就蛮头野脑地往前飞奔,雨霖努力控制缰绳。她回头看了一眼星生,星生挑挑眉,笑得很开心。 马车颠簸,秋媛往外看:“怎么了?” 雨霖脸上一道血痕,把她疼得泪花闪闪,雨霖迎风流着泪,脑子却还能转:“那个星生,放我们走了。” 他虽然出手打人,却没追过来,一路畅通无阻,自然他的意思是要放她们走。他为什么那么好心?雨霖捂着自己的脸,吸了吸鼻子:“是兰公子。” 妙月只听声音,皱着眉,马上就想到了其中关窍。兰提曾经保证星生不会伤害她们,他拿什么作保?他是用星生对他的忠心。奇怪的门关,无人阻拦。没人打招呼,这可能吗?星生不会无缘无故出手帮忙,那当然只会是兰提。 唉……天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们要撇下他走了,他一点都没有阻拦,还找了人帮助放行。这一能说明他和星生有联系,星生认出来他了。二的意思说,兰提就是要把她气走。他知道她要走,劝都不劝,问都不问,还随口说伤人的话。这人真有意思,他不回答别人问题,自己也不问问题。他全靠自己猜,猜完就顺水推舟。他一点都不挽留吗?哪有人要把自己心上人往外推的啊?虽然妙月不知道那四十的好感度能不能让她被称之为兰提的心上人,姑且就是吧。不对,看来也不是真在意她。要是在意就会着急解释了,他好像根本不屑解释一样。这男的心思迂回婉转,不仅一层层的,还一道道弯。 妙月气得失语,手绞着手帕,简直想大叫一声。搞不定他,真的搞不定啊! 柳县的最中心是柳街,但不代表出了柳街就是郊外了,仍然是繁华的街道,叫卖声络绎不绝,妙月心如乱麻,一头扎进秋媛师姐怀里:“哎呀!!!” 雨霖掀了帘子,回头道:“我才是该哎呀的人,好吗?” 秋媛妙月都被她脸上的血痕惊到:“你怎么不说呀?” “你们也没人管我死活啊!哎呀!好痛!刚被打的时候不痛,现在好痛啊!啊!!”雨霖吸着鼻子,她一向脾气很好,兔子急了也咬人。一想到星生挥着鞭子抽过来时那一抹得意的笑容,雨霖就气急败坏:“姑奶奶下次见到他要扒他的皮!” 秋媛都不骂了,只着急心疼道:“霖妹,你这得好好处理,不然要破相了。那个疯子,兰家人都是疯子!” 既然都出了柳街了,雨霖这脸一直淌血也不是办法,她肯定赶不了车了,得停下来帮她处理处理。三人随便停在了一家面馆门口,进去坐定,妙月翻自己随身的医药包,小心翼翼地把雨霖擦拭伤口,雨霖疼得直掉泪,抽抽噎噎,又憋屈又恨。 妙月呼噜呼噜雨霖的毛:“霖妹妹,不要动哦。你要是疼你就抓我的手,得先消毒才能包扎呢。这酒味的药上了脸肯定疼的。” 雨霖抓着妙月的手,妙月轻轻地往她脸上上药。真是好长一条鞭痕,星生长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下手一点不都手软,而且别人根本没惹他,他就是单纯寻开心。 妙月想替兰提澄清,不像,这俩人不像。兰提当初不认识她,都知道庄众弑杀,要把她带到安全地方。星生是路过的狗都要踢一脚的顽劣恶毒,这俩人是怎么一起过了十年的? 妙月皱着鼻子,雨霖哭得她揪心。秋媛抿着嘴,哄雨霖:“霖丫头不哭不哭,不会破相的。那个畜生不得好死。下次你听到他的消息,肯定是他死无全尸。” 会不会破相还真不好说……这得回宫问毒老,妙月只能保证伤口不感染,加速愈合的速度,疤长出来什么样,不好说。 雨霖倒了大霉,垂头丧气泪水连连地开始吃面前的青菜挂面。她受了伤不能吃发物,妙月和秋媛也不能大鱼大肉刺激她,都陪着她吃青菜挂面。 接下来何去何从,妙月心里还没有主意。既然兰提是故意放她走,他就有孤身一人的计划。他又联系上了星生,他真要争武林盟主不成?尽管知道他是故意恶语伤人,那也不能抹去妙月确实被伤害了的事实。妙月还没那么快原谅他。 妙月正苦思,身后有人拍她:“师父,你出来了呀?还是师父你有办法呀,我正愁怎么去接你呢?” 妙月回头,对面是一美丽女子,两人一打照面,都十分茫然。 悟风 世上和妙月像到能让别人弄错的人,只有商艳云。 商艳云曾经信中告诉她,她如果不学欲女心经,她就要收徒。对面女子不是商艳云收的徒弟是谁? 妙月和艳云特定角度长得很相似,但是只是认识她们的人,再一看,就绝不会弄错。 秋媛也明白了过来,一把把陌生女子摁在了座位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还记得她们最初出来的目的是来找出来见商艳云的妙月呢? 女子见来者不善,赔笑道:“认错了,真不好意思。” 妙月直接问道:“商艳云人呢?” 女子装傻:“谁呀?” 秋媛低声道:“不要装蒜,问你,你说就完了。问完我们就放你走。” 女子笑道:“艳云仙子,也不是谁都能认识。我要是认识,我就进了柳街去揭榜领赏了。” 她不主动吐,那就只能逼。妙月想起兰提逼她吐供时的手段,她没他心狠,只是掰开她嘴,从药包里找了粒毒药,捏着她下巴。妙月递了个眼神给陌生女子,意思就是再不说就不怪她毒死她。 陌生女子苦笑道:“这是什么事呀。我和师父,不艳云仙子,也只有三个月的交情。她捅了娄子,我们是想捞她来着,可是她确实走不成了。柳街的各个门,都被山庄弟子围住,不是顶尖高手,绝不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她也在等呢。” “师父前几天给我递了个信。说是可能被发现了,她易容换装多次金蝉脱壳。这次却遇到硬茬了,那个男人像蛇一样缠人。她差一点就被追上了。不过柳街里师父的徒儿也多,师父暂时还安全。” 妙月皱眉:“哪个男人?” “昨天中午吧……净山门的许阳飞不是死了吗?有个男人来敲门,对她穷追不舍。师父说那个男人是她见过的人里最难甩脱的。她没法回去处理尸体,许阳飞之死就这么闹大了。” 那个男人当然是兰提。 当天的事的确是那样的,妙月被塞在柜子里,兰提先来寻人,商艳云见势不好跳窗逃跑,兰提直接追了出去,没有翻房间找妙月。媛师姐霖师妹进来找妙月,但是没打开妙月容身的柜子,最后带走了尸体。而后,从窗户外翻进来兰提,兰提找到了妙月。他没第一时间帮她解毒,出去和师姐师妹们交代了一声,这段时间里,师姐嫌尸体没用趁没人随便扔在了大堂。兰提折返回来找妙月。 那就是兰提追了商艳云一段时间,但是商艳云有人接应,她逃脱了。 妙月继续逼问道:“那个男人是在哪里追丢了商艳云?” 陌生女子叹了口气,自认倒霉道:“应该是彩云轩,就是那间卖衣服的店。你看你身上穿的这间,就是彩云轩嘛,袖口有个云朵标记。师父出来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换衣服,幸好店里有接应,也就是我的师姐。不然就真的甩不脱了。” 妙月恍然,原来兰提给她买衣服,不仅仅是换衣如换皮,还是因为他还要再去彩云轩蹲点,蹲有关商艳云的蛛丝马迹。 妙月再次见识到兰提这个人的心思深沉。一心多用已经是他根深蒂固的习惯了,他要给妙月买身衣服保障她安全,却能顺便想到去彩云轩转悠碰运气。妙月霎时间减轻了自己肩上的压力,兰提这种人应该会觉得全世界都很蠢吧,她犯的那点傻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他只会觉得她应妙月傻得很可爱。 妙月认输,她撒开商艳云徒弟,好心道:“商艳云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别认她当师父了。找个正经门派修行吧。” 陌生女子连连点头,师姐就放开了她。她离开了。 雨霖柔声道:“其实你劝她也没有用。她既然肯练欲女心经,就已经走了歪门邪道。这条路一开始就不能回头。” 妙月何尝不知道那一劝多此一举,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也差一点走上了练欲女心经的道路。商艳云别的事做得缺德,但是她为了传下去欲女心经,生一个继承人出来,也作出了她的努力,妙月之前还有个早夭的男婴呢。妙月却中断了欲女心经的传承,商艳云再生一个还来得及吗?不过,欲女心经难道是一门很好的武功吗?这种邪魔外道,传不下去才正常。 秋媛叹了声气:“姓兰的肯定有个很不幸的童年,不然他年纪轻轻,心里那么能装事。” 雨霖问道:“还走吗?现在出了柳县,再过桃县,咱们就能回家了。” 秋媛和雨霖同时看妙月,要妙月拿主意,妙月叹气:“他故意放我们走,当然有他的考量。雨霖的脸那样了,连夜赶路不现实,先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我再不能随便摘幂篱了,过路人不认识我,却认识商艳云啊。” 妙月突然想到:“商不离师叔回云露宫了吗?” 说来惭愧,妙月这次出来并不是单单为了找商艳云,而是要和在外驻扎的其他云露宫人交班,云露宫的消息来源全靠这些在外的弟子。她一出来就被商艳云药倒,更无暇联系师叔了。 秋媛嘲笑妙月:“现在想起来商不离师叔了?没呢。宫主在你走后,就后悔让你一个人出来了。立马写信给商不离师叔说了,说小妙月资历尚浅,江湖经验接近于无,还请师叔再多待一些天日。” 雨霖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并不是你要和他接班,而是我去。” 云露宫早就安排好了啊……妙月受挫道:“那不给我机会,我就一直没有江湖经验啊。” “大家还拿你当个孩子。明明雨霖比你还小。也怪你自己,轻功虽然一流,制毒下毒功夫也不弱,可是小时候却不肯学刀学剑,自然没有什么自保的本领。你要是学会一两套剑法,我们也对你放心一些了。” “现在学还来得及吗?”妙月不死心地问。云露宫大家确实过得很自由,想学什么学什么,就算什么都不想学,可以和慕容师傅学炒菜,可以和盾王学养蚕。妙月向往来无影去无风,便只学了轻功。结果现在傻眼了。 秋媛冷笑:“来得及。怎么来不及?学成街头卖艺的水平还是有些指望的。” 雨霖温柔一些,用她白糖糯米糕一样的声音宽慰妙月:“如果有好的心法,再配合努力,你又有轻功的底子,是可以的学出成果的。” 说归说,玩归玩,妙月也是给秋媛雨霖提了个醒,出门在外,直接投奔师叔才是上上选。 师叔开了一家医馆,楼上住人,楼下看诊抓药。只不过师叔住的青鸾街离这不近,还需再赶些路程。 星生那一鞭子,不仅打伤了雨霖的脸,还打伤了赶路的马。这马受了惊,就有些不肯走。秋媛找面馆老板要了些草,不仅会哄宫里的孩子们,连畜生她也能哄一哄。 妙月往头上戴幂篱,一边笑师姐,一边不当心脚下的路,正要摔倒,就和一个陌生男子撞了满怀。 妙月幂篱上的纱应时落下,妙月闻到一阵香甜的酒香。她双眼懵懂如鹿,躲闪间,钗环松动,兰提送的翡翠珠钗坠落在地,妙月本也要摔倒,陌生男子将她扶稳。 男子蹲下来捡她的珠钗。 妙月如今见过兰提,就下意识要将天下所有皮相好的男子和兰提比较。她从云露宫到达柳县,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少年来奔赴武林大会,也没有人有和兰提一比的姿色。 这人却不同,妙月从纱中间隙窥得他脸孔。眼前这人眼角眉梢俱是香浓艳色,言笑间眸光艳丽,笑容虽轻佻,却因为其长相身段,显出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和兰提比么……各有千秋。风格不同,没法比较。 他站起来,将妙月摔在地上的珠钗还给妙月。妙月低头检查,摔没了一颗镶嵌的翡翠,中间的绿松石也摔碎了。不知道这个贵不贵,能不能修,修又要多少钱。妙月心疼钱。 男子见状,歉意道:“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冲撞你的。这是雾鬟亭近日的新品吧,听说限时限量采购,必然是姑娘的爱物。我碰坏了,真是对不起。这个珠钗我可以赔,不过眼下我身上没带银票,只有散碎银两。” 雾鬟亭是什么。村姑应妙月没听说过。 妙月摆手:“小事,不用赔。”本来就是她自己没注意路,再说也没花她的钱。兰提挺舍得花钱的,可是限时限量的玩意,质量这么脆,还是别修了,再修也容易坏。她不想多纠缠。 可是男子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走上前了一步。妙月往后退了一步,男子又进一步。这男子应该喜欢用熏香,他微微一动,空气中就顺着春风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恕我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确实很冒昧,还没说几句话呢,就问名字了。妙月警铃大作,从兰提来看,江湖上长得漂亮的男人都很危险。 妙月干笑道:“我不想告诉你。” 妙月抬腿就走,有兰提一个就够她烦心了。而且她虽然没见过兰提吃醋,他也没表达过任何占有欲,她就潜意识里觉得要是兰提发现她三心二意,她和兰提估计就彻底玩完了。 男子被拒绝了,客气一笑:“在下天都剑峰悟风,如果姑娘还要赔偿,可以拿这个来找我。” 他从腰上解下一个琉璃挂坠,递给妙月。 妙月接过,在手微凉。仔细看挂坠,挂坠中冰存了一片小小的六角雪花。 “这是我的名帖。” 妙月接过这别致的名帖,他便作揖离开了:“有缘再会。” 天都剑峰?好像是个北边的门派。云露宫也有一些天都剑峰的旧人,他们用霜降雪飞剑,配合他们独有的一种叫作冬影的心法,威力极强。在三丹剑出现之前,霜降雪飞剑是江湖上杀气最重的剑法。只不过霜降雪飞剑门槛很高,得苦学冬影心法数十年才能入门。因此云露宫目前的弟子里没有人入门霜降雪飞。 妙月正在想天都剑峰的事,又被人拍了肩膀。 妙月回首,又是一个陌生男人。妙月心中不悦,怎么没完了呢?那陌生男人只低声对妙月道:“姑娘,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和方才的男人交往。那时天都剑峰的悟风。他花名在外,风流成性,且吝啬抠门,专从痴情女子手中骗钱。我恐你上当受骗。” 妙月一头雾水,但还是收下了他的好意,道谢道:“谢谢你。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和他交往。” 陌生男子抱拳道:“那就好。我有认识的女子被他骗过,为保全那女子名声,便不便声张,他才还能人模狗样地出现在此。我见到他还在这里招摇撞骗,便心生不平,希望姑娘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原来如此。这个悟空,呃,不对,悟风,不是好人。可能是看她穿得贵,以为她是有钱女人,就想布下爱情之网,骗她花钱。 妙月也一抱拳:“多谢兄台。” “不客气。” 妙月与他萍水相逢,虽知他善意,但也无法再交谈些什么了。妙月便打了招呼要离开,没走两步路,便见到对面有人走过来,招呼这位男子:“兰二公子!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叫我好找啊。” 兰二公子?这是兰家人? 等等,兰提是兰家的老几啊?这是他哥哥,还是他弟弟? 再等等,兰家人怎么不在柳街大道,在这? 走过来的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相当胖,粗略估计两百五十斤打不住,瘦的呢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头发稀疏,走两步路咳一声。妙月一看到外貌就知道这俩是谁了。 胖的是九雷岛三百斤的少主雷英雄,瘦的是净山门肺痨病患郗阳凌。多谢兰提,这俩人的特征,实在是很好认。 兰二公子长得和兰提很不相似。兰提和他的大伯是长得像的,见过他们两个,妙月就觉得兰家男人的特征应该是,窄高如竹,眉骨高嘴唇薄,下颌线分明。当然了,这只是基本特征,其他地方那需要靠娘胎里再努努力。 至于这位兰二公子嘛……饺子锅里煮了个汤圆,竹笋地里长了颗包菜。 兰二公子眉目柔和,望之可亲,人长得不是很高,和妙月差不多高,一张椭圆鹅蛋脸,没棱没角,眼睛是好看的圆圆杏眼,就连眉毛都淡淡的,没什么形状,很好拿捏的样子。 兰二公子朝妙月微笑后,便回头朝他们拱手:“雷兄,郗兄。白牡丹姑娘今日摆琴品茗,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位来迟了。” 雷兄郗兄笑道:“门中事务繁忙,你小子等得心焦了吧?” 兰二公子便左手搂着雷英雄,右手搭着郗阳凌,三人勾肩搭背往面馆右边的勾栏去了。 原来是出了柳街,过来嫖娼,这三个人兴致还挺好……柳街大道没有窑子吗?要到柳街外嫖。这些人如此好色,怪不得许阳飞要中商艳云的计。 兰提曾经说,他和父亲出来参加酒宴,席上人人美女作伴。这些武林弟子眠花宿柳成风,嫖娼不稀奇。 妙月感到奇怪,他们又不是欲女心经传人,天生媚骨有情潮期,都开武林大会这么大的事了,还有心情呢?而且郗阳凌刚死了个师弟,他还要出来找女人? 另外,兰二公子也够有意思的的,一边关心陌生女子提醒她不要上当受骗,一边又猴急猴急地嫖娼。剑有两面,兰家人都会变脸不成。 妙月皱着鼻子,师姐在不远处已经安抚好了马,招呼她上车。雨霖脸受伤后,精神头便不太好,早在车内歪靠着闭目养神。妙月没有打扰她,三人在安静里到了师叔的医馆。 师叔的医馆名字和其他医馆都不一样,别人都叫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只有师叔的医馆挂了一块不起眼的蓝布,上面几个大字:好得了医馆。 本章登场两个男人:天都剑峰悟风和兰二公子兰拣。 三丹剑 好得了医馆的医生商不离精通疗愈跌打损伤,缝针接骨更不在话下,要是运气好治了哪个不得了的江湖大侠,商不离也许可以混个医仙名头。然而就是没有,找他看病的都是一些江湖小虾米。 没当上医仙的商不离师叔从来不气馁,但是也不努力,一直干半年歇半年。歇的那半年他回云露宫或者云游天下采药买药,云露宫弟子就过来看他这店。看店时便不出诊看诊,只抓药。要是连药都不会抓,就关门大吉,省吃俭用,等别的弟子过来接班。 妙月上一次出宫就是过来给商不离师叔送书。 商不离师叔正在吃晚饭,他须发全白,但其实不到五十,也不抬头看,只是不耐烦道:“出去出去,打烊了。不是性命危险,就出去。” 雨霖敲了敲桌面,温柔道:“离师叔,是我。” 商不离这才抬头看:“霖丫头!哎呦,这不是媛丫头和月丫头吗?哎?终于想起来和我接班了!哈哈哈哈!我这就收拾行囊!” 雨霖无奈地转过头:“您先替我看看脸吧。” 秋媛也就这会才在长辈面前是个丫头,略一害羞地笑了。 商不离严肃地看向雨霖的脸伤:“这是兰家的鞭伤?” 妙月不解:“这您都能看出来?” 雨霖回头瞪了她一眼:“因为我脸上有印。” “我不是说这个,霖妹妹。我是说,兰家的鞭子都很特别吗?” 商不离翻箱倒柜找药:“当然咯。武林第一世家三丹枫林兰家,衣服花纹都特制的,这些武器怎么会不打上兰家的印。就刚刚,我也看了个一模一样的鞭伤。兰家等人手执长鞭,以鞭为剑,领头的越星生脸冷心更冷,下手阴毒,不管得罪他没得罪他,真是见人就咬一嘴毛。” “他要是挨一句骂就死一回,他够转世投胎一千八百回了。” 商不离找出一罐药,又仔细看了看雨霖的伤口,对妙月赞许道:“小妙月又有进步啦。处理得很好。我这个又能促进愈合,又能防止留疤。唉,看兰家的鞭伤,我都看出独门秘方了。” 妙月也又看了看雨霖的伤口,趁机询问道:“我从小在云露宫长大,与世隔绝。我又没出过外务,师叔能给我们讲讲兰家吗?” 商不离瞄了一眼妙月:“你这个丫头。小妙月,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兰提的事吧?” 妙月讶异地啊了一声:“您在外面也知道了?” 秋媛举手:“我写的信问的师叔,我要跟他打听打听姓兰的小子。不过师叔一直没给我回信,我想师叔肯定是忙得没法回信。” 商不离龇着大牙笑:“忙是不忙,主要是懒。能动嘴说的事,干嘛要动手呢?” 秋媛对上那是完全尊重信任,商不离这德行,她也欣然接受,解释了她们三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所有来龙去脉。 商不离歪歪脑袋:“吼。兰家确实是龙潭虎穴。既然兰提放你们走,就代表他接受这件事,不用管他啦。他接下来做什么,我们就可以当故事听。他已经是和我们无关的人了。妙月啊,吃不吃枇杷?” 妙月其实也好奇,她现在是远离了兰家,也有师姐师妹师叔陪伴,她还能怎么死?她心里既有对未来的恐惧,却也有不想回去的抗拒。回去说什么?说我:“虽然半道抛弃了你,可是你也不要怪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商不离从柜台下搬出一大篮枇杷:“可新鲜了。一会我们一边吃枇杷,我一边说说兰家。看你们几个呆头鹅呆头鸭的样子,怕不是对武林盟兰家一无所知啊!” “要从哪里讲起呢?兰家,三丹枫林的兰家。称霸武林一百多年了,再往前推,零零总总有两百年。”师叔啧了一下嘴。 秋媛小心翼翼建议道:“师叔,要不你就讲兰提。” 商不离摆手:“不着急,替我把锅碗刷了,给我煮壶花茶,门关起来,还有门口的华佗佗也叫进来啊。” 妙月往门口一看,门口趴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黄狗。她就是华佗佗。黄狗肚子很大,看起来要添小狗崽了。 三人一狗排排坐,围着在花草氤氲中闭目养神的师叔,要听故事。 “兰提为人如水,无色无味,性格没有,喜好没有。朋友未知,仇人未知。母亲曾经是漱泉石家的大小姐石不名,父亲曾经是丹枫山庄兰家的二公子兰启为。父母成婚后,漱泉石家并入丹枫山庄。大伯兰启有,三叔兰启安,四叔兰启平。兰提在这辈里的男丁里排老三,其余姐妹兄弟里略有名气的是兰家的二公子,兰拣。兰提十二岁做武林盟少主,是兰家同辈里唯一学了三丹剑法的人。兰提曾经有四个剑侍,都是兰启为的亲传弟子,如今三死一活。现在活着的是越星生。这是他的基本情况,你们都知道吧?” 妙月摇头,雨霖秋媛也摇头。今天她才知道兰提排老三,是兰三公子。 师叔很烦恼:“这也不知道。那我就从头讲起吧。你们要给我买杏干桃脯。特别是你,月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跟他相好的?” 妙月一言不发。也不是她要跟他相好的,这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孽缘。 商不离师叔就真的从头讲起了:“武林绝学三丹剑,起源于三丹枫林。传说中兰家的第一任家主兰淇是在经商跑帮过程中骑马路过这一片枫林,突有感悟。天时地利人和,创三丹剑法。” “学任何一门兵器,想学出门道来,就得有心法来配。有的剑法刀法,它有自己配套的心法,所以能学很多年,学到去世都没问题,还能延年益寿。有的么,就得练不配套的心法,也能凑活,随着年龄上升,青壮年时期达到巅峰,但是后来水平会逐渐下降。 “前者代表是天都剑峰的绝学霜降雪飞剑和冬影心法,真是天衣无缝的组合。天都剑峰的掌门殷疏寒,年过六十,剑法还能往上突破。你要是去看天都剑峰的武堂,那上面坐的长老全是老头老太。不过他们的霜降雪飞剑,入门门槛确实太高,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入门,现任掌门殷疏寒五十岁才入门。而且天都剑峰穷啊,那真是穷得叮当响。没事干往高山上跑,学武又苦又累,几十年都学不出名堂,还那——么——穷,这还学个什么劲?”师叔捻着胡子,啧啧啧嫌弃道。 “后者代表就多的是,九雷岛、净山门、桃源剑、亦或是唐鸢刀,都没有配套心法,所以他们的掌门都是中年男子。” 妙月提问:“那三丹剑呢?” 师叔砸吧一下嘴:“和霜降雪飞剑是两个极端。小妙月啊,兰家小子身体怎么样?” 妙月蓦然红了脸:“身体很好。” 师叔拍了一下腿:“那是他娘的功劳。” “兰淇他是一个商人,他懂个屁的剑法心法。我怀疑他那个传说是兰家人编出来的,因为三丹剑天生残疾,他和江湖上任何一种心法都无法配套,无论是灵犀还是星汉,都不配套。连心法都没有,就等于削去了门槛,不需要练心法,就导致理论上,三丹剑人人都可以练,还能越练越好,练得天下无敌。” 妙月不解:“那不是很好吗?” 师叔一点她额头:“好个屁!三十岁天下无敌,三十一岁黄土白骨。兰家人短命啊!!” “兰家小子今年十九岁,他爹二十二岁有的他,他爷爷也是二十二有的他爹。他爷爷今年活着该多大?” 雨霖算得快:“六十三。” “那你知道兰曾多大死的吗?” 秋媛道:“我只知道兰启为是二十二岁当的武林盟主,在那之前他死了吧?” “不错,四十岁出头。而且没人害他,他自己嘎嘣就死了。他已经很小心了,故意不再往上练三丹剑。可是躲得过吗?少年债,老年还。没有配套的心法,剑法突破再快再强有什么用,身体根本扛不住。” 妙月蹙眉:“兰提……他……” “我没见过那小子,他要是现在武功盖世,不出四十岁,就往棺材板里躺。” 雨霖担心地看向妙月,秋媛很直接:“那妙月四十岁要当寡妇?” “又没成亲,当什么寡妇。真成亲了,升官发财死老公听说过没有,别瞎操心。而且他娘是谁?是石不名,是漱泉石家的大姑娘。” 妙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兰提能藏事是一方面,她自己不关心也见识少是另一方面啊。 “兰家代代天纵英才,也代代天妒英才。所以兰家家主急子嗣,要在自己没死之前,把继承人生出来。” “那兰启为和兰曾都是二十二岁才做爹啊,那也不是很早了。”雨霖疑惑。 “兰启有是吃干饭的吗?兰启有比兰启为大八岁,他结婚生子早啊,他十六岁就有大儿子了。也就是兰家大公子兰择。良禽择木而栖,好意象啊。那个孩子和他父亲一样争强好胜,兰启有跟着瞎起哄,结果八岁就死了。练得太快太猛了,大儿子死后,兰启有人都废了。这才轮得到兰启为。也许儿子早夭是给兰启有提的醒,他后来不再练三丹剑,而是专注鞭法箭法,所以现在身体还算健康,只是当不了三丹剑的继承人。” “兰启有是挣扎过的,和石家联姻就是他提出来的。当时石家异军突起,创立春涧心法。兰家代代家主英年早逝,江湖上有名的都不行,那就试试新的。可是石家家主也是硬骨头,于是兰启有软磨硬泡漱泉石家,他那时候风流英俊,于是他搭上了石家的大姑娘,石不名,也就是漱泉夫人。” 三个云露宫女子都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不错,兰启有是石不名的初恋情人。石不名早年拜师天都剑峰,后来做过游侠,生性爽朗大方,只是感情上单纯了些。兰启有又长得那么英俊漂亮。兰家的男人很会骗人的。” 秋媛雨霖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看向妙月,连黄狗华佗佗都看着妙月。 妙月搓了搓自己的脸:“他没骗过我。我骗了他,被揭穿了。” 商不离呵呵笑:“小月儿啊,你怎么知道呢?骗子不到被揭穿的那一刻,谁知道他是骗子呢?” 商不离不管怔住了的妙月,喝了口花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兰启有和石不名相遇时二人同龄,都是二十四岁。当时兰启有儿子去世,他伤心欲绝,也许就是这样可怜的样子,引发了石不名的爱情。”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兰启有要娶石不名,原配夫人却没死。原配夫人不肯乖乖去死,他就逼死她。石不名又不是傻子,就和兰启有翻了脸,继续云游四方去了。” 商不离点点雨霖面前的桌子:“霖妹妹,来算。兰启有和石不名都比兰启为大八岁,那石不名和他大哥谈恋爱那年,兰启为多大?” “石不名二十四,兰启为十六。” 商不离推过去一把枇杷给雨霖:“聪明的霖妹妹。” “过了差不多五年吧,石家的春涧心法不像以前那么值钱了。或者说,兰家的打压奏效了。且石家家主过世了,没有儿子,就得石不名出来主持大局。她结束云游,回家做家主。石不名当年应该对还是个小弟弟的兰启为印象很好,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小妹妹嫁给兰启为,也就是石不语。两家联姻,石家并入兰家,春涧心法供兰家家主享用。” “兰启为和石不语是相好过的。兰启为大两岁,当时他们都很年轻,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然而石不语却临时反悔了。” 秋媛扬起眉毛:“什么?!” “嗯,她反悔了。她是这样说的,姐姐看过山川大河,看过大漠孤烟直,听过椰林沙沙响,她却什么都没有看过就要嫁人。她不是不喜欢兰启为,而是觉得不公平,她只想翱翔天际,她不愿意困在兰家,也不愿意为了家族存续牺牲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掀起红盖头,说出这番话,一身火红嫁衣逃跑了。” 妙月的思绪拉到很遥远的地方,那时她和兰提还没有认识几天。 她和兰提坐在林家庄的农舍门前谈心, 她记得他问他:“那你呢,你想一生过隐居的日子吗?大漠广阔,江南烟雨,你不想亲眼去看看吗?” 妙月反应好像有点迟钝,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问出来这个问题的人,就是渴望这一切的人。 妙月轻声向师叔道:“那最后,就是漱泉夫人石不名嫁给了兰启为。” 师叔点了点头:“本来是姐姐配哥哥,妹妹配弟弟,结果人心莫测,就变成了这样。很多人觉得兰启为很委屈,要娶比他大八岁,当年已经接近三十岁的石不名。” “不过结婚最初的时候,兰启为是处处维护他夫人的。好景不长,也就几个月吧。事情发生了更激烈的变化。” 几人都想不出什么更激烈的变化了,这段婚姻都已经阴差阳错得有点滑稽可笑了,还要怎么激烈? 妙月眼前总有兰提的脸,他浅笑他皱眉的脸。她摸了摸旁边温顺的母狗脑袋,华佗佗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师叔笑眯眯地拿出一串枇杷:“谁答对了就给谁。” 秋媛大胆猜测:“兰启有和石不名旧情复燃了。” 雨霖小心回答:“漱泉夫人也想逃婚。” 师叔看向妙月:“你呢?月丫头。” 妙月垂睫:“是兰提。” 师叔点头,拿了两三个枇杷给妙月:“这很难猜,能知道是兰提相关就给个奖励吧。结婚八个月,石不名被发现她要掐死刚满月的儿子。” 兰提平生小传 就在场面都因为震惊陷入沉默时,雨霖又发现不对了:“嗯?八个月,刚满月?未婚先孕?” 师叔分了个枇杷给雨霖:“对。但是这当事人不说,咱也不知道具体的。” 秋媛面前还没有枇杷,积极发言道:“她那个时候就那么恨她儿子了吗?为什么呀!” “对外,兰启为说她生完后有些精神失常。此时,江湖中有一些很难听的谣言。” “不外就是说,孩子是兰启有的。”秋媛摇头道。 师叔大方地给出枇杷:“是这样的没错。兰提的婴儿时代流言蜚语纷纷扬扬,不过当时兰启为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他说不是那就不是。我没亲眼见过兰提,但是兰启有兰启为兄弟俩我是见过的,都很像兰曾,兄弟俩本来就长得像,兰提不就又像生父又像大伯了吗?兰家人都长得一个样,又高又瘦,剑眉薄唇。” 妙月听得脑子都要爆炸:“漱泉逼着兰启有杀兰提,追杀他亲侄子,其实也有可能是亲儿子?” 师叔口干舌燥,饮了一杯花草茶道:“兰家的是非,是不是听了头疼啊?所以秋媛叫我写,我真懒得写。” “不过,我不觉得兰提不是兰启为的儿子。因为兰启为实在太疼爱他了,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兰提被他拴在裤腰带上,兰启为到哪都要带着这个儿子。不过兰启有对兰提也还不错,也就是正常长辈呵护晚辈。只不过嘛,漱泉却不是个正常的母亲。” 妙月按了按太阳穴:“她又做了什么?” “兰提,兰三公子,神清骨秀,美玉无瑕,天资甚至在早逝的兰大公子兰择之上,十岁当了少主。只要能平安长大,健康地熬死兰启为,下一任丹枫山庄的庄主、武林盟主只会是他。说是武林盟太子也不为过啊。” “他母亲有传言要杀襁褓中的他,就有三次。再出现江湖上,就是一位娴静优雅的妇人了。山庄内不知道怎么样,在外面对兰提是正常的。” 师叔卖了个关子,妙月殷勤地把自己剥好皮的枇杷送给师叔,师叔美美吃了,才继续道:“兰提大概十岁的时候吧,参加武林盟的春日宴。长得好看嘛,小姑娘们喜欢,那会有只小猫到了大树上下不来,喵喵叫很可怜,小姑娘们就让兰提上去救小猫。” 秋媛插话道:“救下来了吗?” “当然救下来了。那些小女孩们都夸兰提时,漱泉夫人出现了,给了他两个耳光。” “她辱骂亲儿子就像仇人一样,一口一个畜生、伪君子、短命鬼。在场的莫说是孩子了,就是大人都惊诧无比,后庭中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妙月立刻想到了自己有一次骂兰提是伪君子时,他的脸色都变了。秋媛师姐一脸不可思议,雨霖更是感同身受地感叹道:“那一定很伤自尊……”妙月皱着眉,她突然对兰提有点内疚。 “小女孩们再也不敢和兰提玩了,都跑回去找自己家大人了。漱泉那么骂,胆子小的女孩也被吓得不轻。” “兰提哭了。那时他已经十岁了,十岁大的孩子一般不那么哭了,他那个哭法真是撕心裂肺,见者伤心。漱泉被他的哭声激怒了,变本加厉的咒骂他。用词不堪入耳,兰提便渐渐不敢哭了。兰启为从前厅赶过来带走儿子,他扑到父亲怀里,父亲就像抱三岁孩子一样,把他抱走了。” “之后漱泉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公开活动了。这事兰启为封锁了消息,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但是这么荒诞的场面,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天下午兰提还回到了后庭,其他人不敢靠近他,丹枫山庄的女弟子越辉生就带着他和自己弟弟越星生一起玩。” 兰提的辉生师姐……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没说过。 “兰启为之前没有正式的妾室,后来就娶了他的徒弟越辉生。越辉生也可怜见的,兰启为不在家时,大月份流产,很快就去世了。” 妙月心情很低落:“这件事兰提和我说过。他说漱泉看完流产的孩尸后,说那个孩尸和兰提长得很像。” “疯子!这个女疯子!”秋媛愤怒道,“她为什么那么恨她的儿子?” 妙月心乱如麻。过往和兰提的种种都映入眼帘,突然,她很想念他。 “没人知道原因。老夫估计,那之后兰启为就和石不名反目成仇了。也许更早,他纳妾就是对石不名心灰意冷的表现。另外兰启为后面也很滥情,处处留情,只是没孩子。石不名多半是给他下毒了。不然为什么其他兄弟们都儿女不断,就他只有兰提一根独苗。” “兰提但凡有情有义,就不可能不想为父报仇。他父亲对他真是掏心掏肺,兰提穿衣服吃饭,他都要过问,生怕有人害他。更不要提练功这样的大事,兰启为事无巨细。” 妙月从来都无忧无虑的脸蛋上,也被兰提的家事烦得皱起了眉。她沉下肩膀叹气,托腮苦思。她还只是听故事就受不了了,亲身经历的人该有多痛苦啊。妙月不想窃喜自己的幸运,这种庆幸对于别人来说太残忍了。就算兰提和她只是陌路人,她也会同情他的命运的。 不料师叔却突然话锋一转:“以上只是江湖主流观点。我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秋媛直愣愣地问:“为什么?” 商不离又喝下一杯花草茶:“因为兰提,他对父亲,说好听是孝顺,说不好听是百依百顺,说得再难听一些就是谄媚讨好。妙月,兰提喜欢花木吗?” “不知道。”妙月被问懵了。 师叔很嫌弃:“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带人家回宫啊?” “那个小子自从那年春日宴后,就收心敛性,循规蹈矩,对其父亲言听计从。兰启为的所有要求,他都能做到,甚至还能超出期待。江湖人没听说过兰公子的喜好厌恶,也没听说过他与谁交好,与谁积怨。除了长得俊武功高,就没有其他特点了。” “后来么,他总算有一点兴趣爱好,就是他喜欢培草养花,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当然有玩心,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玩吧他养花也养得不错,什么娇贵花种,他都能养出名堂来。因为他从前像假人,所以他流露出一点真性情的消息,江湖贩子们都到处倒卖。其实这真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妙月,我问你,这花茶里的花是什么花?” 妙月看了一眼,不确定道:“好像是金盏花。” 雨霖也凑过去看了:“嗯,金盏,明目清肝,一年开三季。” “金盏好养,可是也有名贵品种,有一个品种叫清宵紫金盏,能开紫花,不同于寻常的金黄色。可是这个花种很挑剔,对温度湿度要求都很高,一年内只开几天,开放时花香馥郁,颜色迷人。兰提至少为其费心半年,找人买了特制的肥料。多小的一件事,可是这件事不是兰启为让他做的。兰启为兴许不满已久。” 在场其他人都嗅到了变故的气息。连华佗佗都垂下脑袋,喘气声变小了。 “兰启为在丹枫山庄摆宴后,又请其他所有人观赏兰提的种花成果。在大家都看完清宵紫金盏,夸赞兰提时,命令兰提将花盆摔碎。” “清宵紫金盏散落一地,兰启为又命令他毁去院中所有花木。摔不碎的,就砍。砍不动的,就点火烧。兰提一一照做,而后大病三天,病中也不敢歇息,昼夜苦练三丹剑以表决心,兰启为终于心软,原谅了他玩物丧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而后兰提便再无喜恶。他像从来没养过花一样,闭口不谈此事了。他连反抗都不反抗,可见其百依百顺。顺从到这个程度,不是懦弱,也是谄媚。愿意泯灭自己的所有性格,只为了讨好兰启为,恐怕这才是兰提的最大特点。扭曲,自抑。” 药铺中安静了下来。 妙月第一次听说兰提的这件事,简直无法想象,无法评价。 秋媛脱口而出:“一家子神经病。” 雨霖同情地看向妙月:“兰公子平时看起来精神挺正常的,我现在怀疑他是装的。我要是他,我早就疯了。” 兰提平时是什么样的呢?他待人接物温和礼貌,是一个让人喜爱的青年。他很少提及他是怎么长大的,也许他并不是不想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吧。 商不离师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拍了拍怀孕母狗华佗佗的脑袋:“父母爱子,人人都说是天性,可是也许怎么爱孩子也是需要人教的,有的人就是学不会。漱泉夫人,在成为兰提母亲、盟主夫人之前,是爽朗大方、英姿飒爽的石家大姑娘石不名。她必然不是无缘无故发疯的。兰提当年还是襁褓婴儿,他不会对漱泉做什么。可是兰启为呢?他就算不是她发疯的罪魁祸首,也一定推波助澜了。很难说,兰提再过几年,也许也会突然发疯,那兰启为也是无辜的吗?” 师叔看向这三个年轻的女子:“判断一件事,不能只看表面。兰启为是武林盟主,他掌管武林喉舌。漱泉夫人只是深闺女子,她声音微弱。当一件事我们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时候,就说明必然有关键信息缺失了。兰启为已死,且听漱泉夫人会说些什么吧。” “漱泉夫人她这不好那不好,她也有一样好,那就是春涧心法真的有用。兰提平安长大了,兰启为不出事也身体健康。本来是他们先行试险,要是兰启为不死,春涧心法就会在三丹剑弟子中推行了。” 师叔最后和妙月对视:“你的那位兰公子,只要不强行练功,肯定能比他爷爷能活。” “只是现在,明摆着他是个精神健全的正常人的可能性很低。你还愿意要他吗?” 妙月失语。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兰提他不是疯子。他的情感逻辑很简单……为什么他们都不懂呢。 那个没做错事却被母亲当众人责难辱骂的孩子,那个应父亲要求摔碎所有爱物的少年,多年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他只是珍重一切真情。妙月回忆起来,每每她在他面前真情流露,都是他刻度表上升之时。 师叔说兰提扭曲压抑,极尽奉承讨好兰启为,可是妙月却倏忽间感知到了他的心……母亲那里得不到的,就去索求父亲的爱。因为母子之情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就绝对不能失去父亲的亲情。他不是因为害怕父亲的威严,他是因为害怕失去父亲的关爱。 不能责怪师叔他们,也是听完了他的成长路径,妙月才醒悟,从前兰提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你自己不喜欢说却偏要说,我才不喜欢的。若是真情流露,你这样的颜色,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也包括我。” 哪怕知道她是骗子,哪怕知道她的谎言不堪一击,他还是被她吸引了。那些冷漠,是他武装自己的伪装。月老亲手牵的死线,一见倾心,怦然心动,中间虽有死结,却是一根命运的红线。就像妙月只是看过他的画像,就可以做他的春梦。何须算计,何须理解。 意中人不知心底事。兰提他自己就能明白他自己吗?和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用讨好,不用谄媚,可以耍脾气,可以变脸色,不用等到瞒不住了才说真心话的……兰提他不理解这些,所以他算计,他顺水人情送她离开。 妙月终于捋顺了兰提九转十八弯的心。 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真。 天气闷热,又要开始下雨了。明天是清明,一定会有春雨霏霏。妙月心里也渴望一场痛痛快快的雨,她心中的雨怎么下不下来,只刮起阵阵烦恼的风沙。 补习老师宅急救现代AUh 十八岁。 一月份,在画室。半只手,黑漆漆的颜色,因为画素描。溅到衣服上的颜料,不美观的人形。想画一张风景,可是已经好久没有出去散心了。 二月份,过年。大家举杯庆祝应妙月下半年要变成大学生了。妙月数着红包,房间里的水仙花幽幽开放。她去洗浴中心搓澡,阿姨夸赞她的身材好。妙月自己也托着胸乳,沉甸甸的。水珠在大腿上蜿蜒落下,妙月擦去镜子上的雾气。麻将牌才是春节传统,家人们都外出了。春节联欢晚会没人看,妙月裹着毯子,一个人在合家欢的背景音中睡着。 三月份,给喜欢的人递了情书。学校的礼堂中央表演手风琴的少年,妙月只是想找个人来喜欢。数学和英语都像天书,文化课好像来不及了。家里的布偶猫趴在她的膝头,妙月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些字母文字,不是母语,要含蓄一下。然后,被拒绝,并不伤心。 四月份,第一次自慰到高潮。花已经开过了,身体里的渴望却突然开始萌生。以前只是在阴道口试探,这一次却将手指塞了进去。抽插,快速地抽插。水一股一股地涌出,打湿床单。妙月揉弄阴蒂,试图延长高潮。 五月份,照样迷茫。不合时宜的迷茫,青春像水珠爬过大腿,怂恿着,叫喊着。第一次看黄色视频,视频里的女体柔美,男人却各个丑陋不堪。妙月拖动进度条,黑暗的房间里映照出她的脸。一张欲求不满,可是不知道如何解决的脸。 六月份,高考,高考出分,高考落榜。爸爸妈妈没有文化,是靠吃苦和抓住电商的东风,开了公司,又因为熟人眼光好,买下不少商铺,水涨船高,几乎是躺着收钱。精神需求不理解,物质需求很好说。 再读一年,再考一次。奥热的七月,小兰老师。 小兰老师,坐公交车辗转两个小时来到她身边的小兰老师。 快要到七点了,他快要来了。 应妙月刚洗过澡,她不穿胸罩,只套了一个白色背心。今天晚上狂风暴雨,虽是深夏,开空调有点冷,她开风扇吹着潮湿的风,妙月的头发没有吹干,往下滴着水。她弯下腰给自己的脚指甲涂颜色,用的是丙烯涂料,而不是指甲油。黏哒哒的夏天,十八岁。 文化课没过线,英语成绩也没达标。国内国外的院校一个也去不了,只好复读。妙月是数学也不好,英语也不好。父母对应妙月非常溺爱,妙月都十八岁了,妈妈还是在人前一口一个我们家宝,我们家月儿,我们家月宝。尽管她考试成绩不好,还是给妙月找补习老师。妙月白天要去画室画画,因此无法参加机构安排的常规课,只能一对一。父母有点迷信熟人的力量,从全国顶尖学府认识了一个安安学姐,人生履历闪闪发光,她带了妙月几节课,效果还不错,不过她突然要开始忙自己结婚的事,就找了她的学弟过来教妙月。 也就是兰提。 兰提,发这个名字的音,舌头要先扫过上颚,再往外吐气。妙月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她用笔尖戳他的手,兰提的目光才到她身上,他这样回答:“也许是院长喜欢吃红提,也许是他喜欢吃青提。反正都是提子,孤儿院又叫兰花孤儿院。”妙月给他准备最好的提子,各个都又大又饱满,汁水清甜,咬下去有特殊的芬芳,不用吐皮。可是他很少吃,他不领她的情。 小兰老师只比妙月大一岁,却已经上了大三。十六岁的顶尖学府,和妙月有着截然不同的青春。妙月虽然也能画石膏像,但更喜欢私底下研究水彩。她画过自画像,一个雪白的女孩子,猫一样的脸,头发茂盛,嘴唇嫣红。她也画风景,画赤红的夕阳,画自行车后一个咧着嘴笑的孩子,画从来没去过的巴黎和柏林。她也想画小兰老师,但是小兰老师只会让她看题。他留给他一个侧脸,一个油盐不进的侧脸。 他们本来可以相处得更融洽舒服的。可是第一次见面妙月就是在自慰,他站在门口听了全程。 那个下午,空调扇叶认真工作着,应妙月上身空无一物,下身就一条内裤,腿摆成M型,仰躺在床上,翻阅视频网站。妙月新修剪了指甲,洗干净了手,左手翻视频,右手往内裤里伸。兰提在应母的带领下进入应家院子时,她在自慰,或者说她在准备自慰。 视频网站首页没有一个能入眼的视频,里面的男人都好丑。妙月换了个界面,开始找文,看着标题有点感觉,点进去看了几行字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 屄水都要流干了,都没翻到能助兴的东西。妙月夹住枕头,无奈地揉捏着自己的阴蒂,阴蒂已经勃起,穴口麻麻痒痒的,她将手伸进阴道里,里面早就水乎乎的,她还没塞进过两根手指,都是一根手势快速地摩擦所谓的G点。只要迅速地抽插摩擦那一点,她就能很快痉挛着高潮。 自从上个月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就有点失控了。学习压力很大,又没有别的乐趣,不探索自己的身体干嘛呢?只不过,自己安慰自己,都是靠手,没有用过玩具。父母禁了她的零花钱,她哪个平台余额都是零。她控制不住地喘息,颅内白光一闪而过,穴水浸湿了床单,穴口收缩着,妙月感受着高潮的余韵,不满地叹了口气。 家养的布偶猫拱开了没关严实的门,喵喵的声音传来,妙月不着寸缕地看向门口,然后猛然并拢双腿坐起来。门口站着面红耳赤的兰提,他侧着脸:“我敲门了,你没听见。你妈妈马上要上楼了。” 妙月想到她自娱自乐的时候还有台词:“啊……啊……老公干烂我……” 他应该没看到她还在流水的私处,妙月心中无声尖叫着,慌不择路套上了内裤,连胸罩都没来得及穿,套上了件睡裙。 妙月靠着墙,看到床单上一大摊自己的水渍,正铺开被子遮掩时,应母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你才醒?” 妙月红着脸回头,应母以为她是刚睡醒,所以脸才红扑扑的。 二人打了个照面,妙月盯着他一言不发,兰提俯下身,擦掉刚刚她滴到地板上的淫水,扔掉餐巾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妙月目瞪口呆,他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好像他刚才的红脸是她的幻想。 之后妙月再自慰,总能想起他的脸。他的鼻子好高,坐他的脸应该很爽吧。他讲题时不咸不淡的语气,叫床会是什么样子?兰提开始是她的春梦常客。 妙月很会撒娇:“小兰老师,兰老师,我们休息一会吧。就一会会哦,妙月头疼。” 她的小兰老师就会让她休息。这么体贴的性格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他会失控吗,他高潮脸是什么样?如果在他要射精的时候,不让他射,提出中场休息,他是不是也会体贴地答应下来?老师,可以像教我正弦余弦一样,教我怎么含住你,教我怎么让你离不开我吗? 妙月想让他喜欢自己,就贡献了她的所有零食。可是她又搞砸了。 她买了两个芭乐,切开来芭乐的清香四溢,半生不熟时味道清甜。她端给兰提吃,开玩笑说这是新品种的桃子,兰提完全不接话,他真的相信了。妙月才尴尬地解释这是芭乐,兰提再一次脸红。他很无措。妙月后来气得想撞墙,他讨厌她了吗?可能从第一次见她,他就讨厌她了吧。 十八岁的妙月,完全不想接受自己已经成人的事实,尽管身体已经完全成熟,熟得像软桃子,一碰就出汁。小兰老师平静的侧脸,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次穿着灰色运动裤显出来的没有勃起的阴茎形状,都是妙月觊觎的对象。她想小小的任性一下,就时不时用中性笔尖戳他的手,兰提的手指关节经常全是黑色的笔油印。 妙月偶尔会越界。她那次让他帮他看题,干脆把胸放到他胳膊上,当然不可能穿胸罩。他只要不是天生触觉失灵,都能感觉到她的乳头摩擦过他的胳膊。可是他就是毫无反应。 越没反应,妙月越想挑拨他,他什么时候会发火,什么时候会严词拒绝? 于是妙月依次做过在他面前用手机看黄片,隔着衣服不经意摸他的腰腹,头发不吹衣裳湿透坐他身边的事。如此种种,他都还能心如止水地讲题。妙月有点泄气。 妙月妈妈问妙月:“小兰怎么样啊?你们孤男寡女的,其实我有点不放心。” 妙月欢快地翻着冰箱的冷冻层,蹲着找菠萝味棒冰,她今天穿着短短的裙裤,她早就发育成了一个完美的葫芦,丰乳细腰。妙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啊,特别规矩。”与其说他是规矩,不如说他是认真防守着妙月。 应母给她整理衣服:“一会人家来了不能穿这个啊。穿得多一点。” 妙月把棒冰塞进嘴里,嘴唇被黏到棒冰表面,她含混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应母以为她是答应,可是她是拒绝。 兰提来了,妙月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白背心,还是不穿胸罩,完全看得到乳头。短裙裤,遮到大腿根,白色长腿暴露在空气中。 妙月把半根棒冰递给他,兰提接了,已经有点融化了,接过去的话会摸到黏黏的糖液。兰提摸到糖液,舔了一口:“谢谢。” 他坐到她身边:“今天我们看定语从句。” 妙月拿出一沓厚厚钞票,拖着腮:“今天我想求你办件事。” 兰提看了她一眼:“什么?” “你知道女性特供的玩具吗?就像男人用飞机杯一样,女人也有玩具。” 兰提的表情用崩裂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又问了一次:“什么?” 妙月继续甜蜜蜜地说:“鲸妙的喷潮。我查过了,应该四百块钱左右。我网银里都没钱,没办法网购,想请你帮忙。这些都给你。” 兰提看了一眼钞票:“太多了。不是只要四百吗?” 妙月意外:“你答应了?” 他既没有受到骚扰一样被激怒,也没有感到害羞。他像静夜的海水一样平静。妙月有点想得寸进尺了,没有哪个正常的学生会提这样的要求,没有哪个正常的老师会接受这样的要求。妙月想他的身体想得春梦连连,他想不想? 兰提接过四百块钱,放到一旁:“看定语从句。” 妙月直接趴到他背上看,他黑色T恤,肩膀和脊背都很单薄,妙月的胸前却有柔软的乳波和饥渴的乳头,不用他做什么,她自己会湿。 兰提回头看她一眼:“你这样好看书吗?” 妙月无辜地咬着嘴唇:“不好看书。” 兰提盯着她的嘴唇,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七月的雨说下就下,不讲道理。他的嘴唇亲过来时,也毫无预兆。 妙月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也会有水声。两个人的嘴唇碰到一起时,他眼睛也闭了起来,妙月一边观察他抖动的睫毛,一边回应他的吻。她的舌头追逐他的舌头,以退为进。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裙子里。 早就湿透了。 妙月翻身骑到他腿上,柔软的乳房碰到他的脸,兰提隔着衣服含住了她的一颗乳头。妙月坐到了他的坚硬巨物,剑拔弩张地顶着她的臀沟。 兰提的手指轻轻搔弄过她的阴蒂,妙月的穴口瑟缩着吐出一包淫液出来。妙月难耐地夹住他的腰:“老师……” 兰提道歉:“我不太会。” 妙月闭上眼睛,她也不会。教学相长,这种事,越练越好。 一对巨大的胸乳挤出背心,挤到他脸上。兰提红着脸,他意乱情迷的脸也很好看,他躲开她的胸:“下来。” 妙月更加抱紧他:“老师,你也很迫切……” 兰提轻轻推她,推不动:“你,你,你先试试玩具吧。” 妙月胸口遂呼吸起伏,她凹下腰,从兰提的角度,可以看到木瓜大小水滴状的胸乳,中间深深的乳沟,少女刚洗过澡混着沐浴露的清香,哪一项都可以冲昏人的头脑。 “老师。我试了不好,你可以帮我吗?我早晚都在想这些事,我完全不能好好学习了。” 兰提闭着眼睛喘息,摸着她的大腿,很让妙月不好意思的是,她的淫水早流得大腿都湿漉漉了。妙月贴到他耳边:“老师,我是不是真的是骚货?” 兰提摸了几下就缩回了手:“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别人,所以我觉得还好。” 那天的课上不完了,兰提借用了她的卫生间。他在她的单人浴室里,洗澡,也许还有手淫。妙月站在浴室外,听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她的皮肤变得很痒,那些水声好像也泼到了她的脸上。她是一群哗啦啦振翅而飞的白鸽,想飞过他的头顶,留下她的声响。 兰提从浴室里面出来了,妙月勾着他的脖子,只想再次索要一个轻吻,他现在就把她推倒,她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兰提微染薄红的脸纹丝不动:“坐回去。今天的题没有讲完。” 下次再见面,已经是三天后了。兰提给她一个快递盒,妙月用美工刀划快递,她今天连裙裤都不穿,而是一件连衣裙,没有胸罩,没有内裤。她好想蹭湿他的裤子,露出他的形状,他就不用继续用那些讨厌的数字来烦她了。 打开一堆部件,妙月推给他:“你帮我装。” 兰提看了一眼门口,门没关,应母随时可以拿水果进门,他抿着嘴唇,专心帮妙月组装自慰的工具,送了电池,也给了说明书,手机上可以装app连蓝牙遥控。妙月问他能不能装在他手机上,兰提起身把门关上,并反锁。反锁声格外悦耳,妙月干脆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裙子像花一样散开。 “好像这头是吮吸,这头是炮机。”妙月看着润滑油和消毒纸巾若有所思。 兰提看她一眼:“不要现在玩。卷子写了吗?” 那他锁门干什么呢?妙月眯了眯眼睛:“我要坐你腿上听课。” 妙月就真的坐到兰提腿上听他讲卷子,没坐很久,他就完全勃起,顶着她的屁股。妙月在他怀里,时常无辜地回头看他说对不起,因为她腿间不停地在流水,流得她自己裙子湿了还不算,他的裤子也沾染了她的体液,兰提托着她的大腿,轻轻摆了摆,妙月腿心也跟着晃,穴口更痒了。 兰提走之前,用吹风机吹干了他的裤子。 妙月当晚试了那个玩具,炮机头太大,塞不进去。吮吸头还好,但是也没有广告营销里说得那么好,妙月放上去,机器运作的声音,麻痒痒地递到尾椎骨,像上课铃声一样,妙月是一个殷勤的学生,她会自己敲她和小兰老师的上课铃。 妙月很少私下联系他,尽管有手机,也有联系方式,可是她就是没有发过消息。 头一回,她点开那个崭新的对话框,输入:“不行。怎么办?”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看到了一行让她绝倒的文字:“数学还是英语?” 妙月想也不想,拍下自己穿着内裤的私处,内裤潮湿,勾勒出她的贝肉。 妙月等得快要睡着,才看到他的消息:“我删除了消息。注意保护隐私安全。” 即使这样,妙月还是不死心。 她垂死挣扎发道:“老师你梦到过我吗?我总是梦到你。” 兰提这次回得很快:“梦到过。” 妙月忽然就不困了:“梦到我什么啦?” “梦到你成绩下降。我被辞退。” 妙月起身,洗洗睡吧。 密钥和符牌 妙月已经进入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她会觉得一个男人可怜,而且揣测他是如何可怜的,以此激发她更多的源源不断的爱。起初人们都是这样,觉得可爱就会想要守护,觉得可怜就会想要陪伴。她现在只想回到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拉住刚被母亲责骂吓得嚎啕大哭的兰提,给他一颗糖吃,带他去看他刚救下来的小猫,夸他是英雄。此时此刻,她已经忘记了那夜寒刀入喉的惊惧,忘记了目睹血洒长街时的颤抖。她沉浸在这种难以自拔的怜爱与渴望之中,浑然忘记了他是如何叫她害怕的。 妙月想得入神,雨霖的小脑袋瓜也在开动。 “师叔,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想。我觉得,兰提是不是有可能不是漱泉夫人的儿子啊?是她妹妹的。你看这不就说通了嘛。” 雨霖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漱泉未婚先孕,其实可能孩子不是她的呢,而是妹妹的。石不语本来想走,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只能把孩子生下来托付给姐姐。姐姐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后面她悔不当初,所以怨恨兰提。”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兰启为不恨兰提,而是漱泉恨他了。对不对?且兰启为对石不语未必不是一往情深啊,她留下来的孩子,他当然要好好养了。难道不是吗?” 秋媛歪着脑袋:“嗯……呃……那我挺理解小兰的。他不疯我都要疯了。” 妙月努力揉搓自己的脸,师姐把她的手拿下来:“再揉,脸要成糍粑了。” 雨霖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不可自拔,秋媛却提出了比她更异想天开的想法:“我觉得啊,可能也许,漱泉夫人其实是男的,兰启为是女的。” 雨霖噗嗤乐了:“那兰启为怎么娶石不语啊?” 秋媛倒吸一口凉气:“也许她就是因为发现了兰启为是女的,所以才逃婚呢!” “哎呀,漱泉夫人不用是男的呀。兰启为是女的就行了……石不语发现了,石不名却没有发现。所以石不名被骗婚,有苦难言,才那么恨兰提的。” 其余叁人都大感无语。 雨霖最嫌弃了:“师姐——你推一推你这个话,你在说什么呀?怀孕了肚子怎么藏,越辉生做他的姨娘怎么解,还有他是叁丹剑传人。叁丹剑传男不传女。” 妙月疑惑:“还有这规矩?这就跟欲女心经一样,只有特定性别能练。” 商不离师叔笑眯眯道:“女的也能练,但是练不出名堂。因为叁丹剑瘸腿严重,没有心法。而叁丹剑之所以能那么爆裂,就是因为至阳至纯至刚,没有心法协调,人剑不合一,难练。不过若是能推行春涧心法,据我猜测,春涧心法绝对主阴,能缓冲叁丹剑的阳烈。漱泉要是练叁丹剑,肯定能练得不差。” 今天晚上大家都脑洞大开,妙月也天马行空道:“欲女心经能不能当心法练啊?”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盯着她。 妙月不好意思地笑道:“众所周知,欲女心经是没有武器的,武器就是女人自己的身体。欲女心经主要就是采阳补阴,且是一门专供女体的功夫。如果兰家的女儿们也练欲女心经,用作叁丹剑的缓冲。欲女心经可以节节攀登,叁丹剑也会大有突破呀。” 出乎妙月意料,其他人并没有嘲笑妙月,而是都是若有所思了。 妙月都有些心慌。不经意间,一语道破天机。 秋媛先沉不住气:“他妈妈的!咱们抛弃兰提抛弃早了!你不早想到?你完全可以练啊,又不用跟男人疯狂配种,又可以学剑!哎呀!应妙月,你的情潮期有救了啊!你早练叁丹剑不就完了?” 妙月啊了一声:“靠谱吗?我就随便说说。” 雨霖肃然起敬:“妙月师姐,以后,你可能是武林盟主哦。苟富贵,勿相忘。欲女心经,我也想练!” 妙月剧烈咳嗽起来:“你认真的吗,我上哪练叁丹剑去,你有剑谱吗?” 商不离简直不忍直视:“妙月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实践过。毕竟欲女心经只在一支女脉中传承,欲女心经练得好的……唔,也没人尝试过用刀用剑。” “再者说。兰启为死后,丹枫山庄的藏经楼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丹枫山庄不止有叁丹剑,还有许多其他剑法,也够用。尽管叁丹剑上手快,但是大多数人惜命。就连兰提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学叁丹剑。没学过其他的剑法,就上手叁丹剑,很伤身。因此丹枫山庄没有开放叁丹剑的对外教学,这都是人家的压箱底。想学也没有那么容易呀。” “兰家启字辈的四兄弟都学过叁丹剑,兰启为死了,最强的绝对是兰启有,但是他惜命,不肯往上精进。内门弟子里学过叁丹剑的,明码亮牌的只有越星生。学到什么程度了,无人知晓。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兰提的叁丹剑一定很强,同辈里少有敌手。他性格内敛,往年武林大会很少在公开场合与人试招。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据我所知,他打过天都剑峰的悟风,悟风毫无还手之力,差点两条胳膊被他砍下来。同年龄段里,悟风已经是强者了,但是对兰提胜算却如此微茫。” 悟风,就是那个轻佻男。 师叔闲闲呷茶:“按往常来说,悟风五十岁的时候,练了霜降雪飞,就可以和兰提对打了,那会兰提还在不在世,不好说。不过,兰提练了春涧心法,也许当世之人可以看到最高层最顶尖叁丹剑是何等威力了。” 妙月轻声补充道:“我见过兰提的叁丹剑,当时他手里没有剑,只有一根竹枝。他对师兄的桃源剑,师兄节节败退。” 兰提和大师兄应鱼儿对剑时,明显有点收不住力,他心里想的是点到为止,但是力随剑走,强行与剑势对抗,只会伤心伤身。兰提尽力控制收势还控制住了局面,可是他当时手中只是一杆竹枝,若他手中是一把绝世名兵呢? 叁丹剑,确实是武林数一数二的绝学。 商不离见叁个丫头都各自若有所思,打了个响指,将大家拉回来,笑眯眯道:“你们觉得漱泉会不会练叁丹剑?照理说,她能击败兰启为,春涧心法的修行层次必然在他之上。以深厚心法,驾驭爆裂心法。阴阳以心法为介,兴许,第一个女叁丹剑修即将问世。” 秋媛疑惑道:“既然师叔您刚刚说藏经楼至今没有打开过,那漱泉就不可能练叁丹剑啊。兰家人不会教她。” 雨霖立刻反应过来:“她不打开藏经楼,要么是她对她目前的实力非常自信,她不需要再练其他的功夫。” 妙月喃喃道:“要么是,她打不开藏经楼。” 师叔大笑着抚掌:“我云露宫后辈果然冰雪聪明啊!” 他笑毕,认真道:“有人谣传漱泉她似乎根本没有藏经楼的密钥,所以她进不去。让这个谣言传播起来的最大因素,是漱泉确实从来没打开过藏经楼。按理说,她要坐稳武林盟主之位,就应该苦练这些绝学。可是她没有。” 妙月如今终于浅有江湖经验,反应迅速:“藏经楼的密钥就是武林盟的玉玺。她没有密钥,她自宣武林盟主,毫无用处,完全不能服众。” “不错。武林盟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有藏经楼,素日严格看管。多少家主掌门要练自己门派的绝学,都要轮流申请,等候十天半个月。打不开藏经楼的盟主,怎么能是真正的盟主?” 雨霖问道:“那密钥在谁手里?” 商不离看了眼妙月:“你说呢?” 答案昭然若揭,人选只有一个。 兰提。 场面又静了下来。 秋媛叹了口长气,雨霖看向妙月。 妙月却想到,鹤林宫主曾经说过,兰提年纪轻轻就城府深不可测。妙月早就对兰提的心眼之多深有感触,再接触到密钥这一关键信息,她甚至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那就更能说明,他确实不想动他娘石不名了。因为无论怎么想,从武艺和计谋来谈,兰提都不会落到被赶出山庄的境地。除非他根本不想斗。 秋媛摇头:“也许,石不名只是不想轻举妄动。未必密钥就在他人手中。或者兰启为死后,大家都还没有找到那把密钥。” “此次武林大会,石不名拿得出来密钥,她就还能站得稳。她拿不出来,她就彻底完了。”师叔下了断语。 关键节点是武林大会。兰提……在暗中和漱泉必然达成了协议。妙月脑子很乱,但是她隐约意识到,兰提跟她故意吵那一架的意图,不可能是意气用事,甚至也不是情之所至,他是找个机会把她们送走。他应该根本就不打算和她们回云露宫。 秋媛继续问道:“既然有密钥,那就肯定有把锁。直接找一把锋利的斧头,砍了不行吗?或者找个锁匠?” 师叔闭目道:“秋媛阿女,你还是天真。密钥不是钥匙的形状,是一块很扁的细长金属,以此物嵌入,层层机关门才能打开。且不说复制这复杂锁纹难度有多大,一着不慎,机关门就会从里面封死。都是石门,若要再开,只能用炸药来炸,那这一炸,多少门派典籍会灰飞烟灭?” 天气太不好了,又闷又湿,雨总也不下。 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选址在柳街大道的天街赌坊,豪客挥洒千金,赢时盆满钵满满载而归,输时衣衫褴褛剁手剁脚,门前妇哭儿啼,乞丐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天街赌坊,是兰家的产业。兰家弟子,是剑客,也是打手。整条街密密麻麻的赌坊,既是天府,也是地狱,本质上,却是兰家永不枯萎的摇钱树。 赌场里现在摆着一桌赌局,赢了一统武林,输了倾家荡产。 这场赌局里,唯一的赌客是石不名。 长而狭的桌子两边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石不名端坐南端,北端无人,她身后站着忠心耿耿的侍女们,也许还有人们肉眼无法看见的兰启为的阴灵,正浅浅露着尖牙齿,凝视自己的妻子,凝视着赌桌上的每一个人。 赌桌两侧,做成阶梯,同样坐满了人。人人神情肃穆,等着看前辈们博弈。攘攘人头,熙熙人脸,有一张再普通不过,无法引人注意的脸。嗡嗡人声,开场前,众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时局。 他旁边坐着一个清丽如芙蓉般的女子,依偎在他肩头,时不时含情脉脉看他一眼,若放大她唇齿间的暧昧,只见她呼唤的是:“兰公子。” 兰提拿起旁边的斗笠盖到她脸上,女子轻笑道:“你害羞啦,以为人家看我们?” 兰提瞄了她一眼。 女子揽上他的腰:“见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兰提捏住她的脸:“旁边有个盒子,把它打开。” 女子依言打开盒子:“脸都被你捏痛了,你怎么老这么对人家嘛。咦……一万两银票?” “你把这个换成散碎银两,其他钱任你处置。然后带上银子和几个身份符牌,送到好得了医馆。找应妙月姑娘,要是没有,就把东西都给医馆里的大夫。” 女子正色道:“你……你,兰叁,不是我说你,你本事大得很啊,为什么你逃命还能逃出来个相好啊?很漂亮吧,你这么费心?”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这是一个清朗男声。“她”是个男人。 兰提揉了揉耳朵:“舒服多了。薛兄还是真面目示人,我更习惯。” 薛若水撇了撇嘴:“又不说是吧,又在这打太极?不说什么情况,我不帮你。” 兰提闭上眼睛,薛若水无情揭穿道:“我的宝贝兰叁公子,你闭上眼睛翻白眼我也看得到。” 兰提无奈道:“不是什么特别的世家女子,很漂亮。不过最近处境很危险。我算过了,叁天够她到安全地带。不过,就怕她这叁天不动身。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薛若水大感无语:“你说了一大串,你放了个屁。关键信息你是一点不说啊。我真受不了你了,应妙月是吧,明儿我就到处发消息,我让你俩的市井街坊的闲言碎语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早生贵子叁年抱俩。” 兰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薛若水呵呵冷笑:“越星生吃你这套,我不吃。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喊,兰提在这?说点重点啊,大哥!那姑娘到底谁啊?” “商艳云是她妈。” “哦。这样啊。” “等等,欲女心经传人,天生媚骨?” “兰叁,你……” 薛若水朝兰提面前晃了晃五指,千娇百媚的易容面孔上一抹笑意:“亡命剑客配销魂美人,很般配嘛,很刺激哈。呵呵,有趣。嗯……我帮你啦,通关符牌呢?” 兰提也朝薛若水伸出手:“没有。薛兄,你想办法吧。至少叁个符牌。” 薛若水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你,你他妈的。” 间断 妙月做了个怪诞的梦。 梦中的云露宫就和往常一样,水田陌陌,白鹭偶飞,桑麻成荫,竹篁奏响,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妙月慢慢走过这些地方,人们放下手里的伙计和妙月打个招呼,她看到了毒老宫主,看到了诸位师叔长老,也看到师兄弟师姐妹们,大家都和平时一样,微笑着上来打趣。 轮到秋媛师姐时,她笑眯眯地拿出一顶红盖头,盖到妙月头上,妙月想扯下来,那红布却像活了过来一样,牢牢地吸附在她脸上,她甚至有些不能呼吸。 妙月眼前一片血红,她却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秋媛师姐,而是商艳云,她给妙月穿耳,艳云呼唤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柔女。”戴柔女,是艳云的母亲,妙月的外婆。很小的时候,她在外婆怀里睡觉。 妙月的神志慢慢消失了,耳边只有柔女阿婆的一声声歌谣:“做西做东,精精空空。渺渺倥偬,阎罗相逢。” 妙月的身体汩汩地涌着血,阿婆的歌谣声越来越大,妙月恍惚间看到她年轻时的脸孔,可是那么模糊,她看不清。 红盖头越缠越紧,周身响起许多贺喜声:“兰庄主!年少有为啊!” 孩提呱呱坠地,妙月怀抱着一个婴儿,低下头看,婴儿却是没有脸的。 妙月吓得把他扔了出去。另外有一个缥缈的男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妙月一直流着泪,她找不到出路,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杀了婴儿,妙月想大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是根本喊不出声。 妙月一直努力地挣扎,终于摘下了红盖头,眼前赫然是一座坟头。 坟头上有碑,碑上刻字:兰提之墓。 妙月在梦中迸发出无声尖叫。 妙月终于醒了,她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胸口卧着一只黑猫。妙月细细地想着这个梦,种种狰狞可怕的场面一一跑过眼前。妙月打着寒颤,摇了摇头。这只黑猫是师叔养的,叫扁鹊鹊。黑猫里这么肥的很少见啊……方圆十里的老鼠窝上叁代下叁代不可能有一只漏网之鼠。 妙月抱它下床,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下,已经被经血浸透了。 昨天腹痛难忍,今天是血崩一样地流血。 妙月只好半夜起来洗衣服,洗床单。 片刻之后,她已经不记得方才梦到了些什么了。 兰拣 夜色凉,闷了一天的雨终于降临了,瓦砾清响,廊下滴雨。 平时总是叫骂满座,喝彩满堂的赌场,现在却极其安静。他们在等人。 原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九雷岛少主雷英雄和净山门首徒郗阳凌一个都不在。 兰拣坐在兰启有下手位置,浅摇折扇。这自然是他的手笔,他顺手做了点事。缺席两个重要人物,今天的会就开不下去。他就能给自己的野心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漱泉找不到人,脸色阴沉地坐在首位。 雷英雄的父亲,如今九雷岛的岛主雷坚白不断地发出烦躁的声响,并一脚踢在寻人未果的手下膝盖上。净山门的掌门人姜岭则沉得住气得多,让剑侍给他再斟茶,去和别的门派掌门寒暄赔礼。 其他门派多等得很不耐烦。 星生执剑在场周巡逻,也等得有些疲惫。 星生再回头看兰提的位置,少主已经不在原位置了。今天他还碰到了薛若水,呲着个大牙朝他笑,还问他苏晓宵的事,星生抬手就给了他一拳。薛若水捂着胸口,哎呀哎呀地飘走了。讨人嫌的家伙。 兰拣朝星生招手,星生走过去。兰拣给他看了字条,上面的字很潦草:小心天都剑峰,不要轻举妄动。 星生沉默。二人无言对视片刻,兰拣宽容一笑:“是小曦的字,对吧?” 星生皱眉,他不太喜欢二公子,倒不是因为他身份低微生母娼门出生,而是二公子人总假惺惺的,哪有人见人就笑的?虽然兰提也这样,但是星生不在乎。 星生轻轻点头。 兰拣掰了掰手指关节:“我会注意的。天都剑峰是在丹枫山庄安插过奸细不假,他曾经有叁个剑侍,一个是你,还有另外叁个,秋暝是奸细,害死了青澜紫瑚,此后他就和二伯一起疑神疑鬼。可是,山庄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消失这么久,难道就是去针对天都剑峰了吗?他的所作所为……小曦一贯多疑。天都剑峰,这次连掌门都没来,只出席了一位长老和几个青年弟子。恕我真的不能理解他。他让我们小心,他自己……呵呵,他安好吗?” 星生听到青澜紫瑚的名字,一阵痛苦席上心头。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都因为奸细的背叛,在一场剑战中死无全尸。 最后一次相见,紫瑚躺在落叶中跳出来吓人,青澜则是吵着要吃羊肉。那天是青澜的十六岁生日,但是当天众人要去清理劫镖的山匪,大家决定清扫完匪患就凑钱给青澜过生日带他吃羊肉。少主说不可能让大家出钱,大家纷纷起哄,紫瑚却说自然不缺这个钱,各出一份是凑给青澜的心意。 当时还热热闹闹的两个人,到了夜里就变成了两具尸体。不仅缺胳膊少腿,头也是在下游才找到。少主没有参加剿匪,匆匆赶来,在目睹入殓师给二人拼好了尸体后,点了支蜡烛,轻声说:“青澜,十六岁了,长大啦。”然后吹灭了蜡烛。 少主极少坚持什么事,那天夜里他却和庄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居然是他说服了庄主,全庄上下严查奸细。 尽管外人不知道,却招惹了不少山庄内部人的怨言。少主为人圆滑低调,从前和兰拣会面也是和和气气的,清查奸细这事时,二人却应该吵了一架。自此后,兰提再见兰拣,再无好脸色。 在这之后,兰提建议封锁天都剑峰的走镖活计,谁不知道天都剑峰穷,走镖是刀尖舔血,可是天都剑峰都指着这个吃饭。他要卡天都剑峰的脖子,逼掌门殷疏寒出来领回秋暝。 对,秋暝那个奸细,星生追上了他,并在他自杀前打飞了他的匕首,移交给了少主。 星生协助少主一块审秋暝,那人以前就沉默寡言,如今刀尖入口也不肯低头屈服一分。少主将其投入水牢之中七天七夜,他才终于默认他是天都剑峰的人。但是这个信息,根据他没来得及焚毁的书信,也能推断出来。其他奸细,他坚决不肯吐露。星生一颗一颗撬掉了他的牙,挑断他手筋脚筋,都审讯无果。 青澜紫瑚头七过了,秋暝也没供出来第二人。兰提查天都剑峰奸细这事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特别是四房的几个蠢货,吵得最凶,反咬兰提用人不明,少主这个位置来得太容易,所以被蒙蔽了双眼。 星生一鞭抽到出言不逊的狂徒背上,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兰启平要发作,兰提居然对上不恭,公然维护星生,态度强硬,口吻尖刻,一反常态。青澜紫瑚死后,少主他人就有点变了,从前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唯有在为青澜紫瑚报仇雪恨和彻查奸细这事上,不让分毫。 漱泉夫人摇着扇子讥讽道:“毒蛇吐信,天性如此。” 叛徒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庄主死了。 少主仓皇离开,星生却更加疑心,山庄内有天都剑峰的奸细。漱泉领石家人反水这件事必然是有多年的蛰伏,那么其他门派就不会暗藏祸心吗? 无论如何,星生相信少主。 因此,面对兰拣表面温和关怀实则暗中挑衅的话,星生毫不犹豫道:“我不知道。但是少主的话一定是对的。不小心天都剑峰,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星生用剑柄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对了,是大爷的剑快,还是二公子您的剑快呢?天都剑峰团结一心,我们丹枫山庄不能输啊。您说是吧,二公子?” 兰启有就坐在隔壁,兰拣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很精彩。 星生拿起剑,瞥了瞥兰启有,挑了挑细眉,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 兰拣抿着嘴唇,竭力平复心情。从小到大,他要干什么,兰提总是能预料到。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兰提还是猜得透。他又猜到了,他又一次洞悉了他的计划,他知道他要策反九雷岛净山门对抗漱泉。他和越星生也有联系。 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兰启为死了,兰提流放,漱泉不得人心,兰启有多年不练叁丹剑……无论怎么比,还有比他兰拣更合适做丹枫山庄家主的人吗? 兰拣的母亲是娼门出生,他长得都记事了才被接回家,因为有练武的天赋,才有机会进兰家大门。可是他所有的光芒都被兰提遮掩,兰提前呼后拥,他却要被人嘲笑是妓女所生,出生低贱。兰拣自己无意娶妻,但说媒的人居然会对他挑叁拣四。 多年来,兰拣并不恨兰提,只是恨生父兰启安,也恨兰家的其他人。他知道兰提也不容易,他和兰提甚至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隐约的平衡。 兰提知道他的秘密。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后,恼羞成怒,想要和他对峙。可是兰提只是放下书卷,柔声问道:“阿拣,怎么啦?” 兰提严格地保守了这个秘密,并且装作他从来就不知道。 兰拣很感激他,多年来,他一直想亲近兰提,有时会抱着酒坛,去找他聊聊天,谈谈心事。兰拣想倾诉,却无人倾诉。兰提则是根本就不想谈论他自己。兰拣多次尝试,兰提都只是微笑地注视他,安慰他。关于他自己,兰提只有模棱两可耐人寻味的几句话。 兰提知道兰拣知道得太多了,而兰拣几乎对这个弟弟一无所知。兰启为和石不名之间的矛盾,兰提是唯一的中间人,但是多年来兰提守口如瓶,嘴紧得像被缝起来了一样。两个人根本不对等,兰拣无法了解兰提,那么要如何拉近距离。 所以当兰提第一次凶相毕露,要查洗山庄上下时,兰拣再一次觉得兰提很亲切。这种亲切,真是久违了。兰拣于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个建议很合理……兰提却突然翻了脸。兰拣本意是拉近距离,真正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可是兰提对那个话题太敏感了,他像被踩中了最不可触碰的禁地一样勃然大怒。兰提气头上也不会说不好听的话,可是他的神情分明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兰拣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多番示好得不到回应,且被反复看穿,连星生都居高临下地指导他如何行事。兰拣的自尊总被人踩在地上践踏,因此他也格外珍重他的尊严。 兰提的建议,他不会听。 千载良机,天时地利人和,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再也不是卑贱的娼门之子,而是名扬天下的武林盟主。 雷英雄和郗阳凌出现了,两个人不是雄赳赳气昂昂回来的,而是灰头土脸地出现了。兰拣心里猛然咯噔一声,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 作者有话说:半个小时后还有一更 不欢而散 今夜前夕,兰拣在青楼,撞见了一女子正在对一男子下手,只见平凡的交媾动作里,女子越发精神焕发,男人却慢慢瞳孔涣散失去意识。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兰拣立马知会了雷英雄和郗阳凌,告诉他们,商艳云极有可能就在这屋子里。只要活捉,就是头功一件。兰拣知道雷英雄郗阳凌贪婪,也不想暴露自己的野心太早,干脆地把立功机会让了出去。 然后,他回到这儿,等着他们把商艳云带回来。那么漱泉的话语权就会再次被大大削弱,价值一再萎缩。且他这回给这两个门派年轻人的是私利,一旦有了私底下的利益往来,他们抹不开面子,兰拣攀上了一层关系。只要兰提不现身,兰拣的机会就又上升了。加上漱泉不熟悉山庄的暗账,兰拣能给出的比漱泉的能给的多得多。 只要兰提不干预。 兰提他志不在此,兰拣能感觉得到。兰提甚至说过:“我最大的心愿是父亲长命百岁,母亲健康无忧,亲朋平安顺遂,叁丹剑得以传承。其他事,或是武林盟主,或是绝学神兵,我都不在乎。”酒过叁巡,那年他十七岁,他总有些真心话吧? 然而,兰提根本都没有现身,兰拣的计划却泡汤了。 雷英雄和郗阳凌顶着睽睽众目,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们没有带回来商艳云。商艳云就在那个房间里,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都搞砸了,兰拣简直绝望。 漱泉没有怪罪他们,她疲惫地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来……” “现在几更天了?”九雷岛岛主雷坚白打断她,他根本不把这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 漱泉平静地看着他:“四更天。雷岛主,请您听我把话说完。” 兰启有转了转玉扳指:“石庄主,我看雷贤侄郗小侠姗姗来迟,想必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大家都好奇得很,就让他们说说吧。说得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原谅你们迟到。” 漱泉的话又被岔开了,她闭了闭美丽的眼睛:“好,那你们说吧。” 兰拣瞄了瞄面如土色的二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雷郗二人互看对方眼色,他们俩色迷心窍,想在那妖女身上讨便宜反被她耍到颜面扫地的事,一旦说出来,他们俩的脸往哪搁啊? 雷英雄求助地看向兰拣,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叁百斤的肥肉都快融化在这份尴尬里了:他们是见到了绝色女子不假,那女子会用欲女心经不假,可是这种婊子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一边敷衍他们,一边金蝉脱壳,还顺走了二人所有的衣物和钱财……两个人赤身裸体在房中等待别人来救,最后实在没办法,裹着床帘布趁没人出去了。 郗阳凌倒没看兰拣,他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兰拣立刻会意:“我晚上听见雷兄要带郗兄去看医生,雷兄说这个大夫很不好预约他的看诊,郗兄多年患病,雷兄很挂念他。不过我见二人现在神色如此沮丧,是不是遇到江湖骗子啦?” 郗阳凌咳得肺都要吐出来,对面的人拿起扇子掩住口鼻。 雷英雄有台阶立马就下:“真是对不住各位……事情确实如此,我们遇到了天杀的骗子郎中,把我们拐到了幽暗角落里,我们又有些不认路,这才迟了。真真对不起各位!” 雷英雄和郗阳凌又欠了兰拣一个人情。 兰拣发觉大伯兰启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兰启有笑道:“你们要出去,也该报个信才对啊。最近你们叁人查许阳飞后辈之死的事,交往亲密,倒是武林美谈。” 漱泉身后的侍女怒目道:“你们根本就不尊重盟主!盟主好心好意地等你们到现在,来了之后就跟进了佛龛一样,动也不动,也不道歉,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武林盟主?” 漱泉不动声色,不知道为何,她今夜气场低调,坐在那,毫无高手气概,只像一位普通的妇人。 雷坚白不屑道:“你是武林盟主吗?我们能让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是看在兰家人的面子上。拿得出来密钥,堂堂正正与我们所有人较量,就服你。要是打不过我们,又拿不出来密钥,就趁早滚蛋。” 唐鸢刀的掌门人声援道:“启为死前,藏经楼参阅的资格就该轮到我派了。我想问问,新盟主您什么时候解决这件事呢?我们已经等了半年了,延误了参练的最好时期,我们找谁赔呢?” 桃源剑的长老捻了捻胡子:“坚白,飞鹰,你们不要如此咄咄逼人。漱泉夫人敢自宣武林盟主,我相信她肯定有她自信的实力和象征武林盟的密钥。不过,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祭奠启为呢?启为入葬了吗?阿有,你弟弟如今坟茔何处?” 兰启有脸色晦暗:“那夜后,我没见过启为。” 雷坚白怒道:“好恶的妇人!谋杀亲夫不够,还要让他曝尸荒野,死后不得安宁……” 漱泉打断道:“我看各位不相信我,我杀兰启为自然是因为兰启为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兰提生下来就是白眼狼,不知感恩,善恶不分,而且他是我生的,我要他死他就应该自尽。两个人我要杀,都是杀得堂堂正正。诸位既然不服我,我想讨论的事你们也不会尊重我的意见了,今夜的会就到此为止吧。柳县的武林大会只是前调,不妨各位届时漱石山庄与我相见。我奉陪到底。” 山庄见,就是高手对决,会当武林之巅。 兰启有阴着脸:“比武前,启为的尸身我们能带走吗?” 漱泉瞥了一眼兰启有:“你没资格和我谈这个。” 净山门姜岭拍了拍兰启有的手:“阿有,都知道你心里苦。” 漱泉身后的侍女笑道:“他弟弟死了,他比谁都高兴。可惜是死在我们小姐手里,他才笑不出来。” 不等其他人发作,漱泉率先站起身:“到此为止。明天,我还在这儿等着大家。来或不来都是你们的自由,我是抱着平等交流的心来的,若是来了也是想羞辱我,或是指责我,那就请您好好休息。死去的人是许阳飞,被偷走符牌的是苏晓宵。都是九雷岛和净山门的切身利益,怎么姜掌门您死了爱徒,伤心的程度却不如兰启为死了呢?怎么雷岛主您不为门下弟子伸张正义,却只顾着为兰启为讨伐我呢?无论是谁坐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你们不过是看不起我是女子吧。我告诉你们,兰启为不仁,我何须有义。兰提他更是一条毒蛇。所谓夫妻恩情,母子人伦,我都不在乎。在座诸位回头也好好问候关怀自己的妻子和妾室,也许下一个亡魂就是你们谁呢。” 她领着侍女们扬长而去。 雷坚白恶狠狠地叫骂道:“我肏她妈!个狗日的臭婊子,作威作福起来了!” 雷英雄揽过他爹,雷坚白推开他:“你这个狗崽子,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回去看我怎么教训你。” 郗阳凌抖个不停地咳嗽,姜岭替他顺气:“走吧。明天叫阳城来跟我,你就不用来了。”郗阳凌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挽留:“师父!” 兰启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拣,替我捏捏肩膀吧。我累了。” 兰拣听话地走到他后面:“大伯……” 兰启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兰家靠我们撑不起来。你我的叁丹剑都差着火候。兰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信他死了,他只是躲在暗处观察所有人罢了……我从来就搞不懂这个孩子。” 兰拣加重手里的力度:“二伯死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旁边的侍从收走了桌子上的茶盏,搁到盘子里,转身往后厨走。侍从放下盘子,另一个侍从给他打了个眼神:“兰叁,我都拿到了。”收茶盏的侍从朝他竖大拇指:“多谢薛兄。都是谁的?” 薛若水揽过兰提往外走:“桃源剑、唐鸢刀。还有几块红林梅州的符牌,那地方女修多,医者多。” 兰提掂了掂沉甸甸的盒子:“够了。” 薛若水桃花眼弯弯:“你怎么突然要跟我一起去好得了医馆?” 兰提低下头:“我想她了。” 距离他把妙月送走,只过去了一整夜。 可能是觉得自己很荒唐,他又补充道:“不知道她在不在那里。在的话我还能见她一面,不在她就是安全的,我也可以放心。” 薛若水摇头:“你的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妻子了吗?” “没有。这样想的话也太自作多情了。” 薛若水不可思议道:“整了半天,兰叁你是单恋啊?” 兰提不跟他废话,轻功走得飞快,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我觉得她没有不喜欢我。她只是很怕我。” 薛若水被他甩开了老远,他的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一会九点还有一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清晨时分,商不离师叔已经起床了。下了场雨后,空气清新多了,一大早开业,还没有什么病患伤者上门,他就哼着小曲准备中午的菜,碧绿莴笋,橙黄南瓜,秋媛在后舍晒药,雨霖在楼上打扫房间,妙月就坐在他边上帮着切菜。 商不离师叔看她脸色就知道是经血不调,抓了药给她,小药罐正炖着药。黄狗华佗佗趴在妙月脚下打瞌睡,黑猫扁鹊鹊正在玩师叔专门给它做的布老鼠。 妙月笑着对师叔说:“昨天扁鹊鹊不知道怎么会跑到我房间,它太肥了,重得像块大石头。把我压得做噩梦。” 师叔很不高兴自己的毛孩子被人嫌弃胖:“哪里肥!我还怕它不够吃呢,给它买鱼干加餐。” 妙月嘻嘻道:“不胖不胖。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黑猫。” 长辈小辈其乐融融,猫狗双全,连早晨的阳光打在身上的角度都正好,妙月脸上有一层小小的绒毛,她低头笑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薛若水在门口趴着,推后面抿着嘴唇,眼神无比专注的兰提:“你倒是进去啊!” 兰提居然落荒而逃,往后退:“我……不进去了,去马车上等你。” 薛若水无语至极:“你去死吧!” 兰提一拱手:“只要你替我把东西送到,我现在就去死又何妨呢。” 薛若水觉得这实在是很难忍,大叫一声:“啊!!!!”然后往地上一摊,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妙月和商不离听到动静,都出来看。兰提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薛若水目瞪口呆,只好继续躺地上碰瓷。 商不离救死扶伤,虽然感觉这小子没病,还是把他扶起来了,薛若水抹了抹脸,柔弱无力地站起来了,他西子捧心道:“大夫!!” 商不离呃了一声:“我是,请问您是来看诊还是来抓药呀?” 薛若水拍拍衣襟上的土,正色道:“我来寻人。” 他走进好得了医馆,转瞬之间就换了一张脸,这是一张不折不扣的美人脸,桃心下巴,媚眼如丝,虽然人穿得灰扑扑的,但还是难掩丽色。 “我找应妙月姑娘。”若水的眼光落在妙月身上。 妙月心中警惕,脸上却没表情道:“这没有应妙月姑娘。” 若水歪着脑袋,笑道:“哦……那你们谁认识应姑娘吗?我这有东西要给她。” “这也没人认识她。”妙月继续择菜。 若水打量妙月,他多年闯南走北自然见过很多美人,兰提也一样。妙月美是很美,可是除了美丽以外,却有一双格外顾盼生辉的眼睛,眼波流转有勾魂摄魄之意,但是她并不是有意为之,正因为她不是故意的,眼中艳丽的光芒却出奇得动人。 哼,兰叁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不是喜欢美人。 薛若水决定逗逗她,他掐了个女嗓:“那就好,她不在就好。我与小兰公子认识多年,感情慎笃。他消失了那些日子,竟惹出一段风流债出来。他忙,我人也大度,就央求我来替他分手。我可不得找她谈谈么。她既然不在,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啦。” 妙月迟疑道:“等等……” 上钩啦。 “你是男是女啊?”妙月迷惑地看着他。 薛若水妩媚一笑:“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听风玉狐,千变万化。我以男装行走江湖,只是一日寒潭洗练,被兰公子撞见。我是女儿身的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都是编的。 商不离不可思议道:“你是听风楼的头号密探薛若水?薛若水是女儿家?” 又是个小村姑应妙月没听说过的名字。啊……好像听说过。千面玉狐薛若水,消息组织听风楼的头号神秘人物。 薛若水盈盈行礼:“我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做姐姐的来见妹妹,总得真诚些,不是吗?”若水从袖中变出来个扇子,掩面轻笑。 妙月心想,她是不是看着很像大傻子,兰提还能有个大房是吧,他和她第一次,他是千真万确的处男。等等……假如他不是呢?再观望观望。 若水盯着妙月:“我还是觉得你就是应妙月姑娘啊。” 他绕着妙月转圈子:“十八岁。”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到我这。” 妙月有点迷糊了:“你怎么知道我十八岁?”坏了,说漏嘴了。 若水噗嗤一笑:“兰叁他给我比划了呀,他说你竹楼下有一根杆子,刻着你的身高,从六岁开始一年一刻。十叁岁那年长得最快。很有趣,妙月姑娘你是大年初一生日。厨房的慕容师父做年夜饭的时候会特意给妙月姑娘你做碗长寿面。” 妙月人都懵了,她十八,兰提几岁?是不是十九来着。他几月生日,她还是不知道。 来的路上,薛若水缠着兰提问妙月的事,兰提起初不想说,后来说了几句后,就越说越多,甚至还拿手给他比划妙月的身高。 兰叁一反常态,像大脑进水一样问道:“她是不是个很好的姑娘?”若水还呛他:“你炫耀谁呢?人跟你什么关系?”兰提脸都气绿了,平时挺会阴阳怪气一人,闷了好半天才气恼地说:“确实和我没关系。” 逗这两口子太有意思了,薛若水有点停不下来了。 他有继续道:“姐姐听闻你善于吹笛和抚琴,长于轻功和制毒。葱姜蒜没有忌口,可是却不吃香菜。比起猪肉羊肉更喜欢鸡肉牛肉,比起韭菜更喜欢韭菜黄,比起绿豆芽更喜欢黄豆芽,比起嫩豆腐更喜欢豆腐干……一周换一次被单,每逢阳天都要晒被子。” “虽然日常也研究棋局,可是下得很烂,买了的棋谱只有头五页是旧的,后面全新。连着七本都如此,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呀。” “嗯,还有菜地,菜地里应姑娘埋了几只你养过的宠物,还专门立碑刻字了,是不是?” 反正都是兰提说的,薛若水跟着复述就完了。兰叁跑去和人家姑娘谈恋爱,还附赠做饭打扫卫生等等服务。他还挺乐在其中,说起来时,感觉他人轻松了不少。 兰叁没什么喜好,可能研究他喜欢的人的喜好就是他的乐趣吧。 薛若水想得都有点牙酸。 妙月震撼,兰提这是不声不响把她摸了个底朝天,她摆在房间的乐器,厨房里的慕容师傅,还有云露宫菜地她以前给小花球小白棉弄的坟茔,他全知道了。并且都告诉眼前这个……嗯,姑且算她是个姑娘吧。 妙月都不知道兰提几岁,他连她死了几年的宠物生辰八字都弄清楚了。 薛若水看她闷闷的不说话,凑近道:“兰叁很喜欢你的。” 妙月都被绕进去了,她费劲地把自己绕出来:“可是?你不是来劝我跟他分手的吗?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薛若水眨巴眨巴眼睛……呃……忘了。他忘了他还编了个大房身份。 他清了清嗓子:“咳!他温柔细心,你被他蛊惑也很正常。但是他不要纠缠他不放!” 妙月好脾气道:“没纠缠。姐姐你走吧。” 商不离听得都傻眼,这会终于反应过来:“是啊,你走吧。没人纠缠他。” 薛若水玩脱了,给自己找补道:“不是,你不生气吗?他骗你感情哎!他是大骗子哎!” 妙月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生气呢?他要是脚踏两条船,不也骗了你的感情吗?” 问得好,为什么呢? 妙月盯着薛若水,薛若水被盯得俏脸一红,恢复男嗓道:“好吧,我是男的。我是他的多年好友,他让我来看看你还在不在这里,要是还在,就快点回云露宫。叁天脚程,他和我一起给你准备了盘缠和假身份符牌。今天就应该尽快走,不然等他们发现了符牌不见了就麻烦了。他很担心你的安危。” 正说着呢,从二楼下来了雨霖和秋媛,薛若水盯着雨霖目不转睛。雨霖疑惑地转身向师姐求助。 秋媛呵斥道:“你谁啊?你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的眼睛珠子挖出来。” 薛若水微微颔首:“冒犯了。我在看姑娘您脸上的鞭伤,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友人留下的。” 妙月解释道:“这是兰提的朋友薛若水薛公子,他来给我送东西。所以应该也认识越星生,是吧?” 薛若水从怀里拿了个药膏抛到雨霖手里:“我也被他打过。用这个,不痛不留疤。” 雨霖懵懵地接过药膏:“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他也打你?” 薛若水笑颜如花:“打,怎么不打?每次兰提让我办件事,我不愿意,都是越星生来说服我。” 把人揍服了怎么不是说服呢? 妙月问道:“那兰提呢?他为什么不去说服你?” 薛若水笑着摇头:“谁说他不在场,他在旁边看着越星生动手,看我快死了,就把他拉开。” 从刚才薛若水假扮来兴师问罪的大老婆开始,妙月就知道此人信口开河,基调主打一个不靠谱,性格突出一个轻飘飘。妙月叹了口气,看着痴呆的雨霖秋媛,提醒道:“别信。” 薛若水努努了鼻子,把盒子拿出来,敲盒子的瞬间,他已是另一张脸。这张脸也是十分美丽,却和方才截然不同,千面玉狐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薛若水把盒子递给妙月,妙月打开,拿出来里面的四块符牌,两块红林梅州,一块桃源剑,一块唐鸢刀。 盒子里还有不少碎银两,秋媛一听到银子响耳朵就支起来了,薛若水摇扇浅笑:“他给了我一万两银票,不过银票有时候没银子好用。” 秋媛数了数数目:“还有九千多两呢?” 薛若水摊摊手:“求人办事,不给点好处费怎么行呢?我们兰叁优点众多,有钱是我最欣赏的优点。” 独吞十分之九的好处费。 妙月莫名其妙:“真的有这么危险吗?一点都不能耽搁吗?他……他有说,他还回云露宫吗?我,我……我昨天情绪有些激动,他是不是故意把我气走,他要去干什么?” 薛若水眯着眼睛想了想:“他要干的事太多了,替青澜紫瑚报仇,替父报仇,给兰家人擦屁股,我觉得他忙得很呢。放心吧,他可喜欢你了,他会再来找你的。” 青澜紫瑚,又是谁? 妙月晃了晃盒子,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个盒子有夹层。妙月摁中机关,二层弹开了。里面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玉,还有一张字条。 薛若水和秋媛看到玉同时两眼放光:“战国骨玉……” 商不离师叔正在闻薛若水带来的药膏,是在场唯一不被玉吸引的人。 雨霖看向秋媛:“师姐,估价多少?” 薛若水表情扭曲:“价值连城!兰叁疯啦!放到皇室这玩意也是传家宝啊!” 妙月摸了摸玉,马上注意力到了手中的字条,还是不解。送她跑路,至于给这么多吗? 妙月读了两行手中纸条写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众人看她脸色不对,雨霖抱住她:“怎么啦?” 薛若水轻轻拿过纸条,匆匆扫读,心中惊骇,兰提为人没什么可挑的,只是字写得很草。这么一手疾风般的字,写出来的字也冰冷无情:“道不同不相为谋。云露宫避世,丹枫山庄入世。当日萍水相逢,中间种种阴差阳错,露水转瞬即逝,兰某与应姑娘你相遇匆匆,无缘无分。兰某卑劣,有负于你,也有负于鹤林宫主。既已告别,便不再追叙中间细节。山长水远,无须再见。谨以此玉,以表谢意和歉疚。” 门口来了薛若水的小厮,薛若水瞥他一眼,心中惊涛骇浪,面上风平浪静,只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意图。他——”薛若水摇摇头:“打扰了,妙月姑娘。和你戏耍了半天,现在想来也有些不礼貌。真是不好意思。” “无论如何,兰提他叫你们速速离开,一定是有理由的。相信他吧。” 薛若水朝其他人也作揖拱手,转身离开。 妙月与那陌生小厮偶然对视,心中异动,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低下头再看纸条,他们已经走了。 妙月反反复复盯着那张字条,简直要把上面每一个黑字盯出个洞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兰某卑劣,有负于你。 山长水远,无需再见。 妙月等那人走后才突然想起来,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厮头上有个刻度表。指着正中央的位置,五十了。 下次更新:28号或者29号 清宵紫金盏 妙月咀嚼过着几句话后,还是不明白他。兰提的好感度有了重大突破,从四十到五十,再多一点就能过半了。可是妙月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是离开了他,兰提信里写的是再也不见,却还是来见她最后一次,又不声不响离开,这种毫无动静地来去是他的作风没错,但是无缘无故来这一趟他图什么呢。他就图这匆匆一面吗? 从前他好感上涨,妙月总能找到理由解释,现在这突然的上涨,妙月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已失去的就是比现在拥有的强。难道人性就真的如此? 她倒是也认可他说的那几句话,妙月见他害怕不是假的,他们也确实道不同,强扭的瓜不甜,从前他受了伤还愿意跟她去云露宫躲躲,现在他身上没病没灾的,自然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人家还赠与了这么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若是二人没有只有妙月知道的正缘因果,应妙月认为自己一定会拿了玉走人,然而她和他之间,有一根月老亲手打的死结红线,他走得干脆是他不知道,只有妙月一个人烦恼。 再次离开他,是不是还会死? 妙月一瞬间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要和师叔秋媛雨霖告别,去追兰提的脚步。可是这念头转瞬即逝,她怕死,眼下商艳云是头号通缉人物,她要是出去找人,人难找,命却会很轻易送掉。死亡是寒冷的极夜,妙月不愿意那么早就再次品尝那份黑暗。她对兰提的喜欢与怜爱,还不值得她如此不惜命。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商不离师叔停下了杵药的手,把秋媛单独叫到了一个角落里。 他自然不是为了商讨妙月这事,在他心里,他们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已经彻底结束了。他单独给秋媛看了一封信,秋媛看后脸色陡然不好了。她是云露宫新一代的大师姐,商不离认为他需要移交一些责任到秋媛肩膀上。 信的落款赫然写着这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石不语。 这是一封申请加入云露宫的信,商不离是昨天收到的。根据信上的日期,送信的鸽子在路途中耽误了不少日子。 秋媛脸色铁青:“这是?” “如你所想,她是漱泉夫人石不名的妹妹,二十年前那个逃婚的石家二姑娘。” “这封申请信写得言辞华丽,可是却看不出她的恳切。的确,我这里只是入云露宫的第一道关卡,她不必太费心。可是我派隐居深谷,进去了就意味着抛弃前尘。你瞧这信里,可有一笔是交代了她这二十年的前尘?秋媛,你是大师姐,移交给宫主前,你的意见说出来让我听听。” 秋媛深吸一口气:“来者不善,目的不纯。” “云露宫的历史上不缺杀人如麻的恶棍,也从来没有少过满手血腥的刽子手。这些人吞下血蛊后就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们的过去完全可查。可是这个女人,她的过去是一片苍白。云露宫与世无争,她要来,大概只是想要一些遗落在江湖外的秘宝秘籍。可惜,她算盘都会落空。绝学会烂在死人的肚子里,神兵会陪在沉睡的侠客身边,她一样也得不到。不要理了。如果她诚心,她再来信,我们再做定夺。” 秋媛认真说完,商不离师叔拍了拍她的肩膀:“妙月有点太单纯,雨霖喜欢钻牛角尖。瞒着她们吧,你也不要担心。我知道你一直做得很好。你尽管去做可靠的大师姐,但是也放心做云露宫的小辈。江湖飘摇,云露宫不是世外仙山。我们不可以掉以轻心,但是还不到你承重的时候,我们这些长辈会尽力替你们扫清障碍的。这次你们回宫,我也要跟着回去。石不语来信,绝非突发奇想,她一定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秋媛望向师叔的脸孔:“那我们就听兰提的意见,尽快走吧。他的娘亲,他的姨娘,都危险得很。他特意让人来提醒,他已经感觉到危险了。” 师叔摇头,却并不责怪秋媛,他背过手:“他也许就是危险本身。” 兰提和薛若水一路埋头赶路。细雨霏霏,直冷到人心里了。 薛若水倒是想问,兰提绝对不会那么回答。 比如,这么些年,他娘对他是动辄辱骂嘲讽,他却从来没说过她坏话。薛若水问过他,他只说是他娘心情不好。那人能心情不好一二十年吗? 再比如,兰提明明就是喜欢捯饬园艺盆栽,对养花种草情有独钟,他还让薛若水去帮他找花种花苗,种花的时候他还挺有人情味的。结果他爹说让他砸,他就砸。薛若水问他孝顺也不能是这个孝顺法吧,兰提回答说他装的。那演戏能逼真到院子里一片焦土? 兰提是个很能冒坏水的闷葫芦,薛若水早就知道了。听风楼是江湖第一号八卦组织,薛若水总听说兰启为吹嘘他和他儿子亲密无间,薛若水听了总会不屑一笑。别的不说,兰启为都不知道兰提和他认识。兰提他易容的本事也是从他这学的。兰启为他知道吗,他知道个屁。他俩十二叁岁就认识,薛若水起初是得意有个高墙里的贵公子记挂他,后来就得意出了许多真心。 兰提他太有意思了。 好好的一个名门公子,有时候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薛若水给他点碗街头的辣牛肉面,兰提都很感激,他是完全不能吃辣,但那个倔劲上来了,硬要吃完,满头是汗也要捞干净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也没人激将他,他自己和自己较劲。 兰提本人的字从前是标准行楷,横平竖直都是照抄古人,好看端正,但是很无趣。薛若水却发现他后来就不那么写字了,他发展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手丑字,这手难看的草体曾经让兰启为痛心疾首,但是兰提私底下表示过,他是故意的,他就要写这么一手特色字。兰公子也没有市面上传得那么听话嘛,有时候蛮叛逆的。 更不要提,兰提有年偷偷跟着薛若水出去逛庙会的事了,他因为长得好看,还被青楼的龟公盯上。两个少年在月色下一路狂奔后,兰提居然很开怀,就听了若水的蛊惑,生平头一回喝了两口烈酒,辣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本正经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父亲他太关心我了,有点讨厌……但是,除了他,我谁也没有……我只有父亲……” 当年十二叁岁的时候,兰提还没有现在这么心事沉沉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熟起来那是相当较真,相当叛逆。最重要的是,薛若水能感觉到,他很渴望和他当朋友。若水那会也还是半大孩子,头脑一热,就决定做那个主动和热情的人。 这付出,值不值,薛若水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越来越不肯交付心事。若水也不介意,兰提不大走心,但是他知恩图报啊,他挥金如土啊,薛若水都靠兰提给自己弄了几个地产了…… 兰提不走心,薛若水慷慨地原谅了。他不清楚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原谅他,她脸上的伤心他看了也难过。他真想问问,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吗?整这么一出是干什么呢? 薛若水换了个迂回的方法问:“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远上天都剑峰为青澜紫瑚报仇,还是去丹枫山庄为父报仇?” 兰提抬起头,他本来就有着锐利的面部线条,现在神情更是寒如冰霜:“先给父亲殓尸。找块风水宝地,让他百年安寝。” 薛若水直到现在都没问他这件事,兰提极为敬爱兰启为,他父亲死了,他怎么会不难过?但是他也疑惑道:“他的尸体在哪呢?” “对啊,父亲的尸体在哪呢?是已经被野狼叼走分食了,还是在暗无天日处腐烂得面目全非了?我出来得实在太久了,我其实应该去陪他的。中间的耽搁……”兰提的神情很复杂,占据其间最多的是后悔。 薛若水默默看着他。 “父亲是尸体在我娘……漱泉夫人手里。我和她有约定,我完成约定,她把尸体还给我。” 兰提颤抖着睫毛,薛若水从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和他一起月奔的少年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人快要和这寒冷雨色融为一体。 “若水兄,你知道失去父亲对我来说意味着,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爱我了吗?” 在拥挤的屋檐上,兰提不顾青瓦湿润,就地坐下,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丧父之痛终于在此刻将他击垮。薛若水呆呆地望着他流泪,兰提擦掉,泪水又涌出来,心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外化为湿热的眼泪。 “他最唯一爱我的亲人,可是我害死了他。” 薛若水抬头望天,逃避此时残忍的真相,庞大的痛苦,他伸手一抖袖子,苦笑道:“我没带伞。你看你,满脸都是雨水。” 阴湿的秘密从铺满瓦砾的屋顶往上长,恍惚间,若水仿佛身处一片密林,密林里每一片树影都是兰提的心事。 “他不让我养清宵紫金盏,我不听他的话。我舍不得全毁了,偷偷栽在山庄后山了。清宵紫金盏是有毒的,我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漱泉夫人知道。” “其实根本没有剑战,根本没有已决生死的对决,父亲的死因是中毒。他死于清宵紫金盏。我害死了他。” 兰启为喝下一杯金盏花茶,清宵紫金盏摘下来后就与平常金盏无异,这种珍稀奇花,何等罕见,少人知其毒性。兰启为浑身无力倒在武堂里,眼睁睁看着漱泉的匕首刺进他的脖子。兰提匆匆赶来,想捂住父亲脖子上的鲜血,只徒劳无功地感受他的生命在怀里流逝。兰启为浑身麻痹,没有遗言。 若水真恨不得去屋檐下抢走一把路人的伞,罩在他和兰提头上。可是他眼下什么也做不了,袖手旁观友人的痛苦,让他浑身仿佛有蚂蚁在咬。 兰提转向薛若水:“我娘没有追杀我。我和她有约,我替她寻人,也谈不上替她寻人,那人也是我的仇人……公然追杀她,不太体面,只能这么去找。我找到了这个人,我娘才会把父亲的尸体给我,我才能让他在地底安息。” 薛若水张了张嘴,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找谁?找到了吗?” 兰提站起身,将背着的斗笠盖到脸上:“差不多找到了。” “既然你找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兰提继续赶路,他的回应消失在风雨声里,若水一句也听不清。 四月份不是在下雨,就是在酝酿下雨。残花满地,杨柳低垂,华佗佗都有点疲惫,她快要生产了,枕着妙月的脚呼哧呼哧喘气。扁鹊鹊烦躁地喵喵叫着,他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两个女人出现在好得了医馆前,妙月看向其中一个女人。 她开始后悔,她为什么没有在兰提走后,带着大家快走。 作者有话说:金盏花是我编的花名,如果有花叫金盏花,那纯属雷同 番外:下厨 妙月和兰提成婚后,就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她顶多帮忙洗个碗。 她勤劳的相公终于也有懒得做的一天,到了晌午,他都还埋首在她胸前,趴着不愿意起床,这是个下雨天。妙月推开他的头,突发奇想要给他展示自己的厨艺,兰提又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你会做饭吗?”妙月掀开他:“瞧不起谁呢?” 她飞快地亲了他一口,翻身下床:“你要睡你就接着睡。” “不要。”兰提也想下床跟她去厨房看她一展厨艺。 妙月用被子蒙住他头:“乖乖待着。” 兰提可能等了有半个时辰,都没听到妙月欢快的声音叫他出来吃饭。他有点坐不住,起床穿衣服,往厨房走,一进去,发现冷锅冷灶,烟囱都没冒烟。妙月干活倒也不毛手毛脚,她是干一段收拾一段,因此半个时辰,她面前只摆了几个彩色的大面团。半个时辰,她都在活面。 兰提洗了洗手,准备帮她的忙,妙月又拦住他:“说了今天我来嘛。” 兰提尝试帮忙几次,妙月都阻拦住了,阻拦多了,还有点生气,兰提捏捏她的脸,妙月的下巴被他放在手心里,妙月用脸颊肉蹭蹭他的手掌心,然后无情道:“出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兰提啃了两根黄瓜,中途想给妙月送一根,她又把他轰出去了。 这么严防死守,最终,妙月端上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一脸炫耀地打开蒸笼。 兰提看向蒸笼里的物事,立马配合道:“哇!这是?呃……彩色的……面团?” 妙月吃惊又伤心:“怎么会呢!我捏的小老虎小兔子去哪里了?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一蒸都变了形。笼屉里没有一只慈眉善目的动物面团,这些动物看起来都稀里糊涂的。 妙月气恼地坐到兰提大腿上,兰提捏起其中一个,认真安慰她:“其实仔细看,是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动物的。你看,这后面有尾巴。” 妙月不悦地瞪着他:“那你说这是什么动物?” 兰提思索片刻:“……一只小黑猪?” “这是师叔养的那个肥猫扁鹊鹊!你看,旁边的黄色面团是华佗佗。” 兰提拿起两个面团,喂到她嘴边,妙月气恼地咬下一口,气鼓鼓地嚼面团。兰提抱着她,哄小孩一样晃晃她:“也没有错,很有扁鹊鹊的神韵。” 妙月把手指伸到他嘴唇上:“嘘!被师叔听到你说扁鹊鹊是黑猪,你就完啦!” 兰提搂紧她,柔声问道:“那一会吃什么?” 妙月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他:“酸汤面。” “还有面粉吗?”兰提问到了关键。 妙月哭脸:“好像都给我嚯嚯完啦!啊——还有黄瓜吗?” 兰提拍了拍她的屁股:“我去菜地里给你现摘一根。” 妙月心血来潮,铩羽而归,那一笼屉五彩斑斓的面团,她全推给兰提吃,兰提今天吃不下,就第二天当早饭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妙月再叁宣称,她做的那些面团下锅蒸之前是无与伦比的可爱,她应妙月心灵手巧,厨艺高超。兰提很捧场:“对,妙月最会做饭了。”听起来怪怪的。 这件事已经过去叁天,妙月还是难以忘怀那几个小动物面团,她坐在兰提身上的时候,她都走神到了那几个小面团上。兰提扶着她的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厌弃我了吗?”妙月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兰提猛地顶了她一下,轻咬她嘴唇:“回回神了。” 妙月敷衍地夹了夹他,捂住他的脸:“要不今天算了。” 算了就算了,兰提随和地抽身出来,安静地躺在她旁边。 妙月一拍他的手:“夫君,明天我还要下厨房!” 兰提翻身下床,妙月这才想到刚才她让他算了,他好像还问了什么来着,厌弃,是不是说了这个词? “哎,你去哪啊?” 兰提穿鞋:“我去找星生。” 妙月紧急补救,一把抱住夫君的腰:“好了好了嘛,你怎么老毛病总不改,受了委屈你就直说嘛,转身就跑是什么意思呀?” 兰提回头,微笑:“我去找他要面粉。” 一发甜饼 返老还童 妙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商艳云。 两个女子,起初妙月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商艳云,她盖着轻纱幂篱,妙月只觉得她很熟悉。另一个女子妙月却认识,她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女徒弟。 妙月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然后转向旁边的幂篱女子,不用想都知道是商艳云。 女子像见到至亲一样激动:“可找到你们了!师父神志不清,一直念叨云露宫。我翻遍师父的信件,发现这儿能联系到云露宫。上次见面没有和姑娘介绍过我自己,我叫橘叶。” 她像甩开沉重的行礼一样,把商艳云甩到妙月手里,妙月碰到商艳云的手,想躲开,商艳云却牢牢钳制住了她的手。妙月被她冰凉的手刺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妙月再甩商艳云的手,商艳云绝不松手。妙月猛拍她的手,商艳云动都不动,很执着。妙月无奈,她抓着她也不会少块肉。 妙月回头喊师叔师姐他们,又招呼橘叶坐下。 橘叶把手里的东西丢到门口的药渣篓里,妙月哎了一声:“那不是装垃圾的。”她连忙把东西捡起来,触感冰凉,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两张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 橘叶坐下,喝了一口大麦茶,摇头道:“我到这来可谓是千难万险。师父她神志失常,若她还清醒,这路上也绝不会如此惊心动魄。” 妙月还被一言不发的商艳云抓着手,她就拖着商艳云把门窗都关上了,师叔师姐从后面赶过来,秋媛一眼就认出了橘叶。 “你不是那个?” 橘叶一点头:“我是。” 妙月向秋媛、雨霖和师叔说明了情况。师叔掀开商艳云的斗笠,商艳云的脸露了出来,短短几日不见,商艳云的面孔和气色完全变了。眼珠子转也不转,从前她容光焕发,现在是面如死灰。 商不离和商艳云是同辈,看着她,露出复杂的神情,往日涌上心头,她曾经也是他们的小师妹。商不离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小云?” 商艳云神色略活泛了些,她看向商不离:“离师哥……” 然后商不离再和她说话,她就无法回答了。她回答不出来,雨霖妙月都通医理,看她如此呆滞,便心道不好,她要么是中毒,要么大脑受伤。医者仁心,商不离直接替商艳云看起了诊。 师叔和雨霖围住了艳云。 秋媛就坐到了妙月身边。 妙月看向饮了几碗大麦茶的橘叶,柔声问她:“你饿不饿?” 橘叶轻轻点头。 妙月从厨房拿出一些馒头给她:“暂时只有这些了。一会再给你做。” 橘叶摇头:“你且听我说。” 妙月就支起耳朵听她说。 橘叶说话的声音轻柔沙哑,“分别以后,我心里有所感触,决定回花楼,收拾东西,金盆洗手。我原本就是青楼女子,能练武已经是叁生有幸了。这功法虽邪门,却也是我这种女子可望不可即的传奇。我心里十分不舍,决定再干一次,就自此收手。我虽浅浅入门,但是也有所成了。出掌挥拳,我竟能与壮汉过招。虽谈不上身轻如燕,却也比以前要康健多了。所以,也希望你理解,我曾经饱受龟公拳脚迫害,能有此成就,我自然会不舍。结果,遇到了两个似乎江湖上很有名气的公子?” “一个叫雷……什么。一个是不是姓希?” 橘叶从包袱里拿出两板符牌,妙月定睛一看,九雷岛和净山门。那估计是雷英雄和郗阳凌了。 原来那日,雷英雄和郗阳凌并非遇到了商艳云,而是见到了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收手的橘叶。 橘叶认真道:“我杀掉最后一个男人后,真的打算收拾细软离开。我以前从来不在青楼动手,你知道吗,我们这行分潭水和流水。流水就是到人家的家里去,潭水就是人家上我们这来。我前几次都是流水,无牵无挂的汉子,烂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这次决定离开时选潭水下手,也只是想给青楼惹个麻烦。” “可是这两个人和寻常嫖客不同。我慌忙藏好尸体,他们应该发现了,却毫无反应。我怀疑他们是故意找麻烦。可是我观摩他们身上的刀剑和佩带,我又心动了。” 妙月无意指责她言行不一,说好了最好一票,却又因为钱动了心。青楼女子,身如浮萍,唯一可靠的就是枕下的铜钱。 “我还以为他们很厉害呢!结果脱了衣服,一个是病痨鬼,肋骨吓死人了,一个我都找不着他的家伙事在哪儿!我看他们也不是新手了,可是他们就那么蠢……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情话,我谎称要下床补妆,这么拙劣的借口他们也信了。他们从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结果,就是我拿走他们身上所有的家当!身份符牌,金银细软,甚至是武器,我都一并卷走了。武器太沉,我拎着又没什么用,给当铺又怕被盯上,随便扔了。” 秋媛噗嗤一笑。 橘叶也笑了:“两个大蠢货,还大侠呢。” 不远处,商不离专心给商艳云看诊,商艳云却突然不配合了:“离师哥,你干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我要回去告诉我娘,你欺负我!” 妙月惊诧地回头看了一眼商艳云。 妙月对商艳云可没有多少怜惜,商不离师叔对她还有小师妹的一份照顾在,妙月对艳云就只有反感。起初她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现在她是一个不择手段逼妙月继承欲女心经的恶人。 妙月一直都和艳云关系不好,母女俩少有什么亲密时刻。因为云露宫每个人都很好,妙月也不觉得没有商艳云有什么要紧,她早就习惯了没有娘亲。更不要提父亲了,欲女心经传人的孩子谈父亲,简直像在搞笑。每一个艳云床上的亡魂都有可能是妙月的父亲,妙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父亲应该长得还不错,因为商艳云是可以控制自己怀孕与否的,她总不可能挑个难看的男人做孩子的父亲。妙月不是缺爱的孩子,她得到了许多许多人的爱,有没有商艳云,她都没关系的。 不过妙月对商艳云突然变得痴傻这件事,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如果商艳云要接受惩罚,那些无辜被药倒的男子可以来冤魂索命,被暗算过的妙月也可以一杯毒药报复她。但是妙月现在心里有股很异样的感觉。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她们母女拥有某个角度如同照镜子般的脸,妙月看着傻了的艳云,根本没有那种看到坏人遭报应的快意。 妙月是有些不忍心的。她不忍心看,因为她就好像看到自己痴痴呆呆地坐在那一样。 “她怎么了?”妙月问橘叶。 橘叶的笑容立刻消失:“说来话长!哎!” “我出了楼,当然立马想着逃啊。学了欲女心经后,我突然多了点内力,可以飞檐走壁!太奇妙了!可是我又舍不得师父,师父对我算恩重如山。我能不走大门走窗离开淫窝,这么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啊!我就这么突然消失,师父水深火热,我到处逍遥,多不厚道啊!” 妙月简直是钦佩橘叶,胆大心细,敢想敢干,而且她有恩必报,有情有义。从行为上看,那些嫖客罪不至死,橘叶杀了他们,自然谈不上多么高尚。然而,风尘女子橘叶一人斗两个江湖高手,过程自然没有她自己说得这么轻松,可是她还是大难不死,且企图心永无止境,自己还没顾上呢,就想着去救商艳云。 “这两个符牌特别管用,我用了九雷岛的符牌,随便给自己编了个身份,就进去了。净山门符牌上有名字,九雷岛这牌子上没有名字,只有个特殊形状的花纹,那些看守喝得醉醺醺的,估计也是守了一夜,见我用这样的牌子,就放行了。” 兰家的外门弟子……管理还真是宽松啊。 “我进了柳街大道,就联系上了彩云轩打工的那个师姐。我见到了师父,当时师父还挺正常的!我问师姐要不要和我们一块走,师姐说她在店里做工,若是突然消失,只会引人怀疑,说得很有道理,我自然不会强求。师父么,我看了她的后脖子嘛,脖子后面有个针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我都没注意。” “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那伙人凶得很……他们看了符牌也不放行。” “我这才知道,兰家哪会全部都是酒囊饭袋啊。进去了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我居然因为我能进来沾沾自喜,还是我天真。” 秋媛忍不住问:“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橘叶抿抿嘴:“翻了人家的院墙,刨了人家的狗洞。” 妙月脑补的版本是橘叶单刀直入柳街大道,一举营救商艳云。没想到这么…… “那个洞其实很小,砖块修得不牢,才叫我钻了空子。我留了点银子,以表歉疚。” 橘叶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我说得很轻松,其实真是九死一生!沿墙居住的居民早被兰家人赶到其他地方集中住了,那些地方住的全是持剑的人,看起来很吓人的。我本来是钻不了这个空子的,结果外头打了起来!” “打了起来?” 橘叶点头如捣蒜:“正是。我听到了九雷岛和净山门的名字,这符牌的主人闹起来了,武器丢了,要杀回青楼,找他们的东西。然后……有个中年人,叫兰启什么……什么。” “兰启有。”妙月脱口而出。 橘叶道:“对,是他。他拦住了九雷岛和净山门,也拦住了兰二公子。兰启有说盟主传令,现在谁也不能出去。那个胖子就骂兰启有没有心肝,背信弃义,背刺兄弟,转投妇贼。兰家的那些弟子很听那个兰启有话的,见到主子挨了骂,立马暴怒起来,一伙人推推搡搡,我趁乱跑进一间屋子,从这个院子跳到那个院子,终于让我逮了个洞。” “这一路上,我不仅得提防随时有人查出来我们是谁,还得看住师父。师父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好说,我只能说她活似九龄儿童,不仅不记得我是谁,近期发生的事一件也不记得了,我中途一直都害怕她一直都叫嚷起来,好在师父她还挺乖的。” 用乖这个字眼形容叱咤江湖二十多年的艳云仙子,妙月不免觉得滑稽。 妙月起身看向商艳云,商艳云浑浊的眼神在看向妙月的瞬间被点亮了:“娘!” 众人不免都一惊,妙月更是愣在当场。 商艳云的娘是踏月大盗,窃香仙子——戴柔女。 妙月直视她:“我不是你娘。” 商艳云呼唤的这个称呼属于戴柔女,妙月是艳云的孩子,艳云是柔女的宝贝。艳云仙子精神错乱,她的媚骨天成,她的潇洒恣意,在此刻烟消云散,此刻她认为自己只有八九岁,在市集里和她的母亲走散了,她遇到了忽然变老的师兄和陌生人们。母亲就站在她面前,却只是错愕地看着她,否定道:“我不是你娘。” 母亲生气了,因为艳云总是不听她的话,悄悄甩开她的手,一个人去玩。母亲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艳云不以为然,因为她知道母亲会继续爱她。现在母亲是来真的了,她看她的神情里有悲悯,可是也有冷漠。母亲好陌生,艳云害怕。 艳云执着地望着她:“娘。” 妙月从橘叶带来的包袱中抽出一柄小铜镜,她掰着商艳云的头往铜镜里看:“你看清楚。我是谁?” 铜镜里映照出两张相似的脸孔,妙月的思绪蓦然被拉回很久以前。她牙牙学语时……曾经流连过外婆的怀抱。戴柔女去世多年,妙月刚出生那会,她就因为放弃修炼欲女心经遭到严重反噬,老态尽显。戴柔女年轻的时候,长得什么样?艳云像她吗? 艳云很高兴。因为母亲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她摸了艳云的头,然后又缩回手。 母亲喊艳云的名字:“商艳云……我不是柔女阿婆,我是你的女儿妙月。” 艳云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艳云不会有女儿的,艳云只有母亲。 艳云一把抱住母亲,求情道:“娘,我再也不会乱跑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娘——我饿了。” 母亲的手指从艳云的脸颊滑到她的下巴:“那就吃饭吧。” 妙月牵过商艳云的手,艳云的手很冰,妙月掌心的温度都被她吸走了。 妙月在给商艳云的饭里准备了点软筋散,她没有力气应对一个喊她娘的商艳云。橘叶也被秋媛雨霖叫去休息了。 她找到在柜台后查阅医书的师叔:“我知道一个小姑娘,和商艳云的症状很像。她从前爱慕过兰提,她后来见人就喊兰哥哥。智力看起来也只有几岁,我怀疑她和商艳云是中了同一种毒。” 妙月说的人,是苏晓宵。 师叔抬眼看妙月,他忽然很欣慰:“月儿和我记忆里大不相同了。以前是爱娇爱哭的小女孩,可我观你这几日,发觉你比从前冷静从容了许多。” 妙月笑道:“等我回了云露宫,我还是爱娇爱哭的月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变的,从众人都临栏观看漱泉夫人出场时,她就已经踏入了这血淋淋的江湖里。那个人被微雨打湿的侧脸,他冷情的口吻,他猜不透的心思,还有妙月不甘一直做个傻瓜,想向他靠近的企图心,都突然让妙月的心强烈地跳动起来。那个人,以后还会再见吗? 太女君升职记(一)女尊AUh 皇太女应妙月即将大婚。 这是一个将相王侯,天子布衣都是女人当家做主的国家。女帝有一夫后,与其生女妙月,妙月自小天资聪颖,性情舒朗,十五岁后便被立为皇太女。 皇太女选夫兹事体大,一个天分高的夫君可保证孩子不蠢笨,一个美貌的配偶可避免孩子丑陋,一个出身高贵的良家男子可带来资源,一个品行高洁的正君可使太女舒心安心。 综合考虑,加上妙月个人意见,兰提成为准太女正君。 兰家的嫡长子与皇太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出身高贵,品貌皆优,更是女帝夫后看着长大的孩子。妙月从小就想娶兰哥哥回家当夫君,终于梦想成真,让她如何不兴奋? 兰提一张美丽温柔的脸孔,一直替她完成夫子的课业,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给她带宫内没有宫外的小玩具,那时候,妙月就喜欢他。小时候兰提都如此让她称心满意,大了更是对妙月有求必应。 妙月想试试亲吻,他就任由她亲。妙月第一次亲吻他的嘴唇时,兰提只是意外了一瞬间,然后就十分配合她的唇舌,他不会反攻,而是适时给妙月一些鼓励。妙月回忆起来当初的自己实际上是很青涩的,有时候甚至会磕破他的嘴唇,不过她是故意的。好想在兰君身上留下她的痕迹,让大家都知道兰君是她的。 妙月想摸摸他的身体,他就在藏书馆层层书架后褪去衣裳,妙月抚弄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吮吸他淡褐色的乳头,也舔他的腹肌,他轻轻喘息着,脸上大片薄红。他右胳膊上有一条淡淡的红线,妙月知道,这是男子的守宫砂,一旦与女子交合,便会消失。 兰提第一次在她面前硬起来,裆部被阳具撑得很高,妙月好奇地隔着裤子摸了摸,没控制好力度,兰提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难耐。 妙月安慰他:“我也情动了,不信你看,我都湿成什么样了。” 说着太女就拉着这个世家公子的手往她腿缝里摸,兰提轻轻抚摸着她濡湿的臀沟,妙月呼吸急促,忍不住就隔着层层衣裳骑到他腰上,蹭着他的阳具,去亲他的嘴唇。 兰提慢慢回应她,嘴上却道:“随时会有人经过,殿下。” 太女不理睬,只是摸着他的阳具:“兰君,你更硬了。” 兰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是硬了是他的错一样。 太女眸光潋滟,期盼地看着他:“我能看看你吗?我还没见过呢。” 兰君听话地解自己的腰带,随着他的动作,那狰狞巨物出现在妙月眼前,因为兴奋,这物事在妙月的注视下前端甚至跳动了两下,青筋毕露,溢出的前精缓缓流下。 兰提见妙月不说话,略有些沮丧道:“太女嫌弃臣了吗?” 妙月摇头。她亲了亲他的脖子:“我只是……明明我看的是兰君,可是居然是我下面更难受了,很胀,还有点痛。我又流了好多水。” 兰提撇过头,不好意思和她对视,手却伸进她的裙下,隔着亵裤或轻或重地揉弄她。妙月唇边溢出呻吟,侍书女官走动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兰提伸手捂住她的嘴:“还请殿下小声一些。”话是这样说,他揉弄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停。 妙月解开她的衣带,兰提看到了她的胸乳,这时她远没有后来的丰盈,可是饱满挺翘的形状也足够诱人。兰提往下躺了躺,妙月便垂下双乳,全挤到他脸上,妙月湿漉漉的眼睛无声地要求他,兰提舔了舔她的乳头。妙月捧起自己的胸,低声道:“我下面肯定和乳头一样硬肿充血了。” 兰提的手滑进衣带下方,他的手毫无阻碍摸到了她的一切,确实好湿了。 妙月贴到他耳边:“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兰君。” 兰君直起身:“臣愚钝。” 他抓住妙月的大腿,她两腿大开,被架在他肩头,兰提跪在她腿间,抬眼望向妙月:“殿下。”说话的呼吸吹在妙月腿间,妙月的穴口又往外吐了一口水。他是在询问,他能不能有此殊荣,用唇舌替皇太女纾解欲望。 妙月摸着他的肩颈:“我允许你……尽管放肆吧。” 兰提的嘴唇贴到妙月的私处,妙月连鞋都来不及脱,脚趾在鞋里难耐地舒张。贵门嫡子也一样,以让妻子舒心为己任,无论是厅堂,还是床笫,都有人教授代代相传的技巧。 兰提高挺的鼻骨顶着他的阴蒂,嘴唇却在吮吸她不停流水的媚穴,时不时抬起脸,问她怎么样。妙月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两手抓着他的肩膀上的衣料,又不敢喘息,只是咬着唇瓣忍住喘息,她一边喘,一边点头。 他于是又俯首继续,舔舐她的花核,妙月难受地摇晃着她的胸乳,手指想抓住什么东西,她这个姿势,只能背靠着墙,身体是什么感受,脸上便做出什么表情。 兰君的声音又传来:“太女要是不舒服,臣就停下了。” “你敢!” “啊——!”妙月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从未有过的愉悦冲上她的大脑,下身却像泄洪一样,淋了兰提一脸。 兰君的唇舌不再舔她的私处,而是慢慢向上,舔到她柔软的小腹,然后是胸乳,乳头又被他含进了嘴里,现在两个人是贴身站着。妙月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她的屄里伸进来他的手指,一节、两节、叁节……整根没入,虽然有异物入侵幽窄的媚穴,妙月却不觉得疼痛。他缓慢地抠挖着,妙月又开始难受了。 “快一点……啊……你快一点……”妙月的难耐地催促他。 他的手指这才加速,侍书女官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妙月不由得有些紧张,神经紧绷的情况下,她的听觉格外敏锐,身下的水声就越发明显。 兰提贴着她的嘴唇说话:“殿下应该快了,正绞着臣的手指不放呢。” 妙月的脚趾抵着她的鞋底,在侍书女官时远时近的脚步声里,她再次到了高峰。兰提替她拢好衣襟,他自己身下丝毫不见缓解,仍然是鼓鼓囊囊的,妙月也有样学样,帮他拢好衣服,她贴着兰君,闭上眼睛轻声说:“谢谢。” 侍书女官来到这里时,妙月正背对着兰提,手中握着竹简,轻声道:“我还要这一阙。” 兰提伸手帮她拿下书,两个人一同朝向侍书女官微笑。 妙月后来探索了很多种玩法。兰君从来不拒绝,也没有要求过要妙月对他负责。 兰提是这样说的:“固然能成为太女君是诸多世家公子的追求,可臣与太女共度此间绮梦,臣已经倍感荣幸。太女不必有负担。” 基本上都是他用手和嘴抚慰妙月高涨的欲望,妙月的身体发育得越来越快,前几年胸乳还称不上大,现在穿她的寝衣,总是呼之欲出在胸前乱跳,硕大柔软的两团是在兰提的抚摸滋润下长大的。 太女是很喜欢兰君的。只是皇太女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实在太早了。母皇后宫佳丽众多,姐姐们也夫侍成群,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承诺些什么。兰君他也不要这种承诺,不是吗?他最想要的是太女正妃的位置。妙月也想不到这个位置除了给他,还能给谁。 赐婚的诏书终于下来了,妙月回忆起这几年他们的点滴。 十五岁的时候,妙月送了他鸳鸯玉佩的另一半,兰君收下了,没问这是什么意思,并告诉妙月:“臣会好好保管。”这句话本来已经很好了,他还有后半句:“若太女来年另娶他人,臣会原样奉还。” 十六岁的时候,妙月拉着他夜登城楼,锦绣山河激壮胸怀:“母皇使天下臣民安居乐业,劳者有食,作者有衣。你看远处的灯火,那是航船载运着南方的粮食往北方去。我想……让母皇的功绩延续,让子民们继续安定地生活下去。”兰君在她身后,顺着她的手掌看向灯火航船。尽管那时他没有说话,妙月还是想到了后来,二十年后,叁十年后,五十年后,她都要她身边站着的人是他。 十七岁那年,有个亲王想要他嫁过去做续弦,在宴会上出言不逊,兰君沉默地冷着脸,兰家家主一再搪塞,亲王不依不饶,妙月大动肝火,想等他向她求助,迟迟等不来他的信号,只听到兰家客客气气地回绝亲王的要求,妙月没帮上忙。夜宴后,她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不要她出声帮忙,兰君不愿提及,反而带着她去宫廷的偏远处捉了萤火虫。 在满是芦苇菖蒲的池塘边,萤火虫悠然升起,一片澄明月色下,兰君问道:“太女为什么要对臣这么好呢?” 菖蒲幽幽地散发着香气,妙月想也不想:“因为我喜欢你。” 少女剖白心迹,可是她得到了一个理智又现实的回答。 兰君看着她:“太女也可以喜欢别人,臣只是出现得比较早罢了。今日太女替我出头,是预备以什么身份为我说话呢?” 妙月悟到了,她可以不着急她的婚事,可是兰提却要着急了。入宫陪伴她多年,立太女君的诏书一直不来,兰提地位尴尬。再拖下去,他不好许人。妙月回去就求了母皇,她要兰提。 母皇认为太女年纪还小,兰君是男子,又比她大一岁,妙月则是贵为皇太女,太女君的人选不可以轻率。正如兰提所言,他出现得早,占了先机。母皇一直还想再等等世家里新的男子们长成,也许就会有更好的人出现。若妙月需要侍君,就随意赏两个良家男子。将来有了太女正君,妙月若还想要兰提,就让他做贵君。 妙月则是这样回应母皇的:“纵然将来有更好的男子,那也不是兰提。而且,女儿也不想辜负他。” 母皇又拖了一年,确认选不到比兰提强的人后,下了诏书。 妙月身为太女,成婚前一个月也被那些礼仪烦得头晕。确认兰提是太女君后,他就不再进宫了,而是在家里准备婚事。 她长夜无聊,无意中翻那些锦盒,翻出来一个很有趣的盒子。盒子里居然是长短粗细不同的玉势,妙月问了嬷嬷,这是作什么用的。嬷嬷笑道:“这是很久以前,贵女们担心新婚之夜丈夫没有经验,横冲直撞弄伤了她们,所以会提前将此物置入阴中,提前适应,便不至于受伤。不过兰君心细,且是贵门公子,绝不至于使殿下受伤。” 是吗?兰君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她的身体,他还有守宫砂要保留。他的物事妙月见过很多次,随着年岁增长,妙月的胸乳发育得越来越快,他似乎也有了变化。妙月抚慰他时,会抱怨握不住,时间也很久,她弄得手酸。兰君会道歉,可是眼中却有揶揄笑意。妙月的媚穴要全然吞下他的阳具,是要吃点苦。两个人最情欲高涨的时候,兰提试过塞叁根手指进去,当时妙月就有些难以承受,没有成功就叫停了。 一个月没见了,妙月想起这些事,更想念她的兰君了。 是夜,皇太女出宫到了兰府。轻装简行,兰家家主和其夫侍见了太女都十分惊讶,太女要见兰提,两人略一商量,太女重视兰提,他们自然高兴,虽然不合礼仪,还是决定放行了。只是兰家家主还多了一句:“请殿下莫要久留。” 兰提正沐浴完,他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现在全都垂了下来,还带着氤氲的香气。妙月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兰君浅笑:“太女殿下。” 妙月有点没意思:“怎么知道是我的?” 兰君很无奈,指了指镜子:“臣就看着镜子,看太女越走越近,然后捂住了臣的眼睛。” 啊呀…… 妙月揉了揉他的脸:“为什么还要自称臣?你已经是我的郎君了。” “不自称臣……那是臣侍?” “你可自称我。我允许你这样说。” 兰提微笑:“臣谢太女厚爱。” 妙月啧了一声:“不听我的话啊。” “臣会慢慢听话的。” 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兰提沐浴过的香气沾染上妙月的衣摆,她拉过他的手,拨开宽大的衣摆,里面连件肚兜都没有,乳头硬硬地挺着,兰提的手擦过乳球肥厚的边缘,已经大得他一只手罩不住一只了。 下面湿得更过分……只有裙子,没有亵裤。 妙月心里想着要快点出来,便只给了自己半个时辰的时间,便丝毫不含蓄地叉开腿环住他的腰。兰提勃起的速度很快,粗热的一根顶着她的腿心,妙月含着他的嘴唇:“我来的时候,听你母亲提你的名字,每提一次,我就出一点水。我好担心,我会湿透裙子,水流到椅子上,那我可怎么办呢?” 兰提怜爱地看着她:“为什么殿下今日?”他的话没说完,他是好奇她今日为何如此淫荡吗? 妙月拉着兰提的手,往她身下摸,兰提渐渐摸到了玉势的形状,歉意道:“都怪我,不能尽快嫁给殿下。”这当然不是真心认错,妙月轻拧着他的耳朵:“都是你的错。为什么长得那么大,我堂堂太女,还要为了配你的尺寸,扩张我自己。”兰提认真点头:“对,都是我的错。” 兰提摁着玉势往里面一顶,妙月收缩了小穴,娇喘一声。玉势硬邦邦的,没什么温度,现在都是她自己的体温,兰君的阳具比这个要热很多。 妙月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她立刻道:“也就今晚玩一下哦。” 兰提用玉势抽插着妙月的水穴,屄里的穴肉缠着玉势,包裹着这根死物,一插一涌水,妙月将其与兰提的阳具比较,却觉得还是赶不上他的尺寸,便认真询问他:“成婚后,要是进不来,你可以不进来吗?” 兰提揉捏妙月的阴蒂,像往常一样送她上高潮。一重高潮,只是解渴,妙月还是有些欲求不满。她趴在他怀里,动都不想动。兰提拍拍她的背:“太女想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果然是她的兰君。 妙月在他怀里温存了一阵,就想投桃报李,也使他释放。兰提却拦住了她:“不用。” 妙月不解:“为何?” “只是太女没听说过的礼仪罢了。” “不射精是礼仪……?”妙月捏了捏他的卵袋,沉甸甸的。 兰提不自然道:“会有人检查的。” 妙月闻所未闻:“有这样的事?” “很奇怪吗?如果侍君只想着自己享受,怎么能服侍好太女呢?连一个月都无法忍受,就说明这个太女正君人选是不合格的,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兰提对此却无甚异议。 妙月很不屑:“我不要别人检查你,我会和礼官说的。而且……” 兰提轻声问:“什么?” 妙月把话咽了下去,她早就玩过他了,还搞这些。难道宫廷里的近身礼官会不知道她和兰提的事嘛?那些屏风后的窃窃私语和连绵喘息,礼官们是聋子?他就是她的人,就算检查不过关,那也是她造的孽。兰提满身都是皇太女的印,甚至哪怕守宫砂不在了,又有谁敢提出意见? 那天夜晚,妙月倒是让兰提在她身上盖满了印,他的嘴唇流连在她皮肤的每一刻,激起战栗,莹润的脚趾在他手心里舒张,兰提搔弄过她的脚心。妙月竭力吮吸着穴中的玉势,那死物对她的欲求不满只能爱莫能助。穴肉收缩着玉势,兰提的唇舌还在她身上点火。最后她一把推开他的头:“不要了!” 再这么下去,她该怎么熬到大婚之夜啊? 太女君升职记(二) 到了大婚那天,龙凤红烛兀自摇曳,满屋都是垂首屏气的礼官,金纱红帐下,新人端坐。好不容易捱到了接盖头的环节,妙月完全忘了什么礼仪,冒失地掀起他的盖头。礼官递喜称的手都慢了一步。 红盖头投下艳色,新人柔情满面却难以在众目睽睽下宣之于口,兰提看妙月的那一眼,她会很多年都难忘。 她意识到,他是将终身托付给她了。这一夜的龙凤花烛,她只想为他一个人点。铺天盖地的喜色,一生只有一次就够了。 等众人都离开新房时,妙月把他拉起来,带他活动活动筋骨。 “我以前一直觉得穿这么一身红,多傻啊。不过看你穿,我就觉得这身红颜色还是传统的好。”妙月扔了一块糕饼给他,兰提接过糕饼,只放在手心里,也不着急吃。 妙月懵懵地看着他:“怎么啦,你不饿吗?” 兰提坐回床边:“其实还有一道礼仪。” 妙月苦脸:“怎么还有啊!” “我与殿下似乎并不需要。” “什么?” 兰提从枕下拿出一本册子,大致翻了翻:“共阅春宫。” 那确实是不需要的,她和兰君早就互相探索过对方的身体了,何须再看春宫多此一举。不过妙月倒也好奇,这种压箱底的春宫图,看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坐在兰提身边,扭了扭屁股,然后研究起来。 兰提看她:“塞了玉势吗?” 妙月嗯了一声:“没塞多久。想着快洞房了,我还是努力一下吧。看我多疼你。” 兰提捂住脸,可能怕笑得不是很雅观。妙月趴到他肩膀上:“兰君,你也太不给面子了。说笑就笑啊?” 兰提果然不笑了:“贤德的夫侍不会笑话自己的妻主。殿下就原谅贱身这一回吧。”这就是她的兰君啊,一本正经地说离谱的话,他何须用贱身形容他自己。 妙月用春宫画册一拍他肩膀:“来,你也看。” 二人都默不作声专心致志研究了片刻,妙月挠了挠头:“孤以为,此图甚陋,不如孤与兰君远矣。” “殿下可以往后面看。后面要比前面有趣一些。” 妙月翻到了后面,后面的确有趣多了,嗯……第叁人,野地,台阶…… 妙月指了指图上某处:“这是什么?” 兰提扫了一眼:“是牧鞭。图中女子手执牧鞭,如同牧牛羊般驱使她身下的男子,这种男子以痛为乐。” 妙月看向他:“兰君?” 兰提犹豫地看着她,似乎在想要不要答应她。 妙月哑然失笑:“我可没有这么想,我是想问,兰君知识很渊博嘛。” 兰提合起书页:“只有仔细研读,才能做贤德的夫侍。” 也是,床上贤德也是一种贤德。 二人洗漱后,妙月缓慢在他的注视下自己抽出那根玉势,玉势上满是她的体液。兰提轻声道:“妻主辛苦。”妙月身下穴口已经被撑出了一个洞,还没来得及恢复她原本的样子,兰提可以看到里面媚红的颜色,湿哒哒的,寂寞地流着水。妙月乍然空虚,就缠上了他的脖子:“快点,肏进来。” 兰提不急不忙地脱他的衣裳,层层罗裳,一颗颗解纽扣,妙月早就在耳鬓厮磨中一丝不挂了,她抖动着乳波,双腿张得很开,他抹了香膏的手指还在穴口抚摸,穴口被他的手指耍了几次,几次都要把他的手指含进去,他却又抽出了手。那香膏一定有问题,妙月腿心越来越酸,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水来。 几番下来,妙月小腹都有些抽搐。还没有开始,她就流湿了身下的被子。乳头挺立着,色泽红得诱人。她皮肤白,因为情动,浑身发粉,她真的想立刻把他的巨物吃进去。 “你怠慢你的妻主,明天孤要降罪于你。”妙月说话的声音近乎于喘息。 兰提含进去她的乳头,一边舔她的高耸玉峰,一边带着笑意求饶:“臣侍真的罪该万死。” 他脱得实在是太慢了,妙月等不及他了,直接往他阳具上坐。妙月抓着他的阳具,刚含进去了一个龟头,湿润的液体就从身体深处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肉棒,兰提被她推倒在层层红色被浪之中,嘴唇红殷殷的,他洁白如玉的脖颈也一片绯红。 太女的双峰真的好大,闷得她可怜的正君都有点透不过气。她的双乳在他上方摇晃,兰提伸手捉住其中一只,又摸了摸二人连接处:“太女殿下好湿。” 妙月正困难地慢慢往下坐,听到这句话,双臂脱力,直接坐到了底。对,她真的流了好多水,妙月竟然没感觉到那种撕裂的疼痛,而是好涨,真的好涨。她穴内的褶皱都被这根巨物撑平了。 兰提被她的温暖湿热包裹,一向正经的面孔染上薄红,他的喉咙里溢出低吟。妙月收缩了几下她的穴肉,兰提喘得更厉害了。总算可以听到兰君的呻吟了…… 妙月骑在他身上,起起伏伏地吞吐起他的性器。兰君摁了摁她的肚子,他能看到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她的身体里进出。他配合她的节奏,痴迷地望着他的妻主,他将来终身的依靠:“妙月。” 妙月嗯了一声,她动得有点累了,便停驻在他的阳具上,冷落了其中半截。 妙月的汗液滴到兰提脸上,兰提会意,握住她的腰,坐起身,开始往上顶。妙月被顶中最敏感处,娇吟出声。兰提取悦到了妙月,受到鼓励般,挺动腰肢抽插她的水穴。 妙月的淫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她屄里的穴肉也主动迎合着这根硕大的入侵之物,不同于坚硬的玉势,他的肉棒可以越来越快,进得越来越深,连囊袋都恨不得塞进去,肉棒的主人时不时难耐地低哼着,妙月放心地将身体交给他,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啊!啊……好快……再快一点……嗯,嗯!就是那里,对……啊!你真的好大好粗,我……我要受不了了。再快一点,妙月快要……嗯……” 妙月的穴肉紧紧地绞着他的阳具,紧致的穴道夹得兰提都有点疼。可是他也无法停下来,她的声音就是最好的催情药,还有一直在他面前乱甩的胸乳,兰提也不会冷落,手口并用,妙月更加无法忍受。很快她穴里就抽搐着喷出一股水来,妙月想起之前两个人度过的那些无数甜蜜的夜晚,她也是这样浑身赤裸躺在兰君怀里,他总是衣服穿得好好的,胯下再硬也能忍耐,她总在想,兰君真捅进她身体里是什么滋味,今天终于知道了,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好。 妙月都高潮了一回,可是兰君一点要射的意思都没有。他发出谦卑的询问:“妻主,臣侍能继续吗?”妙月慷慨地允许了,她平躺下,兰提在她身下塞了个枕头。妙月染着情欲的双眼迷惑地看着他,下一秒,他已经将她的双腿架到肩头。肿胀的龟头顶着她的穴口,妙月才不怕他。就这她的丝滑,他又进来了。 方才的骑乘他是收着力的,现在换了个姿势,他可以大开大合地肏干。二人交合处被捣出一面白沫,随同而来的叽咕叽咕碰撞水声,他贪婪地吮吸她胸口的红果,咦,他是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下来的?妙月摸他紧致的腰腹,又抱着他的脖子,只管闭眼享受。她的水流了又流,高潮间断的时间越来越少,抽搐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妙月的腿已经从他的肩颈环到了他的腰上,紧紧地锁着他。 他射精之前,妙月是感觉到了的。肉棒在她体内兴奋地勃勃跳动着,然后,他的精浆就全灌进了她的穴道里。妙月一怔,柔软的双唇贴到他的锁骨处,她喃喃道:“兰君还说我水多,明明兰君的精液也这么多。” 兰提射精后,没有急着退出去,两个人浑身赤裸抱在一起亲昵。说着说着,他好像又硬起来了。妙月初经人事,身体并无不适,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兰君不自然地问道:“还可以再来一次吗?”妙月当然会同意了。 然而,妙月居然听到了一声咳嗽。不是兰提的,也不是她的,似乎是窗外守夜的宫人的。兰提立刻从她的身体里抽了出来,然后就恢复他平时那张平静的脸孔:“殿下,是臣侍失态了。” “索求无度会伤害妻主的身体,有违宫规,也不合夫训。” 妙月第二天早上提出她也要看他平日诵读抄写的《夫训》、《夫则》,看看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老祖宗还管她和兰君晚上干几次吗?结果还真有:一为满,二为溢,叁伤人理,夫云知玄牝引万物,多则不敬,取中为德。意思就是,一次就够了,两次有点多,叁次就太过分了,女人的阴户是天地万物的源头,需要好好爱护,次数多了是对万物之源的不敬,一定要适度,这样才是男子该遵守的道德。 兰君的毕生梦想就是成为一位贤德的夫侍,他当然会严格遵守。哪怕妙月暗示明示,甚至命令要求,他都坚贞不移,并在此说出一箩筐规劝她的话,大道理就像她的屄水一样源源不断。妙月简直想把全天下的夫训都收集起来烧了。 成婚前太女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了便的淫荡。成婚后,兰君就变成正人君子了。可见兰君当初为了勾引她,是多么的无所不用其极。皇太女殿下这是不折不扣的上当受骗! 兰君再叁表示,他可以不用进来,若是太女在一轮肏干后仍觉不满,他可以继续用其他的方式服侍她。他宁愿自己硬得发疼,也坚决不要做第二次。妙月奇了怪了,那她在他的手指和嘴唇下多泄几次,不是一样的伤身体吗。而且她根本就不伤身体,她爽得要死。兰君自有他一套奇怪的逻辑,他说礼仪就在于形式,心中无礼的人行为上也会无礼,可是若行为上守礼,久而久之心中也会有礼。也就是说,久而久之,妙月就会不想多来几次了。 皇太女大为光火,回去问她的母皇父后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父后吃惊她的粗鲁,母皇则对兰提连连称赞,真是一位贤德的夫侍啊。 妙月铩羽而归,只好无赖地威胁兰君道:“孤要纳选侍,你不行就换别人来。上半夜是你,下半夜是别的侍君,你还有什么话说?” 兰君微笑:“好。殿下放心,为您物色选侍,臣侍一定尽心尽力。” 坏事了,给妻主纳选侍,是不是也是写在《夫训》里的一条美德啊?皇太女她只是说说而已啊! 约定 漱泉夫人从赌场内往外走,叁个侍女跟着她。兰启有也默默跟着,第二天的武林大会也开得不顺利。许阳飞之死,成为了净山门九雷岛坐地起价的砝码,其他门派纷纷跟上,咄咄逼人。 唐鸢刀一派不断地强调密钥,他们掌门破关在即,急需参阅门派宝典。唇亡齿寒,唐鸢刀要是错过了破关,其他门派也会自危。打不开藏经楼的武林盟主,是真正的废物一个。若石不名拿不出密钥,唐鸢刀会第一个发作,有了领头的,其他门派就会争先抢后,把她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石不名要想接着做武林盟主,武林盟众派提出两个条件: 一是七日之内拿出密钥,使唐鸢刀掌门可进藏经楼参阅。 二是半个月之内找出妇贼艳云仙子,给九雷岛和净山门交代。 以上两个都做不到,就江湖会武时见。若是石不名有力挫群雄的绝对能力,众门派就闭上嘴再也不说什么,奉她为武林盟主,不干涉山庄内石家兰家内斗。要是没有这能力,刀剑无眼,将来九泉之下可不要怪罪众门派把她剁成肉泥。 兰启有很确定石不名手里没有密钥。他一点也不着急,做几天这女人的手下无损尊严,等她一朝成为所有人的脚下泥,今日任她差遣的耻辱也会随风而去。 兰启有的大女儿兰纹尺管理赌场一条街,平时就不住在山庄里,这会正拿着一个铁算盘,往中心赌场里去。 纹尺比兰提他们要大不少,和其父亲长得颇为相似,她有些女生男相,身材高挑,神情更是不折不扣的兰家人,少言冷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纹尺见了石不名,微微一点头:“盟主。” 纹尺将夫婿留在山庄里,漱泉抓内眷威胁人时顺手把他带上了,眼下他应该在关押处安静地呼吸着。 石不名道:“你夫君在我那很安好。” 纹尺不解挑眉:“他好与不好,我不太关心。近日武林大会,赌街营收剧增,我管账房贷十分疲劳,请庄主您再增派人手到赌街来,我才好应付。” 石不名颔首:“小事。下午就送几个伶俐人手到你这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公事公办。石不名想,纵然将来她要将兰家杀得干干净净,纹尺她却不一定会杀。纹尺能力出众,铁面无私,且对生父兰启有没什么感情。也许将来,她能留住纹尺,继续让她管理赌场。念头一闪而过,二人便各奔自己的事情去了。 兰启有截住女儿:“什么叫好与不好,你都不关心?” 纹尺淡淡地瞥了眼父亲:“清明时节,父亲可给小栖扫墓了?还有爷爷的,二叔的,父亲可烧纸了?”小栖是兰启有的大儿子,早夭。爷爷是前任盟主兰曾,二十年前逝世。二叔是兰启为,上个月丧命。 兰启有失神片刻:“你倒提醒我了。事务繁忙,我无暇顾及地下的人。” “我都给烧了纸。”纹尺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宽容道,“知道父亲你忙,可是你也得关心家人啊。他们远在地府,那还活着的人,比如小曦,他又怎么样了,他还回来吗?” 兰启有躲闪女儿的目光:“不管不顾不是他的作风。他父亲尚未入葬,他不可能一走了之。” 纹尺拉过兰启有,二人共同看着石不名一行人的缩影,纹尺语重心长道:“兰家的女儿们是兰家的边缘人,能出的力,能说的话,都少。关键时刻,有本事的独善其身,没本事的就只能做人质,兰家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块遮风挡雨的屋顶,我们不能承重。兰家的男人们本来应该是共同撑起这块屋顶的力量。二叔的确比父亲你,比叁叔四叔都要强,更不要提兰提在我们这一代里就是一枝独秀。可是独木难成林。眼下二叔死了,小曦失踪,父亲你不能心存侥幸,叁叔四叔也不能。从前他们是唯一的承重木,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你们就算撑得歪歪斜斜,也要凝聚力量,否则等屋顶轰然倒塌,又有谁可以幸免呢?” “我不相信漱泉石家武功会高到哪里去。我们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只是因为兰家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挺身而出,要做那根承重木。”兰启有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纹尺却继续直言不讳。 兰启有刚要出声,纹尺却厉声打断了父亲:“不要再指望小曦了!他是武功很高,他是运筹帷幄,可是他只是一个凡人,没有办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再加上,你有把握小曦他就会为我们这些拖后腿的亲戚出生入死吗?他可控吗?二叔视兰家荣辱为生命,他愿意牺牲一切保全兰家,可是小曦不是二叔啊!一直按兵不动等小曦回来,就是将生死寄托于他人手中,无异于坐以待毙!” 兰启有脸都被气绿了,伸手就推了纹尺一趔趄:“你教训起你老子来了?区区庶女,不在家相夫教子,能在这抛头露面,我已经很给你脸了!以下犯上,儿教父?你快给我滚!” 纹尺站稳,又死死地看着兰启有:“我若是男子,必然比父亲你出息百倍。父亲你的愚蠢,我这辈子确实是无法赶上了。” 纹尺领着下人们扬长而去,不再回头了。 兰启有气得浑身打哆嗦,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绝望地想,要是他的大儿子兰择还在,此时也有叁十多了,正当壮年,叁丹剑必然比兰提学得好吧?兰择还在,兰启为就不会是武林盟主了。石不名没资格进兰家门,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倒是也想号令兰启安兰启平,可是人家听他的吗?兰家大多数武功高的内门弟子都握在他手上,但是叁弟四弟也不是一无所有。他也想发动武林群雄,可是武林门派能以兰家为尊,就是惧怕兰家的剑法,尤其是惧怕叁丹剑。他这么多年,惜命,剑法早荒废了。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手里没有密钥。兰启为的住所当初被焚烧成废墟,他多次偷偷潜入,在那片焦土里寻找特殊的金属,次次空手而归。难道密钥也会在熊熊烈火里熔化吗……兰提。 云未散,雨未晴。云边的山峰仿若天斧削成,雨侵山色,山下繁华集市,过客匆匆。 星生拎着给苏晓宵准备的饭盒,她之前吵着要吃兔子形状的花馍,他就托了人去买,刚买好他就提着东西过来给她。 只是他一推开门,只见苏晓宵已经在吃糕点,而她旁边坐着个笑眯眯托腮的男子。 星生倚着门框,眯着眼睛:“是你吧?”薛若水很久没用过他自己的脸和他见面了,星生乍一见这陌生男子,还无法确认他身份,不过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薛若水笑嘻嘻道:“心肝,不是我还是谁呀?” “哎!别急着生气嘛,小孩子就是不经逗,喊你声心肝宝贝,你掉块肉啊?” 若水比兰提大两叁岁,兰提又比星生大两岁。十七岁的星生在薛若水眼里,还是个虚张声势的老虎崽子。 星生检查了下苏晓宵盘子里的食物,都是颜色鲜嫩的糕点,薛若水自己也拈起一块吃了,“干嘛呀,这么不信任我,我不会害她的。她饿了,我好心给买的。你怎么不知道谢谢我?” 星生也拿起一块,慢慢咀嚼:“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若水苦恼:“几个月不见,你和你的少主怎么都突然佳人在侧,这样显得我形单影只,孤零零的,好可怜呀。” 星生直白地翻了下眼睛:“你好意思。” 若水自然是不缺女伴,更是风月场所常客。他说这话确实也够不知道脸红的。 “等等……”星生突然反应过来,“少主身边确实我见到了几个女人,他没和我解释。他和你解释了吗?” 若水哈哈大笑:“还是我和兰提更亲!哎?又挂脸了!没事,他更喜欢我,我更喜欢你呀。嗯,他是喜欢一个女孩儿喜欢得不得了,我看得出来,他对她及其与众不同。你呢,这小妹妹形容举止有些幼稚,你从哪收的?你喜欢她?” 星生看向安静啃糕点的苏晓宵:“不知道。少主离开后,我时常无法进食,无法入睡。可是听到她吃东西的声音,趴在她枕边,我能稍微好过一些。她确实还是个小妹妹,她应该是在九雷岛受了惊,精神不好了。” 若水抱着胳膊:“突然精神失常……她要是脑子里没有伤,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中毒啊。” 星生摇头:“我给她枕过脉,脉象虽然乱,可是功力心法都在,你现在要是握她的手,还是可以感觉到内力稳健。若是中毒,早就身体都毁了,哪还有这么平稳的内力?” 薛若水见多识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毒药能把人变得像个小孩,他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与此同时,妙月他们也给昏迷着的商艳云翻了个身,找到了橘叶说的师父后脖子处一个针眼。商不离隐隐约约听说过这种毒药,可是浩瀚医书中匆匆一瞥,如何能迅速找到? 不同于云露宫众人的严阵以待,若水搔了搔额角,傻子不也挺可爱的嘛。 问问罢了,他还要重要的事要交给星生。 他从怀里找出一块符牌,这可不是随便偷的,他笑眯眯道:“越星生,见此牌如见你少主。武林盟少主有令,你有特殊任务,务必配合听风楼薛若水指挥。” 最后一句是薛若水自己加的。 星生看到牌子,立刻乖觉了:“星生接令,必当竭尽所能,不负少主所托。” 若水摸了摸星生的脑袋,虽然星生嫌恶地啧了一声,若水还是挺享受的。大战在即,苦中作乐,他眯着眼睛想,这会兰提该见到他母亲了吧。 石不名的侍女如金似银正要上楼去给石不名禀报消息,一个浑身湿透的瘦高男子故意撞上如金的肩膀,如金抬手就要给他一下子,望见那双眼眸,人傻在当时,兰提抬了抬斗笠:“是我,如金姐姐见谅。” “小曦……” 石不名从来没有叫过兰提小曦,如金似银却还会叫他这个名字。 似银有些按捺不住:“少爷……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有些话不便和姐姐们多说,带我上楼吧。我想见母亲。”兰提的尾音,母亲两个字发得很轻。 如金想伸出手,摸一下他的背影,想要确认他还活着的事实,她又缩回了手。她脑内有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那就是小曦和小姐一定是有感情在的,他们母子会合力统领武林。她的心自然永远向着小姐,但是她也不希望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的和小姐闹到那个地步。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一切都是他们一起算计了全武林。一定是这样。 石不名等候兰提多时了,烛火摇晃,隔着屏风,兰提看见了母亲的剪影。霎时间,他忽然变得软弱下来,他不想见到母亲,也不想和母亲说话。 那个坚硬的面孔,总是对他说难听的话——曾经也向他张开过怀抱。兰提小的时候出水痘,兰启为没得过不能照顾他,一向对他冷淡的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兰提高烧不退,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怕他被鬼差勾走了魂魄,多叫一叫,儿子就能回到阳间。当年母亲怀里的温度,兰提现在想,还不如是幻觉。 兰提绕过屏风,摘下斗笠,露出他本来的脸。 石不名转过头,客气道:“坐。” 兰提不坐,垂首站在她面前。 石不名无奈:“怕我怕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脱口而出的责骂,石不名自己都愣了。多年如此,她早就做不到心平气和与儿子相处。哪怕她想端出平等相处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居高临下地叱责他,毕竟他根本都不反抗,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她面前,挨了骂也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伪君子,天生的伪君子。他心里肯定在恨她,怪她……石不名又想,他都恨她了,她何必和他客气。 石不名随手把准备好给兰提的茶盏推到地上,茶盏落地,声音轻脆,兰提还是低着头不吭一声。 石不名更无来由地生气了,一拳打到棉花上,他和他爹都一个德行,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在兀自憋着恶毒的想法,只等一招反咬,让人措手不及。 石不名不知道兰提,还不知道兰启为吗?他是兰启为的儿子,他一定也是那样的。 “你爹死了。你倒是气色还不错。” 兰提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石不名,不咸不淡道:“托母亲的福。” 看,毒蛇吐信,忍不住阳奉阴违了。石不名料中了他,她便更加觉得自己对他的侮辱很合理,他就是这样的人,她什么也没有猜错。 兰提默默地注视着石不名,只想,母亲没什么变化,不胖不瘦,不曾更老,也不曾更精神。看来大仇得报也未必能使人容光焕发,父亲死了,她也不觉得快意。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父亲算是白死了。 这种见面对两个人都是折磨,石不名一眼都不想看见他。兰提的脸天生就长得这么可恨,他的脸完全就是兰启为的骨骼,甚至还能找到一丝兰启有的踪迹,可是他又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石不名想,以后他要是死了,她一定要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低眉顺眼的儿子不如一个怒眉冷眼的仇人。可是他居然还痴心妄想,不做她的仇人。更可恨了。 “我要你找的人呢?东西呢?” 兰提微微皱眉:“我要先见父亲。” 想也不想,石不名伸手给了他一耳光。伪君子挨了打,不会心生怨恨?毒蛇什么时候会发作起来,什么时候卸下他的假面具? 兰提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苦笑:“既然不要我当儿子,您就该对我客气些,不是吗,夫人?” 童(上) 父亲死的那天晚上,天边没有冰冷的月痕,也没有徘徊的鹤影,只有连绵不断的雨,雨丝如针,兰提忙于查天都剑峰的奸细,洗干净满手的血,想去找父亲。 山庄好安静啊,他们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兰提多次反对庄众滥酒滥赌,兰启为只说杀人多了,晚上做梦会眼前重重鬼影索命,赌博可以放纵心灵,好酒可以麻痹思绪。兰提想问,为什么要杀人,这话他知道问出来会很蠢。因为兰提是兰淇的后代,兰家是靠杀人如麻站稳脚跟的。他作为获利者,无权质疑祖宗。兰启为支持庄众纵情声色,他自己却不赌博,也不喝酒,他不允许兰提碰这些东西。可见,他也知道这些不是好东西。 兰提养在后山的清宵紫金盏被人掐掉了花朵,兰提心情不佳,又无从发泄。兰提想,一会去见父亲,他会问些什么,他得提前准备好答案,比起这些烦心事,兰提更怕看见父亲脸上对他失望的神情。 兰启为惯用的武堂,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兰提往前走,听到了人声。 父亲和母亲在争吵,兰提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他们争吵了。 他们大概也有几年不曾交谈过了吧,每次都是父亲告知母亲些东西,说完就走。二人冷若冰霜,连争吵也不争吵。自从辉生师姐死后,父亲就做到了完全漠视母亲的存在。他恨她,就放置她不管,任由她快速地年老色衰,看都不看一眼。 父亲说:“是她先恨我的。” 石不名恨他们父子二人,是有很多年了。父亲发现她想掐死兰提后,就决定把兰提放到自己身边,贴身教养。至于她为什么要掐死兰提…… 兰启为起初没有那么麻木疲惫,他也是从震惊不解的初始走过来的。在兰启为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几乎只关心兰家和叁丹剑,他自然有他的伟大,他会为了兰家鞠躬尽瘁,会为了叁丹剑死而后已。他的世界很大,无暇关注石不名的情绪。他的世界很小,狭窄到他始终没有原谅石不名的那一伸手。他把兰提从她身边抱走,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说:“名姐姐,好好休息。我知道你只是太累了。”兰启为是完人,他没有责怪她。 表面上是这样,后面却是处处提防。她想再摸一摸孩子的脸,兰启为都会立刻叫人把孩子抱得远远的。 兰启为一定是觉得石不名已经疯了。疯的原因他都不会细究,他要的是体面。 石不名疯不疯的,兰启为不在乎。他什么都有,多一个疯女人妻子,虽然有碍观瞻,却让他的好名声又有了一些增益。可怜的盟主啊,怎么偏偏妻子又老又疯呢?石不名变了。她当然清楚自己变了,无论是平静质问、还是声嘶力竭,兰启为都不会撕下他的假面具,他不断地柔声安慰她,回避她的要求,也不让她见儿子。 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兰启为才把孩子抱回来让她看看。她身边的丫头片子们都对兰提喜欢得不得了,主动请缨照顾他。石不名疲惫到一眼都不想看他。 如金似银哄孩子的声音不断传到耳朵里:“小曦,小曦,笑一个!” “真的笑了,好乖呀,好聪明的宝宝。” “少爷,到银姐姐这来,我有糖,来嘛,爬到这来!” 石不名一杯茶盏摔出去。 如金连忙把孩子护到怀里:“小姐,你怎么了?” 石不名冷冷地看着她:“你背叛了我。你们都背叛了我。” 侍女们手足无措。 兰启为无奈地叹息道:“又来了。” 石不名的日子过得天昏地暗,一片混沌。她已经记不清儿子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了,他怯生生地喊她娘。她又伸出手,卡到他脖子处,不要叫我娘。山庄里每个人都知道石不名是疯子。 儿子又长大了一些,已经开始学武了,路都还不怎么会走,兰启为真的很着急。儿子看到石不名,想摇摇摆摆地跑过来要一个拥抱,他好像天生就知道应该亲近母亲,石不名刹那间心软,她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这样的瞬间不是很多。因为身边的人会惊慌地死死盯着她,看她是不是又要动手。 渐渐地,这个孩子从婴儿变成了幼儿,又从幼儿长成孩童,从小曦变成了叁少爷兰提。越辉生出现了,越辉生擦掉他额角的汗,给他理衣裳,越辉生还会背着熟睡的他,牵着她自己年幼的弟弟,带他们回去休息。兰提看到她,已经不会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地跑来喊娘了,他会周全行礼,然后不安地看向父亲和越辉生。 你是我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和别人表现得像一家叁口呢?你是我的儿子啊! 而兰提患上水痘的时候,石不名忽然对兰提表现出了一丝柔情,石不名兰启为二人关系便有过回暖。兰启为对兰提说,那是她最像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时候。 因为石不名试图挽回过的,她的儿子。 儿子出水痘,兰启为没有出过水痘,石不名主动把孩子带到了自己身边。他高烧不退,石不名就拿冷水浸过的毛巾彻夜冷敷,一夜都不合眼。兰提要是死了,她在兰家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起码现在,他不能死。 兰提被她照顾得很好,水痘过后,他都没留下什么疤。石不名和兰提有了这一段最轻松的母子相处的时间。 她身边的侍女们本来就偷着和兰提玩,看到小姐和兰提和解,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们于是大着胆子,当她的面教他梳辫子,踢毽子,甚至还有打璎珞,补衣服。 兰启为这样评价:“太脂粉气,难成大事。你要害他。” 石不名理都不理,这是她的儿子,她想怎么样就怎样。他是她的所有物,她高兴教他,不高兴教他,没人有资格说她一句。 兰提九岁的时候,石不名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是她头一次问他这个问题。兰提抿着嘴唇,他是个不擅长索求的人。 石不名又问:“你父亲都送过你什么?” “剑谱、剑鞘、护膝、还有伤药。” “那你想要什么?” 兰提很不自然,他看看脚,看看手,犹豫了半天:“真的可以说吗?” 石不名一口答应:“说吧。” “我想要……风筝。” 长这么大连风筝都没玩过? 兰提年纪小小,很会察言观色,立刻改口:“不,我更想要剑谱。” 这就是石不名最讨厌的样子。 石不名冷笑:“我不是你爹。走,我带你放风筝去。” 头一回兰提的生日他不用练剑,而是躲在石不名的院子里,坐在竹篾堆里,专心致志地扎风筝。如金她们私底下议论,庄主不是对少爷很好吗,怎么少爷有的时候一点市面都没见过,小孩子放个风筝能这么高兴。可惜那个春天天气不好,雨水太多。兰启为又故意让兰提忙起来,他始终都没有机会和石不名出去打马放风筝。然后就到了夏天了,太热,已经过了放风筝的季节。 兰提的房间里挂着那个风筝,挂了很多年。是哪一年取下来的,石不名不知道。她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石不名挽回了一些儿子的心,他看她的神情里不再有害怕,而是崇敬和期待。 只是石不名她是越来越不喜欢他。谁规定了,母亲就要喜欢儿子吗?他一生一世都是她的所有物,可是她未必喜欢她的每一件财产。 兰提越来越像兰启为。那种翩翩的风度,恰到好处的笑容,明明被惹恼了也不会发作的虚伪,都和兰启为一模一样。他是兰启为的得意之作,兰启为到哪里都带着他,炫耀兰提远超同龄人的早熟和优秀。 随着年纪的增长,石不名年过四十,而兰启为也叁十多岁了,再也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时时刻刻前呼后拥,明明心里得意,可是脸上却还要谦恭。 兰提叁十多岁的时候也会这样吧,石不名不允许她的儿子太得意,太高兴。她时时刻刻都要敲打他,她日日夜夜痛苦不堪,她的儿子也不可以过得舒心。 石不名不喜欢他和越星生一起玩,也不喜欢他的另外两个剑侍。石不名训斥其他叁个人,兰提一言不发,却学会挡在他们叁个前面:“母亲要责难就责难我一个吧。” 兰提的玩伴们,那些内门弟子见到她就绕道走,因为被逮到就要被质问有没有在叁公子面前说她的不好。他的朋友们都讨厌她了,兰提怎么会不往心里去呢? 石不名问兰提:“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 他说没有那一定是有。他是连生日礼物都要撒谎的人,他肯定讨厌她,只是不直说而已。 石不名说:“伪君子。” 兰提的脸瞬间就白了。 石不名又试着说了更恶毒的词语:“你和你爹一样,都是白眼狼,没心肝的畜生。” 兰提不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被羞辱。 他不会反抗,也不会辩驳,他只是忍受。兰启为养儿子果然养废了。她时不时就把兰提叫到她身边责骂一番,兰提一次也没告诉过兰启为。她不觉得她做得不对,她只是想看他能忍到哪一天。 那年春日宴,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阳光很刺眼,兰提坐在她旁边十分乖巧。他被一群小女孩们簇拥,她们笑着央求他去救一只高树上的小猫。兰提救了下来,和女孩子们说话的神态,客气又温柔,十足的兰启为做派。 他不能再快乐下去了。他不应该有那样的笑容,他不应该…… 于是她骂了,也动手了。 兰启为将此事定义为她旧病复发,他说:“她又来了。” 兰提不会出第二次水痘,他比两年前也成熟得多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想要试探兰提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可是这种人,面具就像长在脸上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说:“我不恨你,母亲。”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童(下) 春日宴过后,兰启为问兰提:“你要不要新的娘亲?” 兰提犹豫了很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被数次当众辱骂的兰提极为怨恨石不名,恨得咬牙切齿,手指嵌到手心里,抠得手里流血,怄得心里流血,也要在晨昏定省时表现出最完美的礼仪。他是兰启为的儿子,是天生的伪君子。 哪怕这么恨,兰提也没有这件事上表态。因为他认为,母亲就只有一个,父亲可以换妻子,可是他不能选母亲。任何分娩都是九死一生,兰提不能否决她的一切。 兰启为也只是象征性一问,他已经决意纳辉生师姐入门了。兰提喜欢辉生师姐,她又温柔,又对他好,总是笑意盈盈。 辉生师姐怀孕后,石不名常把兰提叫过去,问他,要是新生的孩子是弟弟,他要怎么自处?兰提纳闷,有了弟弟,他就对弟弟好,他有什么不能自处的。石不名又问,如果未来的武林盟主不是你呢?兰提说,那我就做武林盟主的哥哥,就像大伯和父亲这样。石不名说,没出息的贱种。 辉生师姐孕中总是不舒服,她流产了。星生很心疼姐姐,那么大月份流产,无异于分娩出一个死胎。星生抱着他,眼泪直往兰提脖子里流:“我害怕,少爷,我听到姐姐好痛啊。”星生只有辉生姐姐一个亲人,他抓住兰提的手发抖。可是他是男孩子,没办法进去陪姐姐,只能在门外听到她惨烈的叫声。 石不名坐在椅子上,在产房前很平静。 侍女姐姐们神态冷肃,点翠强行把哭着的星生生拉硬拽拖走了。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石不名进去看望了奄奄一息的辉生师姐,出来后对兰提说了他这辈子都难忘的话:“那个死胎,如果能长大,一定和你很像。” 兰提当时没说什么,也没把这句话告诉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父亲。 不久后,辉生师姐去世。星生的眼泪不再温热,而是冰凉的,就像安静地躺在灵床上的师姐的手一样冰。两个人偷偷来到夜半的灵堂,兰提采了花,用井水洗干净,星生把白色的茉莉花放到姐姐手里。 兰提问他:“星生,你害怕吗?” 星生说:“我不害怕。就算有鬼,也是姐姐。我想见到鬼,我要再见姐姐一面。姐姐,出来见我吧,我是星生啊。” 星生转身流泪,抱住兰提。星生小他两岁,当时矮他一个头。后来无论星生做什么,兰提都能原谅他。他是在他怀里流泪的孩子,他们共同失去了辉生姐姐。 兰提把星生送回他的屋子,陪着他睡着。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的路上,遇到了如鬼似魅的石不名。 她恶毒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剜兰提的心。 “要怪都要怪你。是不是你要求你父亲要给你换个娘?” “都是你的错,你最心爱的师姐的死,都是你的错。” 那天的对话,原来她偷听到了。 石不名头一次看到这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着虚伪的微笑的孩子,对她收敛起了笑容。 石不名看到他厌恶地扬起眉毛,除了厌恶,表情里还有似是而非的同情。那恐怕是兰提为数不多在她面前真情流露的时刻,他根本不屑石不名的恫吓,他完全没被石不名的逻辑绕进去,而是既恶心又无奈道:“母亲你觉得我会把师姐的死算到我自己头上吗?” 石不名很意外,她好像太小觑这个孩子了。石不名又对他说:“那你觉得应该怪谁呢?” 兰提直视她的双眼,轻轻一笑,像在笑她愚蠢。这种神态,出现在孩童的脸上,实在是太违和了。 石不名抓住兰提瘦小的肩膀:“你知道些什么?” 她当然心虚,越辉生的死就是她的手笔。越辉生生下孩子,兰提又不愿意争抢,现在兰启为疼兰提,那他有了新的孩子,武林盟主还会是兰提吗?万一兰提不如他的弟弟呢?石不名就连武林盟主的母亲都不是了。 兰提不点破,他意识到的时候,师姐早已无力回天。再点破,也没有意义。而且他没有证据。父亲不是傻子,他自己会查,不需要他说。 石不名得不到兰提的回应,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跳动着:“我劝过她了,她不听我的。她一定要嫁给兰启为,兰启为没有逼她,那么她就是自愿的,她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坏女人,她是自己找死。” 兰提把石不名的手拿下来,仰着脸怜悯地看着她:“那有人逼你嫁给父亲吗,母亲。” 他以为他自己问了个好问题吗? 石不名转过身冷笑:“有啊。” 其实是没有的,石不名后悔终身的事恰恰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无人可以责怪,她带着春涧心法和需要强大力量庇护的石家嫁给了兰启为。兰启为满足了她曾经的心愿,石家人在山庄定居。她生下了一个孩子,兰提从婴儿时代就非常乖巧,兰启为握着她的手,承诺她他会一生一世对她好。这一切都看起来很圆满,可是石不名知道,不是这样的。她牺牲了远比这更重要的事。 兰启为的死,她谋划了很多年。自那以后,石不名就想,与其残杀别人,不如直接杀兰启为。兰提有没有和他父亲提起越辉生的死因,她不知道。 越辉生死后,兰启为赶回来,没有发怒,他的侧脸显出铁器般冰凉的轮廓,越辉生的死给了他重大的打击,那轮廓疲惫又迟钝:“名姐姐,你从前不是对我很好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我至此的?我从前问过你很多遍,你这次能告诉我吗?” 石不名反问他:“我妹妹逃婚的理由,你还记得吗?” 兰启为被戳中一截早已尘封的心事,他愤恨地摔碎了一个玉瓶,碎片飞溅,一片甚至溅到了石不名的眼睛里。 兰启为伸出手指,指着石不名:“你妹妹说山川辽阔,她不愿意为了家族牺牲她的后半生。姐姐看过各地风光,她也要去亲自游历。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对我说,你妹妹自私贪婪,竟然将个人利益置于家族存在之上,简直是石家的败类。你是这样说的吗?怎么啦,你也和你妹妹想得一样了吗?可是她没看过天地宽广,你不是看过了吗?你是为了这件事不甘心到如今吗?” 石不名曾经做过很多年的游侠,见识渊博,她在外游历时是翱翔天空的苍鹰,是自由湖海的游鱼。她的经历让妹妹羡慕不已,石不语多次表示要成为姐姐这样的人。那时,石不名很为自己自豪,她也不断鼓励妹妹,要亲眼去看山河湖海,走过那些风土人情不同的村庄,石不语正是因为将这些话听了进去,才会有她的野心和梦。 石不名游历时,父亲在世。石不语长大时,石家却没有了顶梁柱。石家颓废,从前的仇人纷纷找上门来,野狼般的江湖门派觊觎春涧心法,石不名一人是撑不起石家的。因此她决意献出春涧心法,献出妹妹。妹妹也不能算做什么贡献吧,她不喜欢兰启为吗?启为温柔内敛,妹妹是喜欢他的。然而,她就是那么自私,那么任性,她丢下了所有人,让两全其美的联姻变成了对兰启为的羞辱。 启为对此很难过,他问过石不名:“名姐姐,我是糟糕的人吗?为什么语儿不愿意等等我,那些风景我都可以陪她去看。”兰启为这会已经是一个俊俏的青年,比石不名曾经记忆里十六岁他单薄的样子要成熟了许多。兰启为和兰启有长得多么相似,恍惚间,石不名从兰启为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兰启有。 石不名犯了她曾经犯过的错误,她喜欢脆弱的男人,兰启有饱受丧子之痛的潦倒曾让她张开双臂,兰启为失去了未婚妻的颓废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涟漪。 然而这太荒唐了,她比他大八岁。 兰提猜想过,自己父母的结合也许是一个偶然,可能始于激情,可能开始于冲动,或者只是为了利益无关感情。 然后在兰启为死去的那个的雨夜,在那争吵声里,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对父亲恩重如山,不仅仅是春涧心法的事。 死结 得知真相后,兰提就和漱泉夫人达成了约定。 他有三个要求,父亲的尸身、兰家无辜者的平安、山庄内的奸细。 石不名同样也有三个要求,寻人、武林盟主之位、兰提消失在这个江湖上。 石不名问道:“你确实找到人了吗?” 兰提应声:“暂时还没有,但是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画了像。” 兰提慢慢展开手中的一幅画像,画上的人花容月貌,千娇百媚,画技形神兼备,且线条简单,可以大规模发印。 画中人是——应妙月?不,是商艳云。 从最开始,兰提要找的人就是艳云仙子。应妙月的母亲,商艳云。 商艳云现在正趴在妙月膝头,以为自己是一个小女孩,痴痴呆呆地撒娇。二十年前,她是初出茅庐的采花大盗,风情万种又恣意泼辣。兰启为是兰家的二公子,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怜的兰二公子,被人悔婚了。商艳云是这样盯上他的吗? 小小一粒的情花毒啊…… 兰启为中了毒,但仍不肯屈从,他将商艳云打落山崖。情花毒可不是普通春药,兰启为靠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衣染尘,春花零落。 月下他苍白的脸,映入石不名的眼帘。 石不语逃婚,两家联姻的事就此搁浅。石家没有别的女孩,就只剩下接近三十岁的大小姐石不名。早早地,从他穿着喜服被抛弃在众目睽睽下时,石不名的心中就泛起了一丝涟漪。 要想给石家找依靠,年轻的二公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石家的门客和徒弟,这些重担都压在石不名肩膀上,如果可以得到兰启为,她至少不用愁十年。可是她比他足足大八岁啊,他怎么可能愿意? 兰启为后来数次冷笑:“我根本没有逼你,是你自愿的。” 没有人逼石不名,是石不名自愿的。她根本没有想过后果,她甚至是迫不及待给自己上了一把无法解开的锁。 人的一生中做的大大小小的决定数不胜数。石不名的决定是她见到深受情花毒困扰的兰启为时突然萌发的同情和爱欲致使的。兰启为那夜并没有强求,可是是她自己奋不顾身,脱下了衣裙。 体液微凉,晨光熹微。后悔是一阵高潮后的寒战,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不知道,兰提会因为这一次而来临。 兰提在武堂父母的争吵声中,终于知道了真相。他知道是利益交换,可是他居然不知道这是激情任性和挟恩图报。 石不名用了二十年后悔这一夜,后悔怀上了这个孩子。如果兰提没有到她腹中,她还可以另外想办法,她不是非得嫁给兰启为不可的。结果孩子的存在让她后悔都没得后悔了,兰启为不断感谢她的牺牲,称赞她的德行,他恳请她、乞求她留下孩子,嫁给他。 石不名占了便宜吗?可是她确实救了他的命啊。看起来石不名得偿所愿,其实她真真实实地付出了、牺牲了、失去了。 石不语因为姐姐的游历,想要纵马江湖,诗酒人生。所以她不愿意嫁做人妇,不愿意为家族利益牺牲她自己的后半人生。然而她石不名扪心自问,她就愿意吗?她发自内心地愿意吗? 她怀着孩子,还是心存幻想,也许她就是可以一边保护石家,一边等事情尘埃落定后请求兰启为和她一起游历四方呢? 然而,幻想,都是幻想。 石不语远走他方,石不名怀着孩子却连碰一碰刀剑的资格都没有。所有人前呼后拥,孩子在肚子里动,是一个可怕的寄生者。他吸走了她的自由,吸走了她原本可以享受的天地辽阔。 石不名生他时,分娩过程并不十分艰难。兰提从小就是一个乖巧静谧的婴儿,不夜啼,不奶哭,只是睁着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掖了掖他的小被子,张嘴想唤他的乳名,小曦。兰启为在取名上,是故意恶心他大哥的,兰启有死去的儿子乳名小栖,他就取发音相似的。他是胜利者,他要全方位的胜利。一切都变得像噩梦的源头就在这里——兰启为。 兰启为温柔地笑,可是那个笑是贴上去的,他既不是欣喜儿子的出生和成长,也不是享受一家三口天伦之乐。 他是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得到了石家的大小姐,得到了春涧心法。兰启有失去了和他争的资格,毫无疑问,兰曾死后,兰启为成为了武林盟主。 私下里,兰启为也会握着她的手,注视她,感谢她。兰启为表面做得无可挑剔,可是他的得意深深刺痛了石不名。她的牺牲和付出,无人歌颂。兰启为却可以站在最光鲜亮丽处,接受所有人的恭喜。 石不名恨无可恨,只是恨自己那夜的献身太愚蠢。她当时明明有很多做法,可是她偏偏选择了自己救他。兰提来了,她跑不脱了。 兰启为人前杀伐决断绝不手软,回到家里洗净一身血腥气,抱着他的儿子,嘴角静谧柔和地弯着:“名姐姐,你叫我如何谢你呢?” 石不名道:“把艳云仙子带到我面前,让她向我们俩都道歉后,再杀死她。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 她可以恨谁?深思熟虑后,她不能恨兰启为,他没有逼迫他。她不可以恨她的儿子,他什么也没做,他唯一的错是出生了,可是当初她有打掉他的机会,她没有。她更不能恨自己,当初那个草率又利欲熏心的决定,使石不名都不认识她自己了,她不想承认那时的她。 那就只能恨商艳云了。她修炼邪门功法,给兰启为下药。都是她的错!那个贱妇!把她找出来千刀万剐! 兰启为不愿意。他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阴差阳错,带来了好的结果。 “难道她带来的结果你不满意吗?名姐姐,我们在一起很好,小曦很乖,我要把他培养成百年一出的奇才。你不开心,是我做得哪里不够好吗?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我说了会对你好,就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兰启为有他自己的考量。艳云仙子的存在是江湖上的一抹桃色,正人君子极为不屑,三流剑客没完没了地讨论。他被下药这件事,如果捅出去,该多么丢脸啊?而且到处追杀商艳云,不就所有人都知道儿子是怎么来的了吗? 现在兰启有和石不名的私事,儿子的身世,都被消息贩子们宣传得沸沸扬扬。再多一层艳云仙子的情花毒,那简直是不光彩到了极点。 兰启为劝说石不名:“只要艳云仙子不主动说,我们不要主动提。不光是危害你我的名声,小曦也会受到影响。事情真的过去了,我是恨,可是这确实只能吃哑巴亏。” 石不名在第二天下午,做出了试图掐死兰提的惊人举动。 侍女们从她手里抢走孩子,震惊又不解。 她伸手的时候,大约是在想,孩子死了,她就立马远走高飞,抛却所有烦恼,再次成为游侠,她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只有石不名现在抱着孩子,无法面对这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她曾经可以是女侠,可以是家主,可是她现在是母亲,是妻子。 石不语盗窃了她的人生,兰提偷走了她的自由。 她不是生了一个孩子,而是生了一个人质。 于是她伸手了。 兰启为死后,她终于有机会去追杀商艳云了。换了位置,石不名也觉得大范围追杀毫不光彩,于是她对她的儿子道:“你去吧。那也是你的仇人。” 她杀兰启为时,是故意用了兰提养的花为毒。她要拉他下水,她要让他参与。仇恨与死亡的茧牢牢地裹住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兰启为石不名兰提,上穷碧落下黄泉,恐怕都要纠缠一生了。在地底相会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把商艳云拖下去。她知不知道,她的一粒情花毒,让三个人一起痛苦了二十年? 兰提知道真相以后,混混沌沌了一天一夜。他脑子里,都是幻想,如果没有商艳云的情花毒,他是否可以不用出生。不用担心父亲对他失望,不用看母亲一步一步越来越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都没得选,一出生他就是死局。 和妙月也是死局。 为什么会相遇呢,要是没有认识过该有多好。 兰提会救妙月,是因为想起父亲当年,不被人救真的会死。她好傻,她不会骗人的。可是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来得及自欺欺人,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母亲当初也应该骗过自己吧,父亲是真心感谢她的,他也试图骗他自己,眼前的傻姑娘没有算计他,是真的无辜中药了。 秋媛出现了,妙月说,她要带他回云露宫?回云露宫干什么?无非是要用他练功。兰提看她花言巧语想诱惑他回去,就想,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欲女心经如此冷门,传承不易,既然抓到了你,还怕抓不到商艳云吗? 她真的会骗人吗?她的骗术好拙劣。她和她的师姐看起来好快乐。云露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不是比丹枫山庄好上千倍万倍。 然后,兰提看到了信。 妙月是商艳云的女儿。 思绪万千的夜,黎明迟迟不来,只有他一个人。人人都在亮处,置他于此地的仇人之女在最明亮的地方。 兰提在父亲死后,多次想自尽。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笑话,是兰启为的冤孽,是石不名的枷锁,他已经想不到,除了他是一个传承三丹剑的好工具以外,他还有什么别的价值,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遇到应妙月后,事情变得他无法控制。潜伏云露宫,万蚁噬心,过了一段时间,居然让他发现,她们原来关系不好。 从处心积虑利用,再到幡然醒悟悔恨,都是他一个人消化。 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和任何人说的。和妙月不能说他要追杀商艳云,那会暴露他曾经蛰伏在她身边只为了等候商艳云回宫的事实。和薛若水越星生也不能说,父亲母亲的恩怨是他们的隐私,母亲不敢大张旗鼓追杀商艳云,是为了顾及她的尊严。和母亲更不能提起妙月的存在,她会勃然大怒,妙月的境地会变得很危险。 命中注定该有一相遇。从情缘露水里映照出兰提他自己不堪的脸,机关算尽,算不到他真的会动心。失控的事有很多,他自己的心意是最无法控制的。 既然如此,就尽最大可能保她平安。 兰提庆幸他是不用活太久的,等妙月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只剩下死无对证四个字了。 算 妙月见到兰提的第一面,是见到了他的画像。那张画像其实是兰提自己画完了交给石不名的。 在武堂里,兰提捂着浑身瘫软的父亲的脖子,他在兰提的衣襟下,只来得及用血写下半个字,一个草头。兰提就知道,这是兰字。父亲是要他无论如何,挑起兰家的大梁。 石不名蹲下,查看兰启为是否死亡,在雨声里,缓慢又苍凉地自述她的人生。 说起来是长长的二十年,可是概括起来,只有几个词:后悔、枷锁、自尊。 她后悔救兰启为,兰提的出生是她一生的枷锁。兰启为漠视她的情感,她曾经的一时情欲下的冲动不断冲刷着她的自尊,快要把她撕裂。与其仇恨着曾经的自己,为何不将痛苦全部转嫁他人?转嫁给商艳云、转嫁给兰启为,儿子更不能少,无辜的越辉生也要承受。 石不名吐露自己的野心:从前的二十年是毫无名誉毫无价值的二十年,武林盟主之位她非取不可,纵然将来不会取得好的结果,她的名字也要让武林盟众人铭记于心。 兰提握着父亲的手,染血青衣,颓唐额发。风从四面八方来,密雨斜侵武堂,兰提沉重地点头:“好。” 兰提被父亲的血冲昏了头脑。三个人都血液淋漓的人生,通通指向唯一的罪人——商艳云。 纵然再敬爱父亲,兰提也禁不住拷问他自己,父亲的行为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假使就是父亲的态度使母亲癫狂至此,一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让给母亲又有何不可呢?她无名无姓的二十年,是半辈子的损失。他只是让一个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给她,兰提甚至都不觉得是什么补偿。 他真正的补偿,是放弃为父报仇。兰提被兰启为教养大,旁人害死兰启为,他是到了天涯海角都要将杀父仇人碎尸万段的,可是杀父亲的人是母亲。兰提就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复仇的资格。造成母亲一生痛苦的根源,有三个人,漠视她的兰启为,下了药的商艳云,还有出生的兰提。 向来兰提都能面面俱到地思考,可父亲之死却让他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后面想来,山庄内有不少细节都很古怪。比如父亲的亲卫们怎么会一夕之间全被囚禁,兰家的弱质女流无力儿童怎么会全集中到了一个地方,被石家人看守。这些细节,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浑身是血,浑浑噩噩走出武堂。 雄鸡唱响,兰启为的消息是一阵带着血气的风,刮遍武林的每一个角落。 他蜷缩在兰家一个无人光顾的假山后,万籁俱寂,只有他心声嘈杂。母亲苦心孤诣,她下手会做万全策。兰提尚未与她过招,不清楚她的具体水准。既然她要做武林盟主,那他兰提就不应该挡她的道。如果她的实力还没到那个地步,兰提则应该助她一臂之力。 石不名在假山后找到兰提,向他提出要求:“去找商艳云。我大范围追杀她,旁人会一头雾水。你去做这件事,是最合适的。” 确实最合适。他离开山庄,兰家群龙无首,石不名能更好地把控山庄。他和商艳云血海深仇,而且为了守护亡父的尊严,绝对不会对外人透露半个字。 既然帮了,就再帮一点吧。 兰提主动向石不名提出:“母亲,追杀我吧。” “让大伯来追杀我。他是兰家目前最强的一把剑,他来追杀我,就等于抽去了兰家猛虎的獠牙。调虎离山,你的武林盟主之位会坐得更稳。” 兰提转身就去找了兰启有,他说,请大伯配合他演戏。 兰启有照做,他以为那一剑捅在兰提肩头,是虚假忠心的表演,也以为追杀兰提可以博取武林盟的同情,四处滥杀可以毁灭石不名的名声。他亲自追杀,自然可以放水。然而都放得泄洪了,兰提也不想回兰家主持大局。 纵然当时一切匆忙,兰提还是两头都算计,既不能让母亲的武林盟主之路走得太艰难,也不能拱手把山庄全让出去,使兰家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石不名只是深闺女子,杀了兰启为后焦头烂额,一把火是为了泄私愤。她还没来得及想密钥的事,等想到的时候,兰启为的住所已经化为焦土了。 那把剑——那把兰提宣称是父亲教他学艺的剑。剑身里暗藏玄机,正是藏经楼密钥。火舌缭绕,黑烟冲天。兰提抢下的,怎么会是童年回忆,而是他的一招后手。只是父子感情确实深厚,一招感人至深的障眼法,竟让那薄薄的一片金属隐了身。 要达成约定,赌坊起家的兰淇后人,手里如何会没有筹码? 密钥,就在兰提手里。石不名意识到的时候,兰提早就离开山庄了。 不仅要算这两头,还要算赌场、农田、镖局、航运,把兰拣的野心也算进去,把九雷岛净山门的胃口也算进去,少不了兰启有的暴怒残忍,没有遗漏天都剑峰的虎视眈眈。纵然机关算尽,他也不是神仙菩萨,一个人的力量总有尽头。既然无法照顾周全,就要有取舍。 最重要的是,杀商艳云。即使无法安葬父亲,也要不计一切代价杀掉她。为了杀她,他可以不出面做兰家的救世主,可以暂时不对天都剑峰下手。失眠之夜,兰提每每想起那个名字,就会恨得咬牙切齿,那颗药丸的能量竟然能让二十年后的他东奔西顾,连回首前半生都觉得是对自己残忍。生命对兰提来说,是无期监禁。 后来发生了很多巧合的事。 他遇到了应妙月。妙月不是他的仇人,是照出他羞耻心的铜镜,是他嫉妒的火种,是……妄想。因为妄想,所以一拖再拖。 从商艳云杀许阳飞开始,兰提就立马有了觉悟,他对母亲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了。既然许阳飞的死是公开的,那么石不名就可以借这个名义大肆追捕她。布下天罗地网,总比兰提一个人去找,要效率高。 既然妙月怕他,就快点送她走。他已经拖不起了。母亲一旦开始找商艳云,和她那么相似的妙月也会陷入极端的危险境地。 停止妄想吧,转交给星生的任务,还是他来吧。兰家这艘三千钉的破船,再无人掌舵就真的要翻船了。父亲写下的那半个血字,是兰提为兰家签下奴隶契约的一个红印。父亲的遗志,兰提无法违背。那沉默的血字,刺在兰提脸上,他再怎么想逃,难道要对父亲忘恩负义吗?他已经死了,纵然没有下葬,无形的石碑早就落在兰提肩头,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良心。不为兰家出生入死,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父亲? 道道枷锁,层层责任。 可是…… 妙月从背后抱住他:“想你,爱你,喜欢你。你信不信呀?” 知道你说的是假的,还是很想相信你一次。 妙月贴着他的嘴唇,轻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 妙月搂着他的肩头:“我真的不是对你没有一点真心的,可是我的身体要求太高了,我不明白还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身体听我的话。” 不用到什么程度,我只需要你一点点的真心。 ……“兰提,不要杀我!” 石不名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的兰提,她抚摸他被她打了一耳光的脸。 兰提回神,看向母亲。他疲惫地许下诺言:“父亲好好下葬以后,我给你密钥。” 石不名张嘴想说些什么,兰提却又道:“既然我这有了商艳云的画像,山庄内天都剑峰的奸细,母亲您查得怎么样了?山庄哗变,既然是奸细,就会有所举动。应当很好查。” 石不名指向墙上挂着的一柄弯弓:“是她。” 兰家精骑射的人里上一代最强的是兰启有,这一代里…… 兰提皱眉:“四姐姐?有什么证据吗?” 四叔兰启平的女儿四小姐兰窈放浪形骸,五小姐受悟风引诱上当受骗后,她还能和悟风出去鬼混一整夜,后面她宣称自己不知情五妹的事。兰拣提起认识的女子被悟风欺骗了,说的就是兰家五小姐。 兰提头疼,因为家里姐姐妹妹一大堆,大姐四姐都和他交情还不错。四姐为了男人,背刺兰家,倒也很符合她性情中人的性格。 兰提从来没有往四姐身上想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视野有限。他不太在后宅与女眷们打交道,另外兰家的小姐们多半都不会武功,会武功的剑法也都不怎么样。没办法,兰家的剑法创立之处就是天残地缺,没有心法,男人越练越短命,女人则很难入门。 兰提没有猜过不会武功的女眷们。 “她还在被我囚禁。不过我有撞见她试图往外递消息。这次武林大会,天都剑峰没来什么人,守旧派一个都没来,新派只来了悟风。” 漱泉从袖中摸出一个纸条,上面的字很小。兰提一眼就看出那是兰窈的字,不为别的,因为四姐和他同岁,小时候一块上学,四姐总挨训,因为她的字写得很难看。 四姐笑嘻嘻拍他的手:“小曦,你的字写得真无聊。” 兰提歪着头看她,他不明白字写得那么丑的人居然好意思说他,但是他被冒犯了他也不发火,客客气气道:“请四姐赐教。” “我的字写得虽然难看,却是我自己的东西。你的字嘛,虽然一板一眼,先生回回见了都夸,可是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是古人的风格。小曦,你不仅无聊,还很可怜,连自己的字体都没有。”兰窈也歪着头,她顶了顶兰提的脑壳。 多次让兰启为摇头叹气的兰提的字,源头就在于四小姐兰窈这几句轻飘飘的话。 四两拨千斤,兰提往心里去了。 众人写字,要想漂亮,都是从临摹开始的。四姐兰窈却带着兰提走上一条不归路,而且兰提心里憋着一股气,父亲总要他十全十美,他非得露出个缺点来试试他的底线。 他的赌气和叛逆,最终化作清宵紫金盏,害死了兰启为。兰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养花了。 四姐的那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几个字:“北风救火”。 天都剑峰在北,悟风是新派风花雪月四徒里的风字。 兰提磨了磨后槽牙:“知道了。” 石不名收起字条,朝他伸手:“画像。” “您先去柳街大道彩云轩找找看。上次我在那跟丢了她,她大概是有人接应。大道上随时有人巡逻,她要跑没那么容易。若是那没有,再来找我要画像。”能拖就拖,妙月她们还没走远。 石不名皱眉看他。 兰提往后退:“四姐是否是天都剑峰的奸细,还未有定论。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夫人您不要太着急。画像您已经看过了,如此深仇大恨,相信您一定可以过目不忘。” 石不名操起一盘茶具,往兰提方位丢过去,兰提轻巧闪过,他捡起还没有碎的茶壶,搁在案几上:“不要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他转身推门离开,身后的茶壶方才没来得及碎,他带上门,茶壶碎成一片又一片,碎片散落在盘子里,中心有潮湿的茶叶,冒着一点热气。 如金似银目送兰提走远,从前还是那么一个小不点,是什么时候起长得这么大了?她们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忽然想起来个什么事,要叫住少爷,少爷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兰提走到师姐她们住着的的房间,房门内灯火明亮,兰提一瞬间产生了幻觉,妙月她就在这等着他。 他摇头,轻轻推开门,星生正等着他,见到他连忙站起身,一脸欢欣地把面碗往前一推:“少主,生日快乐!” 对,前几天是清明节,他总是过了清明就生日了。以前是父亲给他下厨做面,兰启为喜欢往面条里放香菜,兰提不喜欢,可是这么多年都吃下去了。他低头看星生给他准备的面碗,里面果然没有香菜,只有鸡蛋和香油。 星生知道,父亲不知道。然而,兰提立刻把心中对父亲的怀疑都驱赶开,人无完人,兰提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觉得父亲对他不好,他不能。 兰提轻声说:“星生,多谢你。” 番外:过年 作者的话:正文里他们小时候没有遇到过。这是if线,如果曾经小时候见过,会是什么样子。 除夕夜,兰提翻墙会若水。若水早早抽了条,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哥哥了。 青澜呼呼大睡,紫瑚头悬梁锥刺股读书,可惜眼皮已经半闭。只有星生还很清醒,他抱着柱子不高兴:“少爷,又要出去玩了?” “嗯。回来给你带你想要了很久的青雀棋盘。” 若水趴在墙头:“除夕平安,小星生!别不高兴呀,若水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不要你的!” 星生一扭脸回去了。 若水哈哈大笑,揽着兰提溜了出去。二人共马,塞外来的狮子骢,每一根马毛都是兰提出钱。兰提找大姐纹尺要钱的时候,身后还跟着眼巴巴的四姐。 纹尺很头疼:“又来要钱了?” 四姐和大姐撒娇:“好姐姐,我想吃锦芳斋的玫瑰蜜饯!这种玫瑰叫血鸽子,可好可好啦。什锦蜜饯,又有梅子又有桃脯,可好可好啦。” 纹尺说:“多少钱?” “五百钱!” 大姐摇头:“快过年了,就满足你的小小心愿吧。” “小曦呢?” “我也五百……” “五百钱?” “五百金。” “……” 兰提后来回忆道:“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山庄是真的很有钱。大姐后来背着四姐给我钱了,她问我买什么,我说买马,她就很爽快地给钱了。她说,五百金给我压岁。那会我大病初愈,大姐就出钱了。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听他回忆的妙月连连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对呀,若水从你那里薅了很多很多钱啊。怎么回事?” “呃。后来都是我偷的。” “好……” 年年除夕,大人们吃过年夜饭,就各自赌博去了,兰家赌坊发家,人人都会投色子。 孩子们除了磕头上香,就没别的事做了。兰拣率先说要去读书,兰启为大赞他勤奋,其他兄弟们纷纷向兰拣投来怨恨的眼光。 兰提心想,笨蛋,书留到过年都读不完的笨蛋。 因为兰拣,本来商量着要自己攒一把小孩子赌局的堂兄弟们都玩不成了。大伯的女孩子们也跟着遭殃。四叔本来也想让孩子们都去读书,不过四叔心软,最后带着他的儿女们去自家院子里点炮仗玩去了。 四姐问兰提要不要一起,兰提说:“不必。” 兰启为逢年过节一堆应酬,漱泉根本不想理他,兰提爹妈都不管,他早知道会这样,早早约了若水。 柳县的上空满城烟花,香车宝马,车如流水马如龙。 妙月随师姐师叔到柳县商不离师叔回家,师叔遇到了疑难杂症,治病救人忙得没法回云露宫过年,宫主派出小分队去柳县过年。 妙月生日在大年初一,往年厨房的铁手叔叔都会单独给她做面,众人一起看她吃长寿面,再一块守岁,嗑瓜子嚼花生,雨霖会说她自己编的鬼故事,妙月害怕地缩在毒老怀里,传武师叔则惟妙惟肖地配合雨霖小姑娘,声情并茂地吓孩子们。师姐说才不会被吓到呢,结果也怕得睡不着觉,师哥们爱玩烟花,一声爆竹响窜出来吓秋媛一跳,秋媛张嘴就骂,被宫主笑眯眯地摸了头。 今年的除夕夜在好得了医馆则没那么热闹,妙月小姑娘很懂事,不吵也不闹,时不时给师叔递块止血的纱布绷带。师叔忙完了,众人才说要吃年夜饭。 秋媛小小年纪已经很能干,一锅南瓜汤面像模像样,妙月负责拍香油瓶,又撒一撮葱花进去。 不离师叔道歉:“小妙月生日呀,又过年,结果都把你们忙坏了。秋媛乖女,师叔这就尝尝你的手艺。” 脚程快的其他师叔已经去买了烧鸡烧鹅,腌咸菜煎包子。 传武师叔一个鸡腿给妙月,一个鸡腿给秋媛。众人聚在一起说了好多吉祥话,绫师叔搂着妙月秋媛问委不委屈,妙月笑嘻嘻地说一点也不,秋媛则伸出手,手上刚才下厨烫出泡了。 师叔心疼不已,秋媛委屈:“我是大师姐嘛……” 妙月急忙给师姐吹吹:“可是大师姐莫秋媛和妙月一样,也是小孩子啊!” 秋媛哭了,妙月也哭了,绫师叔也哭了。三个人抱在一起,哭完又觉得好笑。怕不吉利,就假装根本没哭过。 绫师叔给了压岁钱,带女孩子们出去玩了。 妙月小女孩爱新鲜,看一个摊子走不动一个摊子,一路上下来,秋媛没买什么东西,妙月买了面具糖人糖葫芦九连环,结果发现这才是集市入口,里面才是真是好玩的地方。压岁钱都快花完了! 妙月扁扁嘴,她就光看不买呗。 结果里面的摊子真是精彩无比,妙月看得目不暇接,那些五光十色的跑马灯,那些琉璃碗盏,怎么都那么好看! 若水领着兰提去找星生心仪的棋具,兰提一不当心,撞过戴着面具的同龄女孩子,他匆匆道歉,那女孩子注意力全在桌面上的琉璃兔镇纸上。 兰提不大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看了一眼就赶路去了。 若水咬着糖葫芦,认真道:“前朝有一怪盗,呃,叫什么名字,不如叫糖葫芦吧。大盗糖葫芦,劫富济贫,缴贼讨匪,接济穷人。” “不过大盗糖葫芦接济穷人的方法很特别,他总在闹市的乞丐堆里撒一大把金瓜子,谁抢到谁花。一时传为金瓜子大侠!” 兰提结账:“到底是葫芦还是瓜子?” 若水笑嘻嘻:“故事而已,何必较真呢。但是抢金救乞是真的,我们听风楼记载的人物能有假?” 兰提从棋社出来,女孩子还在原地不挪窝,兰提心想:穷人。 他随手丢下一个金锞子到她脚边。兰家的压岁钱给得极为大方,他给了一大堆给若水,手里还有多得花不完的钱。奇怪,不花钱的时候,手里总是很有钱,花钱的时候,又根本找不到钱在哪了。 兰提抱着棋盘,若水又搂着他,两个人轻飘飘地离开了。 绫师叔正欲替妙月买下兔子镇纸,妙月却听到脚边响动,一看竟然是个金锞子,不由得大喊:“谁丢了钱呀?!” 秋媛皱眉:“哎?我多想这是我的,可惜我身上只有铜钱,银子都没有。” 妙月四处喊,不见失主来领。 不能昧掉路边捡来的金子,妙月就在路边坐下来了,等失主,谁丢了金子都会着急了呀,倒是有不明人士想把这金子骗走,可是他们的信息总是和妙月手里的对不上号。 这金锞子上有刻印,木风?什么意思? 妙月起码在路边等了一个时辰,把糖葫芦都吃完了,眼皮都困得打架了,还不肯走。 师叔们最终抱走了路边等睡着的妙月,金锞子买了琉璃兔镇纸,找了一堆铜钱,云露宫众人全分给了墙根底下的乞丐。 兰提回家时,星生还执着地不肯睡:“少爷……” 兰提把棋盘送给他,又数了下给青澜紫瑚带的礼物:“睡吧,一会起来要给爷爷给太爷爷给老太爷爷给老祖宗磕头。” 星生就不再生气,他早就困了,头一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兰提也眼皮打架。 房间内突然一声巨响,兰提看过去,是四姐往他房间里丢了个炮仗……兰提心想……呼……讨厌的……呼……人……伴随着平稳浅浅的呼吸,他彻底睡着了。 妙月翻了个身,她梦到身骑白兔的大侠从天而降,挥一挥手,天空就下黄金雨,可是到了手里都变成了糖点心,妙月直接张嘴接糖吃。 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孩子们还没有长大一岁。睡吧睡吧,起床了就过年啦。 若水来信 妙月安全回到了云露宫,带着商艳云和橘叶。兰提和薛若水给的身份符牌很管用,但是最管用的是银两。商不离师叔把华佗佗和扁鹊鹊一并来回来了。 回了云露宫,妙月大感轻松。这儿才是她的家,回了家就彻底远离江湖纷争了。橘叶一路上对云露宫非常满意,她当场就表示自己要拜入云露宫。 鹤林宫主也很慷慨,将原本准备给兰提的血蛊给了橘叶,反正兰提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于是就给了她,她吃下血蛊,就是云露宫的人了。橘叶改了姓氏,如今叫应橘叶,见了妙月雨霖得喊声师姐。所幸她所学欲女心经并不多,也没杀多少人,欲女心经对她的反噬她操练些其他的心法就能控制。 橘叶这边的事已经解决,至于抱着妙月甜甜蜜蜜喊娘的商艳云…… 据鹤林宫主的回忆,妙月确实和戴柔女更像,艳云骨骼更柔和,柔女妙月的皮肉贴着骨头长,都有英姿勃发的气势在。艳云自我感觉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认得出她同辈的师姐师兄们,只感觉他们忽然就长高了,变老了。她天然地屏蔽了一切让她觉得不对劲的信息,依偎着妙月,就像女儿和母亲撒娇。 艳云还能自理,能自己吃饭洗澡穿衣服,要吃什么就吵,要穿什么就闹,妙月想躲起来都不行,她会哭着要娘。妙月带孩子带了两天就疲惫不堪,夜里艳云还要贴着她睡,陌生的香气居然是来自于她的亲娘,妙月拍着她,把能记得住的外婆唱过的歌谣都唱了一遍。 妙月对外婆的记忆很模糊。当年外婆金盆洗手,回来之后就被欲女心经反噬,垂垂老矣,身上只有妥帖洁净的皂角香,带着妙月睡觉,妙月蜷缩在外婆怀里,就如同艳云在妙月怀里一般。隔世经年的回忆,让妙月对商艳云的厌恶和排斥减轻了一些,柔女是妙月的阿婆,艳云是柔女的女儿。于情于理,她是不是该对外婆的女儿好一些? 妙月已经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她是个不爱计较的姑娘。哪怕前两次商艳云坑得那么惨,看在外婆的面子上,艳云对她自我感觉良好地撒娇,妙月都没有发过火。只是内心里是不耐烦的,如今天真无邪的商艳云,和从前振振有词逼着她练功,差点就安排她和陌生男人的交媾的冷血母亲,真是判若两人。 鹤林宫主的神情仿佛在说:“她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他没说出口,妙月又怎么会体会不到他的苦心。不过,她不能做一辈子商艳云的假妈妈,商不离师叔焦头烂额,勘破医书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种毒药。 妙月琢磨着,等风头过去,她得去找一找苏晓宵姑娘。也许从她那,会有一些线索。只是,这个风头,究竟会什么时候结束,妙月一点也拿不准。 这天早上,一只色彩斑斓的信鸢飞来了云露宫,哨岗的鱼儿师兄把信拿下来,交给了妙月。妙月拆开信,这是薛若水来信。 开头就是:“兰提已死,特来告知。” 师叔和她们一起回了云露宫,云露宫外没有在外驻扎人选,以至于外面武林都炸了锅,云露宫还是岁月静好。兰提的死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妙月反复读了几遍开头的这行字,确信自己没有眼花看错。她上次见他,还是他递来一封绝情信,怎么再听说,他就死了呢? 薛若水的字写得颇有古风,加上信中消息很长,妙月读了一天一夜,都读不完。 信中提到了他的死因:强行破关三丹剑,硬抗天都剑峰掌门殷疏寒,筋脉断裂而死。 若水去悄悄看过了兰提的尸体,他信里还开玩笑道:“兰三诡计多端,我总以为他诈死,结果去瞧了,确实是死透了。” 薛若水形容兰提的死相:“不像死了,只像睡着了。浑身是血,但是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经脉断裂而亡的人,死相就是比较安详。” 星生也死了。 “星生受剑的姿势更像是自尽。我猜想他是见到了兰三的尸身,生无可恋,于是殉主了。这点我就不如他,我觉得世上好玩的还是太多,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死。换句话说,星生也不如我,世上好玩的这么多。这傻孩子。” 妙月接着往下读,若水写得很乱,他想到什么写什么。信也坑坑洼洼的,他应该是流过眼泪,慌慌忙忙擦掉了。 “我见了尸体,实在心里很痛。我人单力薄,就找我听风楼的朋友帮忙,从山庄内把他们带走了。我找了个很漂亮的小山坡,把他们埋在了一起。你要来吗?我买了很多纸钱,不过我烧得还不多,我眼睛不太好,一熏就流泪。应姑娘,你眼睛怎么样?” “有一桩趣闻!原来漱泉夫人早早就串通了天都剑峰,兰三念叨的奸细叛徒就是他亲娘。我怀疑他聪明至此,不可能猜不到,他多半是不愿意相信。我认为兰提最大的缺点可不是心软,他杀人的样子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心软,他的缺点是自欺欺人。” 若水写信,思维实在很跳脱。妙月读起来,总觉得百爪挠心,她仿佛失去了如何呼吸的方法,读一段,喘不过气一段。 商艳云在旁边吵着要吃糖。妙月烦躁地抓了一把给她,让她出去玩。商艳云一口一个地娘亲地喊妙月,妙月心里烦,可是总给她喂软筋散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耐下性子真把艳云当女儿养。小女孩得了糖果就会欢天喜地,妙月敷衍完商艳云,又继续看信。 她看不下去。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刻骨锥心,商艳云一搅,她读不下去了。一个人死了,没死在她面前,她没有一点实感。 清明过后,就不下雨了。晴空万里,大块大块的白云四处散落。兰提他上次来帮妙月理过的书柜,妙月还没有动。书柜没做防尘,阳光照进竹楼,飞尘如同小虫,蚕食着为数不多的回忆。他的手指抚摸过这些棋谱乐谱,妙月是喜欢半途而废,棋谱总浅尝辄止,乐谱就旧很多,他理过的这些卷边折页,比它们从前的样子要精神不少。 还有他留下的别的痕迹吗?角落里摆放的笤帚,妙月都不用,她宁愿用别的。他碰过的东西,她再碰,就好像意味着他在人间的一缕残魂也魂归地府了。 妙月又低头读了一段:“兰三他这一死,他应该觉得很划算,尽管我觉得不值。天都剑峰一代的年轻精锐在这一战里几乎全军覆没,掌门殷疏寒也被兰提砍了个半死。这里我认为有必要解释,天都剑峰内斗很严重,殷疏寒没什么天赋,胜在勤勉,上一任掌门是比他天资卓越得多的师兄,非常刻板守旧。殷疏寒则执意革新门派,他一直想要南下,这可能就是他和漱泉达成合作的原因。愿意南下的多是年轻人,兰提他一个人,换了天都剑峰几乎所有新派精锐的命。” “有些事我还想不明白,毕竟他不会说。我看他死相,我就猜想他赴死时,应该是心满意足的。血流成河,真是血流成河。风花雪月四徒里,死得最难看的是悟风,被兰提砍成八块了,拼都拼不齐。你说,多大仇啊。” 出现了妙月见过的人的名字。那个风流艳丽的青年,已经变成了兰提的剑下亡魂,且死无全尸。妙月忍不住要发抖。 “我真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你可不要觉得兰提弑杀残忍,虽然把人剁成碎片称不上大慈大悲,可是也仅仅是以牙还牙罢了。他的剑侍不止星生一个,你知道吧?还有青澜紫瑚,他们四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还有一个剑侍是天都剑峰的奸细,那应该是漱泉安插的。青澜紫瑚被奸细害得惨死,兰提父亲死之前,兰提一直在找山庄内的奸细。” “兰三他一直都想为青澜紫瑚报仇来着。青澜死的时候年纪很小,才十六岁。他们是地底团聚了,我还要活很多年的。” “你说,他找了那么久,死之前知道就是石不名串通的天都剑峰不?” “写得有些混乱,应姑娘你看得懂吗?” 看不太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我这几天心很乱,脑子也乱,江湖太乱了,我不能歇着什么也不做。我理清头绪还会再来信的。节哀呀——唔!一件要事,你最近可千万不要出来。现在满大街都是你的画像,不对,不是你的画像,是艳云仙子的画像。你和你娘长得真像。满街都是,纸像不要钱一样。奇怪,以前从来没人精准地画过艳云仙子,漱泉她哪来的画像呀?” “哦,还有一件事。” 妙月翻了一页,若水写道:“漱泉夫人石不名和兰家在抢兰提的尸体。他们吵得很激烈,呵呵。漱泉她,深夜在兰提旁坐了很久,久到我都等困了。谢公刀那些人也来吵,要把兰提带走安葬,说漱泉不配做他的母亲。漱泉说这是她的儿子,谁也没资格剥夺她的身份。真热闹呀。兰三应该不喜欢他们家那个黑漆漆的宗族祠堂,他们家的墓园也很阴森,一块块的,齐齐整整的,很难看。” “没有我给他找的墓地漂亮。他和星生的坟茔旁都开了漂亮的小花,蓝色粉的白的都有,青草长得很快,不消半个月,兰三和星生的坟茔上就会芳草萋萋了。我尚未来得及立碑。你要不要来看看他,他在桂县的月水村。我可是特意找的这个村落,他会喜欢的。” “真不好意思,我又忘记了。你的脸现在全城都是,悬赏三千金。那你就明年来看他吧。他的生日和清明节挨得很近,你看,多方便。” “就到这里了。我又开始头疼了。” 妙月终于读完了他的信。 妙月将信小心翼翼收好,就像收好了兰提的死亡一样。原来不止她,他也会死。她体验过四次死亡,总算轮到他了。 兰提他本来就没有在竹楼里住很久,他的气息留存不多,妙月此刻却觉得他无处不在。他的死亡是一场大雨,浸湿了妙月的全身。 眼泪从心底的泉眼中往外冒。妙月擦掉一些,它们又冒了出来。她仰躺在床上,泪水慢慢打湿了耳朵,妙月侧过身,不让泪水流进耳朵里。 若水写信的时候都没接受他的死亡,妙月只是读了信,她该如何接受?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的死法,以他一条命,换天都剑峰新派所有精英。若水说,兰提一定会觉得很划算。 令妙月格外介意的是,她在他面前是一览无余的,可是她连他的冰山一角都没有接触到。他去世的来龙去脉,她都还云里雾里,她只知道,他已经不在人间了。他赴死的决定,必然是很久以前就做好了。所以他要把她送走。原来那天在医馆相见,他是特意来见最后一面。 作者的话:第五次重生的开始不是妙月死,是兰提死。 又见 妙月没有吃晚饭,师姐们来看望,得知这震耳欲聋的消息,都没有劝她,留了饭在厨房,妙月想起来就能吃。 鹤林宫主和橘叶来把商艳云接走了。 她终于可以安静地独处了。 不知不觉时,她睡着了。醒来时还是深夜,她盯着天花板发呆。商艳云一直缠着她,要和她一起睡,今晚她身边空无一人,她恍惚间觉得很寒冷。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妙月打开门,是光着脚跑回来的商艳云。妙月现在就急需一个人和她说话,她头一回柔声对商艳云道:“怎么跑回来啦,不穿鞋,脚冷不冷,脏不脏呀?”破天荒,头一回,她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商艳云说话。 妙月烧了水,让商艳云洗脚。艳云喋喋不休地说她在师姐那的事,说秋媛给糖,雨霖给果子,不过她都不喜欢,艳云抱住妙月的腰:“姨姨们都很好,但是我只喜欢娘。” 妙月一点她的鼻尖:“可不要骗我啊。” 艳云活泼地爬上了妙月的床,妙月搂住她。艳云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八九岁的孩子就是这么活泼好动,从妙月的床边柜子里找出来一根竹萧。 妙月不像秋媛师姐,喜欢舞刀弄枪,也不像雨霖师妹,喜欢舞文弄墨。她独独喜欢乐器,不过并没有在兰提面前展示过。尽管没向他显摆过,兰提心细如发,早就知道了。 妙月教商艳云按住萧孔,商艳云居然早就会了,呜呜咽咽的萧声流畅婉转。妙月恍然大悟,她会竹萧,不就是外婆教的吗?原本模糊的外婆的脸孔,竟渐渐清晰起来。外婆手把手教妙月竹萧的回忆,妙月弄丢了,可是现在又捡了起来。 艳云困了,很快就睡着了。妙月轻轻拍着她,因为怀抱里有活人的温度,妙月也渐渐睡了。 黑夜尚未结束,妙月见到了老熟人。月老。为什么,总得是她来见? 月老愁容满面。 妙月发觉现在她并不在地府,而是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月老开口了:“他死了。” 妙月点点头:“我知道。” 已经是第五次了,第五次见到月老。妙月见到他,甚至有点松口气的感觉。至少她和兰提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月老盘着腿坐下,妙月也跟着一起坐下了。虚无黑暗,没有尽头。 “这是哪里,好像不是地府?”妙月问道。 月老点头:“这不是地府。这里是我临时搭建出来的,可保生魂不灭不消。应缘主你还没有去世,只是生魂。唉。” 妙月和月老已经是老熟人了,她心态甚至很平和,大不了从头再来。 “你说,我死了是从来再来,兰提死了,多少该有点不一样了吧。” 月老抛了一个红色的线球给妙月:“不着急说这个,一般来说,姻缘红线在两个人都去世后会自动消解。一根红线,两条灵魂,一根红线归还给我,喏,这都是用过的,两条灵魂去地府投胎,一线二魂这都会入司命的账簿的。不过嘛……你们的情人结还没有解开,红线就不会有尽头。你二人如今都无法入轮回道,一旦去了地府,司命的账簿就对不上了,因为少了一根红线,还拴在情人网上作死结状呢。我前几次从地府把你的魂魄带回来,阎罗司的人就得去司命处报备销账。反复几次,阎王不胜烦扰,干脆你二人的灵魂连地府都不必去,都直接到我这就行了。” 妙月忍不住笑了:“你们神仙还得做账呢?和我师姐一样,每每算这些对不上数目,就会很狂躁。” “司命府的星君们是脾气都不太好。哎。” 一看就知道这小老头没少挨司命府星君们的骂,该的。 “之所以只能麻烦缘主你,而不能麻烦另一位缘主。是另一位缘主实在是不配合。” “他怎么不配合?” 月老无奈道:“很久以前,我就给他托梦了。只是兰缘主的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 妙月没想到兰提月老还对过话,忍不住好奇道:“他怎么说。” “我同他说,有一桩事情交给你,你办成功了,可以长命百岁。若是不去做,会早早亡逝。他说早死早好,要那么长寿命干什么。” 妙月听了,觉得这肯定不是月老自己编的。 “我当时便心道不好,这人一心求死,是带着死志活在人世间的。这也就是他和应缘主你的不同,未过奈何桥,你的意志就还在你的魂魄上。兰缘主死后,我却无法和他对话。等于他还没有死,意志就已经半归地府了。地府鬼差,时常在人间寻找这样的人。” “带着死志的人,死前就提前入阎王殿编册,死后则需要在地府修行,有的成为鬼差无常,有的则在奈何桥上摆渡往来过客,看世间百态,在地府的修行结束后,他们可以选择是否再入轮回道。想要转世为人的就转世为人,不愿意的则化作千风万雪,飘洒人间。” 妙月啊了一声:“我明白了。我死后,过了奈何桥,就去投胎。他死后,是鬼差。” “不错。” “缘主,你们的命格我在司命处看过了。若非这根红线,应缘主你可无灾无难、无病无痛到耄耋之年。至于兰缘主,横看竖看,都是早逝。一线红线牵,他能多活两年。” 妙月沉默片刻,道:“他能多活两年,我却因为他死了四次。” 月老不回应这个问题,只是都心知肚明,月老的这根红线拖累了妙月原本的长寿命格。 这话妙月以后再见到兰提,不会对他讲。他拖累了她,他害死她四次,妙月都不会对他讲。 月老展开他的手,他的手心里一直捏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妙月试着触碰那火焰,一股沉郁的情感立刻涌入了她的大脑,这是? “这是兰提的魂魄。应缘主只是地府过客,兰缘主却是地府未来的鬼差,也就是说,我是从阎王处借来的他。” 妙月忍不住问:“他要是进了地府,他还记得……我……不,还记得他这辈子吗?” 月老皱眉:“大概只有上辈子最重要的人和事会留下一些印象。” 月老抬手,黑暗里出现了一方拔地生长的镜子,月老微笑道:“月水花镜。来,跟我来。”月老朝妙月伸出手,妙月搭上他的手,感觉到阵阵温暖。 月水花镜,镜花水月。月老展开手心,兰提的魂魄飞了出去,原本镜中只有满载星河的瀑布,现在却出现了一段影像,飘零着红叶的小溪,那是三丹枫林。 “他死前的最后回忆。”月老道。 妙月还没得及说话,月老又认真道:“带着死志的人,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自己寻死。缘主你和他不一样,要开解红线死线,只能靠你。” 妙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也靠不了别人了。 月老犹疑道:“缘主你吃了很多苦。你们之间的死结毕竟是老夫的过失,留你们在人间苦苦挣扎,老夫不能坐视不理。” “魂魄能保留最后一段记忆,也许知道这些会对你有些帮助。” 既然是兰提的记忆,就是他的视角。不过他生前就四处留心不停思考,导致他的记忆相当繁杂混乱,几乎没有连成片的,都是一段段分开的只言片语。 且妙月是肉体凡躯,进入他的回忆之中,立马就被那压抑痛苦的情绪影响到,等好不容易适应了他的心情,妙月只看到了两张画像。 一张是兰提的,一张是……她?不是,是商艳云。 画像消失在眼前,耳畔边传来了若水欢快的声音:“星生宝儿来,我给你画。扮作兰启有,你得小心哦。” “兰三,你们此去务必当心,真出了事,我可不给你们收尸。” 回忆要么是只有图像,要么是只有声音。终于到了有画面有声音的地方,兰提在很高的地方,是哨岗?持剑人走得越来越近,眼前寒光一现,是兰提出剑。 刀光剑影,血肉飞溅。殷疏寒的脸苍老清癯,一记霜降雪飞是来自心法的压制,使出剑人无法使用内力,可偏偏三丹剑天残地缺,根本不需要心法。兰提一剑斩过去,妙月听到断裂的声音,不是殷疏寒如何了,是兰提自己的心脉断了。 妙月忽然五脏六腑都传来剧痛,月老匆忙一挥手:“那是他死前的痛觉。这就不必回忆了。” 红叶飘零,溪水清流。陌生的中年男子捡起一片红叶,嘴唇张合。妙月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应该是兰启为。 抬头看天空,红黄木叶纷纷落下,妙月伸手去接,忽然脚下的草堆里冒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少爷!吓到你了吧,哎?没有啊。” 星生抱着胳膊,眉眼含笑:“今天是青澜的生日,我们在商议给他凑钱吃羊肉呢。出完任务,我们就回来。” 还是星生,神情肃杀:“青澜紫瑚……在那里。” 妙月毫无防备,看到了两具残缺的尸体,身首异处。 天都剑峰……天都剑峰……天都剑峰……兰提一直在想。 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竟然是应鱼儿师兄的声音:“喂,小兰,你觉得云露宫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好,虽然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可真的是兄弟姐妹亲如一家。你放心住!” 竹楼后竹叶飒飒,妙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兰君,你快点来!大厨房放饭啦!慕容师傅可会做饭啦!” 妙月的声音消失在妙月的耳畔,她看到了一双女人的手,手持白色茉莉花,美丽安详地躺在棺材里。星生的眼泪流到妙月脖子里,冰凉潮湿:“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她又看到了兰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额头磕到冰冷的地面上,手中三寸香正在燃烧,两个中年男人站在他前面:“你是兰家唯一的继承人。祖宗在上,都在看你。手中执剑,就要铭记三丹剑从何而来,你又因何而生!” 兰提的声音一字一顿:“兰提愿为兰家,为三丹剑,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妙月尚未看清牌位上任何一个字,就看到了一张虚弱的面孔,脖子处血液狼藉,他写下一个草头?妙月不懂,那是兰字的上半部分。 嘈杂的人声涌来,他死前的记忆如此混杂。 陡然,一句话横插进来:“因为你的存在,我才如此耻辱,隐姓埋名地过了这二十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是我的枷锁,你不该出生的。” 中年女人悲凉的声音直浸到骨头里。妙月听了,一阵伤心从心底涌出来。那不是她的伤心,而是兰提的。 “杀了商艳云。那是你我共同的仇人,把她带回来见我。” 妙月突然感到自己被一只手乱摸一阵,那只手从她身上拽走了画像。 月老终于幽幽开口了:“真是严防死守的人啊,死了也只给我们看这点。” “好像还有一点。他藏起来了。” 月老挥舞拂尘,水镜中仍然是红叶随流水,一道兰启为的身影影影绰绰浮现,妙月心中隐约失望,她也不清楚是在失望什么。 “看好了,这就是三丹剑。三丹剑一出,就没有退缩的路。兰提,做英雄,做兰家的支柱。” “父亲,儿子明白。” 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扑棱进铺满红叶的潭水中,妙月感受到潭水没过腰间,手中托举出一个弱小的生灵,鸟飞过头顶,他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谭边的石块上,秋日的阳光照到身上,少年兰提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并未远去,而是萦绕在耳畔。直到秋日的阳光随着雀羽的扇动,照彻溪水,又一并变成画中风物。红叶枫林下,小石谭边,二人并立的背影映入眼帘,一张画,两个人,妙月认出来了,那是兰提和她自己。 画无言,妙月却听到了他的心声:“三丹枫林是我的家,我想带你回家。” 月老拍了拍妙月的肩膀:“应缘主,彻底没有了。该回神了。” 妙月看完了这些回忆,若水信中的一个细节就格外清晰起来。 “漱泉哪来的画像?” 漱泉夫人她哪来的画像。见过商艳云的人很多吗?根本没几个活人见过她。 橘叶曾说,那个男人如影随形,像一条蛇一样难缠。兰提他来救妙月,第一件事不是和师姐她们一样寻找妙月,而是跳窗去找商艳云。对了,她想起来了,就上辈子,她药奸他后,他逼问她从哪里来,直到逼问出艳云仙子四个字,他就不再问了。 兰提送她走,把她气走还不够,还要派若水来送东西催她们快走,多次强调,再不走就走不掉了。既然他已经决定好赴死,那么他担心的就是他死后的事。 他死了以后,满城才都是商艳云的画像。 画像是兰提提供的。他一定要确保画像的发布不会误伤她应妙月。 那中年女子说:“杀了商艳云。那是你我共同的仇人,把她带回来见我。” 兰提他,另有目的,他要杀商艳云? 妙月舔了舔嘴唇,正想继续思考,月老却敲了敲妙月的头:“没时间了。我这还有一件事。” “我借来了织女的剪刀。我可以剪断你们之间的死结,剪断后,缘主你们的人生就不再有交汇之点,你们可以回到相遇之前。” “什么?!那就是,我们可以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对方的人生里?”妙月惊愕她居然还有第二个选择。 “不假。并且,会忘记相遇后的所有,毕竟那已经是新的人生。” “你不早说?” 她的人生从见到兰提那一刻开始,就发生了她根本不想要的改变。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月老有些不好意思:“我剪断你们的死结,需要翻查无数情缘细丝,另外随着时间推移,你们的红线也比刚开始更复杂了,甚至因为你们的相遇,其他人之间也自发地产生了情丝。牵一发动全身,莫大工程,不是一眨眼就剪断的事。从前指望你们二人可以尽快功德圆满,修成正缘,死结就自动化解了。可是眼下,另一位缘主的情况过于复杂。我才出此下策。” 就是之前他懒,他懒得操心,所以什么都给妙月操心。但是兰提太难搞,月老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动手。神仙里也有甩手掌柜…… 妙月又听到月老说:“他活得越久,我寻找你们死结的时间越宽裕。请缘主想想办法,尽可能留住他的性命。如果你要走剪断死结这条路。” 妙月看向自己的手心,生命线很长,小时候毒老就说她会长命百岁,她道:“如果剪断了,就我走阳光道,他走独木桥。我从来不记得人生里还有这段经历,一切都从头来过,我继续无忧长寿,他自生自灭。是吗?” “是。要么修得正缘要么剪断红线,应缘主你可以自己选择。” 妙月怔住了,她尚未决断,月老就堂堂消失在眼前。 周身沐浴在白光之中,妙月睁开眼,看到了床幔。 这里是……?好得了医馆。 乱拳 妙月一骨碌爬起来,原来并不是非得从头开始,而是会回到上一次相遇的地方。 妙月照常起床,她已经想明白兰提的行为逻辑了,他的父母辈多半和商艳云有仇怨,他接近她是为了找商艳云,后来又发觉她们母女关系紧张,遂无地自容,就干脆什么都不解释就想着两两相忘。 妙月权衡了月老提出来的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呢,她和兰提爱到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认识时间还不是很长,也没经历过生死,爱到这个程度的可能性还很小。第二种,她让兰提活到今年年底,等着月老一剪刀下去,时光回溯,两个人都不必遇到彼此。两种选择,他都得活下去。 妙月的情绪是一阵一阵的,像夏天在空中高速流动的云,时不时就消失了。她在兰提面前伤过自尊,怕过他,怜爱过他,因为他的死伤心震惊到麻木过。不过,她总能睡了一觉就忘记那些情绪,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 乱哄哄热辣辣年轻的的心,随时变化。妙月看向房间里的月季花,花朵绚丽盛大,不用凑近闻,也有幽幽香气染上鼻尖。多好的月季啊,不用怎么看顾,也不怎么挑气温,一朵一朵炸着开,时时常见,娇艳欲滴。人如花面花如人。 大起大落后,妙月对兰提曾经隐瞒欺骗的事,态度很简单:多大点事…… 他那样的人,来自于那么一个家庭。心情不好很正常,妙月十分宽容。 罢了,这事牵扯到他父母,还是要严肃认真一些。不过妙月根本没有计较,因为他俩终于扯平了。刚开始,她也利用他了,一堆甜言蜜语哄得武林盟最高不可攀的少年剑侠动了心,她还浑浑噩噩不知呢。可算是扯平了。 果然,薛若水快乐地进来了,妙月见到他的脸,就禁不住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信里写,给兰提和星生找了漂亮的坟墓。 妙月耐心地等到了众人共看信的时刻,眼下这封信中所承载的情绪比起他的死可是逊色太多了。 妙月看了纸条,叹了口气。只剩下感慨:你小子死得那么痛,还不是我来让你活得长点。你又拿什么补偿我前几回死在你手下呢? 妙月撑着脸颊,看到头顶刻度表的兰提脸色难看地走进来,他是来看妙月最后一眼的。以前没怎么注意他,他其实身材高挑,很好认。从前误以为苏晓宵拥有在人群中千里寻他的能力,如今妙月却也能一看背影就认出他了。苏晓宵那是个误会,她见人就喊兰哥哥,妙月是货真价实的,一见他周身气质,就知道这人是谁。不知道兰提能不能认出她来。 刻度表指着正中心:五十。 若水很能藏事,见到兰提进来,也没出现任何可疑的表情,只是苦笑着要告别。 妙月随手擎住若水的手:“辛苦薛公子跑这一趟了,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吧。旁边是薛公子的小厮吗,也留下来吃饭吧。” 若水眨眨眼:“妙月姑娘会做饭吗?” 会煮鸡蛋。 “会啊!” 秋媛目瞪口呆,不禁觉得以前太小瞧妙月了,这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心态真是世人楷模啊。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兰提这件衣服被风吹跑了,就抓薛若水这件衣服来穿。哎,以前真是看低她。 雨霖想,妙月会做什么菜,好像会做韭菜炒鸡蛋。嗯,可是厨房里没有韭菜呀,有豆芽。唔,豆芽烫烫蘸酱吃好吃,她不爱吃炒豆芽。 师叔专心盯着若水给的伤药,不留疤也不刺激,这都有什么成分? 若水瞟了眼兰提,不由得快乐道:“好啊。我没什么安排,我很乐意留下来吃饭。” 兰提咳嗽了一声:“少爷,您下午还和人有约。” 若水乐不可支:“你自己去吧。我留下来吃饭。” 说话间,妙月还拉着若水的手,若水的手心轻轻覆盖上妙月的手背:“应姑娘盛情,我怎好拒绝呢。”现在两个人是执手相看了。 秋媛撑着脸,把玩着兰提留下来的骨玉,摇摇头,好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她的师妹显然对他根本没有情谊,以前是纯纯的肉体关系。薛若水看起来也不靠谱,下一次情潮期可以用用,长久来说还是得找个好看又中用,健康又稳定的男的来。啧,这样的马倒是很多。 若水又看了眼兰提:“走啊,你怎么还不走?” 兰提不说话。妙月捏了捏若水的手背,若水立刻放开了手。两个人左右夹击,把兰提夹在中间,若水斜撑着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妙月和若水对视:“君子求淑女,淑女也会心悦君子。古诗里,有个女子与她心悦的男子同舟,他就在对面,可是她却不好意思开口说一句话,让他们得以相识,更不可能告诉他,她喜欢他。” 若水敲了敲桌面:“应姑娘与我是知己。古往今来,总有那么多人,难开口难说话。” 妙月在桌面下牵兰提的手:“兰提,你说是不是啊?” 兰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 妙月看他像被他们俩合伙欺负了一样,用力捏他的手掌心:“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你人还在这儿呢,又没哑巴了,只写封信是什么意思?” 妙月这话就说得很不公平。论起来,还是她先收拾包袱跑路的。 雨霖终于忍不住了:“月师姐,中午你真的会下厨吗?厨房的豆芽能不能做涮菜啊?” 秋媛从银子堆里抬头:“下厨?吃饭?” 商不离师叔也才惊醒:“嗯?吃饭,吃什么饭?” 另外三个人是一点都没有在听。若水笑眯眯道:“自然要留下来吃饭。兰提,你会留下来的吧?” 兰提双手撑着额头:“嗯。” 师姐还有点转悠不过来,雨霖倒反应过来了。两个人叽叽咕咕往二楼去了,秋媛说以后再也不会管情侣间的烂事应妙月不是人她怎么又和好了,雨霖说能不能找兰提要精神损失费毕竟她是越星生打伤的他应该给钱,秋媛连连应声对给钱要给很多钱,雨霖说师姐你觉得兰提星生若水谁最好看,秋媛说选不出来都是丑人等等怎么还有星生啊莫雨霖你没事吧。 妙月会做的那点菜给六个人吃有点过分寒碜,若水说大不了就叫个外送,往左走就是个很好的馆子,他去点了让店小二送来。 师叔嗯嗯应声,他取了一小块若水给的药膏在钵体中,正入了迷一样研究成分。 兰提跟着妙月上楼去了。 妙月一边上楼,一边没头没脑道:“你还活着,真好啊。” 兰提又见她回头:“我也还活着呢。嘿嘿。” “真好啊。” 兰提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选择不说。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就一把椅子,妙月就拉着兰提在床边坐下了。 妙月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啊。我是太害怕了,才求师姐她们带我走的。你发现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啊?”她没提秋媛主动提议,而是把这事揽到自己头上了。 兰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妙月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你原谅我吗?” “我不怪你。那个场面确实很可怕。能回云露宫,对你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吃过午饭就赶紧走吧,不要在此地待太久。” “其实你是故意放我走的。我知道。到底有什么危险,让你这么急迫?”妙月已经知道是什么危险了,满城的画像就是危险。他知道自己死后就到了诛杀商艳云的契机,因此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出她离开的时间。兰提啊…… 妙月意识到自己也有许多事瞒着此时此刻的兰提了。他不知道几天后他就会死,会被若水带到开着小花的山坡里安葬,不知道星生的尸体会挨着他的尸体。他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就是他在苦苦追寻的奸细。 对,漱泉夫人,她得想个办法提醒他这件事。 兰提回应了前面的问题,又像根本没回答:“江湖纷争不断,我左思右想,就应该送你回去。尽快离开只是因为武林大会局面僵持不下一触即发,要是牵连到你就不好了。” 妙月又提了别的事:“你为什么说有愧于我?那是什么意思?” 兰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就在妙月以为他要说出来的时候,他说:“这不是我自己的事,有关他人隐私。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妙月抿了抿嘴,他说的意思很明显:过几天他就可以去死,然后妙月就知道商艳云和他有仇了。 妙月苦思,觉得还是应该把兰提带回云露宫比较简单。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兰提看过去,凑近她:“妙月,你不会在找软筋散吧?” “啊?”怎么又这么聪明啊! 兰提站起身:“我不会和你回云露宫的,我有很多事要处理。” 知道,你要寻死。 他要走了,转身找门了。 妙月双手捧脸:“我在找,我在找,我在找……安胎药!”等等,她刚刚说了个什么来着? 兰提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葵水走了?” “呃,其实那不是葵水,那个是怀孕的一些现象。反正我怀孕了,你要负责,都是你射精的错。现在跟我回去!” 兰提舔了下嘴唇:“我以为你们欲女心经传人可以控制自己能不能怀孕,书里是这么说的……” “我没练啊,所以意外发生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妙月信口开河,他已经没动弹了,一整个呆若木鸡的状态,好事,他没走。对,就按这个方向编。 兰提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妙月看他表情,一不愠怒,二不烦心,有点像刚认识的时候,他感到妙月在鬼扯时的了然于心,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拿妙月的杯子喝了口茶:“应姑娘,兰某没有良心,你自己养吧。” “啊哈!” 妙月的话术 妙月看着兰提好像憋不住笑了,不由得感慨自己本事很大,能把一个一心想死的人逗笑,站起来跑到兰提那里,直坐他腿上:“好嘛,我就胡扯逗你开心。那你怎么样才能和我回云露宫嘛,求求你啦,跟我回去嘛。你肯定喜欢我,舍不得我,才跑过来看我,是不是呀?” 兰提放下茶盏,手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妙月主动贴到他怀里,兰提就不动弹了,然后慢慢地,他的手环到了妙月的腰上。 妙月天马行空道:“我们成亲吧。” 兰提眼睛看着别处:“没钱了。” “胡说!骨玉不是钱?啊对哦,我给师姐了。可是成亲不用花钱啊?” “为什么不用花钱,花轿和彩礼不用花钱吗。” “我不要彩礼,我倒贴你。你跟我回云露宫做上门女婿,没人嫌你吃软饭!花轿也不用啊,顶多买块红布就可以入洞房了。” 兰提还是拒绝了:“兰家人不结这么穷的婚。”他说的很严肃。死少爷,穷讲究。 妙月挠了挠头:“那我们还是生个孩子吧,然后我们可以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云露宫,永远永远。有没有诱惑力?” 兰提躲着妙月的脸,妙月还是不依不饶,一口亲到他脸上。 “你如果想做母亲,找别人吧。” 妙月听到这句话,立马弹起来:“啊?” 兰提还是神情真挚道:“真的,你找别人吧。我不想做父亲。” “为什么啊,我们俩的小孩肯定很好看啊。” “这个问题我想过。女肖父,子肖母。如果我有女儿,可能这个孩子会长得很像漱泉夫人……” 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妙月咬牙切齿道:“我恨你。” “开玩笑的。”兰提也好像觉得不好笑,尴尬地扯开话题,“不过,我不是讨厌孩子,只是无法想象成为父母这个身份。孩子……今生今世,都算了吧。” 妙月沮丧道:“随口一说嘛。我也觉得我还年轻,年纪轻轻领个孩子多麻烦呀。养育一个孩子好累哦。”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她养了商艳云两天就累坏了,十八岁还是好好玩吧。 妙月又突发奇想:“你喜欢小动物吗?我们可以一起养狗,想象一下,我们把一只小狗崽精心养大,多是一件美事啊。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回云露宫。” 很显然,小狗崽的吸引力比孩子吸引力大多了,因为兰提陷入了思考。 然后,他说:“其实我喜欢猫。” “……” 华佗佗快生小狗崽了,扁鹊鹊那个肥猫是公的还是母的来着? 妙月歪着头,努努嘴,又蹭蹭他的胸膛:“兰君,你就是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你就是舍不得我。不然怎么会正事在身,却和我在这里胡扯呢?如果我们不可以一起回云露宫,我们可以一起去你的家吗?” 兰提轻轻捏捏她的脸:“我家……三丹枫林……”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带你去看秋天的三丹枫林,漫山遍野红叶如火如荼,那时舞剑,往往会有新的参悟,纵马踏碎一地流金。我在那里长大,我的剑侍们也在那里和我一同长大。”兰提神情惆怅。 妙月明知故问:“那他们如今都不在了。” “嗯,被人害死了。我要替他们报仇,所以我不能逃避责任,我无法和你回去。” 妙月抓住机会,认真道:“他们不会希望你用自己的命为他们报仇的。他们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好好吃饭睡觉,好好地度过年年岁岁。” 兰提低下眼睫,沉默半晌,后轻轻一笑:“谢谢你。因为妙月你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也怕我死吗?” “当然啦。” 妙月是有好几个应妙月的生命迭加,她拥有她们几世的厚度,有责任延续她们的生命。死前的害怕与寒冷,都让她更加惜命。她们会对现在的妙月说:“你啊你,要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她甚至还肩负起了兰提的生命责任,要替他续命,兰提却还是有去无回地求死心态,她不免有些气恼。 妙月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头:“你也应该怕起来。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三丹枫林了,死了也没法带我回家了。” 兰提扬起头,神情柔和:“你为什么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是明天就要死,我们还有机会的。” 骗子。 兰提好会撒谎,他明明就知道纸包不住火,不想面对她,不想让她知道他和商艳云有仇的事对他生气。妙月知道了很多真相,可是又无法说出口。 妙月一头扎进他怀里:“我不管,你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我想你活下去。” 兰提的心跳近在咫尺,他还在呼吸,心还在跳,他还活着。 妙月贴得更紧了,然后承诺道:“兰君你不说喜欢我,不说舍不得我,那这句话就我来说。我舍不得你,我喜欢你。你信一信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兰提的心跳得很快,他的呼吸却很浅。他的手慢慢摸到妙月的头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 秋媛面无表情推开门:“吃饭了!”然后无情下楼。 妙月从兰提身上跳下来,揉揉他的腿:“麻了没有?”兰提的吻落到她脸颊,很快很轻,然后他说:“没有。” 兰提突然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若水他说的?” 妙月笑嘻嘻地盯着他的刻度表:“情人眼。” 妙月和他腻歪了半天,该问的是一句没问出来,比如说他非得去死吗,比如说他应对天都剑峰奸细的方法就是以命来换这么简单吗,比如说他非得孤军奋战不可吗,再比如他和商艳云什么仇什么怨,漱泉夫人和商艳云什么仇什么怨。哎呀,头开始痛了。 妙月于是就大胆猜测道,当年可能是商艳云给漱泉夫人下了情花毒,而后兰启为以身解毒,漱泉夫人不行未婚先孕,因此怀恨在心,杀夫逼子。天,好合理,商艳云这造孽的人啊。 等等,不好!顶多午饭过后,橘叶姐既要带着已经痴呆的商艳云来了,让兰提碰上商艳云还得了?兰提出剑稳准狠,恐怕商艳云还来不及喊妙月娘亲,就要魂归西天了。 妙月一把拉住正要下楼吃饭的兰提,兰提不解回头,眨眼间已经整个人都被妙月拐到床边,压在身下了。 兰提躺在床上,拒绝道:“经期行房,对你身体有害。” 妙月羞恼:“你想多了!” “我刚刚被你绕了半天,你是一句准话也没有啊。”妙月掐他脖子,“你快说,你接下来到底打算干什么?你娘为什么杀你爹?都一起睡过那么多次了,你就说一回实话吧!说实话比死还难受吗?” 啧,说实话对兰提来说确实比死还难受,这话问得多余。 妙月眯起眼睛,试探道:“兰君,你死活不承认你喜欢我,我也快要不信了。其实有一个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很膈应。” “当时我被塞在柜子里,你来救我,你的第一反应怎么能是去追我娘呢,而不是来找我呢。” 假的,她从来没膈应过。但是,小谎怡情。 兰提躲闪开她的眼神:“在门前我和你的师姐师妹有分工。她们负责找你,我武功较高,才负责解决艳云仙子。” 好,很合理…… 妙月又问不出什么了,她坐起身,扶了扶头发,兰提也跟着坐起来,只是眼神居然很懵懂,他被妙月搞得有些莫名,可是他又心虚。 “你在意我没有第一时间找你吗?对不起,下次一定把你的安全都放在首位。” 妙月心想这人简直张口就来,大哥,下次见面是我听说你的死讯哎,安全首位你的头,知道自己要断气了,随便承诺没人找你算账是吧。 见妙月只是无语地看着他,兰提更慌了。 妙月叹了口气:“我心宽,不和你计较。” “你还不说实话是吧,你还把我当外人对吧,那我还是不跟你好了。”妙月站起来,拍拍屁股。 兰提站起来:“我这就走。” 太无奈了。眼前这个人不擅长处理任何情感问题,一遇到他无法解决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不过眼下也确实无法带他回云露宫了,因为艳云也要回云露宫。 妙月换了个思路,她不能死磕情感大法,而是应该…… 克星 妙月从腰包里找出一片雪花挂坠:“既然好说歹说你都不听,那我也不缺男人哦。天都剑峰的悟风公子给了我这个,让我随时去找他。我觉得他比你好看,你也没什么稀奇的。” 兰提看向挂坠,妙月很确信,她的眼睛没有出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颜色的兰提表情突然崩裂了,声音也不再四平八稳:“什么??” “你别老觉得你很了不起,悟风公子长得比你好看,人比你味道香,又有风度又讲理,我们春风一遇,彼此心动非凡,不过我道德高洁,觉得和你还有话没说清楚,就尚未来得及答应他。他应该不会像你一样吧,甜言蜜语说了很多,可是一遇到重要的事,还是对我藏着掖着哎。” 兰提伸手去拿妙月手里的挂坠,妙月笑吟吟躲开:“天都剑峰的雪花冰封在此,好有情趣。” 兰提似乎真的生气了,他忍了一会,然而还是压抑不住厌恶道:“那是因为天都剑峰都是穷鬼,只能拿不值钱的东西骗人。” 如此恶言恶语,妙月立刻乘胜追击。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你背后说人不是,可不是君子言行。” “他真的……”兰提明知道妙月是激将他,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不见面他都烦,终于还是忍不住意气用事:“你随便找谁,都不能是他。” 上套了。妙月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是很严肃:“哦?可是他很干净哎,人香香的,讲话也好听。” “不做好皮囊功夫,怎么能有无辜少女上当受骗?”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讨厌了。 “皮囊也是顶尖皮囊。于我这种欲女心经传人来说,空壳美人不是更佳?我不会回云露宫的,我要在悟风公子处躲躲,等到他们抓捕商艳云归案,我就正式出道,唔,妙月仙子,也很好听。” 兰提闭了闭眼睛,随后认真向妙月道:“脏东西。” “你骂我?” “我说天都剑峰的悟风是个脏东西。不要碰。而且他是骗子,他不仅骗感情,他还骗钱。” 兰提说的话和兰拣一模一样。看来,这个被骗的女孩子他们都认识。 兰提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终于想好怎么开口了:“他骗光我了我五堂妹的衣服首饰和周身细软。” 那怪不得,是他和兰拣的堂妹。那当然都认识。 “他只骗了钱吗?其他的呢?” 兰提强调:“骗光了首饰,骗光了衣服。” 怎么这么含蓄,那不就是兰家五小姐一夜天明后一丝不挂了嘛。 妙月道:“你说话真有水平。” 兰提略有些气恼:“那我怎么说?” “我带人去救。五堂妹非但不感谢我们,还对悟风死心塌地,我要问她话,她只是就地哭闹。大伯四叔都嫌丢人,给她喂了一个月哑巴药,又因为不光彩,连个追究的理由都没有。兰家吃了闷亏。” “事后,他又贼心不死,连我四姐都敢招惹,四姐也跟喝了迷魂汤一样,阿拣好意提醒她,又不能把五妹的事直接说出来,就怎么也说不明白。她说老二你罗里吧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推了他一把,让他滚远点,我在旁边站着还没得及说话,她连我一起骂。” 妙月反映过来了:“那你就是平白无故挨了两顿骂。” “五妹人很迷糊,四姐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而这等男子戏弄女子,并以此为乐,且骗财骗色,小偷小摸的事做尽,实在为人所不齿。” 兰提抓住妙月的肩膀:“你真的不应该找他。” 兰提建议道:“若往北,人皆颀长,若往南,多有姿容浓丽者。柳县内,山庄内亦不缺乏人才。天下风流的美少年,若水了如指掌。他可为你引荐。你无须在这等鼠辈上浪费时间。” ……兰提思维异于常人。妙月还以为他吃醋才百般诋毁悟风,没想到他是真心为她考虑,并且还要给她介绍对象。好人,大好人。 妙月对这个大好人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我吗?天都剑峰,听起来就很帅气,我决意了,我要拜师天都剑峰,苦学剑法,和悟风公子双剑合璧,威震武林。” 师姐砰地一声打开门:“吃饭了!!!” 兰提未与师姐多言,直接把门关上,继续道:“天都剑峰,除了骗衣服的贼子,一无所有。山上穷得只剩下老头和白雪。” 妙月可不敢无视师姐,隔着门道:“师姐,吵架呢。你先吃你先吃。” 秋媛气冲冲地下楼了。 兰提还有如此刻薄一面啊,又说人家脏又说人家穷,妙月玩心大起:“就你干净就你富。吃糠咽菜我也愿意,而且他没钱,我有钱啊,你不是给我了我骨玉?我卖了骨玉,给天都剑峰修葺一新,给老头修豪华浴池。” 兰提一怔,他都忘了自己给的那块战国骨玉了。 二人对视,妙月突然憋不住笑:“噗嗤。” 妙月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好哥哥,说来说去,你要是死了,我就算你半个寡妇了。所以,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就做你的小寡妇啊。” “你跟我说清楚你的事,我就不找那个脏东西玩。所以你快点说吧,你接下来要干什么?这么讨厌天都剑峰,你是不是要杀他们?这个就是你的下一步计划。” 兰提已经脱力了,秀才遇上兵,有嘴也说不清。妙月天马行空,一通王八拳把九曲玲珑心兰提打蒙了。 一时上头,他真招了:“不是我要杀他们,是他们要来杀我。” 说完后,兰提很迷茫,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说? 妙月趁热打铁:“哦,这样。你怎么知道?你娘跟你说的是吗?”计划通,又把天都剑峰的事串到漱泉夫人头上去了。 “和我娘无关。我父亲死之前,我就知道山庄内有天都剑峰的奸细。只是还没来得及查,山庄大乱,其心必异。” 妙月摇着扇子,悠闲道:“兰公子,你糊涂啊。你娘年轻时是游侠,曾参学天都剑峰。我师叔都知道这事,你会不知道?若要串通天都剑峰,你该第一个怀疑她才对。” 兰提摇头:“不可能。翁秋暝是我父亲安排给我的。” “谁?” “翁秋暝。我曾经的剑侍,天都剑峰派到我身边的内奸,给天都剑峰传递了不少情报。我另外三个剑侍都是家生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他们情同手足。但是,只有星生学了三丹剑,而青澜紫瑚在剑法上造诣很一般,我父亲一直对此不满,所以他花大价钱从北方买来了翁秋暝。我父亲也调查过他的底细,当时并无问题。翁秋暝到我身边时,我父母亲早已冷若冰霜,如果母亲插手了,父亲只会严加提防。” 这个思维,怎么怪怪的。妙月也说不出哪不对劲。 兰提又解释道:“而且我娘参学期间,天都剑峰是旧派当道,那时新派掌门殷疏寒是无名小辈,她结交不了。新派与旧派水火不容,旧派人的好友如何能与新派人达成合作?” 妙月不可思议道:“若为利益,她和殷疏寒聊两句有什么难的。” 兰提坚决否认:“你说话和我二哥兰拣一样。他也这么说。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引北部的天都剑峰新派入驻中原,无异于养虎于室,只要能在武林大会上技压群雄,其他人自会俯首称臣,山庄在其把控之中,她何须借助这种不可控的力量?天都新派野心勃勃,只是苦于物资匮乏,这些年,我父亲一直卡他们的走镖途径,就是为了让他们继续穷下去,才无法来中原。从前建武林盟之时,天都剑峰就是兰家最大的手下败将,过了约五十年,才允许他们进武林盟,这些年他们也对武林盟主不服不逊。若和这些人达成合作,其虎狼之心几乎立刻就会反噬,祸水南引,也太愚蠢了。” 妙月眨了眨眼睛:“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娘很叛逆?” “嗯?” “你爹卡天都剑峰脖子,你娘就要跟他反着来。” “不。武林争斗决不能意气用事,养虎为患,愚不可及,我娘不会这么做。” 兰提当初和兰拣翻脸就是绝不相信漱泉夫人勾连天都剑峰,一是不信她能这么蠢,二是……他不愿意触碰心中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青澜紫瑚之死仍是一根刺,尚未拔出来,兰提每每呼吸心中那刺都提醒它的存在。 妙月盯着兰提,不禁感叹,就是这么聪明绝顶的人,遇到了重大情感挫折,就不停地犯糊涂。而且兰提拿出了他惯用的态度:逃。他就是在逃避这个可能性,所以说了这么一大串用以说服,他要说服的对象不是妙月,而是他自己。妙月猜想,兰提大概是对母亲心存幻想,若漱泉夫人是害死他两个竹马的罪魁祸首,他该如何面对呢?他大概也不想面对,他直接以死来逃避面对真相。 只能说,他最后筋脉断裂而死,是真的他自己蓄意存心要死,人要是非要找死,几头牛拉都拉不回来。哎,也是,他不死,天都剑峰就真要对兰家不利了,他是拼尽全力保住苟延残喘的兰家。兰提这人的命,真是难解,他自己的心扭得像个大麻花找不到头,他身边人也是个顶个的难搞。 妙月思来想去,既然劝是劝不回头了,她就得另寻他方。 柳街大道被箍得像铁桶一般,进是进不去了。妙月想过请谢公刀传人帮忙,亦或者是说服兰拣,可惜都联系不上。兰提是孤军奋战,妙月也成孤狼了。 妙月痛苦道:“你走吧。” 兰提自然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就走了,临走前若水拖拖拉拉不肯走,妙月对他道:“若水公子,午间请你派一只信鸽来,若鸽子无信而返,就是我们已经起身回云露宫了。若计划有变,我再通知你。” 若水一口应下。 很快,下午橘叶和商艳云就来了。妙月头都大,等到了薛若水的信鸽,拴好事先给他的信,当天带着所有人风尘仆仆启程回云露宫。只是妙月单独买了匹马,她独自骑马,秋媛雨霖不解,妙月只说若是情况不测,她逃跑也快一些。众人正半信半疑,只是回宫半道上,妙月便独自驱马,一马当先,与众人打了招呼,便飞驰往云露宫方向。 雨霖喃喃自语:“这么怕死?” 三天之程被她缩短成一天一夜,见了宫主,拿了东西。也不是拿,而是抢。鹤林宫主反应不及,妙月便又出宫了。两天未睡,妙月甚至感觉马没有她轻功快,干脆弃马自行,一路飞花点叶,累得心肝肺都要颠出来,紧赶慢赶,赶回了柳县。 这会,兰提还没死。 补习老师宅急救(二)h 小兰老师照旧只出现在他该出现的时间里,一周内一三五七,他会来光顾妙月的书桌,妙月告诉过他用那个玩具的感受,她说觉得不好。她需要亲吻,需要爱抚,也需要火热的呼吸和勃发的肌肉。而兰提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他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脑后。 “看题。” 妙月诉说自己不能够专心的理由,她从荷尔蒙分泌再到复读的压力都来来回回车轱辘般说了个遍,核心诉求只有一个:“肏肏我吧。” 今夜应家父母都不在家,住家阿姨也因为临时有事请了假。孤男寡女,夜雨时分,兰提面对妙月的求爱,忽然站起身。妙月以为这又是一次失败的进攻,可是兰提合上了书页。 他轻轻一笑:“你进步很大,晚上让你放松一下吧。” 兰提指的放松是——看电影。 妙月找了半天片源,最终投屏了一部她从犄角旮旯的网站里找到的欧洲电影。 结果没有字幕,妙月被男女主角的美丽容颜所吸引,即使无聊,也可以看下去,心里还在想着哪些元素可以入画。兰提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画面变化里,他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光影,妙月看了一眼他,又看一眼电影中金发碧眼的男主角,默默地,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开场半个小时,兰提就睡着了。他可以对许多事专注,对无聊的方程式,对死板的语法,但是那蝴蝶一样的电影却催他入睡了。妙月坐在地毯上,脸靠着兰提的小腿,独自围观了整部电影。开场时感情线还不明显,直到男学生脱下女教师的黑色丝袜,两颗金色的脑袋迭在一起,粗重的呼吸充盈了妙月的房间。 妙月没有穿黑色丝袜,她连内裤都没穿,一件短上衣,一条白色短裙就是全部。沉睡的兰提就在身旁,她拿出了那个玩具。甬道干涩,她揉弄了几下自己的阴蒂,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兰提。此时兰提靠在沙发上睡觉,而她就敞着腿,正对着他自慰。 长毛的地毯十分柔软,她随便扯了件衣服垫在身下,防止淫水浸湿地毯。她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不会再随便弄湿床单这类的东西。兰提的呼吸平稳,女老师和男学生还在说她听不懂的语言,妙月缓慢地将那个之前从未尝试过的炮机头塞进自己的甬道里。有点费力气,但是这次居然很顺利。她滑动可以控制频率的APP,毅然按下了开始,炮机在体内嗡嗡作响,二合一的东西就是两个功能都做得一般,加上花里胡哨的蓝牙功能,导致它并不能完全取悦妙月的身体。 妙月的脚趾在地毯那头舒张,大腿根微微颤抖着,妙月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在快感累积的时候,她总是大脑全然放空,一个漩涡似的点,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欲望孔隙,都被手机屏幕中显示着的界面操控。直到高潮来临时,她的手颤抖着抓不稳手机,手机落地,一声闷响,妙月的甬道内一阵意犹未尽的抽搐。 兰提醒了。 妙月来不及合拢双腿,或者她是有预谋让他看见这一幕。总之兰提避无可避,他好像叹了口气。妙月高潮时脸上的红晕并未消失,亦或是被他看见的羞窘又化作红脸。兰提进了卫生间,大概是洗了洗手,出来时,妙月躺在地毯上,只是腿已经并起来了。 兰提躺到她身侧,掰过她的头,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妙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妙月的胸乳被他的手罩上,手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妙月觉得胸口很涨,他把玩过丰硕的乳房,手又往下,伸到裙子里,兰提的手触碰到冰冷的体液,妙月大腿上的体液还没来得及干,又会流出来新的,她还含着那个玩具。 妙月想,是不是该说一些淫荡的话,小说里漫画里都是这样的,此刻她应该说,“小兰老师快点疼爱妙月吧。”妙月穴中很痒,她扭了扭大腿和屁股,兰提的手指就戳中了腿心,滑腻的淫液打湿了他的手,兰提松开了妙月的嘴唇。 兰提接吻仍然青涩,但是他的舌头在妙月嘴里游走这件事就够让她兴奋了。妙月小腿蹬了蹬,见兰提还是只是侧躺在她身边,于是翻身起来骑在他腰上,果然被很硬很热的粗大东西戳到了,他是什么时候勃起的?妙月被他摸了半天奶子和屄,终于轮到她摸他。兰提偏过头,不过并不反抗,只是任由妙月掀起他的T恤,露出衣下的肌肉。小兰老师人这么薄,可是该有的肌肉一点也不少,腹肌在她的注视下急促地起伏着。 妙月舔了舔他的腹肌,眼睛亮亮地问他:“怎么样?” 兰提摇头:“没什么感觉。” 妙月的水都流了他一裤子了,他还是维持着平时的神情。但是妙月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不适应和羞涩。 她干脆扒他的裤子,头一次,她这么近距离地观察男人的阳具。从龟头到柱身再到卵袋,妙月都一一摸过了,摸出了他的呻吟,和他眼角眉梢的微皱。空调开着,可是小兰老师还是出汗了。 妙月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兰提身上,双乳从宽松的敞口上衣里掉出来,垂在兰提脸的上方,又白又大,隐隐散发着妙月独有的馨香,兰提轻轻舔咬着,妙月感到自己又流出了一些水。一男一女滚作一团,哪里还有兰提坚守的师生样。妙月已经和兰提换了个身位,妙月于是就张开腿,卡住了他的腰。 箭在弦上,兰提拍了拍妙月的屁股。 妙月:“嗯?” “你的手机能解锁一下吗?我带你试试,能不能更好地利用这个玩具。” 妙月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不要!我只要你。” “没有安全套。你还要高考。” 像很多次做题讲题一样,兰提协助妙月用玩具自慰时,神情也很认真,妙月弯曲的腿被他摁着直压到胸口乱晃的奶子上,他已经把裤子穿上了,赤裸着上半身,硬着鸡巴,然后专注地研究那个APP。 他误触了屏幕,炮机又开始工作,且是最大档,抽插的速度让妙月措施不及,借着电影微弱的光芒,兰提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的穴口,被炮机肏得艳红的媚肉都被扯出来了一点,炮机速度很快,穴口的淫水隐隐泛着白沫。兰提用手抹掉一点,品尝了她的味道。激动的收缩着的穴口,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妙月的脚尖一时在他手掌心内绷紧,一时舒张开。 “啊……啊!太快了,换一个……换……档位……老师……” 兰提于是换了个档位。比起刚才的高速,现在这个速度实在有点太小儿科了。妙月的情欲得不到满足,迷茫地看着兰提,样子像失魂落魄的猫,兰提哑然失笑,含住了她的乳头,在他的吮吸中,妙月的腿间更加难受,她不断地磨蹭他的腰,湿润的穴口在他的肌肉上蹭出一道道水痕,炮机摇摇欲坠,兰提替她往里面塞了塞。 他将档位调了回去。高速的震动又回来了,伴随着他上手揉弄阴蒂的动作,妙月人在高潮前躁动得厉害,偏偏乳头还被他吮吸着,她主动挺起大得惊人的奶子,要喂给他更多。他们又换了姿势,妙月含着炮机盘着腿夹住他的腰,毫无压抑地喘息着,呻吟着,涌出来的水全滴到了兰提的裤裆上,那根涨得发疼的肉棒也得到了妙月的抚弄,她寻找着马眼,拿画笔的手有一层薄茧,抚弄过他的敏感处,硕大的阳具居然还能在她手里长大,那物事在她手里跳动。 妙月忽然穴中空虚,原来兰提拔出来了她含着的炮机,妙月骤然不适:“小兰老师?” 兰提的两根手指取代了炮机的位置,从她对炮机档位的反应来看,兰提调整手指戳弄媚肉的速度也有凭有据,妙月呻吟的声音都带有哭腔了:“我有点……啊……受不了……啊!” 强烈收缩着的甬道喷出高潮的汁水,妙月瘫坐在他腿上,生理泪水和汗水都流到他脸上了,兰提寻找到她的嘴唇,她还在呻吟的嘴唇任由他伸进舌头,舌头模仿着交媾动作游动。妙月紧紧地搂着他,夹得更紧,甚至还在张合的穴口都贴在他腹肌上,他也能感受到她高潮的频率。 他还没有射出来。 “小兰老师……” 兰提还搂着她。 “为什么今天?” 兰提也回答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想帮帮你。你不是说,很苦恼吗?” “那还可以帮我更多吗?” “你不舒服吗,今天。” 电影终于结束了,黑暗中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妙月点了点他仍然硬着的阳具:“我舒服了,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解决掉这些欲望,下次见,你能学得更认真一些吗?” 妙月乖乖保证,可是又得寸进尺:“那下次老师可以继续帮我解决吗?” 兰提没有回答。他要起身赶最末的地铁班车了。 补习老师宅急救(三)h 应家父母出差一个礼拜,住家阿姨老家的事也有些麻烦,妙月十八岁成年人了,父母往妙月的卡里打了不少钱,叮嘱她千万注意安全,想吃什么吃什么,晚上睡觉害怕就别关灯,一定要把门锁好,实在不行就去同学那住两天。 同学?同学不可靠。老师才是最可靠的,最安全的。 兰提在自己的学校门口,接到了大包小包来找他的应妙月。妙月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背着书包,扎着马尾,青春逼人,可是只有兰提知道清纯的白色裙子下是多么饥渴的身体,饱满多汁,主动纠缠着他,柔软又难以抗拒。 兰提的大学是男女生混住,现在是暑假时间,留校的同学很少,白天正午时分,宿舍阿姨门前打盹,兰提刷开闸机,放妙月进了宿舍楼。男女楼层不同,男生们住在低层,兰提甚至就住一楼,连电梯都不用坐,兰提替妙月推行李箱进了自己的宿舍。 新校区本来就人少,兰提的学院招生人数也不多,加上这间宿舍比其他宿舍要小一些,兰提就只有一个舍友。舍友甚至还比兰提高一届,今年六月份毕业了,他的桌子上只剩下一张校园传单。空荡荡的床铺对面是兰提的上床下桌,桌面上东西很少,深蓝色的床帘开着,里面的被子迭得很整齐。 兰提指了指浴室:“左边热水,右边冷水。绿色的瓶子是洗发水,白色的瓶子是沐浴露。” 妙月甜甜应声,电话里她又撒娇又哀求,又说谎怕黑又编造坏人,加上兰提没办法每天都到她家陪她,结果她就想出来了自己住他宿舍的主意,他居然同意了。 “我平时白天会去图书馆。但是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不要随便走动,阿姨可能会在楼道里打扫卫生。”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可能没事,可能要吃处分。” “那我就不出去。”妙月理出一件自己的内衣,抖了抖,挂进了他的衣柜。 妙月爬到他的床上,纯色的床上用品上只有洗衣液的味道,看来是刚换过。妙月在上铺垂下头发:“晚上怎么睡啊?” “你睡我的床,我睡我空的。” “啊,可是那张床床只剩下床板了。” “我柜子里还有毯子,凑合一下吧。” 妙月不吭声,下午乖乖地趴在兰提的桌子上写了几个小时的卷子。兰提在对面的桌子上做自己的事,也很安静。晚饭时分,他出门拎了晚饭回来,妙月要把钱转给他,他皱着眉拒绝了。 吃饭、写卷子、洗澡、上床。 上床前,妙月抱住兰提的腰:“别睡光床板。” 宿舍的床铺很窄,躺两个人就得挨着睡了,兰提刚躺下,就坐了起来:“我还是去铺毯子。”妙月气恼道:“我都主动到这个程度了,你……而且,你哪有不想?” 兰提靠着墙壁,沉默片刻,再次躺下了。空调温度不高,可是还是觉得热,大概是心烦意乱,又或是意乱情迷。妙月说完那句话,人老实了不少,只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动也不动。 兰提翻了个身,侧对着墙。面壁一会后,他又翻了过来。妙月还是不动弹。 今晚确实很热,热得人困意全无。兰提试了很久都睡不着,手总能碰到妙月的手和胳膊,而一贯直接到露骨的妙月毫不动作,只是也睁着眼睛,无辜又正经地看他。 兰提平躺了下来,头压到了妙月的头发,妙月小声喊:“疼。”兰提抿了抿嘴唇,伸出胳膊搂住了妙月,这样就压不到了。妙月人畜无害地注视着他不安的脸,这种异样的乖顺,同样是一种引诱。乳房因为侧躺显出了深沟,用过兰提的洗漱用品的妙月散发着兰提熟悉的味道,她稍微一动,乳沟就抖动着。贴身的睡裙,从腰到臀再到大腿,曲线完美。妙月的大腿是有肉的,迭在一起,饱满可爱。兰提当然清楚她的身体有多么敏感,他热气腾腾的阳具抵在她大腿上,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说会话吧。我睡不着。” 兰提看她:“说什么?” “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可不可以都告诉我?” 妙月平时说话很清晰,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从牙齿间滚出来,但是一碰到小兰老师,她就像融化的巧克力,黏糊糊的,热切又甜蜜。 兰提的手被她捉住了,她慢慢地在他手心里划字,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兰字,再来一个妙字,再写他的名字提,再画一瓣月牙。 “我来自东边省份的一个孤儿院。院长就是我的养父。不过虽然是养子,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和他们都一样吃一样睡,到了季节就回家干农活,收麦子收玉米收稻子。我还有个弟弟,也是院长的养子,我十岁以前身体都不太好,他完全不同,身体很健康,只是读书跟不上。” 宁静的夏夜,兰提缓慢地讲他的过往。 “后来呢?” “后来我跳级、提前读初中、提前考高中,考到了市里的重点中学。数学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负他的期待,成功保送。我生平第一次去外省出远门,养父和弟弟一起送别我,朝我挥手,那时是收玉米的季节了。我上大学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弟弟一个人收玉米了。” “我是乡下人,也是穷人。眼界不高,自尊心有时候却会过高。” 妙月想起来他没有见过芭乐,有一次妙月给他看自己收藏的游乐场限定玩具,他也没什么反应。妈妈给他展示家里新添的科技产品,兰提靠着墙,脸上的微笑客气又疏离。从学校到妙月家路程很遥远,乘坐公共交通来的小兰老师永远准时敲开她的门。 “有时候,我会在想,你为什么会看得上我?我哪里值得你如此主动。” 妙月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个新的字:解。 数学大题的第一个字,敲开小兰老师心门的一个字,妙月柔声道:“因为我也是乡下人,我也曾经是穷人。” “我出生在江东省秣斛市秣斛县下的一个小镇子的边缘村庄,是留守儿童。我妈妈带了我一年多,就和爸爸一块去南海那边打工了。先是给别的老板当服务员,做店员,再是找关系借钱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店,那些年电商还不流行,我父母和朋友们一起开网店,租仓库,打包快递,因为从来不吝啬,也不怕吃苦,不怕被人嫌弃,各种门路都会试试,就真的挣到钱了。” “我第一次进城,本来爸爸妈妈要带我去从来没去过的快餐店,然后一个爸爸的朋友来了,虽然是朋友,爸爸却对他卑躬屈膝,我当时就想,古装剧里的太监对皇上就是这样的。事后我们还是去了快餐店,拿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儿童套餐送的玩具,可是我记得那天我并不开心。” “小兰老师,我很笨的。我不会跳舞,不会乐器,奥数英语都学不会。爸妈出钱把我送进了私立,我那时候皮肤很黑,普通话不标准,我怕回答问题,我怕被人笑。” 兰提翻了个身,把她搂进怀里。 妙月贴着他的胸膛,胸乳蹭着他:“我基础很差,爸妈说今生今世就只有我一个女儿了,所以从来不要求我,我初中开始学画画,高中就当了艺术生。其实你每次来之前,我都会努力学。我怕背不出来,让你失望。” “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很会剥玉米,我知道棉花稻谷一斤多少钱,爷爷奶奶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到多少钱。你没见过那些水果,我以前也没见过。你没去过那个游乐场,我以前也没去过,爷爷奶奶也没去过,他们第一次进城和我去的时候,奶奶说话特别大嗓门,爷爷坐完过山车就吐了。我知道我们在别人眼里会是乡下人,可是我不在乎。爷爷奶奶第一次见到挂历上的那些建筑,兴奋得不得了,我给他们拍照合影留念,他们很开心,我也开心。” 两个人的心从来没有贴得这么近过,无论是实际意义上的,还是情感层面上的。 兰提吻去妙月脸色的眼泪,他的头贴在妙月的颈窝处。无论怎么色诱都无法成功的小兰老师,解题法原来这么简单。妙月的睡衣被粗暴地撸了上去,兰提的舔吮比从前要用力很多,他的手已经算很大,可是还是握不住妙月的一只乳球,白嫩的乳肉从指间溢出,妙月腿间泛起新的湿意,刚才已经大湿过内裤了,新的情潮又来势汹汹。 “难受吗?”兰提在问她。 妙月疑惑地嗯了一声,声音就像猫叫春一样,原来她能发出来这么黏糊的声音。 兰提停滞了一下,他把手伸进她双腿之间,把内裤脱下来丢到一边,覆盖着她的阴蒂和湿淋淋的阴道口,他缓慢地揉弄着:“我是说,你总是出很多水,会很难受吗?” 妙月不知道该羞耻还是该娇嗔,她一口咬上他的肩头:“我就是这样的,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啊。真以为你永远坐怀不乱呢,原来也不仅想我的成绩,还想我水多不多。” 兰提倒也不否认,沿着她的乳头到腰,再到小腹留下细细密密的亲吻,他似乎在轻笑:“抽空想想。” 然后他的嘴唇含住了妙月的阴蒂,妙月双眼失神一刻:“你!” 从阴蒂再到阴道口,兰提的舌头伸进了那水淋淋的地方,他不太会舔,只是鼻子戳着妙月的阴蒂,舌头剐蹭着她的内壁,妙月曾经幻想过这个场景,可是真的发生时,这真实的情潮简直带来了灭顶的欲望。妙月的小腹都开始抽搐,大腿根的肌肉不停地抖,她忽然想把他一脚蹬开,但是又舍不得,于是在这种欲仙欲死的煎熬里翻着白眼高潮了。 兰提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水,靠着墙壁发呆。随后他从枕头下拿出了避孕套,妙月双眼迷离呼吸急促,但还记得这个东西是自己行李箱里的,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妙月坐起身,身下的穴口还在抽搐,她跪坐在兰提面前,撕开包装,用嘴衔着安全套帮他戴。兰提都看不了这个场面,垂着巨乳的妙月匍匐在他裆前,柔软的嘴唇时不时刮过他的柱身,杵在原地的阳具还有涨大的余地,妙月捏了捏他的卵袋。 兰提红着脸呻吟出声,随后就立刻把妙月摁倒在身下,架子床发出吱呀响声,他架起她的两条腿到了肩头,龟头抵在她不断出水打湿身下床单的穴口,妙月已经吃进过那个炮机头,不过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兰提的巨物弄伤。 还好,他没有硬闯,他在穴口磨了一阵,妙月才含进了他的龟头。兰提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妙月看到他脖子上青筋直跳,便将自己抱着腿,大腿敞得更开:“你进来吧。我不是很疼。” 兰提得到允许后,便又往里送了一截,妙月觉得自己穴口那段媚肉的褶皱都被他的坚硬巨物撑平了,扭了扭屁股,主动又含了一点。 兰提再次确认:“真的不疼吗?” 体液润滑得很好,妙月没感觉到那种撕裂的痛苦,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身体里乍然吞进来这么一根硕大的阳具,她摇了摇头:“不疼。” 于是兰提停了几秒,就将差不多整根阳具送了进来。妙月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乳头也跟着颤抖,她喘息道:“好涨……老师……太涨了……” 兰提埋首吮吸她的胸乳,对其置若惘闻,妙月又松弛了下来,兰提感觉到她夹得没有那么紧了,立刻乘胜追击,摁着她肏干起来。妙月淫水四溅,高潮过的甬道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刺激,没抽插几下,从甬道深处就流出来新的淫液,浇灌在兰提的阳具上,兰提亲吻她的嘴角:“好快啊。” 妙月无力地拧了两下他的腰,招惹来了更快的进攻。床很结实,可是还是随着抽插的速度晃动出同步的吱呀吱呀声,羞耻的声音摩擦着妙月的耳膜,妙月伸手去揉他的卵袋,想让他射得快一点,这种羞人的声音就能停下了。 兰提差点就射出来了,他恼怒地看了眼妙月,妙月摸着他没有塞进去的肉棒的部分,无辜道:“快要被老师肏死了。” 妙月的穴口一片狼藉,糊着白沫和淫水,无论她怎么求饶,怎么呻吟,在兰提耳朵里都像调情。她说了很多淫荡的话,又哭老师肏弄学生不要脸,又叫屄真的要被干坏了。然而都不是真心话,妙月都数不清这个床架摇晃的夜晚她究竟高潮了多少次,小穴高速收缩着,要把他的精液吮出来。妙月的媚肉一阵一阵地吮吸着他的阳具,兰提射过一轮后,随手丢到床边的挂篮里,又戴上了新的。 第二轮他温柔很多,有一下没一下地动,床架摇晃的速度要和缓多了。妙月简直怀疑,他不是怕自己被他弄坏了,他是怕宿舍的床被摇坏了。 他一边动,一边还有闲情说话:“明天还有心思写卷子吗?” 妙月的两边巨乳都被他拿捏着,立刻摇头:“没有了。”嗓音沙哑。 “不可以。业精于勤荒于嬉,妙月同学要努力啊。不是说,解决了生理欲望,就会好好学习了吗?” “老师……老师……啊……我申请休息,我申请休息。” 兰提不理会她,妙月之前困扰过的题目已经有了答案,就是做卷子可以休息,做爱不会。小兰老师不会给她中场休息,无情的小兰老师,不把她干烂不会罢休。 兰四小姐 妙月约了若水,若水的花信鸽很有特色,若水来信就让妙月找到了她和他沟通的渠道,兰提背着他找死他肯定不知道啊,但是她得抓个帮手。 果然,薛若水来了,用了一张很普通的脸,一开口就是那个调调。 妙月没心情和他胡扯:“兰提今晚要战天都剑峰。” 薛若水啊了一声:“什么?” “你快带我去丹枫山庄,哨岗。” “哨岗?你说燕西门?” “管他燕西门燕东门呢,有个地方有哨岗,你知道吗?”兰提死前,他就在哨岗之上。 若水虽然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道:“妙月姑娘,燕西门燕东门的区别可不能不管啊。你知道丹枫山庄有多大吗?抱山而居,以枫山为屏障,十几个村落都在山庄麾下,以东西二门为界限,且还在不断扩张。从西门到东门,半个柳县。” 这么有钱…… 妙月皱眉,略一思索,又问道:“哪个离北边最近?” 若水解答道:“从北面来得绕开山,走水路是西门近,走陆路是东门近。” “水路陆路哪个省钱?”天都剑峰既然都是穷光蛋,要来就得省钱。 “自然是水路,镖船浩浩,船舱铺位低廉,长工都走水路。陆路则是达官贵人行马之道。” “好,那我们就去西门。” 此时天还蒙蒙亮,二人皆轻功高手,赶到接近燕西门时,还未过正午。 从前的丹枫山庄,现在的漱石山庄,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不折不扣的当世无双门阀。妙月以为到了燕西门,就能瞧见兰提从小到大长大的深宅大院了,却只看见了沉沉稻穗。 若水手拂过这些金黄的麦穗:“早熟麦,比别的麦子能早熟一个月,虽然产量不及,但可早点上市,而且错过了梅雨季,进了仓也不容易发霉。麦子种完了田里还能种些别的。似乎是祖先兰淇从南边带来的品种。” 妙月望向这无边无际的麦田,山庄内不仅有连绵群山,还有相依相靠的村庄,风吹过麦浪,即将丰收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水往东一指:“看见了吗?那个是兰家。” 若水所指乃是几座高塔般的建筑,比寻常阁楼要高出不少。 “武林盟建藏经楼,为防外人有异心,兰氏先祖挥金建了七座高楼,其中只有一座是真身,其余都是障眼法。可能是为了保持内部的风格统一,兰家的房子和当地建筑风格截然不同,阁楼又高又尖,我去玩过,也只有一二三层楼住人,上面是没人住的。” 麦田尽头是高树,若水又道:“百年树木,在兰家比比皆是。郁郁葱葱,就是六月阳光也难以直射,山庄内不少地方常年阴湿,其实定期砍伐也不难,不过这是兰家家主们有意为之,因为三丹剑至纯至阳,需要这样的环境来调理修剑者的心绪。” 麦田、高塔、巨树。还都不是兰家的全貌。 若水叹了口气:“兰家巨富,这个巨字可不是随便用。这些麦田村庄也只在本庄附近,若放眼其他地方,只论田产,兰家私有的、能分成的,不计其数啊。种田都不是兰家的主业,河海航运的走镖也不是,兰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赌场,比起赌场,年年各门派上交的盟中会费简直是不堪一提。战国骨玉说给就给,这还是他仓皇出逃,身上没带什么钱的结果。兰提是个少爷,他虽然也学了记账,但是也没给我透过底。” “怪不得兰提瞧不起天都剑峰呢。”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天都剑峰是真穷。年年武林大会的路费都很难凑。会费也是紧紧巴巴,不知道今年的会费交了没有。加上我们兰三和天都剑峰有私仇,哈哈。” 薛若水摇了摇手里的马鞭,回忆道:“以前兰启为盟主还在时,他还是武林盟的少公子,就有人说了,骏马之上兰三公子遥遥一顾,超凡金光难以直视。我倒不是觉得这个小子没有魅力,只是这个金光,在我这,是金山银山的金。” “妙月姑娘,你来晚了,若是早些,这万贯家私就全是你的了。做武林盟的少奶奶……好多钱啊!”妙月看若水那个话,感觉恨不得替她数钱,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数钱。这财迷样,妙月直摇头。 妙月不由得道:“我觉得入赘我们云露宫也不错的。论武林高手,我们只比丹枫山庄强,武功门类又多又强。论家私,虽然比不上兰家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可是抬眼望去,这武林还有比我们云露宫更安全的地方吗,命才是无价的。论人才,兰提他是绝代风华,可是我应妙月祖传美貌,从古至今好多代人都是这张脸,又美又稳定遗传。” 若水掩面一笑,现在用的这种普通的脸就消失了,一张绝色妖姬的脸赫然出现,他悄声道:“所以不知道他别扭什么,天造地设的老婆也不要。应姑娘是又吃亏又委屈。” 妙月已经不会因为委屈哭了,既然决心要给他续命,就更拿出勇气来。妙月拿不准自己对兰提是个什么态度,和他能一处腻歪的时候是很喜欢很喜欢,要为他四处奔走的时候是烦心得要命。 行了,妙月勉强伤感了一下,就到了燕西门下。燕西门前有几个零星的草垛,还有好几条壕沟,湿润的池塘土遍生菖蒲芦苇,很适合藏身。 妙月一屁股坐下,还没见到兰提人呢,她就快累散架了。 薛若水去别处看看有没有更适合藏身的地方,二人便分开了。妙月从怀里找出个干馍馍,胡乱啃了两口。兰提这要被她救下来,得给她磕三个头。 妙月眼皮越来越沉,几天没睡钢筋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正有些盹住了,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妙月陡然惊醒,她抽出短刀,拨开草丛一看,竟是只花豹。 妙月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花豹,往旁边一退,差点踩到人,一个包着红纱头巾的女子正在安睡。累得倒头睡的不止妙月一个人。 花豹的主人正是这女子。经过驯养的花豹倒也不随便出手,只是警惕地看着妙月,弓着腰,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以妙月养猫的经验,不久这豹子就要扑人了。 跑肯定来不及了,不会妙月人没救到,她先死在畜生手里吧。 畜生特有的气息飞驰过妙月鼻尖,利爪擦破了妙月的一点皮,原来不是奔着她来的。妙月回头一看,只听到了一声惨嚎。这个芦苇荡真是藏龙卧虎啊。 妙月惊讶地看过去,豹子正不依不饶地压制着不断挣扎的人,即将咬断来人的脖子。只是妙月还看到那人正从怀中抽出短剑,也要割断豹子的脖子。 妙月呼叫了两声,主人却一点也不见醒的迹象,何等困人啊…… 其实一人一豹打得很激烈,妙月始终围观在旁,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男人还未挣扎过豹子,呼叫道:“我乃天都剑峰殷疏寒座下弟子!你还在那干看着干什么,救我啊!” 啊……妙月一脚踢开他的短剑。豹子的尖牙刺进喉管时,豹子也很迷茫。它怎么就得手了呢? 妙月想:“我杀人了?不是我杀的吧?” 花豹子不愧是家养花豹,它也不饿,随意舔了两口血,就起来了。妙月回头一看,那女子还睡得毫无动静,不会是死了吧? 妙月蹲下,探了探鼻息,活得好好的呢。 要不是妙月来这,恐怕一人一豹都得遭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都剑峰的那个倒霉蛋还有同伙,闻声赶了过来,妙月摊摊手:“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同伙已抽出剑,看样子要和妙月决一死战。妙月取出腰上吹管,轻轻一吹,啊……吹歪了,没中。 花豹绕着那同伙走了两步,同伙的目光都被这凶残的畜生吸引了,还来不及管妙月这看起来就不太灵光的弱女子,于是弱女子又吹一针,这回中了。 同伙捂着脖子倒下,妙月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口吐白沫呢。豹子催促她快点补刀,妙月蹲在旁边,犹豫不决,杀个人又不是杀条鱼,她手里拿着匕首,没着急刺进去。她不认识的豹子挺自来熟的,而且好像知道妙月帮了它一般,肥厚的毛爪子搭在妙月手上,吓得妙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豹子不见外地拍了拍她,意思叫她快点。 妙月撒开匕首,恭敬道:“豹哥,你来。” 豹哥不来,毕竟这人中的是幽冥毒老的断头蛇,中了毒的人血都是有毒的,舔一口也危及性命。好精的豹子,一点不犯傻。 想来是主人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是很放心,才敢这么呼呼大睡,不过就算有豹子护体,这女子也胆色过人。 不像妙月。这人还在挣扎,妙月死活狠不下心补上一刀。直到一双雪白枯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手的主人带着她的刀扎进了天都剑峰弟子的胸膛,稳准狠连扎三刀,这样,人才彻底死透了。 妙月往上方看去,正是方才的那个昏睡女子,红纱巾裹着头发,神情冷峭,眉间一点朱砂痣。 妙月下意识就觉得,她肯定姓兰。 兰家人就是这个表情这个调的,错不了。 妙月目前见过的兰家人,除了兰拣有种家常的恬静温柔,其他人都又瘦又高,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来人确实姓兰,是兰提的四堂姐,兰窈。 兰窈一吹口哨,花豹就匍匐到了她身后。 妙月和她都在打量对方,妙月觉得眼前的女子美得非常特别,一是极瘦,方才的手腕上是一点肉都不见,只剩一层皮。二是白得很罕见,白到瘦削的脸颊下蓝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更显得眉间的朱砂痣殷红如血。眉如墨染,嘴唇也薄,这点和兰提很像。 兰窈抱着胳膊:“你谁啊?” 很确信了,肯定是兰家人,而且是越星生那种品格的。 妙月叹了口气:“我是……兰提……的……呃,相好。我叫应妙月。”肉体上相好怎么不算相好。 “胡说,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兰窈皱眉,“我从来没听说小曦还喜欢女人,他只喜欢他爹。我是他的四姐姐兰家四小姐兰窈,情同姐弟!你要是跟他相好,我怎么会没听说过?” 掷地有声四个字:情同姐弟。你们本来不就是姐弟吗? 妙月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我确实是啊。他逃亡期间,和我好上的。” 兰窈上下扫视妙月:“是很美。好吧,那姑且信你是弟妹。” 不美就不信了? “来,我好好看看你。” 兰窈就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土,妙月不敢坐,兰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大虎,她再不过来就咬她!” 大虎这么别致的花豹名字,妙月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妙月坐下了。 下一秒,匕首就架妙月脖子上了,天啊,她就知道是这样。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相信你是我的弟妹。” 妙月手里有毒针,倒也不是很害怕,只是装作很害怕:“嗯嗯。” “小曦喜欢吃什么菜?” 妙月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我觉得他就不喜欢吃饭,他更喜欢做饭。他做的红油抄手可好吃了,你吃过吗?他还会撒点干苔进来,荠菜馅的抄手最好吃。” 兰窈啊了一声:“真的假的,我没吃过这个。小时候我还吃过不少他做的菜,后来二叔说他玩物丧志,他就不做了。” “还以为你要回答鲜虾豆腐煲呢,那是我造的谣。这条消息我卖给薛若水了,他给了我五百铜钱,好多人都信了呢。” 妙月认为,薛若水转手就价格翻倍卖了这条消息的可能性很大。 “嗯……虽然觉得你就是我的弟妹,但是我还是问满三个问题吧,这样比较有礼貌。” 你匕首都架我脖子上了,你还管自己礼不礼貌呢。兰家奇人真多。 “兰提他喜欢读什么书?” “实不相瞒,我和他认识一个多月,我从来没见过他读书。” “这就对了。要是我们兰家有人喜欢读书,那我们还当什么武林盟主,都去考状元吧。” 不得不承认,兰提和兰窈真的是一个路子出来的姐弟,都思维清奇,旁人难以模仿。兰提还会装一下正常人,兰四小姐装都不装。这两个人都很别致。 妙月耐心地等她的第三个问题,兰窈想了半天,才认真道:“他喜欢什么动物?” 这个兰提说过。 “猫。他喜欢猫胜过狗。” “厉害!我不知道哎。” 兰窈松开了妙月,一把抓住妙月的手:“小曦他是不是回来救我们了?我就知道他不忍心。武林大会快开完了,我打算蛰伏在此,等石不名这贼骨头回来,一刀杀了她。小曦也如此吧?” 妙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生动的女子,上辈子恐怕已经折损在天都剑峰手里了。原因很简单,她若是一直埋伏在此,很难不见到兰提,那兰提就会有个帮手,但是若水信中没有提到兰窈的事,那就是兰窈的尸体当时正曝尸荒野,隐藏在这青青芦苇荡之中。 “我是从家里的废弃排水地道中一路爬出来的,大虎先爬,我在它后面爬。那个女的把我们所有人拘在一处,我弟弟们都是些不争气的废物,都坐以待毙呢,指望着小曦从天而降救他们。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说小曦不可能来了,我就让他们跟我一起试试枯井那条路,没本事的脓包一个都不敢跟我爬。” “爬出来后,我在兰家墙外。好在小时候没少翻墙,家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墙根。我便知道从那到燕西门会很近,当时天还没亮,我和大虎趁夜逃到了这里。” 兰窈还在说话,妙月看着她,却只幻想出了她孤身一身躺在这里,几天几夜无人收尸的惨状。她想得很入神,兰窈不再说话了,她也没发现。 兰窈忍不住想笑,老三长大了不理人,跟他说话好半天慢条斯理回一句,兰窈一着急上火就想揍他。老三不理人是故意的,他老婆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妙月时常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是一个很擅长沟通的人,殊不知她总是走神。兰窈倒不至于和刚见面的弟妹计较她听事情不专心,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相处起来必然很有趣。 番外:儿童节 儿童节前一天是开家长会,兰家父母离异很久,兰父太忙,兰母不想来,最后来的是如金阿姨。 当班长的兰提,小小一个,拿着签到表给家长们挨个签到,如金阿姨晃着兰提的手承诺他明天会带他去吃那个儿童套餐,兰提说没关系,不要紧。 轮到文艺委员应妙月的妈妈,妙月妈妈香水浓得冲鼻子,但是人很亲切,从包里找出一盒精装巧克力给小班长,小班长表示不需要,虽然他平时给同桌应妙月抄作业,但是这并不是值得感谢的事。 兰提在班上不太受欢迎,有的男孩子不喜欢他,因为他很少留下来弹弹珠拍卡片,也不跟他们一块打乒乓球,虽然大家课后都有兴趣班要上,但还没有班长这种从来不玩的,跟他聊天都聊不出来。 不过他也不是没朋友,前后左右的人就跟他处得不错。 班上的小胖墩嘲笑兰提:“你妈不要你了!” 同桌应妙月正义直言:“你不说话大家都挺开心的,你一说话大家都知道你嘴巴真臭。” 小胖墩脸都气红了:“你没爸爸!” 妙月完全不会被伤害到:“你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很好啊,可是你这么没礼貌,你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你要做个好孩子,不要说这样的话。” 小胖墩气鼓鼓地跑开了,妙月探出脑袋去看,乐了:“他哭了!哈哈哈!” “哎?班长,你也哭了?”妙月有点慌神,连忙拿出小手帕给同桌。 听说家庭不幸的孩子都脆弱……妙月有点同情小班长。应该是被小胖子的话气哭了。 兰提觉得丢人,悄悄地拍妙月的手背:“不要说出去……求你了……” 妙月拍拍还没有红领巾的小胸脯:“不用求我,放心!我不会说的。” 妙月眨眨眼睛:“班长,你想你妈妈吗?” 兰提一扁嘴,看起来又要哭了,班长泪盈于睫,眼睛红红的,不过他忍住了:“不想。我妈妈不喜欢我,我也不敢想她。” 妙月安慰他:“我妈也特别不靠谱!我都没爸爸呢,你别伤心了。吃不吃糖?我姐姐给我买的,她六年级了,是不是好厉害!” 兰提吃了妙月给的糖,主动拿出数学卷子:“快抄,我知道你肯定没写。” 妙月趴在桌子上,鬼鬼祟祟地抄起来,还为自己辩解:“昨天我们院子里的大人都有事,我又不认识字,数学卷子上的题目我看不懂,应该标拼音啊!” 小班长把她耷拉下的头发重新别好:“对,应该标拼音。” 妙月眼睛珠子一转:“六一那天是星期六,你要不要和我出去玩啊。时代商场那边新开了游戏厅,我们一起吧!” 兰提嗯了一声,答应了。 所以兰提拒绝了如金阿姨的儿童套餐,还好爸爸很忙,他偷偷溜走了,不去上今天的奥数课,去找应妙月。 幼儿园的表弟越星生也要去,他抱着兰提的腿不让走,快迟到了,兰提干脆连他一块抱上了出租车,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和妙月解释星生。 到达了说好的商场……兰提发现自己不用解释了。 因为妙月邀请了全班同学还有她的邻居小朋友们。连小胖墩都有份,正噼里啪啦操作呢。 兰提转身就想走,然后被妙月妈妈亲亲热热地抱住了:“小帅哥!你终于来了,我们家月儿等你呢。我给你们班同学包了个场。随便玩啊。” “哎,这怎么还有个小宝宝?”妙月妈妈又抱起来了星生,星生挥舞着小手,一直挣扎。 “阿姨,这是我表弟。” “小乖乖,阿姨带你抓娃娃去。” 兰提和星生挥手,星生茫然地睁着大眼睛被抱走了。 兰提废了很大劲才在孩子堆里找到妙月。 他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她旁边的女孩子有张馒头脸:“哎?他好像是……?” 妙月抢先回答:“雨霖,这是我们班长!我同桌!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呢,等你很久了!” 兰提好像又开心了一点,原来有等他。 妙月拉着兰提给他兑了点游戏币:“你先去找青澜紫瑚玩吧!我一会再来找你。” 大忙人应妙月给兰提兑了150个游戏币,兰提提着一大袋子硬币,哗啦啦响,他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空机子,默默地投币。嗯……抓不到……又抓不到……又又抓不到。 应妙月大骗子,他等了半个小时她没来,她在滑滑梯,他又等了半个小时她没来,她不知道去哪里了。 兰提坐立难安,把游戏币和抓到的娃娃随手放到地上,他想走了。 他出门前腿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来着……对,星生。 星生被妙月妈妈抱走了。 商场里突然传来广播声音:“越星生小朋友,越星生小朋友,你的家长正在一楼咨询台等你!越星生小朋友,红卫衣牛仔裤黑鞋子,越星生小朋友,你的家长正在一楼咨询台等你。” 突然出现的妙月手里不知道拎着个什么,她看向兰提,兰提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妙月飞奔过来抓住兰提的手,兰提说:“我表弟。” 妙月十分气愤:“商艳云真不靠谱,我受不了她了,回回把我弄丢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别的小孩弄丢啊!下次再也不听她的了!!!” 她居然直接叫她妈妈名字………… 两个人还没去找,星生已经出现了。 星生根本没丢,他自己迈着小腿坐扶梯回来找兰提了,脸上还有大大的口红印。 星生也没哭,还挺冷静的,见到兰提又抱住了他的大腿。他手上还有三个甜筒,一口都没吃,也没漏一点,他就拿回来了。 商艳云把孩子带去买甜筒了,结果一眨眼孩子就丢了。她急匆匆赶回来,又在星生脸上留了一个口红印。 原来这么小的孩子,脸上也会有嫌弃这种表情。周围的大人都笑了,除了兰家的司机。 兰提的司机叔叔没接到少爷,找了一圈,终于发现少爷留的纸条,打了电话问兰启为,兰启为让赶紧把人接回来,兰提在人群中见到了司机叔叔,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妙月。 妙月吐吐舌头:“你爸爸?” “我叔叔。” “哦,我有东西要给你。” 妙月把手里的笼子递给兰提,她揭开布,里面是……一只小兔子。 “我邻居家的兔子生了宝宝,其他的宝宝都卖掉了,就是这只雪白雪白的,特别可爱,我专门留给你的!” 兰提接过笼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小兔子。 “你想妈妈的时候,就摸它!我本来想给你送毛绒玩具,可是男孩子都不喜欢吧?我悄悄地把它藏起来的,悄悄地带给你,你要珍惜哦!” 兰提把布盖上,郑重点头。 司机已经把星生一把抱起来,又去拉兰提的手,兰提走不动道:“应妙月。儿童节快乐。” 妙月掉了一颗门牙,现在笑起来是个缺牙巴,可是她还是很开心:“班长,儿童节快乐!!!” 嫩瓜 兰窈远远地看见个老熟人,朝他挥手:“薛公子。” 大虎也认出来若水了,动物不认人,认气味,高兴地在若水脚边打转。兰窈认薛若水也不靠别的,就是这家伙总是一张花枝招展的脸,方圆几十里天人之姿的祸水脸,便只有薛若水的几张画皮了。 兰窈和若水击掌,二人不多言语。 他们不是因为兰提牵线熟起来的。小时候,薛若水翻错墙头,见到了月下梅边的兰四小姐,脚边卧虎,手执长鞭。兰四小姐往墙上看,圆月下坐着个陌生少年,斗笠半掩面孔,从墙头上跳下来,抖开身上的雪,像只羽毛蓬松的白色鸟类。初识的时候,说话和眼神交流都是暗香浮动的。 兰窈十三四岁的时候幻想过以后能和薛若水如何如何,真到了年纪反而无话可说起来。薛若水是听风楼的密探,四海为家,骨子里就带着风。兰窈她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酷吏,兰窈喜欢鲜血和骨髓的味道,也喜欢人因为疼痛而扭曲时的神情,兰启为在世时十分器重兰窈,这种生下来就没有心肝肺,以使人痛苦为乐的人,该是兰家多么锋利的一件兵器啊。飞鸟和利刃,当然无话可说。 兰窈转身问弟妹:“小曦人呢?他会来?” 妙月似乎在观察这二人的关系,而且是不加掩饰地观察着。兰窈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老三哪弄来的这么嫩的女孩子,跟个没熟的瓜一样,一刀切开,里面的瓤都是白白粉粉的。 兰窈搭了搭薛若水的肩膀,主动解释道:“我们俩不是情人关系,也不是旧情人关系。你别想了。” 妙月哦了一声:“我没……我没想。” 呆呆的,好可爱。兰提找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弟妹这个嫩得能掐出水的江湖菜鸟,应该很喜欢老三吧。不然怎么会以身涉险,看手也不像是会拿兵器的样子,杀个人磨磨唧唧的。老三简直造孽,他怎么想的,自己逃命在外,还招来个小姑娘。 妙月也没解释什么,她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是他同我提及过天都剑峰的事。” 兰窈把两具死尸全部扔到芦苇深重的池塘里,认真想了想,发现也想不出来什么门道,让她在这傻等兰提出现,她难受死了。兰窈打算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至少也该去柳县请点救兵吧,天下英雄都在柳街大道,总有人愿意帮兰家的。 不料这个生嫩生嫩的女孩子挡在了她面前:“别走。” 她握住了兰窈几乎只剩下一张皮的手腕,她在……号脉? “四姐,近来可有无缘无故昏睡之状?” 兰窈眨了眨眼睛:“有。好像不睡不行,而且倒地就睡,沾枕就眠。” 妙月说出来自己的判断:“你中毒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毒……但是我觉得,你和我最近认识的两个人中的毒,都是一个来路的,都会让人神志不清。” 兰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妙月作为女子已经算高了,但是兰窈和寻常男子一般高,且还长她几岁,她摸了摸妙月的头:“弟妹,你现在无法替我解毒。我还会回来的,大虎就拜托你们帮我看顾了。天黑以后,我会带援兵回来。要是今晚天都剑峰就会来偷袭,明天就拿他们的头颅做酒盏,给你和老三办婚宴。” 若水也点了点头:“石不名近几日武林大会开不下去,盟主之权无法和平继承。真正的比武马上就来了,这可是好几十年都没有的热闹啦。以前虽然年年也有,但是呢,都是比着玩的,闹不出很多条人命。石家和兰家各自的力量都至少有一半在柳街大道,天都剑峰再不动手就要晚了,因为很快那一大半的人就要回山庄了。” 兰窈点头:“不错,我本来打算在这守株待兔,埋伏一下石不名,可是人单力薄,还是尽快叫大伯回来。内门弟子虽然武功精纯,可是外门弟子才是山庄的基础力量。大伯手握这一部分的人,没有他,兰家寸步难行。只是大伯的孩子们都被石家人把持,他放不开手脚。” 若水沉默了。 兰窈见妙月皱眉,手握住妙月的肩膀:“怎么啦?” 妙月突然抽出匕首拦在了兰窈面前:“你不许去。” 兰窈眼下肌肉一抽,关切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兰提没有这么做。” 兰窈抛了抛手中的尖刀,展颜一笑,细眉凌厉,她的利刃朝着妙月的方向:“如果我不听他的呢?” 兰窈激动起来,薄薄的白色皮肤下蓝色血管跳动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水忍不住佩服妙月胆色过人,居然敢拦兰四。 妙月是出身云露宫的小村姑,没听说过兰窈的任何事。 兰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酷吏,传闻之中,曾有位大侠的儿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夜袭兰家,想要寻找藏经楼,砍伤外门弟子众多,被抓获后,兰启为将处决权交给了兰窈。是夜,这位少侠的头颅就被自己的亲爹砍了下来。他宁愿儿子身首异处,也不能让他落到兰窈手里。 传闻中,兰窈颇有兰家祖先的古风。 可是妙月这个江湖新手,毫不退让,站在芦苇丛中,微风吹过她的耳法,尚且稚嫩的脸神情坚定,纵然大虎正烦躁地绕着她们打圈,只要主人的一个命令,它就会发起猛攻,可是她的刀锋丝毫不抖:“你不要去。既然他没有通知兰启有,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兰窈耳眼里悬挂着的巨大金属环随微风轻摇:“你在和我……叫板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恍如青蛇吐信。 隐隐约约,兰窈的脸和兰提的脸重合在一起,兰家人,威胁人的兰家人,一模一样。 妙月素衣简装,她盯着眯着眼睛像蓄势待发的毒蛇般的兰窈:“我没有,我是为你陈述风险。你不能又指望他,又不听他的。” 清且莽,真且敢——是应妙月。 若水兴致勃勃地观看她们对弈,突然妙月转向他。 “薛若水,你别装死。兰提事先有找你帮过忙的吧?你怎么这么靠不住,为什么不拦着她?” 薛若水瞠目结舌,他是不想搅得太深,方才兰窈要去找兰启有的话一出来,他就觉得事情不妙,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犹犹豫豫,直到妙月亮刀。 兰窈疑惑地看向薛若水,薛若水便摊摊手,承认道:“他来找过我。让我帮忙……易容。” “兰提让我把星生易容成兰启有。星生今晚会带着外门弟子,围攻石家的驻守之人,营救你们出来。四小姐,你要是把兰家大爷带回来,星生的事就败露了。” 兰窈嘴角一抽:“薛若水,你难堪大任。” 若水倒也不否认,他性格极柔,能屈能伸,只是不够杀伐果断,是合格的探子材料,但也做不了其他的事。只是他也搞不明白妙月和兰提的关系,以兰提的性格,真的会把这么多的事告诉心上人吗?薛若水都对他的计划云里雾里,妙月却仿佛了如指掌的样子。兰提这种人明显是孤胆英雄,怎么会让妙月犯险? “大伯找不了……我去找我爹。” 四房兰启平是唯一留守山庄的。 兰窈收起匕首,又露出笑脸:“我爹和小曦里应外合,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妙月还劝了一句:“现在去,石家人不会对你不利吗?” 兰窈往后退,微笑:“贪生怕死之辈,怎么保得住我们兰家呢?兰家能有今日,就是靠流血。若有来日,我的姓名也被后辈记得,我就不枉此生了。” 兰窈收刀入鞘:“你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大虎留给你防身,大虎,听她的话。” 她带着她招摇的巨大耳环和红色头巾消失在妙月和若水的视线中。 妙月痛苦地抱住头,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她拦了兰窈三次,都拦不住她。兰窈像一头野性难收的猎豹,比大虎还要锋芒毕露。 若水感慨道:“你居然敢拿刀子冲着兰窈,兰提都不敢这么做。” 妙月迷茫地看他。 “兰窈十五岁的及笄礼,是一张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妙月还没反应过来。 “她自己亲自剥下来的,从头皮到脚趾。兰启为送给她的刀子,就是她刚刚拿着的那把,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若水齿冷道:“我见过那张皮,兰窈收藏在她的房间,轻易不视人,只给贵客展示。她说第一张带点瑕疵,后面的都完美了,不过她还是最爱第一张。说得像名画一样,其实是长着头发的人皮。” 妙月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对峙的是谁,是个什么样的危险人物。那刀要是落在她身上,她也会被做成人皮吗? 兰提用刀子在她嘴巴里剐蹭的回忆……现在想来,兰提审人的手段在兰窈根本不值一提。 若水长叹一口气:“兰提和她不亲。兰提和兰家的哪个兄弟姐妹都不亲,他拧巴。不过兰窈对兰提还不错。” 两个人在晴空之下谈论兰家的事,若水摇头:“兰窈对兰提算贴心贴肺地好了,而且这种人油盐不进,兰提远离她,她也感觉不出来。因为兰提是唯一继承人,兰家举全族之力养出来一个兰提,她甘愿做兰家唯一继承人的长鞭,只为了兰家昌盛永继,千年万世。” 今天天气晴朗,兰提上辈子死的时候,月朗星明。他的死亡,是能给兰家续命,还是兰家的催命符?妙月任务艰巨,生死难料,身边只有一个不中用不靠谱的薛若水。 若水向她提议道:“要是一会情况不妙,我们就带着兰提逃跑。咱们仨轻功都很高超,肯定跑得掉的。” 妙月学着兰窈的口气:“薛若水,你不堪大用。” 在月老的月水花镜中,妙月听到过兰提的回忆,其中有一段就是若水欢快地说给星生易容的话。妙月这招是和应鱼儿师兄学来的,应鱼儿师兄曾经一边得意地把妙月的零食往兜里扫,一边教育她最基础的赌博话术就是虚张声势。妙月随便凶了若水一下,若水就全招了。怪不得兰提根本没在今夜把若水叫来,若水这个德行,肯定一吓就跑了。 不堪大用的薛若水粲然一笑:“我没有非要拼命的理由啊。人生在世,吃好玩好,随心所欲,长长久久到百岁。又不是谁都和兰家人一样神经兮兮的。动不动就是为家族生,为三丹剑死,至于吗?” “我的目标就是变成大地主,老得胡子都白了,也照样潇洒。” 妙月长叹一口气,她也和兰提兰窈一样神经兮兮的,她现在干的这个事,不就是为兰提生,为兰提死吗,而且他还全然不知。心里没爱到那个程度,却要干这个活,妙月摇了摇头,还是不想。应妙月生性乐观,她坚信自己肯定能爱兰提爱到那个程度,她只是提前预支自己的爱罢了。 未来的大地主带着未来的大情种和大虎找了个财神庙躲起来了。兰家旁边的村庄很多,这个村子叫胡家村,逢年过节胡家村的人才来祭拜财神庙。 若水觉得既然四姑娘都出马了,兰提必然不会孤立无援。而且天都剑峰不可能大白天的动手,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若水还有闲情逸致在财神庙支起了火盆开始烤鸡,他从村子里顺手牵鸡,留下了等同市价的铜钱。 妙月身心俱疲,若水烤吃的,她在旁边睡觉。等她睡醒,鸡也烤好了,若水也不含糊,一根鸡腿递给妙月,还有一根鸡腿,大虎哈喇子都滴到地上了。 若水很嫌弃地啧了一声:“走开。” 他把鸡腿送到了财神的供案前:“请用!保佑我发财,下半辈子躺在钱仓里睡觉。” 大虎和妙月一样无语至极,很不客气地窜上案台,把鸡腿叼走了,然后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若水念念有词:“财神有眼,不是我不给您吃。畜生的错。” 神经病…… 妙月也起身跪到蒲团上和薛若水一起拜。虽然很傻,但是还是要拜。大虎也跟着匍匐下来,结果这机警的花豹突然做进攻状态,喉咙里不断发出咆哮声。 妙月顺着它的咆哮方向看过去,忽然从桌布下的黑暗缝隙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活人的眼睛。 并且他发现她在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