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轻舟(民国,NP)》 001.穿越 “安楠,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考试了。” “马上马上,我做完这个题就睡。” “真拿你没办法,记得早点休息啊。” 肖文秀将牛奶给安楠放在了桌子上,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轻轻将房门关上,怕打扰到正在专心做题的女儿。 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女儿这么晚还在掌灯学习,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 房间内,安楠做完最后一道题,认真比对了答案,见相差无几,终于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 喝完还有些温热的牛奶,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明天要考的科目,零碎的信息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反而愈发精神。 安楠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好衣服准备冲个澡。 毕竟以目前这样的精神状态,她很有可能失眠,只能采取以往的老办法来解决。 六月份的天傍晚还有些闷热,从浴室里冲完澡,吹完发出来,关上灯,她直接就将浴袍脱到了椅子上,赤身裸体地躺回了床上。 她先是夹了夹双腿,然后将右手伸到了两腿之间,中指和食指熟练地穿插在阴唇中夹住了其中娇嫩的花珠然后快速揉弄。 渐入佳境,她张口喘息,任由湿热的气息与空气杂糅在一起不分彼此,逐渐模糊的视线和即将到达顶峰让她片刻间失了神儿。 当精神和身体一同放松下来,湿滑的体液已经沾染上她的指尖顺着股缝流下。 安楠连忙从床头抽出了几张纸巾将其擦净,然后扔到垃圾桶中,盖上薄被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眠。 当精神高度集中,或者处于其他负面状态的时候,自慰是最快平缓她心理的一剂良药。 一夜无梦,安楠早早地起床洗漱,吃完饭后在走之前她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带物品。 直到进入考场试卷发到手中的那一刻,她的那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两天的考试生活似梦境一般,在检查完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十分钟。 离着复旦大学医学院这一目标就只差一步了,安楠不放心,又重新快速地检查了一遍,选择,填空,判断,简答,都没有什么问题。 “铃铃铃铃。” 急促的响铃昭示着这场决定数百万学子命运的考试彻底结束,安楠来不及喜悦,还未等起身,头一晕,眼前的场景仿佛是老旧的电视机失了频一样跳动,其间还有其他异样景象的片段穿插其中。 安楠眨了眨眼睛,发现这样的情况正逐渐好转,但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 教室,课桌重新都变了一个模样,少了正在讲台上核对试卷的老师和留在原地对答案的同学,多了些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生和身着深蓝色上衣及黑色中裙套装的女生。 她这是误入了民国影视剧的拍片现场了吗?安楠搞不清楚现在所处的状况。 她一直都呆在原地没有挪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安楠,安楠。”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晃动她手臂的女生,对方和其他长发的女生一样都扎着两个麻花辫显得学生气十足。 “这里是哪里?几几年了?” “安楠,民国21年的复旦大学啊,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安伯父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楠的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继续打量着周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所以她这是眨眼间便穿越了吗。 那她现在需要做什么?还可以装失忆套线索吗? 虽然是旧址校区,倒是更先一步进入了自己理想中的学府。 安楠高中选择的是理科,文史也并不算弱,但此刻她发现去检索民国21年这段历史的时候,模糊不清。 再顺着时间线往后去缕,除了语文书中涉及的知识点,其他都像是处于烟雾缭绕之中无法剥离。 也不知道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在校门口守着的爸妈... 安楠只能强迫自己不往这方面去想,她现在的状况更加紧迫一些,要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002.情况 “同学们,前方战线士兵们正浴血奋战保卫国家,现在救援物资匮乏,我们应当尽一份力所能及之力帮助他们筹措物资....” 不远处一个男生亢奋地站在自己的课桌上,义愤激昂地号召同学们为抗日增添一份力量,他周围聚集了不少激动的同学纷纷应和。 “我准备想法子再给凑点粮食,希望不要被我妈给逮到。” 她身旁的这个女生叫刘玲,家里是开粮油店的,因为是独生女的缘故家里对她也算是疼爱,能够支持她读完大学。 一眼扫去,班里的女生并不多,鉴于时代背景和家庭经济状况的缘故,能够送家中孩子来读大学的多是中产阶级。 刘玲刚才口中的安伯父是安楠现在的父亲,在另一所女子中学担任外语老师,而这所女子中学正处于交战区域,还未得到是否有人员被营救出来的准确消息。 现在的任课老师临时有事,将课改成了自习,班上的同学原本只是小声地讨论着前方的战情,聊到激动处便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豪情,无暇顾及课堂上的纪律。 原身的记忆逐渐回拢,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她有一种感觉,原身不会再回来了,自己也回不去了。 周遭的喧嚣,激情与她现在的冷静沉痛形成鲜明的反差,但却没有人敢上前打断她的思绪,大家都知道她父亲的事情,却也都自顾不暇爱莫能助。 刘玲见安楠没有说话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以安慰。 “我先去那边报个名。” 等安楠收拾好了情绪,她便要准备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随手翻了翻课本,无一不是竖列,从左到右,阅读起来除了个别的生僻字不怎么好拿捏,其他倒也可以勉强看下去。 她找了一张无字的稿纸,最上面还印有学校的名字,她先是在纸上落笔写下了两个字‘学业’。 安楠现在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她对于文学的兴趣并不大,可以先看一下之后能否转专业到医学院,如果不能的话就要认真学习了,以免出现不及格的情况。 虽然具体的时间和事件她记得不清,但是这个时期的大背景是战争与和平,学医能够在其中排上不少的用场。 只是当下国内的医学技术和药物还有些落后,如果能到国外进修就更好了。 其次安楠又在纸上落下了两个字‘家庭’,她咬紧了下唇,强忍着不让眼眶内的泪水流下。 她现在还能够保持冷静,来到这里之后如果时间被冻结,那她无需担心。 如果时间流逝,她突然间消失亦或者被人替代,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也可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说起来轻松,但从情感上来说却是一个很难以接受的过程。 现在,她的父亲是安博仁,女子中学的外语老师,母亲是程子丽,在一家报社担任文员。 她还有一个弟弟叫安邑,目前正在中学读书,但是父母并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弟弟身上,反而是对她这个大女儿更加偏爱。 两个安楠有多处均极为相似,都是安静沉稳的性子,以至于她不用过多的伪装自己,便可以直接融入现在的生活当中,以自己的方式待人处事。 最后,安楠又写下了‘国家’二字。 她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的,现在国家正处于危难存亡之际,侵略者的炮火对准了她的同胞,她无法做到作壁上观,也希望自己的所学所思所为能够有所用。 都梳理过一遍之后,安楠将纸夹在了书中靠后的位置,她没有凑到正在宣讲的人群当中,反而是就着手上中国古代文学的课本看了起来。 没看几分钟她又将课本给合上了,着实是兴趣不大,再看下去也似牛嚼牡丹,就不再没事找事了。 003.问题 “对了,刚才赵弘毅同学说可以给大家叁天的时间准备物资,然后他找门路去送到前线上去。”刘玲回来跟安楠转述他们讨论的大致情况。 赵弘毅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坐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弯着一脚踩凳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 他头微斜,像是在侧耳认真听着思索。 赵弘毅家里祖上是江浙地区的富商,后来他爹来到了上海继续发展家业,买了宅子就在这里定了居。 他的脸廓棱角分明,双眸透彻,鼻梁高挺,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给他增添了一抹顽劣。 安楠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方的感官过于敏锐,她只是看得时间长了一点便被对方的视线抓了个正着,总不能继续大眼瞪小眼吧。 她耳垂发热,有点小尴尬。 二人之前并无过多的交往,只是能够在学校内见过面后觉得眼熟而已,所以赵弘毅很快便继续转过头听着身边同学积极地发言。 时间紧,任务重,下课的铃声一响起,带头的几个人便准备号召整个学校的有志之士一起加入进来,壮大力量。 安楠和赵玲见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默默地跟了上去,看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 除了十几个到了邻近的班级进行宣讲的同学外,他们这数量不少的一行人聚集在一起还是吸引了老师们的注意力。 “你们是哪个班的?这都聚集在一起做什么?” “老师,我们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一班的学生,想要为前线英勇奋战的战士们筹集一些抗战物资,如果您也想捐献物资也可以联系我们。 ” 主动站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她的十分冷静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安楠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秦嘉怡,是班上品学兼优的女学生。 “这不是胡闹嘛,上面自会派人会将抗战物资送往前线,你们被送到学校这里来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的,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来操心。” 学工处的张孝文皱了皱眉,这一会儿就要上课了,都跑到教室外边这课还上不上了,是都要集体罢课不成? “张老师,这也是同学们的一番心意,她们时刻挂念前线战情也是关心实时,心系家国的体现,要求倒不必太过苛刻。” 文学院教授古代史的女老师赵雅娟看着想要反驳的秦嘉怡温柔地冲着她笑了笑,帮学生们解了围。 “可,赵老师这...” “那好吧,这件事等你们放学后再开展,现在各回各班去好好准备上课。” 离着放学还有叁节课,尽管众人心里都有些着急,却也在只能照老师说的办了。 秦嘉怡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赵弘毅,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决定。 “那老师我们就回去上课去了。” 赵弘毅冲老师点了点头,起身带头离开。 安楠在他们后边看着觉得有些古怪,无论是最先发起的人,还是分派任务的人都不是这个赵弘毅,可是大家似乎都十分重视他所表露出来的态度。 “这个秦嘉怡可真有本事,咱们俩都得学着点。”赵玲凑近了小声在她耳边说着秦嘉怡的辛秘。 “因为董贞那件事我私下里查过她,叁年前她跟着她妈一起来了上海,在北巷那片租房子住。她妈找了份在旗袍店工作的活儿供她读书,她也奋发自强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分担家里的重任。” 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啊,安楠没弄懂赵玲想跟她说的是什么。 “你留意过她的成绩没。” “名列前茅,有什么问题吗?” “呵,问题大了。” 004.保密 “你的意思是她考试作弊?”安楠朝前面秦嘉怡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如果对方的家境真如刘玲所说的那样,那对方是搁哪里弄到的答案? “教育部的刘主任现在都快是她后爹了,应该是跟在学工处的侄子刘诚打过招呼包庇着。” 安楠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结合自己之前看的那些民国谍战剧的剧情,她很难不多想。 如果对方专门为了养女的成绩就去打这个招呼,难道是想着将她包装出去,用作自己的政治资本? 不太可能吧,秦嘉怡的样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如果是想要送出去,那大概会挑样貌更加出挑的人培养。 但若是他们同属于一个组织,为了接近学校里的某个人亦或者某些人... 思来想去,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现在中统和军统还未正式成立,但是也以复兴社下属特务处和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的前身形式存在着,里面出来的人员会稍稍带着些高傲且有着精湛的业务能力。 比之更隐秘存在着的是红党的地下情报处,迫于现在处境艰危,想必布围会更加紧密,也不应该出现被一个女学生发现这样纰漏。 “你查她的时候没被别人发现吧?” 如果有人知道的话那刘玲就危险了。 “没有吧,我就是偶然间看见她妈跟刘主任在一起搂搂抱抱的,而且学工处的刘诚是教育部刘主任的侄子这也众人皆知,再结合秦嘉怡的日常表现推断出来的。” 刘玲不知道为什么安楠会这么严肃地问她这个问题,如实地说了出来。 “嗯?秦嘉怡平常怎么了?”安楠松了口气,回想之前与秦嘉怡的接触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首先,秦嘉怡之前中学只读了一年,我说她底子不好,这没问题吧。” 有问题啊,听起来感觉刘玲像是在用充满偏见的眼光看待秦嘉怡,如果对方的学习能力强,这种跳级直接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看着安楠想要反驳,刘玲又紧跟着打断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 “我搞到了一份她离开高中前做的测试卷。” 既然刘玲敢说,那这份测试卷的成绩自然不是很好,尽管如此,她还是需要问一句。 “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了,算数也就是数学才只有34分,我瞎蒙都比她做得好。” 听着语气中还有点小自豪的样子,不过能凭本事考上现在的复旦也是应该自豪的。 “刚拿到卷子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就凭印象从入学考试里找了一道题去问她,结果她先是愣了一下,借口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就离开了,回来了之后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行吧,那这样对方的成绩的确是有点站不住脚。 “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可以了,别往外再传了。” “为什么啊?我还想之后揭穿她的真面目呢。” “玲玲,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插手。” 安楠沉下脸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无法告知。但刘玲见她突然间变了脸,倒也真的被吓到了。 “好…可是我跟洪妮从电话里也说过了。” 005.亲事 洪妮是她们二人中学时的一个小姐妹,不同于她们在上海读书,她因父母的工作调度去了北平的燕京大学。 “不慌,放学回家我给她打个电话,你啊,搁这么远都没管住你的嘴。” 她们在后面窃窃私语,周遭的人也没多留意她们,大多心中都意难平有些失落。 到了放学的时候,安楠终于从文学的知识海洋中游了出来,再不出来她差点就要溺水了。 她没有再加入到学生的活动当中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家,她的内心有些忐忑,既有希望家人能够平安在家的期冀,又有马上要见到亲人的紧张。 她在家门口前稍作犹豫,便敲响了门板。 只是没有想到给她开门的居然是她之前还有在担心的父亲安博仁,与此同时母亲和弟弟也在家。 安博仁的神情有些复杂难懂,程子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有关于她的事情,只不过是刚张口便迟疑了,最后还是安博仁说了出来。 “楠楠啊,你爷爷曾经在你为出生前给你定过一门亲事,临终时还专门嘱托过我。原本我以为对方不会找上来的,没想到他们不仅找上来了,还托人将我从战区护送回来,一同回来还有学校的几位老师和学生,她们现在都已经回家去了。” “只是这婚事…” 安楠听完后挑了挑眉,就像是在听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并无过多的反应。 她其实知道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她很难有这个能力进行改变,尽管她也不想这么早成婚。 现在她的年岁和穿越来时相差无几,甚至还空长了几个月的年岁。如果是在她之前的世界,这个年龄顶多适合谈谈恋爱,扯到结婚上就有些早了。 可是现在是民国。 一个无论体制还是秩序都尚未健全完善的时代,一个还保留着许多封建陋习的时代,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不是太过意外,只不过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不如先观察一下男方是什么一个情况,再下结论也不迟。 “是和哪家定的婚约?” 安博仁看到女儿还能保持着镇定的样子哽了一下,一般提起婚约哪家的姑娘不是大喜大悲,就是能闹得家里底朝天。 自己的女儿怎么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问话轻飘飘的还这么镇定。 “是你廖伯父家那个在南京读中央军校的孩子,他比你早出生一年。” 嘶,还在读书,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不过不靠谱就对了,安楠心中更是放松。 “哪个廖伯父?他家的孩子应该还没从学校回来吧。” 她敢打赌对方一定也不知道两家之间存在这么一个婚约,那为什么对方家里会突然间提起? 安楠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安博仁,不会是因为在救人的时候看见了父亲,然后才想起的? “你这个廖伯父是第二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全名廖永昌。跟你有婚约的是他的次子廖运文,他过几天就回来,说是能在家呆两天,我们准备让你俩先见见面再说。” 006.浮木 安楠猜对了。 那这个婚约的不确定性就更多了,她也就更不用担心了。 只不过这位廖伯父的身份和地位着实有吓她,原本她只是认为对方在军部有认识的人没有想到他自己本身就是军部的领军人物。 至于这位廖运文,子承父业,将来有可能成为国党亦或是红党的骨干人才,她记忆里虽是没有这位仁兄的事迹印象,但就以此人的身家背景来说不像是历史长河中的泛泛之辈。 从她父母的态度来看,他们二人似乎对于这段婚约并不是很满意,军校出来的人分配的工作往往是比较危险的领域,可能直接派遣到军队也可能被选入复兴社或者调查科。 这两位长辈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婿会给女儿的生活带来风险与那种不安稳,他们原本打算在女儿毕业之后就给她介绍在学校里的教书的年轻老师。 可因为婚约的事情,他们在这时将顾虑以及打算全部和盘托出,任由女儿自己拿主意。 即便是廖永昌救了他,安博仁也不想让女儿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有她爷爷定下的约定让她难做。 他是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希望自己宝贝女儿能够自由恋爱,然后找合适的人在一起生活过的幸福美满。 当然,这不是全盘否定了包办婚姻,他和现在的妻子就是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走到了一起,在沟通交流中发现有着一致的价值观和信仰,这才最终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由此才有了楠楠和安邑。 “没事,那我就先去跟他接触看看,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两个都觉得不合适呢。” 在和家人说开了这件事,安楠又问了问他父亲关于战区的一些情况,比起她自己的婚约她更加关心的是现在前线的战况。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空气渐渐变得凝重,以至于安楠以为她不会等到安博仁的回复。 “鬼子是昨天上午的时候攻入的学校,当时学校里的师生都乱作一团四处逃窜,枪声,哭声,喊叫声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安博仁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内心对敌人的憎恨,他的声音还在颤抖,眼神却十分坚定。 他在强逼着自己说下去,为了让他的妻子和子女了解到他们的敌人是多么的凶残。 “逃亡躲藏的路上我们救下了一个女学生,可我们这边刚弄死鬼子,她...也跟着跳楼了。等我们找到了隐蔽的场所藏了起来,等来的就是军队里的人了。” 他没有说的是在他们躲藏的地方也能够看到外面的状况,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缝隙外发生的种种惨象愤怒到浑身发抖,刚想要出去救人,衣角却被拉住了。 是身后的一位女学生抓住了他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期盼...是期盼他不要出去,因为他一旦出去,就会将现在所处的位置暴露给敌人。 安博仁闭上通红的双眼,停留在了原地。 身旁的女老师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将扑在怀里无声痛哭的学生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就是她在溺水时抓住的浮木一样。 007.面具 安博仁讲述到最后,声音已然变得沙哑。 安楠走到一边去帮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坐在母亲的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 “父亲,我将来也想去读军校。” “好,那你就好好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等到时候我也托人把你这小子送到军校里去,让你为保卫家国洒下热血。” 年幼的弟弟神情严肃,像是一瞬间成长了许多,其实不然,随着侵略者的动作愈发肆意张狂,他一直在主动汲取知识。 安邑之前还十分迷恋顾家的二小姐,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身后嘘寒问暖,以至于成绩落后,安博仁整天提溜着他的耳朵在家里教育来教育去,就是指望着他能再上进一点。 从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转变了态度,开始从最基础的课本学起,成绩也在一点一点地进步,后来安楠才知道,顾二也在同一时期被送去了美国。 安楠不清楚他们两人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见 结果总归是令人放心的,她也就没太在意。 “先生太太,小姐小少爷先吃饭吧,饭菜已经做好了。” “王婶,一块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太太,如果我回去得晚了我们家那位还有那皮小子今晚估计又得饿着了。” “那行,就不留您了,楠楠你去送送王婶。” 用过晚餐,安楠用家里的电话给远在北平的洪妮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刘玲的这个情况让其保密,对方很爽朗地答应了,也没多问原因,互通了一下近来的生活情况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楠按照原身的情况换上了睡裙,丝绸的质地贴在身上还有些冰冰凉凉的感觉。 今天这一天真的是让安楠体会到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精神上的疲惫感让她难以再维持住脸上沉稳不变的神情,摘下‘面具’后的她面无表情盯着卧室的房门。 刚刚结束完紧张的高考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多亏原身的记忆留了下来,这种陌生又逐渐变得令人感到熟悉,确是仍旧不敢松懈。 直至此时,她脑袋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才松了下来。 看了一眼右手上的表盘,上面的指针现在标识的是七点四十五分,考试前她整天想着考完了之后要睡上个几天几夜,势必要将自己之前失去的睡眠补过来。 只不过现在...她又无法安然入眠了。 安楠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将手伸到了裙底,隔着内裤轻轻地在中间的那条缝隙上慢慢滑动,直到指尖触到上面沾了些黏腻濡湿的体液,她闭上眼睛加快手上的动作泄了身。 “呼...” 她的眼尾泛红,在这种刺激的条件下自慰,松懈下来的时刻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安楠在椅子上缓了会儿,直到小腿不再松软,她才转移到床上躺下,思路清明。 明天去学校后要做的事,她在脑子里已经列好,现在主要实时信息的获取都是从报纸上得来的,她需要从明天开始就搜集大量的资料与信息来掌握除上海以外地区的情况。 008.烟酒 “卖报嘞,卖报。卖报嘞,卖报。小姐来一份报纸吗?” 上海不愧是民国报业最发达的地方,仅是路边报童斜挎兜中的报纸就囊括了申报,中央日报,救国日报,华北日报等报刊。 “各来一份,如果能搜集到近一个月份的各种旧报我也要,每一种来一份就可以了。” “好嘞,谢谢小姐,我一定为您尽力找全。” 报童接过安楠送出去的一枚银元双眼放光,还专门从中间抽出更加新一点的报纸交给了安楠,总共有八份。 这个时候的一枚银元相当于后世的人民币七百元左右,而一份报纸则是几分钱,这小小的一枚银元在报童这里就是很大的一笔款项。 “小姐,到时候我要怎么给您?” “明日还是这个地点,我会过来找你拿的。” “好嘞,您慢走。” 安楠并没有着急去看手中的报纸,而是将它们从中间再折迭了下一起放到书包中,往学校走去。 她之前从未去过上海,大多都是在一些影视作品和新闻中看到的上海景象,那里璀璨繁华,绚丽耀眼。 街边上西装革履,旗袍长裙者有,电车,轿车,人力车于当中穿插而过,东西方文明交汇,近现代杂糅在一起,眼前奢靡繁华的上海多少能够看出点后世之象。 但是沿路衣着褴褛乞讨的孩童也有不少,安楠还见到一个穿着和服脚踩木屐的日本人,这些她都远远地躲过去了。 隐患已经不再满足于在阴暗之中躲藏,开始贪婪地企图在阳光之下占有一席之地。 进到学校中,青春活力的同学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驱散了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 安楠来的路上还花了一枚银元买了30盒的劣质烟用布袋子装着,这是她准备上交送往前线的物资。 她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甚至都闻不了那股呛人的烟味。她以前的大伯是一个喜好抽烟的人,可以说是一个老烟枪,对方从不在她的面前抽烟就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安楠曾经尝试着劝诫过他,但无论是她从身体健康状况还是其他方面着手,她的大伯还是没能完全戒掉,只能是保证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上那么一支烟缓解。 这叁十盒烟应该够他们在战争之余放松一会儿,再抽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安楠也有想过买酒或是买药,但是这两个管制的相对比较严格,而且喝多了怕会耽误作战,她也就放弃了。 食物补给同学们已经都交上去很多了,她这边也就不用作为考虑的对象,目前还相当于是在主场进行作战,断粮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发生。 她手上攒的钱一共就十枚银元还有不多的铜板,今天一下子就花去不少,再想攒起来也不容易,现在是必要的消费,要争取剩余的钱每一笔都花在刀尖上。 “给你,这是我上交的物资,希望真的能够送到前线战士们的手里。” 赵弘毅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好家伙这是给整了半袋子的烟,还都是普通人常抽的劣质烟。 “我会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是叫安楠。赵弘毅准备的是几瓶白酒,这下子烟酒都齐全了,前头那些人得高兴坏了。 009.转院(沙发) 安楠并没有注意到,赵弘毅在她转身离开后眼睛留意了她许久。 上午,安楠利用上课的时间将手里的几份报纸都浏览过一遍,顺便将比较重要的信息都做了笔记。 在看到某一版的广告时,她在其上着重做了标记。 广告占得版面不大,主要突出的是一位身着蓝色旗袍,身姿婀娜的电影女明星,甚至整个版面上都没有出现要宣发的样品。 在这一美艳女子右边写着产品的名字‘阿司匹林药饼’,最下方一行黑色的小字介绍着主要的用途,‘适用于头痛,牙痛,伤风,寒热,风湿,骨痛,痛经等症。’ 药品的名字安楠很熟悉,甚至她在头痛的时候还服用过这一药品。 一小瓶里面有十片,每次吃一片便能够生效,一枚银元能买十小瓶,价格也算是适中。 在这一堆报纸中,她提取出来的有用信息并不多,多是些广告刊面。 总结下来也就只有叁条。 一.徐毅文声讨胡南宗卖国并扬言与之脱离关系。 二.游行示威活动被镇压。 叁.阿司匹林药饼。 报纸刊登的人名以及照片她都多看了几眼,不强求能够记得一清二楚,只希望见到或者听到的时候能够联想起来就可以了。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安楠还希望跟红党搭上边,现在她的这个念头消退了不少,她没有经过特殊的培训,万一行动上出现什么纰漏,那可是会害了不少的同志。 等她什么时候变成熟了,再找机会联系也不迟。 课间的时候,安楠跟着刚刚上完课的赵雅娟一同走出了教室。 “赵老师,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安楠同学是吧,是哪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赵雅娟停住了脚步,冲着安楠温柔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 “赵老师,我想转专业到医学院去学习不知道可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话需要什么条件吗?” “这...安同学是为什么会想要去医学院呢?” “我觉得救死扶伤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之前我的父亲被困在了战区,幸亏同行的医护人员做了及时的治疗,要不然...” 安楠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借口,声情并茂地说了出来。 “之前我也听说过你父亲的事情,现在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 “是的。” “之前有不少学医的同学转来我们文学院,这还是第一次有我们院的同学向外转出。安同学,你这个事情我会帮你问一下,但是我希望这是你是有认真考虑过未来之后再做出的决定。” “好的,谢谢赵老师,那这件事还麻烦赵老师帮忙问一下情况。” “你要转去医学院?” 身后突然传来的一个男声,吓了安楠一跳。 “赵弘毅?” “是我,想转医学院?”赵弘毅倚着墙壁,双手插兜,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安楠不知道对方听了多少,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躲着,便承认了下来。 “是的。” “这么巧,我之前就是从医学院里转出来的。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想要学医的话,只靠大学里的这四年只能打下个基础,如果真的要从事医生这一行业,今后你最好能继续到英美这些国家去进修。” 赵弘毅的话听着诚恳,他说的问题安楠也考虑过,但是她并没有只将学医作为自己的唯一出路,在空闲的时间,她也会从各方汲取需要的知识技能来学习。 010.书籍 “好的,我会再认真考虑一下。” 安楠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跟一个不熟的人分享出来的想法,当然她也很感谢赵弘毅能够给出他的意见和建议,但是却没有想要跟他就此事再做交谈。 赵弘毅见安楠结束了对话,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又回到了班里。 “道远,这同学们太过热情,你看,仅仅一天的时间我们手上的物资已经足够多了,是时候准备先转运一批物资送往前线了。” 道远是赵弘毅的字,取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说话的人是班长虞祎杰,他知道赵弘毅在作风上是有些不羁,但是在关键时刻他从没有令人失望过。 “好,前边我在昨天晚上已经打好了招呼,只不过对方说现在战事吃紧,可能会先转移到他们的仓库里存着。”说到这里,赵弘毅想起了门外的安楠,他刚刚答应过她将物资交到战士们手里的。 “算了,找几个身手敏捷的兄弟,我们亲自给送过去。” 如果来接物资的人知道他们要去前线一定会多加阻拦,毕竟炮火不长眼,就算很小心也有可能就交代在了战场上。 “行,那我去问问。” 安楠跟赵弘毅说完话之后并没有回到班上,她先去跟下一节课的任课老师请了假,准备到学校的图书馆借阅几本书看。 她到书架前先拿了几本医学的入门书籍,然后又走到了文学区拿了一本日语的入门书籍和英语的进阶书籍。 安楠的英语学习优秀,无论是日常方面的口语还是写作都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涉及到某一专业领域的术语她需要从头开始学起。 现在,仅仅只靠一门外语还有些捉襟见肘,她需要秘密学习将日语作为第二外语。 英语和汉语是主谓宾结构,而日语是主宾谓结构,两门语言一同学起来大大增加了学习的难度。 安楠在阅览室选了一个角落近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手边是她借来的一摞书。 按照她的习惯,将几本书摆在桌面上同时翻开,她一边比对着一边进行学习。 这个时候在阅览室的阅读书籍的人不多,周遭都是些翻动书页的响声,安楠也能够沉下心来认真学习。 “同学麻烦你起下身,我打扫一下卫生,同学。” 安楠手臂被轻轻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对方正在跟她谈话。 她进来的时候有留意过这位老伯,对方之前是在阅览室门口的桌子后面坐着,脸上带着个圆框的老花镜,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长褂,应该是阅览室的管理员。 “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起来,您给我吧,我这边自己扫一下就可以。” “那好,谢谢同学了。” “都是小事儿,您不用跟我客气。” 她们两人都没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其他的同学,安楠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扫帚将自己脚边的地扫干净后又递了回去。 管理员在她扫地的时候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书籍,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同学,你这是在学习日语?” “啊,就是用来辅助我看医学相关的书籍。” “那也是很厉害的,那我先去扫别的地方,不打扰你学习了。” 011.硝烟 半空中还停留着未落的尘土,硝烟的气味也在空气中弥漫着,枪炮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兵团的部署指令以及伤员的哀嚎声,映入眼帘惨象的是他们这些学生从未曾想象到场景。 赵弘毅将看了看他们背上扛着的物资,决定轻装上阵由他和虞祎杰先送一部分上去。 “世杰,卫华,你们先在这等一会儿,那边敌方的火力太猛,我们不方便一同过去。”他又从自己和虞祎杰的麻袋里取出一部分物资转移到了其他袋子里。 “承平,你跟我一起送过去。”承平是虞祎杰的字,见赵弘毅拿定了主意他也就准备了起来,又做了点热身运动。 “就你们两个去可以吗?”徐世杰还是不太放心,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子弹打在了他们躲藏的这一墙角溅出些火花。 “我看不行还是等晚上再行动吧,到时候交战的火力应该会弱许多。”薛卫华看了一眼阴沉下来的天,也许不用等到傍晚便可以开展行动。 赵弘毅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趁着现在天气阴暗敌方的视线受到一定的影响,在这个时候将物资送过去,等过会儿真下起雨来他担心撤离会受阻,再为将士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走吧。”赵弘毅将麻袋抗在了背上,与虞祎杰对视了一眼便向前跑了过去。 “那你们小心一点啊。”徐世杰和薛卫华还来不及叮嘱注意事项,两人便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背影,只能压着声音向他们喊话。 吴辉志眼见着子弹冲着他的面上来,连忙将头低了下去身子也往回缩了缩,直至整个人都在掩体后藏着才吐出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手上换着已经空了弹的手枪。 “兄弟们,坚持住,等抗过了这波我们就可以稍微缓口气了。”说完,吴辉志又起身朝对面连射了几枪,只中了两个,便又被集中了火力只能再将头给低下去。 他一边给手上的枪换着弹药,一边看见两个学生装的人从后方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啐,妈的,这不胡闹呢么。你,去把两个人给我安全的带过来。”吴辉志气得随意从手边点了个兵,让他去保护那两个不要命的学生。 吴辉志换好了枪,帮他打着掩护以便能够顺利到学生那边。 “团长,人给带过来了。”将人带到了之后,他又返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枪开打。 吴辉志蹲在掩体后面看着眼前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就有些头疼,“你俩到这里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在打仗吗?” 因为开枪的声音太大,吴辉志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夹杂着怒火吼出来的。 “长官,我们知道您这里物资紧缺,学生们一块筹集了不少特地给送过来了。”虞祎杰也吼着回了过去。 赵弘毅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位阵亡了士兵的枪,向着敌人的方向就射了过去。准头不错,打中了一个端机枪的,不过自己也差点被人给打中。 幸亏吴辉志反应及时,瞬间将他给扑倒了地上。 “你这小子不要命啦,赶紧给我滚蛋。” 012.护送 赵弘毅突然间被夺了枪,也没恼怒,毕竟是对方刚才在生死时限的紧要关头救了他。 “带来的是些速食,还有给兄弟们整了点烟酒。后面还有一批物资主要是食物补给,但是现在也不方便送过来,在后面我俩弟兄看着呢。吴团长看看给你们放哪。” 吴辉志听了他这话,嗓子里也有一些发痒。他口袋里的烟盒都空了好几天了,有好几次问别人要根烟也都说没有。 “拿了多少包烟来。”他没忍住,拿起包翻了翻一看里面有不少。 “叁十包,是我班上一个叫安楠的女同学准备的。” 吴辉志一脸狐疑地看着赵弘毅,“别跟我说她也来了。” “没,这么危险的地儿怎么能让女同学来。”虞祎杰蹲在一旁,他还以为这包物资是赵弘毅准备的,对于安楠这个女同学他只能大概地回忆起对方的身形样貌。 “好,你俩臭小子,她不能来你们就能来了?东西给我留这儿,我让我护卫兵把你们给送回去。” 王子龙时刻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向,在接收到吴辉志的示意后点了点头 ,“保证完成任务。” “那再给我们两支枪吧,这样我们路上也能还手保护自己。”赵弘毅并不是不信任吴辉志的护卫兵,只是不想给他拖后腿。 吴志辉想了想,又看了看包里的烟,挥了挥手,让人给他们整了两把手枪。 劣质烟呛人得很,刚抽一口就让他咳嗽不停,再又抽了一口之后才缓过来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压在心头的重担似乎也随着吞吐的烟雾释放到空气中。 这小姑娘不会挑烟啊,学生嘛。自从做了团长之后吴辉志许久都没有抽到这么劣质的烟了,算了有口烟抽就不错了。 抽了几口烟,吴志辉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劲儿拿起手边的枪连发几枪,枪枪命中。 他躲起来的时候顺便将已经拆开了的烟盒扔了一包到前边人的脚边,自从闻见他抽的这股烟味对方就回头好几次了,这还要不要命? 吴辉志之前借的就是这家伙的烟,“这么不成器,老李我跟你说,抽我一根烟你至少得给我打下十个鬼子来。” “好嘞。”回应他的是老李带着些激动的声音。 “吴团长你这就不地道了,光给老李扔,一会儿给这里的弟兄们也扔过一包来啊。” “等把这些入侵者赶跑了,我带你们喝酒去。” 这下响应的人更多了。 吴辉志又翻了翻另一个包,就他妈两瓶酒,这还不够他们每个人呡一口。 “兄弟们,抓住这一波使劲打,一会儿对面休息了可就打不着了。” 赵弘毅两人的撤离还算安全,当他们刚一回头想喘口气,就见王子龙没有注意到后方射过来的流弹被射中了小腿。 “快,把人架过去。”赵弘毅愣了愣神儿,虞祎杰赶紧将王子龙的一条胳膊给控制住冲着赵弘毅喊话。 他俩架着人到了墙后边,赵弘毅下意识看了下枪里子弹的数量,照准一个头上戴着帽子日军就一枪打了过去,又连发了叁枪射击向他旁边的人,只中了一个。 “先把人送到世杰他们那边去。”虞祎杰看见对方头上青筋鼓起,硬是忍着疼痛一声也没有喊出来肃然起敬。 013.替岗 他们架着人绕远走了几条小道才避开了其他开阔的场地上射过来的流弹,只不过地上的鲜血也暴露了他们的行动路线。 将王子龙送到看守物资的两人手中,赵弘毅决定原路返回一方面销毁路上的踪迹,另一方面去顶替上王子龙的位置。 “承平你和世杰先将人送到附近的医院去治疗,卫华你将剩下的物资悄悄转移到那边的房子里,回来的路上我看了绕后面那条小道会安全点。” 王子龙在路上跟他们说了物资的转移地点之后,赵弘毅便一直留意着前往那处的隐蔽路线,只是没想到因为他没有及时留意后方的情况,害的对方中了弹。 徐世杰和薛卫华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虞祎杰刚想应下来手臂就被王子龙拍了拍。 “不用把我送到医院,把我送医疗站包扎一下就行了,我还得回去跟团长汇报情况,要不然他放不下心来。” “不行,子弹还没有取出来,这很危险,我正好要原路返回正好去跟吴团长说一声,顺便顶了你的位置。”赵弘毅拍了拍王子龙的肩膀,语气坚决不容反驳。“承平,卫华,人就交给你们了。” 虞祎杰点了点头,立马脱下衣服给王子龙的腿包了一圈系好,“好,救人要紧,我们先把人给送去。” “哎,你们...” “对不住了,王长官...”徐世杰将他控制住不让他乱动。 “道远的枪法准,他去还能帮着多杀几个小鬼子,王长官你现在过去了也是给他们添麻烦,不如就先去接受治疗。” 王子龙看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说动他们,只能咬着牙叹了口气说,“行,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不然我跟团长没法交代。” 见着叁人走远,赵弘毅拍了拍薛卫华的肩膀,便转身处理路上的血迹以防之后有人跟着寻了上来。 “你这臭小子咋又回来了,王子龙人呢,就是送你们的那个。”吴辉志看见赵弘毅灰头土脸地小跑过来,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腿上中了一枪,我让同学给送附近医院去了,回来接替他的位置打鬼子。” 吴辉志刚想骂出口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也算是他的私心,让王子龙去休息一下也好,这人跟着他都叁天没合眼了,要不然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中了流弹。 原本他是想着一会下雨的时候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淋着雨也没办法完全休息好,哎。 “行,我看你这小子的枪法不错,你就在这里顶他一会儿。记住了,打完了子弹赶紧往下藏,别贪。要是不服从指挥,抓紧给我滚蛋。” “保证完成任务。”赵弘毅给他行了一个军礼,便猫着从不远处的尸体上又找了一把枪加入战斗。 …… 学校的图书馆内,安楠在桌子上的书页中夹了几片嫩青的叶子。 按照适合她自己的学习方法,专业课书籍与语言类书籍两相结合起来学习,安楠学起日语来也不那么枯燥,只是医学的书看着是慢了点。 王婶中午的时候会将做好的饭菜送到校门口等她来取,她现在正准备去拿饭。 014.作戏 在图书馆不远的石凳上吃完的从家里带的饭菜,安楠又去洗了洗手才又回到了图书馆里继续看书。 图书馆的那位管理员老伯看到是安楠进来还冲她点头笑了笑,“吃了饭就来学习了?”安楠也笑着点了点头,不欲过多交谈。 她准备看一会儿书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下午的课她还准备按时去上。 邻近她的窗户本来是想着开着透透气所以没关上,不料当她趴下睡着了的时候就开始往里吹冷风所以她也只是眯眯眼,并没有完全熟睡,期间她曾听到有一个人小声推门进来然后与管理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薛老师,家里人托我给您带点土特产回来。” “什么特产?” “洋芋和芋头。” “都是自家地里长的?” “洋芋是路上买的,芋头是自家地里的。” …… 对方的声音浑厚富有磁性,听起来有一些耳熟,似乎她在哪里听到过。 前面说的话像是接头暗号一样,说完他们两人的话语都顿了顿,再之后说话的声音就弱了下来,安楠保持着睡姿不便,也没有那个好奇心想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对话加密到这种程度,管理员是红党的可能性很大,图书馆的阅览室也可能是他们的一个街头联络点。 令安楠意外的是,他们好像未曾留意自己,难道真的相信自己已经睡着了吗?正当她怀疑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有一件外衣搭了上来,气息一乱,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 是谁? 对方从她的身后绕过,紧接着是窗户关上了的声音。 是管理员还是与他交谈的人? 对方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边,安楠心如擂鼓不知道那一双眼睛是盯紧了她寻找马脚,还是被她桌子上的书籍所吸引。总之是吓得她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漏了怯被发现抓起来拷问 “有什么不对的吗?”是管理员的声音,听着离她还有些距离。“这衣服” “没有,这位是医学院的学生吗?”男人的脚步走开了,“天阴了,吹着风睡觉容易感冒,一会儿人醒了还要劳烦先生帮忙收起来。” 管理员回忆了一下,没有少女的印象,阅览室里每天来的新面孔也很多,认真看书与心不在焉打听消息的人员也很容易分清。“不清楚,也是新面孔,看着是个好学的模样。” “那我打听一下,登记的名字叫什么?” “我找一下哈找到了是叫安澜。” 当安澜再次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肩膀上的外衣在她没留意间落到了地上,看了一圈现在阅览室里看书的也就只有她和另一个女生,而捡起的衣服是一件老式的男款。 安楠走到了管理员面前将迭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问道:“先生,这是您的衣服吗?” “是啊,中午刚才见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担心你着凉便拿了一件衣物帮你披上。”管理员将衣服收好,朝她笑了笑。 “真是谢谢您,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给您添麻烦了。”安楠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没有,举手之劳,一会儿就要上课了,赶紧去上课吧。” 安楠这才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急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着急向后走去,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了一句谢。 她并没有忘记之前的事情,只不过作戏需要做全套,更何况她之后还要多次来这里看书,还是谨慎些好。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015.落雨 下午班上少了四个男生,似乎是请了假,老师也没有提起。 中午的时候没有睡好,安楠上课的时候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 天公不作美,阴下来的天和闷热潮湿的空气让她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没办法,安楠只能采取些小手段,将书籍都摞在面前挡着,胳膊底下也压着敞开的书,低头埋在课本里。 两节课外加一个课间,足够她睡一个好觉了。 她揉了揉看人还有些朦胧的眼,从刘玲的桌子上直接拿了课本做笔记,“太困了,我借来抄抄。” “你这是中午干嘛去了?”刘玲昨天从她父母那里知道安伯父被救回来的消息,给安楠打了个电话本来想着一起庆贺一下,没想到是占线,估摸着对方是正跟北平的洪妮打电话也就打算来了学校再聊。 “去图书馆看了会书。”安楠抄完将书放了回去,“打算看看能不能转医学院。” 刘玲愣了愣,“怎么想转医学院了,是跟安伯父有点关系?”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闺中密友这么快这么突然地作出决定了。 “算是吧,昨天他被人救回来的,身体上看起来是没吃太多苦,但是精神压力有些大。”安楠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很多。 刘玲发现安楠的精神状态不太对,没再就着这一话题聊下去。“洪妮有跟你说她在北平过得怎么样吗?” “也就平平,没有多谈,像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就着急挂断了电话。” 上课的铃声响了,刘玲朝她耸了耸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认真听讲。 直到放学的时候,班上空着的位置都没有人坐。 教学楼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没有要变小的迹象,原本安楠以为会是王婶前来接她,没想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名字和班级从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口中喊了出来。 “哎,我在这里。”她朝那人挥了挥手,“玲玲,接我的人好像来了。” “嗯嗯,你先走吧,接你的人好像不是王婶啊。”刘玲原本再找她的家人,看见一个男人小跑到了安楠的跟前将一把伞递到了她的手中有些疑惑。 男人的鞋子已经湿了一块,身上穿的长衫下摆也沾上了不少水渍,冲着刘玲笑了笑说:“我们家老爷和少爷正在安小姐家做客,我这接人方便就来接安小姐放学了。” “哦哦,那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啊。”对方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刘玲看了一眼安楠,见她撑开伞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放心了。 “拜拜,明天见。” 安楠跟着出了校门,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请问您怎么称呼?” 接她的男人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皮鞋,透过后视镜之能够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与紧闭的嘴角。 这气质和态度有点不太像是一位司机小哥的样子。 “我姓李,安小姐叫我一声李叔就好。” 016.对话 当车停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副驾驶上的李叔原本想要先下车一步去帮安楠撑伞,却见安楠几乎是与他同时下的车,肩膀和发丝上沾了雨水。 “安小姐等我来开车门就好。” “没事,李叔在前面先走吧。”安楠看了一眼后方的车,等他们走远了司机才开走去别的地方停车。“那位先生有伞吗?” 李叔听到后方传来声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多添了几分笑意,“有的,有的。先进去吧,别受了凉。” 推门而入,弟弟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她的父亲正和一位半头华发老先生交谈着,见到她回来连忙起身招呼。“楠楠,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廖伯父,快喊一声。” “廖伯父好。”安楠看着对方这气质,更似文人多一些,少了些上过战场的杀伐狠厉。 “这就是楠楠吧,现在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好啊。老李,那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廖运文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再等几天吗?安楠没想到昨天刚知道的未婚夫今天就能够见上面儿了。 “少爷刚才去附近停车,应该快回来了。” 是那个司机?安楠微微扯了扯唇角,这廖运文从车上就没说过一句话,想必在某方面对她不怎么满意吧。 她自觉自己动作隐蔽,却不想除了安邑其他人都看在了眼里,看来是路上相处不畅。 “廖伯父您先喝杯茶,我去换件衣服再出来。” “去吧,别搁屋里磨蹭,你母亲的菜快做好了,赶紧出来好给她端盘子。来廖兄先坐。”安博仁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儿子,“安邑,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一下的。” 廖永昌见安博仁将人都支开,便大致清楚对方要讲些什么。 “廖兄,你看上海今后会是何情势?不瞒你说经此一事我是真的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了。”安博仁苦笑一声, 廖永昌双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哎,是我们这些当兵的没做好,让你们失望了。” “不不不,我不是在指责谁,这是社会的沉疴宿疾,人心跟着一块病了啊。”安博仁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他们用的都是最新式的装备和武器,我们用的都是旧式,果然只有嫡系的部队才配备...” “博仁!不要随便乱说。”廖永昌打断了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中年男人,“我们的资金没有这么充裕,只要战术得当旧式照样能够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安博仁满腔的怒火似乎都从一个小小的缝隙处漏了出来,微微颤抖的右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冷静下来,他反思自己刚才的发言确实是有些危险,自从两党合作破裂之后如今搁自己的家里也不能畅所欲言了。 廖永昌内心十分欣赏像安博仁这样有骨气的文人,也不介意在某些时候给予对方一些提点,见安博仁冷静下来才道,“上面不会让上海这样的大都市落入他人之手,更不用说是那些个洋人甚至是日寇了。” 017.打算 “的确现下的情况有些艰难,不仅是我国,其实整个世界的国际形势都是如此。”廖永昌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就像英国外交大臣奥斯同.张伯伦说的那样‘世界近两年正在倒退,各国相互之间不是更加接近,不是在增进友好的程度,不是在向稳定的和平迈进,而是采取危及世界和平的猜疑,恐惧和威胁的态度。’” “在这种大前提下,与我们而言既是危机,也是机遇。要知道我们的对手不会放任我们成长,至于是哪种就要看我们在对手喘息之间赶不赶得上来。” 安博仁没想到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廖兄能跟他谈这么多,不愧是高位置上的坐着的人,眼光放得长远。 如果说之前女儿这门亲事,他还有些犹豫,现在可以放宽心了,这样的人家教育出来的孩子也是要比其他人家强些的。 “是啊。说来惭愧,我原本是想将楠楠送去美国留学的,没想到她已经填报了大学,如今其实我这个念头仍旧没有打消,想要等她毕了业之后再送去国外进修。” 安博仁摸了摸鼻子,如果按照他的打算来,这个婚短期内是结不成了,顶多只能办个订婚宴。 但是廖永昌是什么身份,许多人挤破头抢着做人家儿媳妇呢,又岂会真的将儿子大好时光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在自家女儿身上,安博仁很清楚这一点。 楠楠在自家是个宝没错,在别人眼里却真不一定,所以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一定要把好关。 可当他对上廖永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也确实觉得自己是在拿乔了。安博仁老脸一红,尴尬地笑了两声。 “没事,运文才刚读军校不久,现在不着急成婚。”廖永昌十分淡然不紧不慢道,他自然不会说廖运文也是回到家才被告知这件事情。 “日子我找人算过了,六月一日宜嫁娶,也就是两日后,可以先办一场订婚宴宣告他人。虽然在时间上有些着急,但是我会差人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不会让楠楠差半点。” 他的这一打算也跟儿子廖运文说过,这小子板着一张脸硬是一声不吭,“在两人都毕业的时候她们再成婚就可以,到时候楠楠出国的事宜都由我来安排。” 安博仁感觉现在眼前的廖永昌宛若一条步步紧逼的狼犬,指挥着自己家的小狼来他们家叼女儿。这话好的坏的都让廖永昌说全乎了,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运文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廖永昌刚一开口,门便被从外面打开了,冷风随着推门声而至。 从进来的男人身上依稀还可以看到廖永昌年轻时的样子,他修长的眉骨突出,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眼眶深邃,鼻梁高挺,虽然没有军装在身,但是已经将军人的那股气质打磨出来了。 廖永昌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廖运文,这个孩子融合了他与妻子的优秀基因,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长得也英气逼人,就是这性格方面有些似他,比较犟。“这不刚提到你,你就回来了。” 廖运文将手中的伞递给李叔放好,“安伯父好,在聊我什么?” 018.前情(沙发) “聊的是让你和楠楠先订婚的事。”廖永昌示意廖运文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他大儿子廖诚当初留学英国读的政治和法律现在政府部门就职,原本打算将小儿子也送过去读个文学或者建筑,谁料这家伙一声不吭趁着假期报了军校。 欣慰之余,廖永昌更多的是担心,他之前给红党的一批枪支弹药被查了出来,即便是他做好了收尾,上面也开始有人疑心是内部出了问题。 特务处和调查科这两条恶犬卯着劲儿想要寻出点头绪来,还约谈了第二战区里不少的人员。要真的被查出些蛛丝马迹,他们廖家就会是吊在火炉中烹烤的飞禽。 廖诚在政府部门与此事牵扯不到干系,顶多晋升之路会变得坎坷,若是廖运文从学校里出来之后进了部队,不能得到领导以及士兵信任,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也就废了。 为了从这场风波中脱离,他必须要离开第二战区的势力范围,再想办法与红党联系上进行商议。 苦思几天,廖永昌想起前一个老丈人王文博王老先生,也就是他已故妻子王思妙的父亲,曾经被一位安老先生救下过,兴起之余两人便给许下了一门娃娃亲。 若是随意结下一门亲事这躲避得太过明显,反而会将他引入到特务处和调查科的视线当中,娃娃亲则是早就定下的,相比来说遮掩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老丈人初次提起之时,他并未在意过。 叁年前廖诚婚礼前夕,王文博再次提及他被人救下的事情也没谈及婚约,晦了众人的兴致。女儿已故,他也半只脚踏入了棺材做不了些什么,只是希望廖永昌和廖诚能够多多关照一下安家后人。 当初廖诚娶的是北平秘书长的女儿萧筱烟,婚后生活也融洽和睦,现在两人儿子都已经两岁了,再去履行这个婚约也不现实。 现在只能由廖运文来履行这一婚约了,虽说廖运文是他和第二任妻子高玉琪的儿子,不过王文博当初留的信物是一块刻着‘廖’的玉佩,他们应该只是知道与廖家的儿子有过婚约,长子还是次子并不清楚。 于是他一方面着手派人探查安老爷子后人目前定居在哪里,另一方面找了个理由让军校调整放假安排让廖运文这个臭小子赶紧回家。 廖永昌这边则是安排好第二战区事宜之后,再上报请辞说是儿子订婚宴需要离开第二战区一段时间。快到上海的时候听闻亲信来报安博仁被困战区,他现借的兵来救人,幸好是救下来了,要不然这门亲事就没办法成了。 “还要麻烦运文这孩子亲自去接楠楠,先坐下来喝口茶歇歇。”安博仁观察着廖运文听后的表情,之后的日子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去过的,为之廖运文对这桩亲事的态度也是十分重要。 廖运文舔了舔后牙槽笑了笑,在外面他不可能不给他老子一个面子,安楠他见过了,是一个很文静的小姑娘,从车上的时候就盯着他瞅了几眼,想必已经猜出他身份来了。 之前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奉命结婚的时候,他还各种不屑,畅想着自己将来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偏爱性感成熟的类型,像是影星冯玲玉那种就很不错。 现在他假期刚一回家就被告知自己还有个书香门第的未婚妻,家里连订婚宴的筹措都已经备好,只等他俩当事人点头了,这还了得。 019.见面 “只是时间上有点紧,不知道楠楠会不会觉得受了委屈。”廖运文虽是这么说,但他真不觉得嫁到廖家会委屈到安楠半点,即便订婚在即,那该偷着乐的也是对方。 安博仁听闻廖运文这么说,感觉对方还能够考虑到女儿的感受,脸上的笑容也更真诚了些。“楠楠,换好衣服了吗?” 他这边的审核算是通过,接下来就看女儿的打算了,都说他们家的女儿肖父,意见多是一致的。 “好了,我马上就出来。”安楠换了一身较为居家的蓝色长裙,纯棉的材质穿起来格外得舒服。她将脱下来的校服在晾在了屋里,减少泛潮的程度。 等到了客厅,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坐在廖永昌旁边的沙发上,从对方的衣着上一眼就能认出他便是回来路上的司机小哥。 “这位是廖大哥?”安楠求证的眼神投向安博仁。 “这位便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位廖运文,你廖伯父的小儿子。”安博仁接收到信号,给女儿提了个醒。 这话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安楠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既有认错人的尴尬,又有一种带着父母来相亲的即视感。 “运文哥哥。”不过很快她便稳住了阵脚,将那一点点怯给收了起来向廖运文问好,“那我先去厨房帮一下忙。” 安楠走的有些急,一到厨房发现安邑也在这里蹲着帮忙择菜。“我来帮忙就行了,你先出去吧。”厨房不大,再加上她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你不是以后想要考军校吗,正好廖运文也回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向他请教一下。”安楠说完,程子丽看了她一眼。“对了,记得将外面的桌子收拾一下,妈那边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安邑比安楠放学早一点,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没回来之前,安邑便缠着廖运文问了许多的问题了。不过,安邑听后还是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出去了。 “人你见了,感觉怎么样?”程子丽等到安邑出去了之后,才忍不住问女儿的想法。“我感觉还蛮帅的,相中没?” 安楠搬了一个小凳子接过安邑之前择菜的活计,回忆刚刚见过廖运文的那个场景,“他人还是比较沉稳,这种人一般都将事藏在心里,我感觉...我不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 程子丽愣了一下,手上落了一个油点让她迅速回神。原以为能够听到少女思春的心事,却没想到女儿给的答案很中肯。 小两口过日子最忌讳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开,这样闹下的矛盾可不少。“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有点,你的确适合跟像是刘玲一样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人做朋友。” “现在这个世道,军校里出来的人迟早是要上战场的,生命安危很难得到保障。”程子丽顿了顿继续说,“当初我们顾虑的便是这一点,但是廖运文和其他人又有些不一样。” “你是指他的家世?”安楠看着程子丽将炒好的菜盛盘,“的确是不一样,可以称得上家世显赫了。” “而且他父亲现在能够亲自携子登门拜访,也能够看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倘若真能够成婚,到时候想必你在家中受了什么委屈,老爷子也能给你做主。” “这些事情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先把菜给端出去。” 020.饭局 王婶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跟程子丽说过中午给安楠送完了饭便先回家去了,往常家里的饭菜和卫生都是由王婶来负责,现下程子丽做饭的手艺都有些生疏。 程子丽准备了五菜一汤,因为他们一家都不是上海本地人,做的是些家乡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廖家父子两人的胃口,就先自谦了几句。 安楠长这么大还真没下过厨,以前父母忙的时候都是家里哥哥的做饭。她虽没做过,但是她一直对自己的厨艺有着谜之自信。 比如像是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这样的家常菜,放上油加上些葱姜蒜末,再放上菜炒熟就好了。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安楠之前都没有给家人做过饭,听着现在的父母向廖永昌打听着家乡现在的状况,她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你们一家离开的有十多年了吧。”廖永昌夹了一块牛肉吃,想了想说,“山东啊,这几年不怎么太平,红党在山东各地四处引发暴动,已经引起了上面人的重视了。” “是啊,已经离开15年了,幸亏安邑是来了之后才怀上的,要不然这路上就难了。”安博仁听了他的话眉头微蹙,有些感慨。 程子丽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是的,你说这话干什么。” 安博仁和廖永昌哈哈一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懂得都懂,廖运文强忍着才将那一点笑意尽数收敛,毕竟程子丽那是长辈,还是要尊敬的。 “楠楠平时喜欢做什么?听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廖永昌将话题引向了安楠,廖运文也看了过来。 廖永昌想了想现在当红的影星是谁,继续道:“正好冯玉玲最近有一部新拍的电影要上映了,你运文哥哥这里有几张票,可以约着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啊。” 安楠刚想要拒绝这一个由父辈发起的邀约,小腿被坐在身边的安邑给踢了一下,他的眼里满是渴求,似乎对这位影星十分感兴趣。 了解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谢谢廖伯伯,我平常喜欢读书,没有其他的什么兴趣爱好了。”其实安楠的这一兴趣爱好也是被逼出来的,毕竟高中要积累一些语文作文的素材。 诸多素材中这一时期的有名人物她记得的就只有一个顾亦廷,那是一个拥有一堆头衔的男人,文学评论家,经济学家,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 现在的话对方应该是身处江浙一带,从事红党的地下活动。 喜欢读书?这就好办了。可能是因为受了他的熏陶,家里两个儿子手上的大家孤本,时代前沿杂志都有收藏不少。 廖运文看到父亲脸上略带欣慰的笑容,直觉有些不好,果然廖永昌一句话就将他给卖了。 “运文在这里有不少藏书,现在读了军校也没有时间再去看,这样吧,让他明天去接你放学的时候给捎着几本。”廖永昌直接忽略儿子那有些僵硬了的脸。 家里最爱书的应当属他大哥廖诚了,廖运文这小子记性不错,书看完了就能够记住大半,他书房里的那些书在那摆着以后也没有人再翻阅,只能是拿来送礼还有些用。 “不用了,家里的好些书还没看完…”安楠现在主攻医学和日语基础,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看其他的着作,想都没想就婉拒了廖永昌的好意。 “没事,这些书我们爷俩在家里也不看,就是个摆设,给你拿来有空再看就行了。”廖永昌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推辞了。 安楠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安博仁,却不料对方也是个爱书的,两眼笑眯眯地就给她应了下来。 好吧,一个坑儿子,一个坑女儿啊。 021.送客 吃完了饭,廖家父子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 “运文这一次怎么提前回来了?”安博仁突然想到军校不应该这么早放假啊,甚至应该很少有假期才对。 “节后会有一场大规模演习,会从中挑选一部分优秀的学员到国外去学习,早放假算是让我们放松调节状态吧,也会提前开学的。”这并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廖运文解释了一下。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其实是廖永昌给安排的,至于国外进修的机会实际上是也是廖永昌托关系找人与德国的军事学校联系的结果。 原本是用来给第二战区的十几个军官进修,现在将这个机会送给了南京中央军校而已。 廖永昌可不会将这件事跟廖运文说,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脾性他最了解。当初进军校的时候便是找人做好了假身份进去的,教导员现在还不知道他真实身份。 要是知道为了让他回家滥用职权,估计这小子又会犯轴了。 “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不叨扰博仁你们一家了。”廖永昌见窗外的天色已晚,也不准备再多留一会儿,起身与安博仁道别。 “安伯父,我们先走了,谢谢今晚的款待。”廖运文紧跟其后起了身,到了门口又寒暄了几句才坐车离开。 黑色的别克车内后座上的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使得气氛有些沉默,廖永昌闭目养神思考着明天差人登报寻人的事情。 廖运文见此情形先沉不住气出声表达自己的看法:“之前我就疑惑这门亲事给安排得太过急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用它来当幌子迷惑众人视线?” 廖永昌没有睁眼, 只是稍稍挑了挑眉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先订完婚再说吧。”订婚又不比成婚,往后的事情还要再说。“电影票我会让人给你的,你自己去挑几本书。” “知道了。”家里的事情廖永昌大多都是跟廖诚商量,廖运文以前还会计较这些,现在去军校半年也成长了不少,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可能只会添麻烦。 “听说湘南军校明年要开始专门成立一个班来为特务处培养人才,是为了应对年初新成立的伪满洲国和一直钱潜藏于暗处的地下党?”廖运文食指在腿上轻点,他从同学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后便想要向廖永昌求证。 廖永昌不紧不慢地答复:“是啊,怎么你想托我把你弄进去?”他们战区为此还要专门调两个人去任教,现在他还没决定好要将谁排除到权力中心以外。 “没这个打算,我会争取到出国培养的机会。”廖运文也学着廖永昌闭上眼睛休息,西方的武器和战术有很多值得他们学习的地方,不能将‘师夷长技以制夷’化作一句空谈。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就等你好消息了。”廖永昌听完颇为自豪,“你在军校里的化名是什么来着?到时候我可要去看看提交上来的名单上有没有你。” “林庆之。” 022.收报 傍晚,安楠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 就在廖家父子离开了不久,父母便与她说了订婚的事以及后面的打算,她也一口应了下来。 思考现下的处境,的确是搭上一艘大船行途会稳妥一些。从今天她与廖运文的见面来看,想必此桩婚约主要是那位廖伯父的意见,廖运文本身并不反对,却也对她没什么兴趣。 一夜过去。 家中的早餐是将昨天的剩饭又重新温了温锅,味道吃起来虽是没那么新鲜,味道上倒没什么改变。 现在家中的收入来源主要是来自父亲教书的薪资,一个月能有60块大洋,母亲的薪资一个月能有21块大洋,加在一起一个月就有81块大洋。 要知道这一块大洋就相当于七百块人民币,加起来月收入相当于一个月能有接近6万块,这无论是现在还是放在后世都可谓是一笔不菲的工资。 原本这小日子能够过得十分充裕,可刨除租房子的每月15块大洋,她们姐弟俩每学期16块和24块的学费,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在上海只能算得上是小中产。 “小姐,这是您的报纸。”看得出来昨天那个报童已经站在之前的位置上等待许久了。 安楠随意一翻,她要的报纸对方都已经按照时间的顺序给整理好迭起来了,“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愣了一下,他卖报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遇上问他叫什么名字的买家,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小声道:“王二蛋,小姐你叫我二蛋就好了。” “二蛋是吗,之后我每个月的月初都会先付你一块大洋,需要你每隔十天按照这样的方式将尽可能全的报纸在这个地点交给我。”安楠又想了想补充到,“如果当天这个时间段我没有来拿的话,你就不用等了, 下一次一起拿给我就好。” 说完,安楠将下个月的定金交给了他。 “好的,小姐。如果当天我来不了,我也一定会让别人给您送过来的。”王二蛋紧紧地攥着银元,往常攒上几个月才能够攒这么多,这样他每个月就都有固定收入了。 在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他咬了咬下唇说:“小姐,您两个月给我一次就可以了,这太多了。”上一次他便昧下了不少,如果要是长期合作的话,还是真诚一点比较好。 安楠笑了笑一口应了下来,也没有讨价还价便直接上学去了,毕竟她的存款也不多了,能省则省。 不过借由这件事,王二蛋这个小报童在她这里留了个好印象。 教室里昨天空着的位置现在围满了人,从门口她就听见同学吵嚷的声音。 “那子弹就刷刷刷往我们这边射啊,然后我一回头随便开了一枪,没想到就正中小鬼子的眉心,看来我还是隐形的神枪手...”徐世杰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给班里那些好奇的同学讲他们给前线运送物资的事。 还没讲完,一个女同学惊呼一声:“你还拿着枪?” “是部队里那个吴团长给我们发的,一人一把,用来防身的。”虞祎杰在收到徐世杰求助的视线后,帮他将吹嘘的话给补全。 “好羡慕啊,我也想到前线去杀鬼子。”一个男同学刚说完,便被身旁的其他同学给顶了顶手肘,只能遗憾地消了声。 023.纸团 安楠看了一眼赵弘毅,对方还是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姿势,只是脸上还多了一道疤痕,像是子弹从脸颊划过时留下。 他失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老师进来,学生们都一哄而散才算消停。 “你今天拿了什么好东西来?我看你包里装得鼓鼓的。”课间刘玲凑了上来,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昨天去安楠家做客的是谁,但是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安楠看着她眼神飘虚的神态心里便有了个大概,“买了些旧报纸用。” “啊,旧报纸,这有什么用。”刘玲一脸失望地看着她手里的一沓旧报,“对了,昨天的那是?” 安楠还以为她能够在忍一会儿再问出口,没想到交代得这么快,看来有些秘密也不能够跟她说,省得这张小嘴都给她吐露出去。 “是父亲的一位旧识来访,商讨一下我和他儿子的婚事。”安楠一边翻着手上的报纸一边说,没有再去看小伙伴脸上的表情。 “什么!”刘玲没压住声,引得许多人都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在察觉到众人视 线之后,她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问,“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安楠心想她也是穿越来才知道的这件事,况且上学期间便订婚这让她感觉似乎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也不太愿意提及此事。 两家人将时间定得这么赶,本就没打算大办,这样她之后的日子过得也轻松些。“早些年前长辈给定下来的,父亲这才告诉我,也没法子跟你说呀。” “那对方是干什么的啊?”她可看见来接安楠的小汽车挺气派的,而且来接的那位先生也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这家世一定差不了 。 “也是学生,不过不在本地上学。所以就预备着先订婚,当男女朋友处着,如果两人合得来,毕业再结婚。”安楠说得轻巧,像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这可以啊,我爸还在为我这婚事愁着呢,虽说读了书的女孩子好嫁,但是称心意的可难找了。”刘玲叹了口气,她也不贪心,只要不是那种让人看不下去,亦或者年龄上能当她爹的就好了。 “你啊,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好好学习吧。”安楠看着眼前这个思春的闺蜜,将她转过身推回了座位上,春天早都已经过去,现在该上课了。 嗯?一个东西贴着她的小腿落到了脚边,安楠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张团起来的小纸条。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一个个的都向前坐着看着都像是在认真听讲的样子。正当她纳闷这纸团属于谁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赵弘毅那边看了一眼。 好吧,她知道是谁了。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纸团上的信息明显是写给她的,她很难想象这是赵弘毅写给她的情书,字里行间的表述应该是商量一些正事。 原本她可以一口答应下来,可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廖运文应该会来接她,如果真答应的话可能会产生一些误会。 安楠将纸条展平夹在了书中,没打算像赵弘毅一样写一张纸条给扔回去,有什么事情可以等下课再说。 024.计划 安楠神色镇定地直视着眼前的青年,周围放学正准备回家去吃午餐的同学从他们身旁穿过,不少还纳闷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安楠拿出早上在路边买的包子说:“今天下午我约了人,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方便的话可以改个时间。” “那就改个时间吧,明天?”赵弘毅跟门口的徐世杰他们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先走。 “明天也不行。”安楠回得干脆,让赵弘毅有些讶异是不是对方的婉拒。 安楠一看他便是误会了,才补充解释道:“明天我订婚,今天是要与我未婚夫去看场电影。” 这是闷声不吭做大事啊,赵弘毅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坐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半晌后才道出一句“恭喜啊。” “所以你是要与我说什么事?”安楠咬了一口肉包子,拿出早上收到的报纸来阅读,还不忘在手边的纸上做笔记。 “嗯。”赵弘毅听到安楠的问话有些迟疑,不确定让她参与进那件事来对她是否会产生影响 。可就灵活劲儿和沉稳性来说,安楠又是他认为的最好的人选。 也许他人会凭借着一腔孤勇完成他所要交代的是事,但是他担心若是收尾没有做好的话,他们这一条线上的人都会暴露。 “是想让安同学帮忙做一件事情,但是会有些危险。”赵弘毅说得很没有底气,而且他已经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 危险?这让安楠起了叁分兴,停下手中还在写着的笔看着他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赵弘毅突然对上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心跳的节奏似乎漏了一拍。但又紧跟着想起了对方要订婚的事情,缓了缓才恢复平常的模样。 “想让安同学帮忙找一个藏起来的人,这个人你的父亲应该认识她,叫柳芸。”赵弘毅顿了顿继续道,“她是你父亲的同事,却做了皇军的开门人,若不是她,女子中学不会这么快沦陷。” 安楠将笔缓缓地放在了桌子上,柳芸这个人其实她也是有印象的,对方曾经带着她的小女儿来他们家做客。 柳芸教授的是英文已经在女子中学任教叁年,长相清秀右边眉尾处有一颗黑痣很好辨认,爱穿一身水绿色的旗袍。 安楠没有想到她会投敌,问:“嗯,是调查过的吗?” “被救回来的一位学生说是亲眼看到过,锁好的校门被柳芸给打开了,然后她就被日本人给带走了。”赵弘毅神情严肃,“她应该还在上海,但是之前我派人去查过她的家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所以你是有怀疑的方向?”她一个学生能帮上什么忙?安楠有些不解,这又与危险扯上什么关系?“你还是直说吧,我猜得有些头疼了。” “日本人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我们怀疑她应该是在日占区的百乐门酒店那里当舞女,但是需要有人冒险去探查一番才能确定下来。”赵弘毅说话的时候移开了视线,看着她手上的一迭报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意思是让她去百乐门酒店伪装成舞女探查?这是什么馊主意,安楠盯着赵弘毅看了许久,像是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给看个透彻。 025.接人 “虽然说我能够将她一眼认出,想必她也如此。这一点还好,我可以做一番装扮蒙混过去,不过这跳舞”安楠思考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算妥当。 “这个我可以拿出一周的时间来帮你速成,毕竟这个场所对舞蹈的技术性要求并不高,只要是会一点就可以了。”听完安楠的话,赵弘毅才放下心来,身体肌肉变得松弛。 “行,给我一点时间。”安楠咬了一口包子应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心中的那股紧迫感也淡了些。 她最近总是急于做些什么,寻思了半天却发现能做的好像也就只有沉下心来去了解当下的社会,去学习专业知识。 赵弘毅请她帮忙的这件事缓解了她的一部分焦虑,就开门迎敌这件事就可以认定柳芸的行为属于通敌叛国,无论缘由是何,都已经造成了无法挽救的损失。 “我见你看的是早期旧报,看这个有什么用?”赵弘毅拿起她看完的一张报纸,上面的日期上注明的是本月一日。 “随便翻翻看看。”两个包子吃完,安楠已经有些腹饱。 赵弘毅:“……”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是在搪塞他,随便翻看以至于中午饭吃得这么仓促还要随时做笔记?不想说就不说吧。 道过别后,他去解决自己的午餐问题。刚才见安楠吃包子吃得这么香,他也准备去买几个来吃。 厚厚的一大沓报纸,一个午休的时间安楠就看完了全部。 下午的前两节是体育课,安楠准备躲到图书馆里去睡一会儿,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就接着上次的书继续看下去。 待到放学,走到校门口,一辆熟悉的黑色别克车停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廖运文在那里等了她多久。 在看到安楠出来的时候,汽车的喇叭响了两声,似乎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她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从司机的位置上下来一个人,彬彬有礼地帮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谢谢。”这次来的人只有廖运文一个,对方今天穿的还是昨天见的那一身西装革履。 后座上放了两本打包好的书,想必是拿给她看的。 “算是沾了你的光,冯玲玉的电影首映票可不好抢,今天的电影院就只排了她这一场,还是做足了功夫。”廖运文看她坐稳之后才发了车。 她也就这几天在报纸上频频看到这个名字,上面好像是电影为了拍摄取景专门去了美国,里面有不少的洋人出镜。 电影的名字是叫《伊人之梦》讲述的是冯玲玉主演的一位留洋的女学生和美国的飞行员相恋,但是因为家庭原因她只能在完成学业之后回家与他人成婚生子的故事。 “看来运文哥哥没少关注她的电影啊。”安楠不是很感兴趣,看了看廖运文送来的书。 有一本中文译本《呼啸山庄》,还有一本是燕京大学教授所写的《留学日记》。 前一本是中学读物里面的,她曾经看过。这后一本留学日记引起了她足够大的兴趣,静静地翻看起来。 026.电影 丽霞电影院今天格外热闹,一辆辆轿车在门口稍作停留将人放下后又去停到了别的地方。即便是前方正在打仗,可也依然降低不了那些少爷小姐对大明星新作上映的热情。 作为享受者之一的安楠也不矫情,坐在位置上安然等待电影的上映。 当电影院里的灯光熄灭,大屏幕上出现的黑白默片让安楠之前还稍稍期待的心彻底地沉静了下来。她侧头看了看廖运文,对方正兴趣盎然地盯着荧幕上在看。 她又看了看左侧的,坐的是一对情侣。只见那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子早已半个身子依靠在她另一侧的男人身上找好了位置。 要命,这可是一个半小时的放映时间,她要不给自己找点乐子一定会无聊死的。 现在整个电影院就像是一个恐怖片的拍摄场地,所有人的面上被映得发白,整个身子却是处在黑暗中的。 “你身体不太舒服吗?”安楠的频繁多动引起了同伴的注意,廖运文靠近她的右耳侧悄声问。 温热湿润的气息打在她的耳朵上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往身后靠了靠,“没...没有。”当下的场景让她无法忽视,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回复他。 “嗯...讨厌...”小声地呻吟声和急促喘息后的气音从她的左侧传入耳内,使她浑身僵硬。 廖运文也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压低了身体凑过来问道:“真的没事吗?” “真...真没事,你赶紧坐好。”基本上廖运文每靠近一寸,她便需要往后退一寸,可身后那位女子压低的呻吟声频频入耳,使她整个人都变得不能够自然应对眼前的男人。 黑灯瞎火,廖运文看不清安楠脸上愈发浓重的红润,只是看到对方眼睛中含泪的反光,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有些可爱。 他按照对方说的那样在位置上坐好,果然看到安楠也跟着坐了起来,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说,“我就是无瞎看看,没什么事的,你好好看电影吧。 ” 廖运文点了点头继续看电影,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可以,要不然看场电影回去还得被老爷子批一顿。 安楠见应付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身子是坐正了,她的眼神却总是偷摸往左侧的女子身上瞟去,还要随时注意不被身边的人发现她在偷窥才行。 她左侧坐的那位女子长长的卷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傲然的胸脯紧紧地贴在海蓝色的面料上,这个尺寸安楠估摸着的有个大D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天赋凛然还是后天保养而得,看得她着实是有些羡慕。 女子纤细的腰肢被男人的手臂揽住,部分大腿透过裙摆的开衩处裸露在外。安楠皱了皱眉,她印象中现在旗袍的长度都到小腿处,开衩的程度最多也只到膝盖处,这只能是...被别人撩到那处的。 她咽下了一口唾沫,将左侧的散发拢到耳后,隐秘地去寻找女子身上那只隐藏起来的手。 安楠将女子从上到下尽数打量了一遍也没找到,只是注意到了她身体微微地颤抖,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样,寻着男人的下巴含住了他的唇瓣激吻着,让其将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一口吞下。 对方的这一举动吓得安楠立马收回了视线,看向亮着的荧屏,却发现其中的男女主人公也在拥吻。 啊,这…… 027.悲剧 她不敢去看廖运文现在正做些什么,一时也不敢再随便乱瞅,好在荧屏中的人物激吻了半刻便迎来了分离,但就像是配音延迟一般,仍旧有些水渍声和哼吟声在继续。 这还让不让人认真看电影了!安楠有些气恼,却又不敢真的做些什么。 偷摸瞟了一眼廖运文,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暧昧升温的空气似乎将他隔绝在一片世外之地。 殊不知,廖运文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中,学校里的情报课程他可不是白学的,行为自然是要比安楠更加隐蔽。 廖运文是家中幼子,老大自小便聪慧稳重让人放心,他则是调皮捣蛋的活像个毛猴子,但是却是最受宠的一个。 他一直期望自己还能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可老当益壮这个词被他爹用在了事业上,这婚姻生活上却哑了炮。随着老爷子的高升,对方需要频繁的调换工作地点变得越来越忙,这个期望也变得遥遥无期。 虽然安楠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但却完全可以将她当作是妹妹来宠溺。家里的老爷子家大业大,别说是再多养一个人,即便是要养活她们一家人也不在话下。 这冯玲玉扮演的李小玉怎么就爱上了一个外国的飞行员,那黄毛鬼子能赶得上国内部队里的军官气派?还是女学生见识太少啊。 廖运文一方面在内心吐槽着电影的情节,另一方面目光又难以从冯玲玉那摇曳的身姿上转移。即便扮演的是纯情女大学生,身上那一股难掩的妩媚动人风情让他喉头发干。 如果能找个时间‘偶遇’一下就好了。 看着荧屏上的李小玉躺在床上转转反侧思念情郎,廖运文打算偷偷差人去打听一下冯玲玉近期的行程。 算了,还是找同班的那些精力旺盛的臭小子去办好了,家里的人难免会将他的打算上报给老爷子,到时候先来的可能就不是喜讯而是诸多的麻烦事了。 安楠好不容易熬到电影放映结束,她已经昏昏欲睡头脑不清,就等廖运文将她给送回家去了。 “怎么,对电影不感兴趣?”廖运文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座上的安楠一脸疲惫的样子勾了勾唇角。 出来的时候他可是注意到不少贵妇小姐眼眶泛红,都被最后李小玉那爱而不得的剧情给伤到了 。他这小妹不向往剧中缠绵悱恻的爱情,反倒是一心向学,以后不会成为一个书呆子吧。 安楠揉了揉闭着的眼皮才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昏暗的夜色适应了一会儿,“不怎么感兴趣,黄毛不会真让黄皮在荧屏上跟他们的飞行员走到一起的。” “讽刺的是,可以想象到的是因为这一部电影,怕是要改变大部分女生心目中幻想的王子形象了。”安楠啧了一声,感觉似乎说的哪里有些不对又补充到,“现在留下来的王子好像本来就是国外的,我们只剩一个废帝。” 自从安楠发表她的看法开始,廖运文便没有轻易地打断她。在她说完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茬。 就像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缠绵悱恻又被迫别离的爱情故事,像大多数人看到的那样,安楠却带给了他新的视角。 悲剧之后的悲剧。 028.回家(沙发)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廖运文能够察觉到他话语中强行营造出的轻松感,有些别扭。 安楠心想,即便前面大半的内容她没怎么看,但从之后男主的表演来说,你可以认为是风流倜傥但也可以认为是骄傲自大。 对待家中的黑仆与黄仆他们的歧视浮于言表都不屑伪装,又能够冯玲玉扮演的女主有几分真心?更何况到了最后的演员表以及谢幕,外国人那一大长串名字,总是在最前面排着。 虽然老美一直鼓吹什么自由民主,但是他们内部人民的种族歧视还是很严重的,后世就没见有什么好转,现在自是更甚。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推测罢了,刚才是想到什么就直说了出来。如果就这个问题再继续探讨下去,安楠没有这兴致,她打了个哈欠道:“瞎猜的。” 这把廖运文给逗乐了,说:“你啊,没事儿想这个干嘛,好好读你的书就成了。饿了吧,晚餐想去南塘街下馆子还是去西餐厅?” “不用,中午吃得多了些,现在还没消食。”实则是天气太热,又看了这么一部倒胃口的电影,她没有什么食欲。不过她想到廖运文,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吃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廖运文按了按喇叭让前方的行人及时避让。 傍晚时分,街道上车水马龙,几分钟车才走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以至于车外面围了不少乞讨的孩子。 安楠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并未放下车窗来给予些他们施舍,直到士兵赶来将围着他们的孩子都驱散走。 “不觉得他们可怜?”廖运文原本还以为安楠会开窗给点钱财,却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用不着我来可怜,我一分钱也没带。”她身上的钱早上的时候都花光了,难道要去借廖运文的钱来慷他人之慨吗? “呵呵,你要是开口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廖运文笑了笑,“明天的订婚是在我家举行,出席的衣服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时间是早上九点。” “嗯,到时候都有谁来参加?”安楠想了想还是不邀请刘玲来了,把她放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都不自在,更不用说刘玲一个人了。 “父亲在上海的几个老朋友,伯父伯母的几个朋友,还有几个报社的记者。如果你有朋友要来参加,可以直接让她在门口迎宾处登记便可以。”廖运文记着她家的路线,马上就快要到了。 “好。”安楠觉得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完全不像是即将要订婚的未婚夫妻,反倒更像是需要公事公办的同事,有配合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亲密。 等车到了目的地,廖运文下车帮她从外面打开车门,挥了挥手道:“拜拜,回去睡个好觉。” “你也是,路上小心,拜拜。”安楠累了一天了,也不准备多做挽留,道别后看着对方开车远去才返回家中。 边走还在想着廖运文送来的衣服何不合身,订婚是个什么样的章程以及她的订婚居然要登报! 029.接头 “这廖家小儿子订婚,之前我怎么没听过女方一家。你们知道吗?”一个拿着相机拍照的记者皱了皱眉,问在他旁边站着的来自其他报社的友人。 “听说是娃娃亲啦,我估计是女方找上门攀高枝来了,要不然这哪能办得这么仓促。”说话的女记者是留洋回来的,她很厌恶这种订婚的形式,这可不就是盲婚盲嫁嘛。 现在的摩登男女都讲究自由恋爱,她一方面鄙夷安家挟恩图报的在这一行为,另一方面倒是有些同情这廖家的小儿子了。 “说什么混话呢,这是咱能够说的吗?”与她来自同一报社的年长者瞪了女人一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女人心里那弯弯绕绕,这可是公共场合,万一有人听了去,受损的可是他们的报社。 “要我说上海乱起来了,女方急于攀附军方势力来获得保障这无可厚非嘛,我倒是想找门路还找不着呢。”一个戴着帽子的青年记者笑了笑,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年长者对这个青年没什么印象,仅听他的发言便觉得如鲠在喉。什么玩意儿,现在这些个年轻人只想着攀龙附凤,哪还有他们之前痛批当权者的风骨。 “欢迎诸位百忙之中来参加幼子的订婚典礼,迫于战事此次着实是弄得有些仓促,也委屈了孩子们...” 廖永昌在大厅讲话欢迎诸位来宾的同时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看了一边竟是没找到红党方面与他接头的人,只得多说些话来给诸位来宾介绍一下两位新人再仔细寻找。 他原以为对方会混在宾客当中趁机与他接近,直到被相机拍摄时所发出的白光给闪了一下,才在记者群中发现对方。 这位同志拍照的时机抓得很准,正好是他话语停顿的间隙,夹在其他人拍照的中间,不会引起其他同事的怀疑。 只不过对方的样貌与上一次会面时仅有七分相似,今天衣着打扮看起来也更显年轻了些,让廖永昌有些怀疑来者是不是对方的子侄一辈。 讲完话,廖永昌将管家叫过来朝着那些正在拍照的人点了点头说:“老李,你去跟记者那边说一声,不要将两位新人的照片登载在报纸上。” 青年见到向他们走来的管家,自是知道廖永昌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将相机挂在脖子上问:“敢问一下卫生间在哪,能不能帮忙指一下?” 这又不是酒店,哪有公共卫生间,李叔给他指了一间无人的客房,“房间里有卫生间。” 青年倒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却也去冲了一趟,然后在房间里搜查了一番见没有窃听器才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他便听到门口有把手拧动的声音,立刻站到了卫生间门口装作是刚刚出来的样子。 廖永昌进门前看了看两边,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立刻闪身进了客房,将门反锁好。“是从老家来投奔的亲戚吗?” “是的,大舅托我向您问好。”青年点了点头。 “是...老狗同志吗?”廖永昌说出这个充满恶趣味的代号时,有些迟疑。 “我是。”青年勾唇笑了笑,“廖先生您请放心,之前见过您的其他两名同志已经都转移到了我们后方的根据地,并且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我方会严防他人将您的信息泄露出去的。另外再次感谢您对革命事业的大力支持,如果有其他的需要可以通过登报的形式联系我们。” 廖永昌担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他长舒了一口气。 “廖先生,您可以自行定一个代号再由我将其上报,到时候您联系老家的时候我们以代号相称能够减少暴露的风险。”青年将上面让他传达的信息转告给廖永昌,力图争取有与对方再做联系的机会以便及时获取重要情报。 红党这边碍于廖永昌的身份没有办法积极拉拢对方改换阵营,也就是说廖永昌现在还未完全投靠他们,上一次的枪支援助只是迫于当时的形势不愿让其落入日方手中。 但他的这一行为对于廖永昌所处的阵营来说还是难逃通敌之嫌,所以他只能进行后面包括现在的一系列自救。 廖永昌想了想说:“呼,代号就叫...小马吧。除非遇到万分紧急的情况,否则不要试图联络我,因为我无法在第一时间收获你们的信息。如果我这边有消息...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好的,以后将由我单线负责与您进行联系。”青年态度严肃,廖永昌目前在第二战区的身份足以值得他们重视甚至是舍命保护,只为获得对方的信任。 安楠没有想到自己的订婚只是廖家的一个幌子,大清早便起来化妆换衣服,不止她一个人起得这么早,她们一家都没怎么睡好觉。 七点左右她们在家里吃了点早餐,不多只有七分饱便等待廖家的车来接。程子丽在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位贵妇时,有些惊讶,因为来者是他们之前都不曾见过的廖太太。 廖太太是昨天晚上才到的,一路舟车劳顿只休息了几个时辰,清早便与司机一起来接她们。 “我这处理家中的一些事情,来得有些晚了,真是抱歉啊。”廖太太见屋内走出来了一位年轻妇女,便猜到了对方便是程子丽,握住了寒暄道,“这位便是安太太吧,母亲都这么漂亮女儿一定更漂亮了。” “没有没有,还是廖太太保养得好,小女能够和廖少爷订婚是她的福分,先到家中先坐一会儿吧。”程子丽将廖太太迎进了门,不管怎么说丑媳妇还要见公婆,也得先给对方见见自家的女儿。 “这位是你廖伯母,小邑去沏壶茶来。”安博仁现在正在房间里换衣服,程子丽便将廖太太先介绍给了子女。 “廖伯母好。”安楠一眼便认出这位妇人是廖运文的生母,毕竟廖运文在眉眼处与她有叁分相似,倒是好认。 “廖伯母好,我先去给您沏茶。”安邑在外人面前很是乖巧,必将他不能给姐姐惹祸不是,最好还能留个好印象。 “哎,不用沏茶了,我坐一小会儿就要走了。”廖太太的话听着像是在跟安邑说的,但是她的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儿子的未婚妻。 030.介绍 样貌上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一双杏眼,小巧精致的鼻子以及宛若樱桃般红润的唇瓣,是看上去便讨喜的长相。 简单地编发将她耳边的碎发尽数收起,其后是长发披肩,再加之白色清雅的刺绣旗袍衬得她更加清秀。 廖太太笑着点了点头,之前便听说是安楠是在名校读的书,想必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只不过她想到廖诚娶了北平秘书长的女儿萧筱烟,心里忍不住替儿子惋惜。 面儿上却是滴水不漏,对着安楠露出了一脸满意的笑容,“这就是楠楠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跟着运文,着实是我家那小子沾光了。” 待到安博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出来,看着比之前的精神气儿好点,也更显年轻。 寒暄几句之后,她们就上了路,毕竟时间紧迫,来不及再做耽搁。 订婚典礼上,安楠站在廖运文的身旁听两位长辈致辞,她很清楚今天能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国党在上海的高级军官,还有一两位拿到了敲门砖的富商,她们家则是都十分默契的没有邀请一人来到现场。 廖家父子没有多说什么,廖太太见这情形内心怅惘。若运文真和安楠成婚,这岳家没有靠山和人脉,运文今后可就难了,以她对廖永昌的了解,老爷子可不会给孩子们额外的助力。 萧筱烟是老大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谈上的,廖太太也不得不佩服自家老大看人眼光精准,要不然也没办法从政府部门脱颖而出并站稳脚跟。 廖太太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突然间想起来这个婚约,还要让运文给顶上去,这让她之前相白白相看了好几位小姐名媛。 便是如此,她也知道今后如果没有太大的变动,这事就成了定局,只得先张罗着将安楠介绍给各家太太。 “廖太太许久不见啊,没想到这一回来就给姐妹一个惊喜。”最先说话的是市长夫人张太太,她与廖太太有过几面之缘。 近来她的处境很是尴尬,就上面5月5让她丈夫遣人签的那个‘中日停战协议’,有不少老教授指名道姓地登报怼着她丈夫骂。 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第一次出门,在家待得都快把她给闷死了。即便是之前没什么交情,现在她也能熟络的像是至交好友。 “哪里哪里,这位是安太太,这位是运文的未婚妻楠楠,今后还要劳烦张太太多多关照她们。”廖太太之前在家的时候听廖永昌谈及过这件事,多少也了解对方现在的处境,但仍装作是不知情的样子将安楠母女介绍给她。 “安姐,楠楠,这位是张市长的太太,以后遇见了什么麻烦去找她就可以了。”廖太太打趣道。 安楠和母亲站在这位八面玲珑的廖太太身旁倒是轻松不少,一圈介绍下来,她们在市长夫人张太太,警备司戴司令的太太,两个师长夫人等人的面前混了个眼熟。 程子丽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稍稍露怯。安楠的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在她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没想到廖运文又过来提人了。 031.急电 “抱歉,我先去接一下电话。”廖永昌见到老李急忙跑来,跟众人道过歉后先行告退。 是第二战区来电,日军突然调动大批部队准备进攻,前方战事已经通过加密电报传输过来,需要他立刻前去查阅并作出决断。为防止电话泄密,他只在通话时做了简单部署。 “廖诚,你在这里招待客人,我要出去一趟。”廖永昌跟跑过来问情况的廖诚说完,便让老李去开车准备动身。 廖诚点了点头,回到了大厅。他并没有将廖永昌着急出门的缘由跟几位叔伯说明,在座的几位也是人精自知应是涉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开始询问廖诚的近况如何。 “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警备司的戴长荣和廖诚碰了一杯。他的儿子和廖诚是同一届的校友,现在从南京政府那里混了一个小处长当。 “明天晚上就要返回去了,还压着好多公文没有处理。”廖诚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舍不得太太和孩子在路上受累才没带来吧。”戴长荣打趣道。 “害,谁说不是呢,回来待还不到两天,孩子还小路上怕撑不住,筱烟就留在那照顾她了。等下次运文结婚的时候再让她们一起见见吧。”廖诚避重就轻,其他的原因就不愿再多说了。 “哥,戴叔。”廖运文说完,安楠也跟着他的称呼向两人问好。 “这位便是你的未婚妻吧,真是‘才子佳人,可谓良配’啊。”戴长荣瞧着两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廖运文和安楠敬完了酒,他道:“戴叔过奖了,那我们在去其他叔伯那边逛逛。” “去吧,注意不要多喝。”廖诚见安楠脸上已经浮起了一抹红晕,对弟弟叮嘱道。 “放心吧,弟弟懂分寸。”廖运文是拿捏着度来的,早就遣人在安楠的酒里加了水。当然,如果按照酒水的比例来说,也可以理解为是在水里掺了酒。 安楠之前变注意到了廖诚,相比廖运文来讲他的棱角要更加分明些,眼神犀利,鼻梁高挺,在不笑的时候薄唇微抿,看起来极难相处。 再加上廖运文与廖诚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她之前有预估过两人的关系可能只是表面兄弟,没有想到廖诚会主动关心她们。 至于他身边站着的那位戴叔,外表上看起来憨厚老实,一脸亲切和蔼的样子,但是安楠还是在心里给他定了个老奸巨猾的印象。 毕竟憨厚老实的人可没有办法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坐到今天这样一个位置上的。 陪着廖运文敬完一圈男宾,安楠感觉她可能是有点醉了,头有点晕沉沉的。她现在真的有些羡慕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了,喝着这么多酒一点事儿都没有。 “廖伯父出去了吗?”安楠从刚就没有看到廖永昌的身影,廖太太和她的母亲在女眷那边相谈甚欢,她的父亲正跟两位师长谈话,弟弟就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听着。 “嗯,他有些急事。看你喝得也有些晕了,先在这边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廖运文在心里计算着刚才安楠喝了多少杯酒,虽然看着是有个十来杯,但是里面的真料最多也就顶他那么一小杯。 所以,他这小妹其实是一杯倒? 032.羞恼 廖运文没陪她多久,便被人给叫走了,这场宴会的主角就是他们二人,哪会留着让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这么清闲。 安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留意他人的对话,怕哪里没留意就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如果真可以选择的话,安楠肯定想先找间客房小憩一会儿。可若这样的行动便会显得她对其他人失了几分敬意,只得硬撑着揉揉太阳穴在沙发上假寐一下。 一道清丽的声音将她从昏沉中拉了出来,“看来安小姐很是闲适,这是廖少爷托人给你送来的醒酒汤。” 安楠首先听到的是她的声音,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她脚上的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含苞待放的红梅点缀在米白的旗袍下端,将玲珑曲折的线条一一勾勒。 “谢谢。”安楠接过来人手中的小碗,装作没有听出她话语中软刺。 来人是张市长的千金张璇若,之前敬酒的时候张市长还向安楠介绍过她。据说是同校的师姐,今年已经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之前听母亲提起过你是今年刚上大一的学妹,没邀请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吗?”张璇若似乎是有目的性地提起了这件事,那一抹恬淡的笑容显得她整个人十分无害。 “不了。”安楠没想好怎么回,也没硬找理由,双手捧着慢慢将醒酒汤喝完。 她留意到那抹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果然张璇若没有再与她兜圈子,说明了来意。 “赵弘毅。” 点到即止,安楠便意会了。 “不怎么熟。” 她的订婚关赵弘毅什么事?这两人之间不会是有一腿吧,安楠心中狐疑,眼下却只是盯着已经空了的碗壁。 张璇若不会不知道当下打听赵弘毅的消息已经属于出格的行为,但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对方了,哪怕一面。 她知道,他在躲着她。 没有打听到消息,张璇若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 安楠心里一丝丝的好奇,在指腹与碗外摩挲中消散。在身边短暂的安静以及周围嘈杂的谈话声中,她的思绪开始发散。 她忆起刚才两位师长脸上闪过忧虑的神色,宴会中无人给他们报信,那他们的忧虑来自何地?只能是来自于已经离场的廖伯父。 那就是战事了。 时至正午,庭院中已经上好了酒菜。酒过叁巡,一顿客套下来,廖运文也有些撑不住了。但他不敢像给安楠掺酒一样做假,在座的诸位长辈都是人精,怕是早就有所察觉,只是默不作声而已。 他若再行此事,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安楠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廖运文坐下,本想替他挡下一杯。 “嘶...”好辣! “哈哈哈哈,这就心疼上了?” 安楠听着戴长荣的打趣,一股酒气涌上头顶,也不知是羞得还是醉得,脸红得像是下了锅的青虾。 她原先还以为是廖运文给她的酒里掺了水,没想到是在水里掺了酒。 在其他人的笑容下,她才知道原来众人也是知情的。 恼得她轻轻攥起拳头锤了一下旁边那位罪魁祸首的腿,这下丢人丢大了。 033.医生 安楠锤他的力道像是幼猫在捯挠,廖运文忍俊不禁,找了个话题转移了众人在此事上的注意力,让她的感觉自在了些。 她当然知道廖运文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还十分体谅她,自己迁怒到廖运文身上有些不妥。趁着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公筷夹了一块里脊放到了他的碗里,当作乱发脾气的补偿。 安楠之后还特意关注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廖运文像是没看见她的这点小动作,但吃得挺香。 张璇若没有从安楠这边得到消息,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廖伯伯回来的时候,她的父母便有些小心思,想要将她与廖运文撮合在一起,没想到中间插进来了一个安楠,他们只得怅然叹息没有抓住机遇。 她知道即便是没有廖运文,也会再有别的人填上他的这个空缺。毕竟她马上就毕业,是要进入议亲的阶段了。 张璇若之前有向父母提议过赵弘毅,虽然两人差了叁岁,但她就是喜欢对方身上的那股痞痞的少年气以及眼中的光亮。 受邀的记者早已经在得到一手资料后就遣人送回去报社,有的则是自己受累跑腿回去。 现在大街上的报纸上都刊印了这则订婚消息,不同于往日占的小比例,而是给足了板块描写与会人员都有哪些。 廖运文走在路上买了一份报童手中的报纸,一眼便看到了这则消息,他的脚步顿了顿,啧了一声,来到了一家面馆。 “老板,来碗阳春面,要大碗。” 说完他从筷筒里拿出了两双筷子,一双拿在手里,另一双摆在了桌面上。 “好嘞。”听到这样的描述,小二将手中的一碗面交给等待的客人之后,走到了廖运文的桌前,见桌面筷子的摆放问。 “客官是要荤高汤还是素高汤?” “这两种高汤怎么说?” 廖运文是第一次来这个联络站,他刚刚通过组织上面的考察,按照老师给的暗号与红党地下联络员进行初步的接触并传递信息。 “看来客官是第一次来本店了,我们这儿的荤高汤是用猪骨炖制,素的是用黄豆芽和香菇根炖制的。” “要素的吧。” “好嘞。” 在联络的话术里‘荤’指的是需要与联络员当面进行交流,‘素’指的是会通过留言的形式告知,一般会在吃完结账的时候将纸条送出。 而询问‘荤素’的配方则是表明最近才通过了审核成为新的联络员,当然每一条线上的联络话术都会稍微发生一点改变,例如点一碗其他的面之类。 店小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之后将其传达给了老板,并向后厨吆喝了一声,“一大碗素汤阳春面。” 在吃完之后,廖运文将准备好的两个铜币放在碗底,铜币是粘连在一起的,中间夹杂着他想要传递的那一张纸条。 店小二在他起身不久就去将碗和铜币收回,还不忘带着一句客套话,“好嘞,客官您慢走。” 来到后厨,他的脚步没有停歇,往右一拐,是一道暗门。他将铜币交给了在里面的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又急匆匆地返还,端着厨子刚做好的一碗阳春面出去了。 ‘已找到人选探查-医生’ 034.结束 街边上一个吆喝叫卖的报童蹲坐在一家粮油店的门口歇了歇脚,他识得的字不多,是他哥们儿王二蛋抽空教的。 只不过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不像其他的穷苦孩子抓住了机会就努力学习,他是一看到那些蝌蚪一样的文字就头疼得要命。 没蹲多久他就又站起了身,他要抓紧将手上的报纸给卖出去,这不是晚报一过了晌午就更没多少人买了,那他从报社就更领不到多少钱了。 “卖报嘞,卖报,副司令官的儿子今天定亲啦,买一份报纸看看都有哪些大人物去捧场吧。卖报嘞,卖报...”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叫住了他,几个铜币要了两份报纸靠着在街边的墙上直接就看了起来,像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 又过了一会儿,报童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瞥见那两个男人还站在原地,立刻加快了脚步没有再往后瞥一眼。 他在脑海中努力地回忆那两人交谈时的口音,只能确定不是本地人,却不知是来自何地... …… 午后近黄昏,廖家前来做客的人早已在用过午饭后纷纷离去,剩下的安楠她们几人没有等来廖永昌,只等来了管家带来的消息,廖永昌先一步返回了第二战区。 廖家的洋房一下子空旷了下来,除了原先在这里打扫的佣人和久别归来的主人,剩下的便是安博仁一家了。 安博仁他们没想要久留,聊上一会儿两家人大抵相熟,也想要离开了。 待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安楠注意到廖家的洋房外面还站着些穿着军装的士兵,数量不多。之前在送客的时候她也有见到,多是跟着来的客人就走掉了。 人家来参加你的订婚,你当然要确保人家的安全,要不然这不就弄成笑话了。 廖家的洋房是之前归国的侨商所建,为二层砖木结构的西式房屋,后又经上一任住着的洋人改造,将其改成了独立式花园洋房。 楼层虽不高,白日时的采光却很好,花园内的绿植也有花匠精心打理着。位于市郊一带,距离市区尚有距离。 下午的时候廖运文有给安楠介绍过,是一个破了产的比利时人归国时卖掉的,具体的价格他没说,但也可以猜想到不会是她们家能够承担的价位。 洋房主要仿照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平面轴线布置和装饰,强调平面对称,力求追求气派,装饰讲究细致。 意图形成雄伟的宫廷式住宅建筑,但是因为财力限制,变成了内外不统一,比例不协调的仿古典式花园住宅。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廖家,他们这一辈子恐怕都接触不到这些不是在战场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人物,返程路上一身疲惫的安博仁长舒了一口气。 坐在后座上的他拢了拢困倦到睡过去的儿子的头,看着同样已经闭上眼睛休息的妻子和前座上的女儿,头脑里闪过了许多纷繁杂乱的思绪。 订婚结束,安楠轻松不少,接下来就是跟赵弘毅学习跳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遇见了张璇若的缘故,她总感觉这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结束。 ----------------- 上一章后面吃面的是赵弘毅,给整成廖运文了,哭 035.纰漏 “这是两张百乐门酒店内部的结构图,你先熟悉一下,如果能够在练舞的这几天内将它熟记于心,这会更利于你之后的行动。” 赵弘毅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书里面夹着两份图纸。安楠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的课本里还夹着梳理思路时留着的纸条,想着有时间的时候就将它们撕掉。 “好的。” 图纸上标注的都很详细,一张是一楼大厅的,另一张是其他楼层的。 “以防万一你被她认出来,可以往楼上跑。这里配了一把二楼203的钥匙,到时候可以先往屋里躲一躲,之后我会在窗户下面接应你,保护你的安全送你离开。” 赵弘毅将钥匙给她之后,又重新警戒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放心继续道。 “可能要占用一下你的午餐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在音乐室里一起练习。这个事情我有跟音乐老师申请过,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可以放心。” 安楠点了点头,早上来的时候老师跟她说她的转院有了着落,这也就证明她们的课时安排可能会有冲突,中午的时候刚刚好。 也不会占用她的放学时间,可以继续进行医学以及日语的学习。 在这一段时间内她明显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有提升,虽然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是比起以前也要强很多。 只不过像是日语这样的学习,还需要与人进行沟通对话才能可以,像是华国一样,他们在不同的地域也有不同的口音。 这个是书上没有提及的,但是她在前世有了解到像是京都,大阪这样的大城市,南北与东西都会有些不同。 生硬的日语说出口的时候,让人很容易就能够听出这是国外的初学者,露馅是肯定的事情,甚至还会有种滑稽可笑的既视感。 在这一方面她想请求赵弘毅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亲善的日本老师亦或者是之前长居于日本的留学者,这会对她的学习有很大的助益。 这也是她为什么接下对方鉴别那个女人的原因之一,不用担心对方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合作嘛,肯定还是双赢的好。 只是现在提出来还为时尚早,等她安全地从这件事情中脱身才可以。 她也想借机判断一下对方所在组织在上海的能力。 “我先带你到音乐室里看一下,老师只同意我借叁天,我准备偷偷将钥匙拿出去再配一把,让你有更多的时间练习。” “那到时候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潜入进去呢,我指具体的信息。你要知道日控区,还是查得很严的,如果我顶替的人在里面有熟人或者性格行为方面差异太大很容易露馅。” “嗯,这个的确很重要,对方的身份我整理成资料明天给你拿过来。” 赵弘毅内心有些愧疚,他知道对方是在用生命在冒险,如果真的被抓住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然而在这些细节上他却没有对方想得这么仔细。 “之后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去完成,这方面我们可能想得没有那么周全。” “好的,那我及时汇报。” 安楠看出了他的愧疚,故作正经地将两人之间那种上下级的氛围活跃的轻松起来。 女孩一脸严肃苦大仇深的表情的确逗乐了赵弘毅,在不自觉中他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订婚的消息,男方的家世不错,你用不着这么冒险的。” 他这是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但是他内心也很清楚地知道对方要说出口的答案。 安楠瞥了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决定我可以做主。” 在这条道路上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坚定地走下去,有人背弃了,却依旧活得很好,有人毅然决然的坚持了下去,却混得很惨,甚至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赵弘毅在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眼熟的光亮,那是和那个人一样的坚定,只不过多了一份莫名的东西,他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036.人影 中午空旷的音乐室内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十分年轻,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正手挽手亲密地跳着从国外传入的交际舞。 当下俱乐部,非正规酒店等场所的交际舞多少有些性色的成分掺杂其中。只不过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这里跳起来,更多是有几分青涩与单纯。 一曲结束,赵弘毅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学得很快。你今天刚转去医学院,感觉怎么样?” “多亏了你教我的口诀,要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就上手。”安楠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刚开始两人肢体接触的时候,内心都有些羞赧,彼此不敢与对方对视,怕氛围变得尴尬。 只不过接触得多了,过了脱敏阶段,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安楠对于两人练舞时的亲密接触并不排斥,只是她之前从未与年龄相近的异性有过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除却课程上还有一点没有跟上,有些挫败感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安楠去报道的时候,医疗班里一共只有叁个女生,这还是加上她的情况,真的是少得可怜。 相反,与医疗班相邻的护士班里正好是一个截然相反的情况,清一水的女护,只有五个男生。 “这是她的资料?”安楠从一旁的钢琴上拿起赵弘毅带过来的资料。 是她昨天提到的那些,没有想到这么快对方就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员护送她进行转移,为了保证对方的安全,这上面的资料务必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赵弘毅回过头来神情严肃地对她说。 安楠原以为是随便找的一个人来代替,没有想待对方居然是内部人员。她点了点头,仔细浏览上面给出的信息。 这位内部人员在这家酒店已经工作了叁年,原本是前台的工作人员,但是由于组织内部的需求,从前一年开始便在酒店的舞厅里当舞女探听消息。 对外的借口是老家里亲人得了重病,急需要一笔钱来治病。为了坐实身份,每个月她也都有往老家江西寄钱过去,以防之后有人查到她这里。 之前日军侵入她所在的酒店时,她还未来得及撤离,与酒店内的员工一起被困在了里面。 所幸,他们只是被暂时扣押了起来,并被勒令继续为日军服务。她也不敢在敌方手下传递消息,倒不是怕被抓住而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牵连了其他人。 如今,赵弘毅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她,她便知道这是自己该撤退的时候了。 安楠看完,大致对她有了一个了解。 应付那些个日军还好,最关键的是那些个一起在酒店里工作的自己人,在这些人面前她更加容易暴露。 安楠本想将手中的资料撕碎,想了想她还是将它还给了赵弘毅。 “你去销毁掉吧,我再练一会儿。” 在将资料递给对方的时候,窗外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张璇若。 应该是才来不久,之前她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037.上课 安楠收回视线,但还是没忍住往赵弘毅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少女。 赵弘毅没吱声,默默地将纸张放到了自己的包里,只不过略微僵硬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安楠想了想,说:“你自己去跟学姐解释吧,如果不方便的话,明天我自己练习也是可以的。” 剩下的时间,她准备回教室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谢谢。” 窗外张璇若见屋内的两人说话,听不清楚说了什么,抿直了唇,小跑着离开了原地。 赵弘毅背起了包走出音乐室,站在张璇若之前站的地方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安楠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没有半点兴趣,说不好奇那肯定是不能的,但她也不会去向两人询问。 …… 上午第一节是裴明闻老先生的课,对方是上海哈佛医学院的最后一届学生之一,后又到了美国去进修学习,几年前学成归来在医院以及学校里任职。 他的讲课风格偏向于实际运用,不像是某些老师只会照本宣科地念起书本上的内容。 裴明闻老先生讲到某一个他感兴趣的知识点时总会延伸出许多课外的话题,帮助他们与当下的前沿医学接壤。 当然其中也不乏他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所见所闻,亦或者是见过哪些教科书中所提到的医学大佬。 安楠则是在这个时候抓紧时间消化上一刻刚讲完的知识,这些都是为了以后上手时打的理论基础。 毕竟基础如果夯实不了,等到实操的时候再不懂那麻烦可就大了。 眼下这个情况,空气中的硝烟还未散尽,战火什么时候再被点燃谁也说不准。 将医疗兵放在部队里,那就相当于是将一个带着血丝的肉块扔到恶狼面前。 最可怕的是这匹恶狼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填多少进去都只能缓解短暂的饥饿。 而他们这些医学生到了关键的时候只怕也是要顶上去的。 安楠转院过来的时候有听说医学院和部队有了大的动作,准备在明年的时候就让学生去医院打下手。虽然这听起来很是荒诞,但是实践的确是炼金石了。 与此同时,下个月开始他们也要对尸体进行上手,一人一具还有盈余。 这听起来还真是可悲。 下午的课理论上完课间休息过后紧接转移阵地去上实验课,实验课会一直上到晚上八点钟四十。 这是应教育部紧急加上的课程,所以没有排在正常的课程安排上,只能占用课余的时间组织起来学习,也相当于是将之后要学的课程提到前面来上。 他们的实验老师安排的也是裴明闻老先生。原本学校为了照顾对方的身体,现在只负责讲些理论知识,之后只用带带实验课就可以了。 但现在,课程都挤在了一起,学校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邀请其他的任课老师代班,这只能多补贴点薪资麻烦老先生受累了。 不过安楠听说学校最近在联系医院谈合作,商讨着让学生们提前去医院进行实习。 送来的大体老师几乎都是从战场上运过来的,而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换好白大褂戴好棉布口罩后,他们在裴明闻的带领下来到了实验室。 一进房间福尔马林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刺鼻,让他们有些不适。 在看到被石膏封脸后的大体老师之后,不少同学的脸色都有些发青,用双手捂住了口鼻。 这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尸体。 “如果想要成为医生,这就是你们即将面对的第一道关卡。他将与我共同担任你们实验课的老师,你们对我尊敬,但是对他要更为尊敬。” 裴明闻严肃道,语气不容有一丝的质疑。 038.野菊 说实话第一次见尸体的确不太好受,尤其是经过了福尔马林的浸泡,味道更是有些刺鼻。 尽管他们带着一层棉布口罩都能够闻见那股怪味,班上之前还在强忍着的几个女生闻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住了,找个角落干呕,就连不少男生也跑到了一边,剩下的人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敬佩是一方面但是生理上的感受又是另一方面。 教授看见他们这个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估计是他带的最差的一个班了,安楠心想。 裴明闻老先生没有直接开始授课,而是讲起了民国之后的事情。 “就从清以后开始吧,太早讲怕是你们那时候都还没出生。” “清王朝是1912年2月12日结束的,就算推后两三年我们之中大部分也没出生呢。” 安楠听到有一个男生小声嘟囔着,她余光瞥了瞥却没有找出说话的人是谁来。 “民国四年一月,日本提出灭亡华国的《二十一条》,民国五年法国欲图强占天津老西开,以扩大法租界。 民国十四年,全国范围的大革命风暴开始,5月30日发生了“五卅”惨案。 民国二十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九·一八”事变。 你们说,在这过程中死了多少个同胞? 慷慨赴死的义士我们救不得,卑劣犯蠢的愚人我们救不得,但我们也许能在将来救下那些本不应在这大好年华就献出生命的平凡人。” 裴明闻老先生的语言中夹杂着强烈的恨意与痛苦,他浑浊的眼下溢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滑落,仿佛是滴在了所有学生的心中。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眼泪不是为了自己而流,而是为了那些硝烟与炮火中逝去的同胞,为了这个还在沉睡着的华国而流。 安楠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即便她现在的眼眶已经泛红,鼻头酸得难受,她也咬着牙撑了下来。 耳畔响起了不少同学的啜泣声,她们也许之前学医的目的中夹杂着些许世俗与功利,却在教授的演讲和同胞的尸骨中得到了萃取提纯,就像是整个人都升华过一遍似的。 更有甚者,不少爱国的同学直接握紧了拳头,恨不能立刻发誓要学好医学来挽救同胞的性命。 学医真的救不了华国吗? 也许是可以的。 安楠抿了抿唇。 “去那边拿束花吧,献予逝者。” 裴明闻老先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恢复了平常时的语气,他在控制情绪方面也是较为熟练了。 经他一提醒,同学们才注意到一旁被白纱布盖着的花筐。 揭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菊花。 并不像是精心培育出的花儿,倒像是在田间地头、山野里生长出来的野花。 它的花瓣稀疏,貌相平平,甚至算不上是好看。 “这这是不是有点” 太丑了。 不少人看到之后心里都有些犹豫,似乎是感觉它配不上躺在那儿的自己的同胞。 …………